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父親做生意終於擺脫了窮困,在村裡我家已經是手屈一指的富戶了。父親又買了房基地蓋起了一座小樓。
小樓落成了,一家人總要慶典一下,父親把我這個在城裡做警察的兒子也叫了回去,熱鬧一下。
忙了一天,熱鬧了一天,大家都累了,早早的便休息了。夜很靜大概連狗都睡了。突然一聲撕心裂肺充滿恐怖的叫聲,從妹妹房裡傳來,這叫聲打碎了所有人的夢,跟著聽到了妹妹的哭聲。我和父母都趕快起身來到了妹妹的房間。父親打開了房間的燈。只見妹妹坐在床上哭著,她看見了母親大喊著:“媽,我怕,我好怕,我殺了人,我好怕呀。”媽媽走到妹妹身邊安慰道:“玲兒,你在做夢,沒事的,不怕。”母親坐下輕輕的拍著妹妹的背。妹妹搖著頭:“不,不是夢,你看,我還割下了他這個。”說著妹妹抬起了右手,手裡提著一條血淋淋的“人鞭”。
看到這血淋淋的“人鞭”,大家都愣住了,一時間不知發生了什麼,不知該如何處理。妹妹仍在哭。父親的臉色鐵青,一把奪過了妹妹手中的“人鞭”,摔到了地上,對我說:“還愣著什麼?還不快把這東西埋了,把房間弄乾淨。
媽媽依然愣愣的看著妹妹沾滿鮮血的兩手不知所措。父親衝母親說道:“就知道發呆,還不去打盆水來給玲兒洗乾淨。”
我和母親一陣忙活,總算把父親吩咐的事情做完了,又回到了妹妹的房裡,妹妹還在哭,父親坐在妹妹身邊,“玲兒,睡吧,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什麼事都沒有,爸爸在你身邊。”妹妹緊張的情緒漸漸的平靜了下來,父親扶著妹妹躺下了。
妹妹到底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大概心裡也存不了太多的事,漸漸的她睡著了。可父親、母親還有我不敢去睡,也不敢離開妹妹的房間,真的怕再有什麼事情發生。父親走到我面前,小聲的生怕吵醒妹妹的對我說道:“你在公安局工作,當了這些年的警察,你對今天的案子怎麼看?”我搖了搖頭:“爸爸,妹妹只有十二歲,不可能殺人,可這‘人鞭’又是怎麼到妹妹手裡的,真是奇怪的很。我一時也弄不清楚。”我想了一下又小聲的問父親:“爸爸,我們要不要去報案。”爸爸嚴肅的看著我說:“報什麼案,我家出了什麼事嗎?再說這事傳出去,我們怎麼說的清楚,還有你妹妹這樣小的一個小女孩,手裡竟然提著一條‘人鞭’,這傳出去,讓她以後怎麼做人?”我們沒再說話,只是在妹妹的房間裡坐著,整整一夜的就這樣坐著。
天亮了,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整理了一下又去洗漱。還沒洗漱完,我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隊裡打來的,說是十里坡發現了命案,讓我直接趕到十里坡,隊裡的人已經奔那裡去了。
十里坡,離我家大概有二三十里,我跨上摩托,奔那裡飛奔而去。
死者是一個八十歲左右的的老頭,人們叫他苟老大,他全身裸露著,身上被戳了好幾刀,下身的生殖器被割掉了,在現場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看到這些我想起了妹妹手裡提的“人鞭”,心裡禁不住一顫,但又不敢說些什麼。在老頭下身被割掉生殖器露出的洞裡發現了一錠銀子,銀子上有一個“靳”字。死者身邊全是一些十幾歲孩子的腳印,這又讓我想起了妹妹哭喊著:“媽,我怕,我好怕,我殺人了,我好怕呀!”。隊長拿起了銀子,向圍觀的人們問道:“你們看到過這個嗎?”年輕的人們搖著頭,有人說道:“這東西應該是解放前使用的,我們這年代的人哪見過這個。”隊長又問道:“這村裡有姓靳的嗎?”隊長說完這句話,我看見有兩個老頭相互看了一眼,這兩老頭一個是侯老三,一個是簋老四,簋老四臉上的肌肉輕輕的抽動了一下,侯老三的眼神也有些散亂和慌張。然後他們又裝出沒事的樣子。我走到兩個老頭身邊說道:“老爺爺,你們年歲大,幫助想一想,這刻著‘靳’字的銀子誰家用過沒有。”兩個老頭忙搖著頭說道:“沒有,沒有,沒見過的。”
現場堪探完了,大家回到了局裡。我腦子裡一直想著這個案子,想著家裡發生的事情,整整一天心神不寧。
天漸漸的黑了下來,我更加緊張起來,生怕家裡再現出什麼怪事。但案子未破我怎麼跟隊長說回家呢?想了好久,我終於下決心的走到了隊長面前:“隊長。”
隊長看了我一眼,“有事嗎?”
“我要回家!”
隊長愣了一下說道:“案子還沒破。”
我也很堅決的說道:“我出來時,母親和妹妹都病的很重。”
隊長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似乎已經看出了我在說謊,我心蹦蹦的跳著,不敢正視隊長,目光只在地上游動著。隊長終於說道:“回去吧!”我如同得了聖旨一樣,什麼也沒說騎上摩托跑回家了。
還好,看來一家人沒有再發生什麼事情。
又到了睡覺的時間,父母和我都不敢睡下,母親陪在妹妹身邊,妹妹慢慢的睡著了。我和父親也來到了妹妹的房間坐著。誰都不想提起昨晚的事情,我更是不敢去想案子與妹妹有什麼關係。
午夜十分,我聽到院子裡嘰嘰嚓嚓的似乎有很多人在輕輕的走動。父母好象也聽到了什麼。我小聲對父親說:“你們別動,看好妹妹,我出去。”
我來到院子裡,只聽到嘰嘰嚓嚓的腳步聲卻看不到一個人影兒,我大聲的喊著:“你是誰,出來!別裝神弄鬼的。”
沒有人回答我,只聽從院子四面八方,每一個角落都發出了一個聲音“玲兒——,玲兒——”
我又問道:“你是誰,你叫我妹妹幹嘛!”
仍沒有人回答我的話,突然一切聲音都沒有了,安靜的像萬物都死了一樣。“呱,呱,呱!”幾隻烏鴉的叫聲又打破了這死一樣的寂靜。院子裡又出現了嘰嘰嚓嚓的腳步聲,仍是看不見一個人影子,又有人在說話,“媽,我今天又殺了一個,明天再殺一個,我們的仇就報了,我們就可以投胎轉世去了。”
我是唯物主義者,從來不相信什麼鬼魂、投胎之說,但這一連串的怪事,此時我又不得不信,可能真的有鬼怪之說。我正在院子裡四處的搜索著,腦子裡胡亂的想著。突然又是一聲撕心裂肺充滿恐怖的叫聲從妹妹的房間裡傳出。我幾步衝進了妹妹的房間,妹妹又開始哭泣。父母愣愣的站在那裡。我向父母問道:“你們看到了什麼?”
母親答道:“你剛一出去,我就覺得頭重的很,不由得睡著了。”
父親點了點頭:“我也是。”
我們一起來到妹妹身邊,妹妹右手提著一隻血淋淋的人手,哭著說:“媽,我怕,我又殺了人,我還割下了他的手。”
次日十里坡又發生了命案,侯老三死了,他的手被人割了。在割斷的手臂上被挖出了一個洞,裡面放著一錠銀子,銀子上同樣有一個“靳”字。堪察完現場,就在我們要離開時,簋老四找到了我們,他那樣大歲數卻一下子跪到了我們面前說道:“我有罪,我該死,但我不想死,救我,救我,你們要是不救我,我會象他們倆人一樣的被殺了。”簋老四說著說著,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我們把簋老四帶回了局裡,他向我們講述了六十年前發生的事情。
六十年前,在五河沿,噢,也就是現在我家那個村子。有三個流氓無賴,這三個流氓就是苟大,侯三,簋四。後來因為他們歲數大了,人們才又稱呼他們為苟老大,侯老三,簋老四。那時他們三人整天遊手好閒,橫行鄉里。
五河沿有一戶人家姓靳,靳家的人很會做生意。家裡過的很好,是村裡的大戶。靳家還有一兒一女,女兒名叫靳玲兒,長的如花似玉的,是這村裡頭號美人。這苟大、侯三、簋四,早就打上了靳家女兒的主意,還把眼睛盯到了靳家的錢財上。但終因靳家家丁傭人很多,難以得手。一直到日本人來了,這三個東西做了漢奸,苟老大還當了偽軍中隊長。
一天他們帶著一隊偽軍來到了靳家,他們趕走了靳家的用人,殺死了靳家夫妻和兒子,搶走了靳家的財產和女兒。他們對靳玲兒百般蹂躪糟踏之後把玲兒也殺了。再後來靳家的房子也讓日本人給燒了。
日本投降以後,他們不敢在五河沿呆下去,便去投靠了國民黨,解放以後他們才在距五河沿二三十里的十里坡安頓了下來。再不敢為非作歹了。
可這樣多年了,靳家的鬼魂又找上門來了,向他們來索命了。簋老四說到這裡臉上的肌肉又是一陣抽動。
聽了簋老四的話,隊長輕聲的嘆息著“善惡到頭終有報。”又把話頭一轉說道:“不過我們不相信神鬼之說,再說如果他們真是鬼殺的,或者鬼要殺你,也不是我們這些凡人能管的了的事情。”
簋老四又一下子跪了下來,“隊長,好歹你得救我,我雖作的壞事太多了,但那都是好幾十年前的事了,現如今我都這樣大歲數了,就讓我善終吧,別再讓鬼拿了我去。”
隊長笑道:“你說,我怎麼救你。”
簋老四說道:“我犯了罪,我殺過人,你抓起來我吧,我不回家,我寧願呆在監獄裡。”
“好吧,你先呆在這裡,你的案子等我們進一步調查,不過如果你真的殺了人,你是要償命的。”隊長慢慢的說道。
簋老四連連說道:“我寧願償命,也不能叫鬼捉了去。”
簋老四被關進了監獄,但隊裡的人們沒人相信簋老四的話,大家都認為他瘋了。只有我相信他的話,我相信一定是靳家的鬼魂附到了妹妹身上來找這三個當年的惡魔報仇來了。但這些鬼魂為什麼會附到妹妹身上又是我不能明白的事情。
晚上我依舊回了家,一連兩天的事情讓家裡人心情非常緊張,但父母還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我知道他們是怕增加妹妹的心裡負擔。
天還早,還沒到睡覺的時間,突然有人敲響了我家的大門,我去開了門,一個道士模樣的人站在門外,“小夥子,我可以進去討碗水喝嗎?”我點了點頭把道士讓了進來。道士走進院子四下裡看了一看,又對我說道:“你家裡最近是不是有些怪事?”聽了道士的話,我先是一楞,仔細想了一想,我仍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楞楞的站在那裡不說話。道士又問道:“你家大人在家嗎?”
父親從屋裡走了出來,“這位道長有事嗎?”父親把道士讓到了石桌前坐下,我也端來了茶。
道士說道:“在你們蓋這樓打地基時,是不是挖出來了一塊青石板,石板下有四條大小不同的奇怪的小蟲子。”
父親答道:“這樓是包給別人蓋的,挖出了一塊青石板我是知道的,有沒有小蟲子當時也沒太留意。”
道士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你家有個女兒叫玲兒。”父親也點了點頭,算是做了回答。道士又繼續說道:“挖出青石板那天,你家玲兒恰在旁邊玩兒,四條蟲中最小的一條爬到了你女兒的腳上,這時,恰好有人喊你女兒‘玲兒’,你家玲兒答應了一聲,這蟲子一下子就消失在你女兒的腳上了。”這要平時有人對父親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父親早會把他罵走了,可近來家裡面出的事,不得不使父親靜下心來聽道士繼續說下去:“其實那不是普遍的蟲子,那是五個冤死的人的魂魄,因為他們死的太凄慘了,所以魂魄難以散去,也難以轉世投胎,便一直在那青石板底下壓著。那隻最小的蟲子生前也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十六歲了,也叫玲兒,她姓靳。當有人叫你家玲兒時,她也答應了,恰好他們在同一時間答應,所以她的魂魄一下子就附到了你女兒的身上。而且你家現在的位置也就是靳玲兒一家原來的位置。你家搬進這小樓以後,靳玲兒回憶起了一切發生在她身上的慘案,她決定報仇,所以一連兩天了,你女兒都在做噩夢,夢見自己殺了人。”
父親此時不能不相信這道士的話,忙說道,“道長,你一定要救一救我女兒呀,可不能讓鬼魂附在她的身上。”
道士答道:“我今天來,就是要帶走靳玲兒,解除你家玲兒身上的災難。”
父親問道,“道長要我們做些什麼?”
道士說道:“靳玲兒的仇太深了,他今天一定要殺死他的第三個仇人才肯跟我走的,否則我也沒辦法。你們什麼也不要做,也不要再呆在玲兒的房中,待她報了仇之後,我會帶走靳玲兒的,也會讓你家玲兒忘記這幾天所發生的一切。”
聽了這些我覺得簋老四的命難保了,我敢忙躲出了家門,偷偷的給隊長把了一個電話,告訴了他們,看好簋老四,否則簋老四的命難保。
晚上我們沒有再呆在妹妹的房中,都各自在自己的房裡。道士仍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品著茶。我坐在自己的房間靜靜的聽著院裡的動靜。
午夜十分,嘰嘰嚓嚓走路的聲音又出現在院子裡,然後又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玲兒——,玲兒——”的鬼叫魂聲,跟著是死一樣的寂靜。又過了一會兒,一聲凄慘的叫聲又從妹妹房裡傳來。接著我聽道士喊道:“靳玲兒,你大仇已報,還不出來隨我去。”道士說著,從手中彈出一個白色的光球,光球飛向了妹妹的窗子。又過了一分鐘左右,一個紅色光球從妹妹的房中飛出,落到了道士面前。突然我看到道士面前隱隱約約的有一個少女,她向道士鞠了一躬說道:“謝謝誠皇爺爺,沒急於捉我去見閻王,讓我報了仇。”那道士說道:“你父母兄長也都來了,今天你們轉世去吧。”說完道士變成了一道白光,飛出了院墻,跟著少女又變成了紅色光球飛出了院墻,又有三個綠色光球也飛出了院墻。
院子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我忙來到妹妹的房中,父母也已經來到了妹妹的房中,妹妹睡的很安穩,手上沒有血。我們一顆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第二天回到隊裡才聽說簋老四還是死在了監獄中,他的腳被人割了下去,在斷截處也挖了一個洞,洞裡有一錠銀子,銀子上有“靳”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