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姐姐的前男友
“小顏!小顏!”忽聽背後有人叫著。站住,回頭,一位年輕男子驚喜的目光直射過來,亮得有些耀眼。
“小顏,真的是你啊!”他的臉上掛著急促的笑容。那是張十分英俊但又十分陌生的面孔。
我輕輕地笑了。這笑容讓他有些失措。我不怪他。從來沒有人能將我與姐姐分清楚,除了母親。而她,已經…
咖啡館我是很少去的,是他執意的邀請。我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我說,你還是老樣子啊。他呆了呆,想笑卻沒有笑出來,他說,小顏,我以為你不會原諒我了!
我笑得更燦爛了。原諒他?哈哈,我連他的名字都叫不出來呢。我只是想,有保鏢陪我加今晚的夜班了。想到加夜班,我就笑不出來了,覺得每個毛孔都塞滿了寒氣。我想起昨晚,如果不是我天生膽子大些,如果換成姐姐…
他的家看起來很富有,光面積就足有二百來平方公尺;這可是全市的中心地帶,我需要工作多少年才能買得起呢?在那個灑滿陽光的小廳裡,我愣住了:我看到一張合影,男人是他,女子正是姐姐。我回頭,故意對與照片裡同樣英俊的他說,嗨,你還留著這張照片呀。他含笑點點頭。我轉過臉繼續看那幅照片,輕撫著姐姐柔長的頭髮,明澈的眼睛。那雙眼睛裡有一層淡淡的傷感,那傷感是在我的眼睛裡找不到的。
她的肩被我身邊的這個男人擁住,很幸福地笑著,但那幸福並不能沖淡她眼裡的傷感。那傷感是與生俱來,攝人心魄的。我能理解我身邊的男人曾經多麼愛她,也許現在依然愛她。但,他們為什麼又分開了呢?姐姐什麼都沒跟我提起過,她是個有什麼事都埋在 心 裡 的人。
我接過他遞過來的一小杯咖啡輕輕啜著,繼續看那幅照片。照片裡的男人穿著筆挺的禮服,女子著一襲潔白的紗衣,那是只有要結婚的人才會拍的照片。我也拍過的,但只是拍拍而已,並不是為了結婚,只是覺得好玩兒。可是當我按照攝影師的意圖拍完那千人一律的照片後,就發誓再也不受這個罪了。即使真的決定結婚,我也不想再拍了。
我想到了那個與我拍過結婚照的男人, 心 裡 不知怎的一痛,怪怪的。然後我覺得我的肩膀一熱,他的手掌已經搭住了我的肩。
我急忙站起身,回過頭,望見了他有些尷尬地半站著。他沮喪地說,小顏,你還是不肯原諒我!我忙搪塞著:啊,我晚上要加班呢。嗯,你能陪陪我嗎?他轉憂為喜:好啊。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個工作狂啊。
我卻沒笑。如果他知道我昨晚的經歷,能不能捨命陪美女還不一定呢。
他說他剛從加拿大回來。沒想到剛一回來就能遇到我。他說,我這次回來就是來找你的,不想再走了。我笑笑沒說什麼,奇怪他竟然一點都沒有懷疑我不是我姐姐。他只是說覺得我跟以前不大一樣了,開朗了。呵呵,我本來就是這樣的嘛。我差點說出來。我覺得與他相處不是件令人討厭的事情,不過,假如愛上他,不,沒有假如,我對男人早已經死了心,特別是對他這種外表英俊的年輕男人!
八點半,他陪我走進了海島大廈。那是一座二十多層的寫字樓,有四部電梯。值班的孫保安很家人氣地跟我打招呼,他對我身邊多了個護花使者顯然很吃驚,驚愕之中露出了一絲壞笑。
我的公司在十六層,我們下了靜悄悄的電梯,走進了靜悄悄的走廊。我雖然膽子大,卻覺得頭皮直發麻。我在想:昨天晚上那個令我魂飛魄散的白衣男子還會出現嗎?
(二)穿雪白T恤的男子
我是以惡作劇的心態對那個陌生男人默認我是我姐姐的,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很重要,我需要有個人陪我加完今晚的夜班。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使我心有餘悸,怎麼的也不敢一個人去公司了。有一大推報表等著我去做,不加夜班是不行的。我一直覺得那座大廈是安全的,我喜歡一個人在夜晚不被打攪的工作。可是,就在昨天晚上…
當時整個十六樓只有我一個人。我說過我是個膽子大的女孩,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敢一個人走夜路了。我敢把許多女孩子一見就哆嗦的小蛇繞在胳膊上玩兒,這一點姐姐就做不到。
當時報表上有一個資料怎麼也對不上,令我心煩意亂。我決定走到陽臺上透透風,讓腦子休息一會兒。十六樓的陽臺雖小,但從這裡望下去,可以欣賞被夜色籠罩的城市,很美。夏夜的微風有些濕熱,我的身體裡還遺留著房間裡的冷氣。我靠在欄杆上,讓身體裡的冷氣慢慢地散出來,很舒服的感覺。
我所在的這座海島大廈是半環形的,所以我站在陽臺上,除了可以欣賞外面的夜景外,還可以看到大廈的一部分。我無意地望過去,發現在十五樓的一個房間裡亮著燈。當時是十點半,還不算太晚,所以整座大廈零零星星地有燈亮著,大概還有許多和我一樣的人需要或者喜歡加夜班。
那個房間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是因為它不像別的房間(包括我的房間在內)發出牙白色的光亮,從那個窗子裡透出來的,是略帶紫色的燈光。那是我喜歡的顏色,淡雅且明淨。那個窗戶沒有拉上百葉窗,所以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房間裡的部分情景。
我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半躺在椅子的靠背上,仰著頭,大概正在閉目養神。他穿著一件雪白的T恤,頭髮很黑很濃。我的目光停留了一會兒,就收了回來。怎麼說這也是偷窺!
我在陽臺上站了一會兒,覺得好些了,身體裡的冷氣散得差不多了,開始覺得悶熱;大概是要下雨了,看來我要抓緊時間,在雨落之前趕回家。
我走回辦公室,覺得涼爽愜意,很快就找出了剛才報表中的錯誤。我準備趁腦子清醒將那份報表做完。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當我核對完最後一個資料時,覺得放鬆極了,決定今夜到此為止。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以及開門關門的聲音。
我愣了一下:這個時候是不會有人的。是隔壁的同事嗎?不過我怎麼沒有聽到十六層的鐵門響呢?我們公司租了這座大廈的十六層,有二十多個房間,如果進來的話,必須通過一道厚厚的防盜鐵門,它總是會發出很沉重的響聲。
我關了電腦,三下兩下收拾好東西,打開辦公室的門走出來。
我的目光迅速掃了一眼走廊,柔和的壁燈光茫裡一切都極為正常。也許剛才是十七層的腳步聲吧。在極靜的深夜,聲音的傳播總是極有穿透力的。
鎖好十六樓的鐵門時,走廊的燈突然滅了。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停電?但馬上我就慶倖起來;如果再晚一分鐘停電,我一定會被困到電梯裡不可。現在我只有走步梯了。隨身的鑰匙串上有個微型電筒,我打開,借著微弱的光茫摸到步梯口。
只有在四部電梯全部出故障或者停電時我們才會走步梯,那樣的情況極為少見。我的手抓著扶手慢慢地下樓梯,腳下的鞋子發出清晰而有節奏的響聲。
走到十五層的時候,我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接著,我聽到了一陣腳步聲走近。在這個時候,其實有人比無人更讓人擔心。我手中的光茫只能照亮極近處,看不到來人。我於是停住,聽著那個人走過來。
那人啪地一聲將火機打亮,借著火機的光亮我看到一個男人的面孔。那面孔也許原本是標致的,但此時卻在火機的光亮裡顯得有些猙獰。男人走近我說,小姐,這麼晚了還沒有回家嗎?那個聲音略帶沙啞。我鎮定了一下,露出了一慣的笑容,但他也許看不到。我反問,停電了,怎麼回事?
這時他離我已經很近了。他的鼻樑很高,在臉上映出長長的陰影。兩隻細長的眼睛裡映出火機的光亮。他穿著一件雪白的T恤;這是我今晚第二次見到他,第一次應該是在陽臺上看到他在十五樓的窗子裡。這個男人以前似乎不曾見過。不過這也不奇怪,這座大廈裡面有很多的人,白天的時候匆匆忙忙地走來走去,你不會記得每一個人的。
誰知道呢。男人嘟囔著從我的身邊走過,向西邊的走廊走去;他大概是要去洗手間。這座大廈的洗手間在西邊走廊的盡頭,他是從東邊的走廊裡出來的。他走進西邊的走廊時,回頭對我說,小姐,你下樓的時候小心點啊。
我胡亂應了一句,決定快些走出這座漆黑的大樓。很快我走到了十四層,想到下面還要走那麼多層樓梯我就覺得今天真是運氣差極了。剛剛準備下第十三層的時候,我聽見腳下的樓梯傳來一陣腳步聲。真要命!現在已經是十二點了,怎麼還會有這麼多人?往常這個時候大廈裡就幾乎沒什麼人了。我一面想著一面往下走,下意識加快了腳步。跟那個人擦身而過的時候,我借著微弱的光側臉看了一眼身邊的人,不由大吃一驚;那個人正是剛才在十五樓碰到的人,他怎麼會在這?!我顧不得多想,頭也不回往下跑,我聽到那個人在我背後對我說,小姐,慢點,這麼急會摔倒的!那聲音略帶一點沙啞!
我的心一陣發緊,沒有應聲,走到十三層的時候我的心都快蹦出來了!我害怕再冒出來個跟剛才一模一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