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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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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獄者

“請你救救我!”黑暗的角落中一個低沉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腔,這是2007年深秋的夜晚,時間大約是零點左右,這聲音如同風中搖曳的樹葉一樣低沉而無助。
  我停下腳步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一個黑色的身影在小巷的角落中蜷縮著,瘦骨嶙峋的身體,一張被黑暗彌漫著的臉。
  “你是誰?”我盡力的睜大雙眼希望能將眼前的這個人看清楚,可是無論我如何努力卻始終看不見他的臉。
  “我 ̄ ̄”他把頭再次低垂了下去,“我是個囚犯!”說到這里他突然抬起頭,圓瞪著雙眼望著我,此刻我終於可以看清他的臉了,那一瞬間我幾乎昏厥過去,眼前的這個男人居然張著和我一樣的一張臉。
  噩夢依然不斷的騷擾著我的生活,醒來的時候那個夢依然在折磨著我。房間里沒有燈,周圍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燈光從一旁那狹小的窗子中傾斜下來。我緊緊地縮在被子里像一個受傷的孩子一樣渴求著光明。
  “喂,起來!我們該干活了!”旁邊的一個舍友輕輕的推了推我。
  這個噩夢第一次出現在我的腦海中的時候,我能夠清晰的記起所有的細節,甚至那個瘦骨嶙峋的男人的睫毛,他在黑暗中無助的表情,還有那干裂的嘴唇。可是漸漸的變得越來越模糊,我已經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夢了,也許這就是現實。
  在2007年深秋的那個夜晚我確實遇見了那個長得和我完全一樣的越獄者,我沒有在乎他的求助而是像瘋了一樣的向家里狂奔。
  推開門我打開電腦,在自己的博客上寫道:在一個夜晚遇見一個越獄者的機會有多大?
  幾乎為零。回帖的是我的朋友葉歌。
  那麼如果這個人和你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呢?
  那肯定是零。
  我無奈的坐在電腦旁的沙發上,此刻我的腦海似乎已經充滿了無數稀奇古怪的想法,這種想法已經要將我逼瘋了。
  “葉歌,我有種不祥的預感。也許那件事再也瞞不了任何人了。”電話中我的呻吟在顫抖,他沉默了良久突然咆哮起來。
  “夠了,那些都已經過去了,不要再想了。”說完葉歌掛斷了電話。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深秋依然是陰雨連綿,窗外的植物在冰冷的雨水中被洗成了深綠色,這樣的綠色似乎在暗示著什麼。我站在落地窗前望著雨中的東江市,兩年前的那件事又像碎裂的玻璃一樣洒滿了一地。
  兩年前剛剛從大學畢業的我和葉歌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山村,在大學里我們都是主修曆史的,但是事實上我們對盜墓更感興趣。那時我們就已經開始物色獵物,只待時機成熟便開始我們的狩獵活動。
  我們背負著在大學中學到的考古知識來到了那個名叫北寒的小鎮,這是位於甘肅東部的一個偏遠的山村,也是幾年來我們找到的最適合我們狩獵的地方。
  “為什麼你選擇在這里?”我坐在顛簸的車里問道。
  “想看中國一千年的曆史要看北京,三千年的曆史看西安,而八千年的曆史那就一定要去甘肅,這就是我選擇這里的原因。”他胸有成竹的望著滿是荒涼的山野說“在這些荒山野岭中埋葬著屬於我們的獵物。”
  我不知可否的搖搖頭,事實上在我畢業之前我已經找好了一份很安逸的工作,既不會發財也不至於餓死,可是還是在他的勸說下和他一起來到了這個偏僻的地方。
  北寒是個荒涼的小鎮,鎮子上沒有旅館,只有一座座黑色的高大建築。斑駁的昭示著他們的曆史。
  村子里的人看見我們都遠遠的躲開,好像是見到了鬼一樣。
  天色已經漸晚,但是我們始終沒有找到住所。就在我們澆頭爛鵝的時候,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老頭出現在我們眼前。
  “你們是從哪里來的?”老人的聲音很輕,輕的很容易被北風吹走。
  “東江市。”我脫口而出,可是瞬間我看見葉歌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滿。
  老人微笑著說,“你們跟我來吧!”說著老人背著胳膊帶我們來到其中一座大房子前,門緊閉著,斑駁的紅漆已經脫落殆盡。
  老人輕輕的推開了門,只聽沉悶的推門聲,門開了,一陣冷冷的風迎面的吹來,我的頭發在這樣的風中飄了起來,風中似乎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腥味。我遲疑了一下,始終沒有駐足勇氣邁過那高高的門檻。
  “走吧!還等什麼?”葉歌說著已經跟在老人身后走進了院子。
  我艱難的抬起腿,終於跨出了那一步,那一剎那我覺得似乎自己已經邁進了一個迷城。
  門被重重的關上了,但是直到現在我也想不明白是誰關上了門,只有一聲沉悶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朵。
  “兄弟,講講你們大學的生活吧!”面前的舍友已經大汗淋漓了,他在前面奮力的工作著。
  “其實也沒有什麼,幾乎都是在學習。”我淡淡的說,事實上除了每天他叫我干活或者吃飯外,我們很少說話。
  “你們這些人就是看不起我們這樣沒有文化的人。”他一句無心的話卻讓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文化”這個詞我聽起來是那樣刺耳,我們真的有文化嗎?如果有的話,我們利用我們所有的文化作了什麼?
  “行了,今天收工吧!”他微笑著說,然后吹著口哨回到了窗上,可是我始終睡不著,往事再次侵入了我的大腦。
  現在我開始佩服葉歌了。
  老人坐在一張椅子上抽著煙說,很久以來已經很少有人來到這個鎮子,甚至人們已經要將這個鎮子遺忘了。
可是葉歌卻可以找到這樣一個被曆史遺失的鎮子,當時我真是覺得該佩服下面前的這個專業課睡覺的人了。但當我的目光與葉歌相對的時候,一絲驚懼的眼神瞬間出現在他的眼睛里。
  “葉歌你是怎麼知道這個鎮子的?”老人安排我們住在一間寬敞的大房間之后我問道。
  他只是搖頭,那種表情很奇怪。
  這天夜里我突然從睡夢中驚醒,但是關於那個夢的一切我似乎都在“驚”字出現的瞬間忘記了,我只是隱約記得一個穿著白色上衣的女人。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葉歌已經不見了,他似乎消失在了這個被黑暗彌漫的房間中。我匆忙的穿上衣服,輕輕地推開房門,這是借著皎潔的月光我看見了一個黑色的縮成一團的身體正出現在老人的床下,而老人的房間卻燈火通明。
  我悄悄地走進葉歌。
  “你在看什麼?”我的話顯然讓葉歌一驚,因為我明顯感到他的身體在劇烈的顫動。他轉過頭,那一刻在慘白的月光下,我看見一張更加慘白的臉。他對著我做了一個輕聲地手勢,然后讓我到他的位置上去,自己像是虛脫了一樣靠在墻上大口的喘息著。
  我輕輕地湊到窗口,瞬間我終於理解了葉歌驚慌失措的表情。
  “秦風,你最近怎麼樣?”這是蕭何第一次來看我,他是我的好朋友,那時我還在寫《黑房子》和《作者的求救》等恐怖小說。
  我只是低垂著腦袋。
  他微笑了一下,從兜里掏出一盒煙放在我的手上。
  “我知道你沒有煙酒沒有辦法創作了,我們期待著你的下一個佳作呢!”說完蕭何重重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的那個警察朋友來看你了!”坐在床上我的舍友一邊抽著煙一邊說到,“其實他對你不錯。”
  我抬起頭望著他,然后眼淚漸漸盈滿了眼眶。
  “對了,聽說你是自首進來的?”他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麼。
  我沒有回答,只是望著那扇狹小的窗子,接著把手中的稿子重重的撮成紙團,這是我保外就醫的申請。事實上我並沒有病,但是現在我必須出去,因為已經離那個日子不遠了。
  出現在我的面前的是一個穿著白色長衫的女人,她披著一頭濃密的黑色長發背對著我,而在他的身后卻平躺著老人的屍體,他臉色蒼白,嘴唇沒有一絲血色,看來已經死去很久了。
  “夫,你看看我美嗎?”說著女人輕輕地轉身,那一刻我終於看見了那張美麗而憂郁的臉,那雙如湖水般的眼睛始終大霧彌漫。忽然扑簌簌的淚水從女人的眼眶中流出,滴在了老人的臉上。
  “你為什麼不起來看看我?”女人的眼淚肆意橫流,可是老人依舊平靜的躺在原地一動不動。這時女人忽然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幾滴鮮紅的血立刻如露珠一樣出現在她的唇上。然后她從梳妝台上拿起一把黑色的梳子,上面鑲嵌著幾顆血紅色的寶石,她把血液染紅了梳齒,然后輕輕地為老人梳理著頭發,老人的面容在發生著細微的變化,那布滿皺紋的臉漸漸恢復了年輕時候的光澤。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一定會把這一切都深信不疑的塵封在線裝本的《聊齋志異》中。女人微笑著望著眼前中漸漸恢復青春的愛人。
  忽然我聽到女人似乎在輕輕地哼唱著什麼,也許是一首來自遙遠的曆史的曲子。我只是朦朧的記憶起曲子很美,聲音很柔和,似乎自己也漸漸迷失在了空曠的荒野上。
  迷失,迷茫,直到沉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眼光刺痛了我的雙眼。當我醒來的時候真希望昨晚所見到的一切都僅僅是自己的一場噩夢。可是當葉歌提起昨天晚上的一切的時候,我只有極不情願的承認這一切都是事實。
  老人推開門,微笑著讓我們去吃飯。
  “記得你看到的那把梳子嗎?”葉歌狠狠地說道,那一刻我看見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貪婪的神情。
  “得到它,我們就發財了。”
  噩夢,兩年來一直不斷的噩夢,我匆忙的從床上坐起來小心的在自己的衣服兜里搜索著,終於我摸到了那個被紅綢包著的包裹。時間還早,也許只有十一點左右,我靠在冰冷的墻上,回憶再次入侵了我的大腦。
  “分給你一半的錢,你可以上卡上查下。”葉歌在電話里興奮得說。
  “不必了,葉歌我覺得我們做錯了。”我緊緊的握緊拳頭說道。
  “反正也發生了,再說即便有什麼事情也沒有你的事。一切都是我做的,你怕什麼。”葉歌憤憤地說道。
  “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你從來沒有回答過我。”
  “好吧!你問吧!我現在告訴你!”葉歌已經被興奮沖昏了頭腦。
  “你是怎麼知道北寒這個地方的?我回來翻遍了所有的曆史書,甚至那個地方的所有地圖,包括舊制,可是我始終沒有找到那個地方。”
  “事實上,事實上我也不知道那個地方。也許是老天爺安排我們發財吧!”他的話讓我如墜五里霧中。
  從那天開始噩夢就開始不斷的騷擾我的睡眠,無論何時,只要我閉上眼睛就會出現那張美麗而憂郁的臉,還有那滴著血的唇。
  “也許 ̄ ̄也許我活不久了!”葉歌喝的醉醺醺的摟著我的脖子說,那一刻我看見他的眼睛里閃爍著晶瑩的東西。
  “為什麼?”我輕輕的扶起他。
  “這兩年中我一直關注著那個梳子的下落,開始只是關心我當時是不是賣虧了。后來我漸漸的發現,得到它的人都悲慘的死去了!知道嗎?兩年來我每天都在做著同樣的噩夢,我夢見了那個女人,那個美麗的女人,最近我開始覺得她已經出現了就在我的身邊,甚至她那張冰冷的唇就貼在我的耳邊對著我輕輕地說:下一個就是你!我們真的錯了,那個詛咒會殺了所有接触過他的人。”他一邊哭一邊笑的說。
那天晚上,我要送他回家,可是他堅持自己開車回去。當時我就有種不詳的預感,第二天的新聞證明了這一點。“一男子酒后開車從立交橋上沖下,車毀人亡!”這是事后我們兩年來第一次見面,也是最后一次。
  “兄弟,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你自首之后還要和我一起越獄。”他一面向前挖一面說。
  他的話擊中了我,兩年前的那個夜晚,我和葉歌再次出現在老人的窗下。在女人出現的時候葉歌忽然闖了進去,他手中揮舞著一把寒光逼人的匕首,接著刺入了女人的胸膛,血,對那天晚上的記憶我只是模糊的記得鮮血。
  女人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輕輕的說道:“你會遭到報應的!”
  從那里回來之后,我們便開始在樹上查找著關於這個梳子的來曆:相傳著把梳子屬於一個叫堯的古老家族,它的名字叫血媚。一個男人很愛她的妻子,可是不幸的是妻子早故,於是懷念妻子的男人便每天沾著自己唇邊的血為妻子梳理頭發,終於有一天妻子活了過來,但是丈夫卻死了。而第二天早晨丈夫活了,而妻子卻又死了。他們就這樣生活著。
  書中最后也提及了詛咒,關於血媚的詛咒,得到他的人都將死於非命。
  在葉歌死后,我便開始四處打聽血媚的下落,終於我知道它已經被最后得到它的那個人捐獻給了東江市博物館,於是在一個夜晚我潛入了博物館。
  我順利的偷走了梳子,可是就當我準備再次回到北寒的時候蕭何發現了這一切,他勸說我自首,可是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把梳子交出來的。
  “可以了!明天我們就可以到外面逍遙了!”他伸了下攔腰躺在了床上。
  明天,我似乎看見了希望。
  白天我第一次洗臉,可是當我看到鏡子中的自己的時候不禁顫抖了起來,那張蒼白而消瘦的臉,深深下陷的眼窩,這一切都不屬於我,我必須承認我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掏出來的時候是夜間零點,我們在出口的時候就分開了。我慌忙的向家的方向跑去,這時我隱隱的覺得有人就跟在自己的身后。
  瞬間一張冰冷的唇出現在我的耳邊:“下一個就是你!”
  沒有等我來的及反應過來,一輛疾馳而來的汽車已經將我撞倒,接著汽車從我的身上壓了過去。我恢復神智的之后,便艱難的向前面爬,鮮血已經染紅了身后的地面,終於我爬到了一個小巷的角落中,瞬間我想起了什麼。
  這時我的眼前出現一個穿這黑色西裝的男人,他緩緩地向我走來。我輕輕的低吟著“請你救救我!”那聲音像深秋風中的樹葉一樣搖曳。
  他的臉進入我的視線的時候,我幾乎驚呆了。那時一張多麼熟悉的面孔啊,他就是今天我在鏡子中見到的自己,可是事實上這張臉我早應該想起,那就是北寒的那個老人的臉。
  他伸出手,我把那把梳子放在了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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