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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他弦上劃過軌跡的音符

青春不羈,兒女情長;仿如那一回青澀的夢。 
  在虛無縹緲的夢境中,我們倘然微笑。  
  待夢醒的邊緣,我們只能哭泣得像個小孩。
                                                                               —— 題記 
  
  出了地鐵站,步行過十字路口,途經那家叫“鐘愛吉他社”總會讓我的零星思緒驟然一聚;
  是回憶的碎片在旁旋,還是往事的斷章在歌唱? 
  即使如今不敢再邁開一步踏進那鐘愛琴吉他社…… 
  因為我怕會觸景傷情,怕會勾勒出我那不曾忘掉的音符。  
  因為我怕會賭物思念,怕會掀起我漸靜平息的心潮暗湧。  
  但是偶爾僅僅只是站在櫥窗外鈍足停留,透過玻璃間隔,觀望近在咫尺之遙。 
  我想就這樣吧,就保持著這種距離。
  
  [1]  
  這個期末考破天荒地考了個第五,只可惜是倒數的。  
  我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垂頭喪氣,那個時候終於能夠體會到為什麼十五個吊桶會七上八下了。  
  擔心著歸家該如何向父母交代,憂慮著會否挨罵? 
  對,那是忐忑不安之感。  
  猶如在賽場上戰敗而歸的騎士,脫下戰袍,下了馬背,就什麼也不是了。  
  看看左手上的手表,時針已經劃向六時許。  
  
  我倚坐在路旁那棵松柏樹下的石長凳上,心情還是那樣的低落不起。 
  時而抬頭仰望;  
  雲彩邊緣的泛灰、漸變夜空的昏暗、華燈初上的橘黃…… 
  千色彙演。 
  時而側耳傾聽;
  路上喧嘩吵雜聲、車輛急駛喇叭聲、小販瘋狂叫賣聲……  
  百聲交集。 
  是的,忽然間這個世界因為我的心情而變幻得如此的陌生。 
  在我心事重重之際,我被遠處傳來的聲音拉回了我正要跌入那個叫煩躁不安的百丈深淵 
  那是吉他的聲音,既奇妙清脆,又不失十足韻味。  
  我下意識地四處張望著以尋覓那吉他聲響的源頭。  
  “鐘愛吉他社”,那是一塊很醒目的招牌在我的眼前擦亮,我徑直地朝附近不遠五米的地方走去。  
  這家吉他社的櫥窗潔淨得透明光亮,讓我能夠清楚地透過這層玻璃窗看見裡面的齊全擺設,裝修新穎個性而別出心裁,牆上高掛著各品種不同的吉他,更能表現這吉他社的非凡靈氣。  
  如果說一首動人心扉歌曲的形成,那麼這家吉他社將會是年度最具靈感十足的創作空間,至少當我第一眼看見這家吉他社時就是這麼想的。 
  裡面寥寥無幾只有三兩個人,兩名中性酷裝打扮的女生坐在一邊竊竊私語,恰似模樣,或許是孿生姐妹。 
  只有坐在最後那個角落裡有個男生在輕輕挑撥著吉他弦。 
  因為他是側著身子的關系,站在櫥窗外的我並不能看清楚他的長相。 
  他的著裝跟另兩名女生相比之下卻隨和、簡單、休閑得多,黑白相間的T-shirt,白色的七分中褲,李寧牌的運動鞋。 
  我在想,那微妙的吉他曲會是他彈奏出來的麼? 
  當我拉回了注視在吉他社裡良久的視線時,才發現原來這家吉他社門口還蹲著一只壯健的大狗,它的皮毛金黃得璀璨,它的瞳孔圓得晶瑩,左眼是微黃色,右眼是淺藍色,它的脖子上還掛著供人牽引的繩索。 
  在我看來,這麼漂亮的一只狗居然還被安上牽引繩索,真是有點大煞風景。 
  …… 
  已經忘卻了那天當爸媽看見我的期末成績單之後所發生的是什麼經過了,只記得當晚我被批罵得狗血淋頭。 
  雙親氣惱之下居然禁固我在家中閉門思過一個禮拜。奇怪的是我心裡雖然除了有點懺悔外,卻別具一番喜悅感。 
  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鐘、愛、吉、他、社?”嘴裡還呢喃著一字一頓地默念。 
  說實在的這家吉他社給我第一印像確實扣人心弦,嗯,又是我的好奇心在作崇。
 
  [2] 
  我迫不及待地再次去到“鐘愛吉他社”,距離上一次已經有一個禮拜時間了。 
  是他,黑白相間的T-shirt,白色的七分中褲,李寧牌的運動鞋,跟上一次是一樣的衣著,他還是同樣坐在那個比較遠的角落裡頭,纖長的手指仍然在吉他上輕彈著,微閉著的雙眼像在自我陶醉般。 
  這次我故意站在離他偏近的櫥窗口觀望,為的只是看清他到底長的是什麼模樣而已。 
  他,高挻的鼻梁;他,白晳的皮膚;他,別致的五觀;他,秀氣的臉龐。 
  大約在我站在櫥窗外打量他半刻後,他突然放下手中的吉他,縱身一起。  
  他轉過身向櫥窗外望了出來。 
  我的心跳加速,尷尬得不知道該用什麼文字來形容當時的表情。 
  我發誓,如果我是土地公會遁地的話,那麼我肯定第一個,閃。 
  我當時手足無措地只是向著他微笑了一下並點頭以示問好。 
  他面無表情的,很是一副冷漠的模樣忽而又轉過身,然後坐下。 
  我想如果是爆燥急性子的人見狀,應該會被他這一舉動惹惱,肯定會氣急敗壞地跑進去連連破口大罵,這小子裝什麼蒜,耍什麼大牌?別人跟你打招呼居然還自命清高,是不懂待人的基本禮貌還是臉部肌肉萎縮? 
  但,我並不是性子急的人。 
  我一人站在櫥窗外,留下了一臉愕然,只是心裡有點納悶、有點失落。 
  納悶的是為何他是這樣一副表情? 
  失落的是為何他能無視我的微笑? 
  ……  
  我回過頭朝“鐘愛吉他社”的正門方向走去,還是上次那只皮毛金黃色的大狗,他倚靠在門邊緣的地方, 
  依賴著午後陽光的作伴,躺軟在地上熟睡著。 
  隨著目光的轉移,我看到牆上貼著一張A4般大的紙,上面寫著:暑假課外吉他興趣班現已正式接受報名。
   
  [3]
  
  事隔第三天的早晨。  
  “鐘愛吉他社”一大早就開門了。 
  我背上挎著新買回來的吉他,走在不遠之處,就看見他一人呆站在櫥窗的裡面,眼神望著櫥窗外方,我當時興喜若狂地主動搖晃著手向他SayHi,可惜他還是跟上次一樣,如同被點了穴位,臉上無任何的表情,跟木頭人沒什麼兩樣。  
  ……  
  “你好,我是新來的吉他學友。”第一節課後,我主動伸出手向他自我介紹。  
  當時他背對著我,聽到我的話語,他轉過身,微微地向我點了頭。  
  他並沒有伸出手,只是輕輕地應了聲:“你好。” 
  我把靜止在空氣中約有30秒的手下意識地在他眼前晃了下,他沒能看得見。  
  原來,他……  
  每回看見他坐在角落裡彈吉他的樣子,我的心裡都會萌生一種莫明的衝動,欲想去了解他,去踏進他的世界,探索他的心海。  
  在他一身那麼陽光的打扮的背後,我卻怎麼也看不到陽光的氣息,看到更多的只是愁雲遮擋。
   
  夏天,雨的季節。  
  這是暑期的第一場雨,彼岸正花開,那是愛情的萌芽悄然而至。 
  窗外的雨淅瀝淅瀝地下個不停,仿佛要為這個城市作一場夏日洗禮。  
  其它的學友都走了,因為沒帶傘的緣故,只剩下我和他留在吉他社裡等待著這場漫長夏雨的落幕。  
  那個時候,吉他社裡很安靜。 
  他一個人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雙手十指扣緊,輕輕地放在額前,似乎在沉思著想些什麼。  “我可以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嗎?”我意圖找些話題來打破這種寂寥的氛圍。 
  “霍、華、軒。”他說。 
  他答我了,這是認識他以來他對我說的第二句話。 
  “你呢?”他居然主動問我名字了,讓我覺得好意外。 
  “嘿,你叫我小胖好了,大家都是這樣叫我的。” 
  “小、胖?”他皺著眉頭,似乎感到有點不可思議。 
  他隨即揚起了嘴角,微笑,那笑容是淺淺的,是迷離的。 
  他笑了,這是認識他以來第一次看見他微笑。  
  ……… 
  雨停了。 
  他照例喚醒那只趴睡在門口的大狗,牽起套在它身上的繩索,背起他隨身帶的吉他,一步步地與那只大狗同行於回家的路。嗯,它真是一只聽話忠誠的導盲犬。
  
  [4]
  
  有那麼一回,我和他背靠背地坐著,一起輕輕挑撥起弦樂,合奏著輕唱了一首叫《軌跡》的歌謠。  
  這是認識他第51天以來跟他最親密的接觸,僅僅只是背靠背而已。  
  那時候才發現,其實他只是外表冷漠,內心溫熱的那類型男生。  
  “軒,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啊?”我問。  
  他略微沉思了片刻才應了聲,說:“留長頭發的,瘦的女生,但不能太瘦。”  
  就那麼簡單的一句話足矣把我推倒在地,讓我無奈於呻吟。  
  他說,喜歡留長頭發的女生;  
  而我,18年以來都是未到肩的短發。  
  他說,喜歡瘦,但不能太瘦的女生;  
  而我,18年以來都是被人稱呼為“小胖”。  
  
  “對了,小胖。美國醫院那邊說有人為我捐贈眼角膜了,明天就要去。”  
  他若有所思地說。 
  我放下手中的吉他,過了良久我才吐出一句話:“那很好啊,你有機會復明耶。” 
  那個夜晚,我一夜無眠,心一直揪得緊緊地,腦海裡一直重復著他今天對我說過的話。
  ……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看見他站在鐘愛吉他社門口,旁邊依然站著他的貼身保鏢導盲犬。 
  “小胖,我來向你道別的,我搭乘下一班機。” 
  “嗯……”我回答得異常平靜。
   
  我看見不遠處,有輛法拉利的車在等他,裡面坐著個長相很貴氣的女人,我想應該是他媽媽吧。 
  他牽起那只導盲犬,轉過身。 
  “等一下!”我忽然急切地叫住他,真的害怕下一步他就將會離開我的視線一樣。 
  他停下了腳步。 
  我脫下在手上戴了約三年的那串佛珠,戴在他的左手。 
  “送你吧,這佛珠,開了光的,能夠保佑平安吉祥的,加油,你一定會復明的。”  
  我微笑著說,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笑容裡面裝載的只是勉強罷了。 
  他也揚起了嘴角,輕輕地向我的肩膀拍了拍,說了句“真是好哥們!”  
  爾後他轉過身朝前方的那輛法拉利車一步步地走去。  
  我就這樣呆呆地站在原地,注視著他走遠的方向。  
  晨曦的朝氣普照大地,溫和。 
  他、導盲犬。 
  我看著他們在晨曦中拉長了的背影,獨自承受離別的心酸。 
  我咬著唇瓣,輕唱起那首我們那天一起合奏輕唱過的歌。 
  想要對你說的不敢說的愛, 
  會不會有人可以明白,  
  我會發著呆,  
  然後忘記你,  
  接著緊緊閉上眼  
  ……
   “霍、華、軒!我、會、等、你、回、來!”  
  可惜那輛法拉利已經揚長而去,他沒能聽得見,只剩下我的聲音慢慢地在空氣中沉澱。
  
  [5]
  
  我在筆記本裡輕輕地又畫上一豎,差一橫又快成正字了,今天是他遠赴美國的第373天了,是我第N次路過這家鐘愛吉他社,然後站在櫥窗外鈍足停留,透過玻璃間隔,觀望近在咫尺之遙。  
  我想就這樣吧,就保持著這種距離。  
  至少這樣不會因太過於想念而難過;至少這樣足矣填補我空虛許久的心。 
  對於我來說它並不僅是一家吉他社,更是屬於我邂逅關於他的回憶的一道風景線。 
  今天鐘愛吉他社的櫥窗比平常要干淨明亮得多。 
  一瞬之間,僅僅只是我眨了下眼睫毛的頻率而已,我看見了有個穿著打扮休閑、隨和、簡單的男生。 
  一樣是黑白相間的T-shirt,一樣是白色的七分中褲,一樣是李寧牌的運動鞋。 
  他會是他嗎?他真的會是他嗎? 
  我有點不相信自己雙眼所目睹的,我揉了下眼睛,眼睛告訴我,它沒有說謊。 
  他就是他,他真的就是他! 
  霍、華、軒。  
  我急速地走進鐘愛吉他社。 
  當時真的衝動得想跑過去緊緊地抱住他,告訴他,我很想你,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你 
  他看見我進來時,他停止在吉他弦上挑撥的手指,放下了在手中的吉他,和我對視了兩秒。  
  他主動伸出手,然後對我說:“你好,請問你是?” 
  
  “你好,我是新來的吉他學友。” 
  第一節課後,我主動伸出手向他自我介紹。 
  當時他背對著我,聽到我的話語,他轉過身,微微地向我點了頭。 
  他並沒有伸出手,只是輕輕地應了聲:“你好。”  
  
  好熟悉的場面,我的腦海裡再一次掠過那曾經的倩影記憶。 
  我遲疑了下,“沒,我只是路過的,進來看看吉他而已。” 
  其實,那一刻我多麼想告訴他,我就是你之前那個吉他學友,小胖。  
  小胖,你記得麼?是小胖,你記得麼? 
  只可惜……你已經把我忘記了。 
  然而更想告訴他的是,我留長頭發了,我瘦了,但沒有太瘦。 
  “軒,我們回家吧,很晚了。”一個很柔甜的聲線從門外傳了進來。 
  我向門外看了過去,那是一個長相很清純的女生,留著大波浪形的長卷發,大大的眼睛,唇蜜色的櫻桃嘴,身穿白色的短裙,在她的身上我看到的是另一種洋氣的美麗氣質。 
  她的身旁站了一只金黃發毛的大狗,我隨即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心頭。  
  它的脖子上已經沒有往日那條供人牽引的繩索了。  
  是的,是它,第 373天前的那只導盲犬,或許以現在而言,它不再是導盲的犬了。  
  那個女生走進來挽起軒的手,說:“軒,剛下飛機很累,我們先回家,阿姨在家等我們的。”言語裡帶著點嬌氣。  
  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看見了,他左手上還戴著當天離開時我送給他的那串佛珠。  
  他的右手上帶著個Casio手表,和那個女生左手上的一模一樣。  
  …… 
  他和她走出了鐘愛吉他社。 
  我放慢著腳步跟了出去,為的只是多看他一眼,僅此罷了。
   
  傍晚的夕陽遍灑金黃,落寞。 
  他、她、導盲犬。 
  我看著他們在夕陽下拉長了的背影,一人聆聽著心痛的撕碎。 
  我流下了淚,輕唱起那首我們那年一起合奏輕唱過的歌。 
  我會發著呆,  
  然後微微笑,  
  接著緊緊閉上眼  
  又想了一遍你溫柔的臉  
  在我忘記之前  
  ……  
  聽說愛情曾經停留,幸福卻擦肩而過,只怪我們當年太年輕,與青春背道而馳。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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