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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斷的咖啡

序   
    微風在帶著海腥味的空氣裡蕩漾,高高垂掛著落地白色紗簾的簾角,彷彿是要證明風的存在,時起時落地飄逸。
    遠處沙灘上,零星點綴著蘑菇般小巧的遮陽傘,傘下成雙的人兒雖已不太看得清楚面目,但歡快的嬉笑聲卻可以時隱時現地,伴隨著有節奏的海浪聲敲打在耳邊。在層層浪尖上跳躍的衝浪愛好者的身影,一上一下地隨著浪尖翻騰閃爍。
    夕陽斜斜地披掛在她的身上,使她整個顯得格外的迷離。長發、睫毛、纖纖的手指、細細的腰身、柔柔的眼神。
    她坐在寬敞的露天陽台上,木質的地板在她的腳下散發著獨有的香味,捲縮成一團毛絨絨白球似的小狗,懶洋洋地眯縫著眼睛打著瞌睡。
    面前玲瓏別緻的圓形玻璃桌面上,蓮花形精緻的玻璃杯裡悠悠地燃燒著一段紫色蠟燭,彎彎扭扭的煙絲從燭芯上爬出杯口,散發著淡淡的薰衣草芳香,邊上再添泡好的咖啡。
    她喜歡喝咖啡,彷彿天生就是個咖啡精靈,從春天一路喝到冬天。也許世上沒有一個人可以像她那樣,從不拘泥固有的喝法,將咖啡喝到淋漓盡致,花頭十足。
    然而更喜歡喝她泡的咖啡的當然還是他。那一句:喝下去的是現實,品出來的是回味。像一道短暫美麗的彩虹劃過天邊,而那沉淪般的色彩卻死死地烙刻在她心底的深處。
    越過交錯有致的木欄柵,恍惚不遠處的沙灘上,那高大的身影正在向她頻頻招手。熟悉不過的目光即使離得很遠,還是可以令她感受到怦然的心跳。
    天空海水夕陽還有屬於他們的別墅。很久很久以來她的心中,就描繪過不知多少遍這溫馨和諧的畫面,也可以說一直都是他們曾經的夢想。
    她的眼神飄向眼前那不同味道的咖啡,每一杯咖啡都讓她品出了難以忘卻之味。慢吞吞地伸手她端過一杯咖啡,緩緩地送到了唇邊。
   
    第一杯:春天的檸檬咖啡   
    這件白色婚紗居然可以這樣襯托出小媚。
    當他跑遍了所有的婚紗店,終於在挑剔中選擇了這件婚紗時,也未曾想到穿在小媚的身上會如此的絕色。試衣的時候小媚不肯讓他看,說要給他個驚喜,這個驚喜照實超出了他想像的範圍。
    一直以來都習慣了那份小鳥依人般的乖巧純情,而眼前這樣美豔的小媚還是第一次看到,和以往不同的是臉上多了一份凜凜然的冷豔,時隱時現。
    難道女孩子都是穿上婚紗的時候才最漂亮的嗎。可惜如此煥發著美麗動人的小媚,卻要成了別人的新娘子。而他卻像為自己的婚事那樣忙裡忙外。一切都是這樣的不盡人意,但他依舊表現出一份完美的態度。
    醉意開始瀰漫,令他幾天來忙著籌備婚事而顧不上的疲憊,逐漸地滲透著肌膚和大腦,但他的臉上始終保持著一份溫文爾雅的笑容。
    當他終於又坐在宴席上時,他看到自己的桌上,端放著一杯冰咖啡和一碟切成小片的檸檬。他的嘴唇令人不易覺察地顫抖了一下。
    記得那是讀初中時,每次輪到考試前他都喜歡搞通宵突擊,於是咖啡便成了法寶,把他的睡意驅逐得一乾二淨。
    是小媚想出來的新花招,將一小片檸檬含在嘴裡,然後再用吸管吸一口冰咖啡,咖啡裡有時放糖有時放牛奶,喝下去會有一絲清新的酸味稍稍停留在舌尖上,然後席捲住咖啡的苦味,劃過喉嚨滲透進心肺,令精神煥然一新。
    「真是女大十八變啊,沒想到以前那個瘦筋筋的小不點小媚,居然出落得這麼漂亮。」
    親朋好友紛紛讚不絕口。
    「看小媚都跑在你前面結婚了,雲軒,什麼時候才輪到喝你的喜酒啊?」
    「他們兄妹感情好,都不肯先結婚,這不總算小媚下定決心先嫁人,他這個做哥哥的才肯考慮婚事。」母親總是會替他在親戚面前打圓場。
    這年春天,春暖花開後,到處飄飛著離枝的花瓣。
    以後他是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習慣了喝小媚泡的咖啡了。
    他低下頭喝光了面前的檸檬咖啡,第一次只品嚐出檸檬的酸味,最後在小媚的婚宴上醉得一塌糊塗。
   
    第二杯:秋天的綠茶咖啡   
    兩年後的秋天,街頭到處飄散著桂花幽香,時濃時淡。
    「你終於來了,雲軒他心不在焉地掛記了你一天,生怕你趕不上婚宴。」
    新娘子出乎意料的美麗,熱情地拉住她的雙手,見到她像許久沒有見面的密友那樣開心。
    「對不起啊!飛機晚點了,我一下飛機就直接趕了過來。」
    她還是和從前那樣輕聲輕氣地說著話,聽起來有點像唱歌,母親過來將她帶到新娘新郎的那桌宴席上坐下。
    「怎麼一個人來的?楊帆呢?怎麼沒有一起來。」母親有些不滿地對著她抱怨。
    「嗯,他很忙,抽不出身。」
    雲軒走了過來,將一杯咖啡遞到她的桌前,又默默地轉身回到新娘身邊。
    綠色的粉末和幾粒黃色的小花朵,在冒著熱氣的咖啡上打著圈圈,一圈兩圈三圈。她的眼睛令人不易覺察地多了一層水汪汪。
    記得從小她就有些體弱多病,感冒發燒彷彿是家常便飯,胃口又小得可憐。
    似乎還在讀小學的時候,一次她發燒躺在床上無精打彩,雲軒把家裡所有好吃的零食都堆到她的面前,她就是不肯吃一口,急得雲軒直跺腳。
    不知什麼時候她聞到了一股香味,那香味嬉戲般地在她的的鼻尖上晃悠,然後毫不客氣地滲透進她的心肺。她好奇地抬眼一看,雲軒得意洋洋地捧著一杯咖啡,咖啡上飄著零星的綠色粉末夾雜著幾粒黃色的小花朵,在熱氣裡轉著圈圈。
    「什麼?什麼?是什麼?很好聞。」
    「嘿嘿!我的發明。爸爸的咖啡媽媽的綠茶和花瓶裡的桂花泡出來滴,喝不?」
    「嗯嗯!」
    「別急!小心燙嘴。」
    從此她就愛上了喝咖啡,特別是在秋天,用綠茶和桂花泡出來的咖啡。
    咖啡的苦味裡夾雜著時隱時現的綠茶清香,融合著隱隱約約的桂花淳香。深棕色裡的綠色、淡綠色中的黃色、在小勺的攪拌下,劃出幾道優美的弧線,然後糾纏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雲軒這小子真有福氣,找了這麼漂亮的老婆,聽說還是市長的千金。嘖嘖!」
    親朋好友紛紛讚不絕口。
    這年秋天,桂花香飄滿街頭,在綠色的枝葉上如同群星般點點。
    上天既然讓他們走進了一個屋簷下,為何又要硬生生地將他們拆散。原本應該是屬於他們共同的婚禮,卻要讓他們彼此品嚐對方的婚禮帶來的痛苦。
    這是一種無法用語言表達的痛苦,是被風吹落的樹葉和失去樹葉的枝頭,掙紮在刺骨的寒風中彼此呼喚著,卻終將面臨孤獨地度過冬季的命運。
    那些美好的回憶都堆積在雲軒泡的這杯咖啡裡了。她默默地喝乾了面前的綠茶咖啡,舌尖上留著一顆小小的桂花。
    第一次小媚發現原來桂花有些澀口,最後因為連日的疲勞昏倒在雲軒的婚宴上。
   
    第三杯:冬天的可可咖啡   
    他們在一起度過了無憂無慮的日子,直到讀高中。
    小媚第一次發現雲軒是這樣不在乎自己,於是便賭氣地說:「那我星期天就去赴約啦。」
    「真煩!我說過了是你自己的事,愛去不去都和我無關。囉里囉唆地都這麼大人了,別老纏著我好不好。」
    雲軒眼睛瞟著擦身而過的漂亮女生,彷彿根本就忘掉了身邊小媚的存在。小媚委屈地抽抽發酸的鼻子,一扭頭自顧自地跑開了。
    記憶裡的小媚一直是那麼嬌小玲瓏,像個可愛的洋娃娃。三歲的時候父親和母親抱著小媚告訴雲軒,他有妹妹了。那以後他身邊就多了這麼一條甩都甩不開的鼻涕蟲,他當然也沒想過,要把這條彷彿就是為他而生的鼻涕蟲甩掉。
    一天正吃著飯,小媚看著電視裡的結婚鏡頭,忽然頭一抬笑嘻嘻地宣佈:「長大了我要做哥哥的新娘子。」
    「瞎說什麼!」母親啪地放下筷子,一臉怒色起身離開了餐桌。
    「兄妹是不可以結婚的!」
      爸爸過來摟住委屈得含著眼淚的小媚說,臉上的神情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卻又欲言而止。
「可是,我不是撿來的嗎?為什麼不行?」那年小媚十歲,雲軒十三歲。
    大家都知道小媚是領來的孩子,父母也從來沒有對雲軒和小媚隱瞞過。據說還是一個風雨交加的黃昏,父母在街邊撿來了被遺棄的小媚。
    從此他們倆在父母面前絕對不提新娘子的事,但卻相處得越來越好。
    什麼時候開始,雲軒似乎不再和小媚那麼熱乎。以前兩個人從來都是上學放學影形不離,進入高中後情形就有些不同,這讓小媚心裡開始嘀嘀咕咕,認為雲軒是不是在討厭自己,但又不願意當面盤問,覺得這是件很沒面子的事。
    正巧她同班同學的哥哥,通過他妹妹約了好幾次小媚出去玩,小媚根本就提不起情趣,每次都藉口推托掉了。
    那天正巧又來約小媚,她一個激靈想試探雲軒到底對自己在不在乎,於是便把約會的事說了出來,假裝徵求雲軒的意見,沒想到雲軒根本就沒有當回事,讓她自己作主。
    那位同學的哥哥已在一家公司就職,是個十足的帥哥。星期天他們去遊樂園一直玩到傍晚,然後又在卡拉OK飈歌,倒也玩得開心。沒想到後來當啤酒瓶橫七豎八地擠滿了桌面時,那傢伙也東倒西歪地開始對小媚動手動腳。
    「還裝什麼,你不是早就想和我這樣了嗎。哥我就成全你哈。」原本文質彬彬的外表驟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酒精真是一種可怕的液體。
    嬌小的小媚哪裡是他的對手,儘管她不斷地反抗不斷地哭喊,不一會身上的衣服便被撕裂,如同一隻無助的綿羊眼看就要被餓狼吞噬。她以為自己就要完蛋了。
    等到她被寒風冷冷地吹醒時,發現自己被雲軒緊緊地摟著跌跌撞撞地走在街頭。
    「沒事了沒事了,都怪哥哥不好,居然會同意你和那樣的人約會。」
    「嗚嗚嗚!嗚嗚嗚!哥哥!哥哥!」小媚在雲軒的懷裡顫抖個不停。
    夜色柔柔地籠罩在他們的身上,他們的身影毫不做作地重疊在身後。街邊紅綠燈旁雲軒有力的臂膀裡小鳥依人般的小媚,他們第一次彼此獻出了自己的初吻,時間停在了這刻骨銘心的一瞬間,大地開始旋轉,宇宙開始停轉。
    是雲軒先吻小媚,還是小媚閉上眼睛身不由己地迎上了雙唇?雲軒十九小媚十六,這個燃燒著情竇初開之火的夜晚便成了他們兩個,最難忘的日子。
    回到家,他們坐在小媚的房間,面對面一人捧一杯可可咖啡默默地心跳不已。寒冷的冬季小媚總是喜歡泡上兩杯可可咖啡。
    冒著熱氣的咖啡裡加上幾勺可可,可可便歡快地轉著圈溶入咖啡裡。因為原本就擁有著不相上下的顏色,很快那杯裡的咖啡和可可就分不出彼此。然後他們各自將那暖暖的褐色液體,送入自己漸已青春煥發的身體裡。
    原來,當小媚說起約會的事,雲軒其實心裡非常惱火,而臉上卻是一幅毫不在乎的神情。
    結果他就頂著一身的寒風窩著一肚子的酸氣,像個賊似地跟在小媚他們後面東躲西藏團團亂轉,從遊樂園到卡拉OK,直到最後聽到小媚的哭喊聲,便毫不猶豫地一腳踢開包廂門,把那個欺負小媚的傢伙好一頓痛打。然後脫下自己的外衣裹起小媚離開了那個惹事的地方。
    看著雲軒一臉的內疚,小媚知道自己除了雲軒從此不再可能愛上別人。她將熾熱的雙唇貼在冒著可可咖啡熱氣的杯口上,毫不猶豫地烙上了永恆的初吻。
    中學時代的他們就這樣自然而然地享受著初戀的情結。
   
    第四杯:夏天的果凍咖啡   
    「啪!」母親一個巴掌重重地打在小媚的臉上,鐵青著臉手指著小媚喊叫起來:
    「早就警告過你,沒想到你還是背著我們勾引雲軒。」
    「什麼叫勾引,我們一直都是彼此相愛的,有什麼不對,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小媚,要打就打我。就是你們不同意,我們也要結婚,誰也阻擋不了。」
    雲軒摟住捂著臉流著淚的小媚,憤怒地對母親說。
    「結婚?也不怕人笑話。告訴你們吧,你們倆是血緣相通的兄妹。我忍了大半輩子,是你們非要逼我說出真相。讓你爸自己來說,小媚是不是他在外面和別的女人生的孩子。」
    雲軒和小媚轉過驚呆了的臉,不知所措地看著父親。卻見父親一隻手捂著胸口,一隻手撐在牆上,喘著粗氣一臉的慘白,看著他緩緩地倒在了地上。
    父親緊緊抓著小媚的手,努力地挪動著雙唇彷彿想說什麼,卻未能開口就因突發性心肌梗塞永遠離開了他們。
    春天小媚和大學同學楊帆結了婚,婚後一個禮拜便一起去了美國。
    再次見面是兩年後的秋天,雲軒的婚禮上,面對雲軒小媚依舊心跳不已。
    第二天他們約在那個咖啡店見面。坐在臨街的那張桌邊,雲軒默默地看著小媚,許久才緩緩地開口道:
    「過得好嗎?怎麼越來越瘦了?要多吃點,可別再像從前那樣整天想著減肥,不肯多吃。」
    小媚的鼻子一酸,長長的頭髮遮住了半邊的臉,也許是故意的,她怕自己的情緒遮掩不住,隨時流露在臉上。
    「對了!小媚,還記得這家咖啡店嗎?讀書的時候我們常來這裡喝咖啡。那個和藹可親的老店主去年去世了,據說他的女兒現在打理著店面,但從來沒有見過。你看店裡的氣氛都改變了不是。」
    《秋日的私語》悠揚地盤旋在耳邊,是他們一直喜歡的鋼琴曲。幽雅如流水般的旋律,彷彿牽動著心靈上每一個小小的悸動,那小小的如針扎般的回憶,開始在肌膚上無所不在地蔓延。
    他倆的面前端放著大大的一杯果凍咖啡。是在泡好的咖啡裡放入寒天粉,用勺子攪勻倒入容器,放進冰箱裡凍結,然後切成形狀各異的一塊塊裝進杯裡,澆上白色的奶液,最後在上面放上一小片香草。
    這是他們以前常常在夏季喜歡吃的果凍咖啡。褐色上流動著白色,白色上鑲嵌著綠色。如同他們深深的感情,淡淡無奈的別離,在青春的歲月上堆積了無數個抹不掉的痕跡。
    以前他們就這樣你一勺我一勺地邊聊天邊品嚐,可是時間無法倒流,他們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
    「你看,從這裡可以看到對面的那個大樓,我的公司就設在那個大樓裡,很近吧。一有空我就會來這裡喝咖啡,只有在這裡不管我想點什麼咖啡都有,從春天喝到冬天。」
    小媚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令雲軒心動的熟悉的笑容。啊,多久了?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久,自從父親倒下的那天,他們就把記憶和笑容強行上了鎖。
    「不在家裡多住幾天嗎?就回美國?」
    「嗯!」
    「什麼時候再回來?記得告訴我,這是我的名片,唉!我們彷彿成了陌生人。」
    小媚挪動著嘴唇想說什麼,卻沒能說出口。她的心口積壓著很多很多的話,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啊,也許什麼話都是多餘的。
    「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轉身小媚輕輕攏起垂在臉上的長發,拎起身邊的包站了起來。雲軒一瞬間看到小媚的脖子上掛著那條,二十生日時他買給小媚的生日禮物。
    透過落地玻璃窗,小媚的身影終於消失在街頭深處。
    外面開始下起雨來,五顏六色的傘一瞬間盛開在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的人們頭頂上,多少人就這樣擦肩而過,多少故事就這樣在雨水中流淌。
    雲軒一勺一勺地將咖啡果凍送進嘴裡,有點鹹鹹澀澀的,無聲無息地蔓延下來的淚水,沾著果凍咖啡滲透進他的心底。
   
    尾聲   
    不知道為什麼,雲軒總是身不由己地走進這家咖啡店,因為每次都不等他開口,那個清秀的女孩就像熟悉了他喝咖啡的習慣,及時給他端上一杯正想點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的咖啡。
    他常常想也許是習慣了在這家咖啡店逗留,就像這家咖啡店也習慣了他的到來一樣,連他喝咖啡的喜好都瞭如指掌。還有店內總是飄蕩著他熟悉喜歡的旋律,不,準確地說是他和小媚喜歡的旋律。
    不記得什麼時候開始,他時常感覺到小媚柔柔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而當他轉眼看過去都會看到,店內一整面的牆上掛著的一幅畫。
    那畫上,遠處的夕陽、海水、沙灘和嬉戲的人影;近處的別墅、陽台、小狗、女子和桌上的咖啡;似看非看的眼神若有若無地傾瀉著幽然的渴望。啊!他從前一直對小媚說,他們將來就要有一棟在海面的別墅,相擁著沐浴海平線上夕陽的絕色。
難怪他總是對這幅畫有著觸目驚心的熟悉感覺。
    那年和小媚最後一次面對面地坐在這裡時,好像還沒有這幅畫,小媚纖弱的身影在雨中離他而去後就一直失去了聯繫,唉!幾年的光陰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度過了。
    當然小媚是不會知道結了婚的他,一直對妻子冷淡無語,尤其是母親病危的時候拉著他的手說了很多話後,他就更是借工作為由,長時間不著家,直到妻子終於忍受不住主動提出了離婚。
    母親在臨終前拉著雲軒的手斷斷續續地說:小媚媽媽是父親一直唸唸不忘的初戀情人,未婚懷上了小媚因為難產去世。母親雖然當時同意收養小媚,卻一直懷疑小媚是父親的私生子。
    後來在整理父親的遺物時,發現了父親的日記,才知道自己錯怪了父親,但也就將錯就錯沒有把真相告訴他們。
    雲軒握著母親開始漸漸冰冷的手說:「媽!沒關係,都過去了,相信小媚也不會怪媽的。」
    他想小媚,尤其是在這家咖啡店裡,喝著如同小媚從前親手泡的咖啡,在四季中品嚐出不同的味道。還記得他老喜歡故作深沉地對小媚說:喝咖啡,喝下去的是現實,品出來的是回味。
    如今也不知道小媚還記得不?他起身付錢,和往常一樣那個女孩低垂著眼簾,收錢找錢。他總要讓目光停留在牆上的那幅畫片刻,然後在一陣門鈴的叮噹聲中消失在街頭。
    女孩默默地收拾好一切,視線也掃向牆上的那幅畫。她一直想告訴雲軒,那些咖啡的泡法是小媚手把手地教會了她,然後又把雲軒喝咖啡的喜好詳詳細細的作了說明。
    夏天喝這個;春天喝那個;冬天喝這個;秋天喝那個。
    早在咖啡店老店主去世後,小媚就接下這家咖啡店,從店內的裝飾到播放的音樂,都一點點不知不覺地換成雲軒喜歡的了。
    據說小媚去了美國後不久就和丈夫離了婚,一直默默地經營著這片咖啡店,但從來都不肯露面,所以客人只知道是老店主的女兒在經營。
    女孩知道小媚愛著那個經常來店裡喝咖啡的雲軒,卻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就不能直接相愛。每次看到小媚落寞哀傷的目光,她就有一種要告訴雲軒的衝動,可是小媚讓她發誓過什麼也不許說的。
    小媚花了好大的功夫終於完成了這幅畫,她把畫掛在店內後安頓好一切,便說要出門旅遊去了,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也許很快就會回來的吧,她是那樣愛著雲軒。即使人不在店裡,也要讓自己依附在那幅畫上,默默地一如既往地凝視著雲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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