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炫均-
路西弗的葬禮
1
羅特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望著那個坐在他對面的男人。
男人叫亞瑟，約莫五十歲的樣子，一頭淺褐色的頭髮，有些稀疏，雙鬢已經有點灰白，那雙眼睛裡流露出為難的神色。他有些駝背，舉止也遲緩了一些。他微微擡起頭看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去。
男人咽了咽口水， 「羅特先生，我想您可能認為是在聽一個古怪的故事，我已經告訴您我全部知道的事情」。
羅特稍微往前傾了傾身子，看著他說：「對這一點，應該由我來判斷你是否已經說了全部」。
男人嘟嘟囔囔道：「我，我不知道您為什麼會這麼認為，我--」
羅特打斷他的話說：「也許我能幫你」，他挺直了身子， 「但是你必須講出所有的事情，你現在害怕和膽怯，肯定會沒有好處」。
亞瑟怯怯看了他一眼，用一種低低的聲調說：「您知道，我已經將全部的事情告訴您了。我早晨醒來，發現我太太不在床邊，然後我就下樓來找，結果發現她倒在廚房裡，我趕忙跑過去，發現她已經死了。事情就是這樣」。
「沒有了麼？我怎麼聽說外面有很多關於你和你太太的謠言」。
「羅特先生! 」那個男人從椅子上跳起來， 「我覺得謠言不能作為您調查案件的證據吧？」
「別激動，亞瑟先生。」羅特說， 「請坐下來，那我們姑且認為你沒有毒死你太太…」
「是肯定沒有。」男人立即更正說。
羅特看他一眼，繼續說：「我們還是從頭說起吧。說說謠言是怎麼回事？」
「對，我想想。」男人深深嘆口氣， 「我就出生在這個小鎮，世世代代都是做旅館生意的。這種小地方…您知道…人人都喜歡說三道四。」他把椅子往前挪了挪， 「您簡直無法想像，一開始我不知道他們在討論什麼，他們都在盡力迴避我。我將這些都看作是他們對生意人一向的態度」。
羅特點點頭，說：「是啊。謠言確實很可怕。它還能夠殺人。善神和凶神雙方的勢力之間在不斷地進行著鬥爭。是站在善神一方還是站在凶神一方，每個人都有權做出自己的選擇」。
男人低低地說：「就是這麼回事。然後我太太就死了。被毒死了」。
「我知道，很抱歉。」羅特頓了頓，然後說， 「你們結婚多少年了？」
「二十四年」。
「你們感情好嗎？」
「當然」。
「好到一次爭執都沒有嗎？」羅特追問。
「唔。」那男人眼神開始遊離， 「我太太…不瞞您說…是個不太好相處的人，她對旅館裡的員工都不是那麼…恩…友善。但是她是一個好人，也很善良」。
羅特點點頭表示理解， 「恩，我瞭解那類型的女人，叫『刀子嘴豆腐心』她平日和哪些人接觸比較頻繁？」
男人搖搖頭說：「有一個醫院的護士經常來替她檢查身體，還有一個旅館的服務生照顧她，陪她說話。她們人很好，我確信他們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羅特眼睛直直地看著他：「你太太死的時候，房子裡只有你一個人。你現在是最大的嫌疑犯，大家都懷疑你殺了人」。
男人不可置信地大聲說：「不可能。我不是那種人。而且我也沒有理由」。
「聽說你太太在被害的前一天晚上和你吵架了？」
「恩，是的。」男人重新把頭低下去， 「她罵我沒用，罵我一輩子守著一個快要倒閉的旅館，也掙不了大錢，還有…」
「還有另外一個女人？」羅特接著他的話說。
「您的意思是…」
「那位女士是誰？」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男人怯怯地說。
羅特站起來，臉板了下來，對他說：「你給全鎮提供了一個有趣的醜聞，那位和你糾纏在一起的女人是誰？」
男人臉漲得通紅，過了一會兒，他吞吞吐吐地說， 「我，我想您可能在說艾倫小姐，她是我們旅館的客房負責人，是個好女孩」。
「你太太喜歡她嗎？」
「恩，說實話，不是很喜歡」。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
羅特微微一笑， 「是不是你太太發現了你非常喜歡那位女孩，並且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男人堅定地說：「沒有，我不會和她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羅特站起來俯下身去，直直盯著那男人說：「亞瑟先生，我會盡力處理好這個案子。當然，它很棘手，現在大家都懷疑你殺了人，因為所有的跡象都在指向你。我想再次提醒你，你最好開誠佈公，將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否則我也無法幫助你」。
男人沈默了一會兒，然後擡頭看著羅特說：「好吧，羅特先生。您說得對，這事情一直折磨著我。其實…恩…我跟您說實話，我不是很愛她。我盡了一個丈夫的責任，只是沒有愛過她」。
「那對艾倫小姐呢？」
男人額頭上開始滲出汗水， 「唔…我很，我很喜歡她的」。
羅特攤攤手，重新坐在椅子上， 「現在就是重點了。好吧，亞瑟先生，雖然現在指控你毒死了你太太，但是我依然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所以我會再去調查。你如果想起什麼事情，就要馬上告訴我」。
男人點點頭， 「謝謝您，羅特先生」。
羅特看著男人被帶走，然後對一直在做紀錄的助手說：「我們要出去一趟。萊福」。
2
這座小鎮坐落在城市的西部，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空間，生活在裡面的人幾乎彼此認識。亞瑟先生的旅館不在小鎮鬧市中心，顯得安靜了許多，很意外它還在營業。他們一到那裡，就和艾倫小姐見了面。
艾倫是一個清瘦的女人，一頭梅紅色的頭髮，頗有幾分姿色。她眼神帶著些許警覺，上上下下打量著羅特， 「案子不是都已經定了麼，您為什麼還要來找我，羅特先生。」她的語氣裡，聽不出一點的感情。
羅特上前走了一步，說：「亞瑟先生一直強調他沒有毒死他的太太。所以我就再來做一些調查」。
「有什麼可調查的？」艾倫冷冷一笑， 「這個可憐的男人，你知道大家現在都在說些什麼嗎？說他是罪有應得，他根本不愛他的太太，我還算瞭解他」。
羅特說：「你瞭解他，所以認為他會去殺人？」
艾倫撇撇嘴， 「以前還真沒看出他有這個膽子」。
「那你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艾倫說：「誰知道呢，這不是您的工作麼？」
羅特沈默片刻，接著問：「你準備嫁給亞瑟先生麼？」
艾倫面無表情地說：「他從來沒有求過婚，而且我根本不喜歡那個男人」。
羅特眨眨眼睛，說：「那你覺得亞瑟太太怎麼樣？」
艾倫聳聳肩， 「她是一個古怪的女人，而且經常訓斥我們，沒有幾個人喜歡她。我還好，但是說老實話，她死了我還是感覺有點高興」。
「唔。」羅特說， 「挺坦率的!」
艾倫微微一笑。
過了一會兒，羅特轉過身來對艾倫說：「你真的認為亞瑟先生毒死了他太太麼？」
艾倫奇怪地看了羅特一眼， 「其實很多人都認為是亞瑟先生。因為他們夫妻不合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是我覺得這個事情不太可能發生。或許您應該去和亞瑟太太的那位護士談談，她很喜歡亞瑟太太，我總覺得她知道一些什麼事情」。
「那位護士現在哪兒？」
「她現在應該在醫院，現在這個時間，她應該還沒有走。」艾倫眨眨眼睛。
麥琳眼睛微微擡起，怯生生地看著眼前這個一臉嚴肅的男人，羅特先生很肯定，從這個護士身上可以得到更多的線索。
麥琳護士年近四十，但是依然很漂亮，她的眼睛像是會說話，水汪汪的十分深邃，像是看不到底的湖泊。她耐心聽著羅特先生說話，然後一字一句地回答說：「是的。我知道您說的這些事情，我曾經勸阻過大家不要辱罵亞瑟太太，但是沒有用」。
羅特說：「也許，是他們夫妻之間不和，然後亞瑟先生埋怨在心，最後忍無可忍殺了他的太太」。
麥琳搖搖頭， 「不，亞瑟先生對他的太太一向無微不至，細心周到」。
羅特注意到對面這個女人臉上的憂愁越來越多，眉頭也越來越緊。羅特對她說：「你很喜歡亞瑟太太麼？」
「她是一個非常難相處的人，總是不滿意周圍的人，但是對我還不錯。畢竟我很同情她」。
「你是指她有可以同情的地方？」
「是的，她很可憐，丈夫不夠愛她，大家對她也不和善，所以她就一直抱怨，結果就造成了惡性循環」。
羅特做出表示理解的表情， 「可是，會有什麼事情促使了某些人毒死了亞瑟太太？」
麥琳臉紅了，她嘟囔著說：「嗯，也許我可以猜測一下，也許和我聽到的對話有關，但是我不保證這話我只有我聽到，也許還有別人」。
「哦？什麼對話？」
麥琳看著羅特，吞吞吐吐地說：「有一天我去給亞瑟太太送藥，在下樓的時候無意中偷聽到了亞瑟先生和艾倫小姐的對話。哦，當然，我不是故意，那天天氣很糟糕，外面風雨交加，我正要走，就看到他們在樓梯下面竊竊私語」。
「說的是什麼？」
麥琳停頓片刻，想了一下，然後說：「恩，大概是這樣子的…」
3
麥琳回顧了那天她看到聽到的內容，亞瑟和艾倫兩個人躲在樓梯下面，艾倫偷偷對亞瑟說：「你還讓我等多久啊，我可沒有辦法再忍受了」。
亞瑟低低地說：「不會太久啦，親愛的，我發誓」。
艾倫說話明顯帶著哭腔， 「哦，我實在忍受不了這樣的現狀了，我快瘋了。你發誓這些很快就會結束了？」
亞瑟馬上說：「當然，事情一結束，明年我們就可以結婚了」。
麥琳停了下來，然後瞪大雙眼對羅特說：「先生，這就讓我感覺不對勁，我覺得他們之間有問題。我當然知道亞瑟先生喜歡艾倫小姐，當時我沒有說話，又偷偷回到樓上，結果我看到廚房的門是開著的，我想裡面肯定有人。」她又停了一下， 「當然，我不知道是誰」。
「可憐的亞瑟太太，那件事情過後三個星期就死了。」最後她這樣總結。
羅特稍微沈思了一下，說：「其實他們的話包含了兩個意思，好像是在策劃著，嗯，要將那個可憐的女人除掉」。
麥琳撐起身子，急切地說：「是麼，先生，您也這麼認為嗎？」
羅特反問：「難道你不是這麼認為嗎？」
麥琳眼神開始遊離，臉漲得通紅， 「哦，不…當然不…」
「為什麼不？」羅特逼問。
「我的意思是，我只是告訴你這個事情，我並沒有想什麼」。
羅特目光銳利地盯著麥琳， 「麥琳小姐，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我？」
她連忙搖頭，高聲地說：「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還能有什麼呢？」話聲剛落，麥琳發現了自己的失態，連忙坐好恢復之前那種困惑的表情。
羅特沈默地看著他，然後起身告辭。出門的時候，他轉過身對麥琳說：「我一定讓事情水落石出，我們必須從頭開始調查」。
麥琳好像有點遲鈍， 「唔…我知道，如果您覺得這樣做有必要，那麼我支持您，起碼可以將事情很快解決，我也就安心了」。
她微微向羅特鞠了一躬，然後匆匆向裡屋走去。
羅特望著她的背影，緊緊皺起了眉頭。
回到辦公室後，羅特立刻叫人帶來了亞瑟，他將今天調查的前後告訴了他，但卻隱去了麥琳告訴他偷聽到的那段對話。他似乎覺得亞瑟有話對他說。
那個男人的手明顯地抖了一下，眼神也變得炙熱起來， 「是的，我是不愛我太太。那天她和我大吵大鬧，我心裡像著了火，變得憤怒，那一瞬間的心情我記得很清楚，我的身體和思想好像分裂了，有兩種力量在各自牽引著我，它們在我的身體裡流動，我無法控制」。
「那是一種怎樣的情況？」
男人擡頭看了羅特一眼，然後急切地說：「就好像汽車，我體內流動的是那種加速的汽油，兩種不同的力量就像是相互競速的汽車飛馳出去。那種感覺很詭異，它像是拼圖一樣組成了一組影像，在我的腦海裡起伏漂流」。
羅特挺了挺身子， 「後來呢？」
「我感覺自己用繩子慢慢勒死了她，那是由一幕幕的畫面組成的圖像，我用手將繩子套在她的脖子上，慢慢地收緊，她在我懷裡不停地掙扎，我突然覺得興奮，我對著她的耳朵說，你不是喜歡我的手麼，它很有力，而且靈巧。『我又使勁收緊了繩子，她的臉通紅，青筋一根根迸了出來，然後她的掙扎漸漸停止，最後倒在我的懷裡」。
那個男人深深嘆了口氣，羅特可以看到他的身體在不停地顫抖， 「當時我感覺自己都要瘋了」。
他說完這句話後，就閉上了眼睛，羅特問：「所以你就殺了她？」
男人痛苦地皺眉搖頭， 「我不知道，但是我的確在第二天看到她死了」。
羅特像想起什麼似地問他：「那天，麥琳護士去你那裡了麼？」
亞瑟點點頭， 「對，她每天都來」。
羅特斜著眼睛看著他，沒有說話。
4
亞瑟先生的旅館依然冷冷清清。和亞瑟談完之後，羅特又來到這裡，現在他靠在一樓的櫃臺上，用輕鬆的語調問：「這位美麗的女孩，能否告訴我在你們這裡做服務生的，哪一位嘴最為靈巧？」
那女孩莞爾一笑， 「肯定是我啦。不然怎麼可能做接待小姐呢？」
羅特看著她微微一點頭， 「那妳知道的事情肯定很多嘍？」
女孩驕傲地挺了一下身子， 「當然」。
羅特和她在旅館的前台隨意聊著天，他發現那女孩一聽到他提起亞瑟太太的死亡，臉上的表情變得神秘詭異。
她說：「哦，是嗎？您也覺得這個事情很蹊蹺嗎？」
羅特點點頭，擺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我是覺得太突然了，人好端端就被毒死了。不覺得很可怕麼？」
女孩的眼裡閃出一絲感興趣的光芒，說：「哦，他們的傳聞十分多。」羅特歪著眼睛看著這個有點狡猾的女孩，她渾身散發出一股機靈勁兒，想從她嘴裡套出點兒什麼東西恐怕很難。
羅特問：「你知道些什麼？」
女孩頭搖得像撥浪鼓， 「哦，不，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更不是那種去偷聽他們談話的人」。
羅特說：「我們想重新調查，我覺得這個事情不對勁」。
女孩那本來一臉拒絕表情的臉上突然顯出一點詭異的光芒，她湊近羅特，壓低了聲音問：「真的是這樣嗎？大家一開始都不怎麼相信是她丈夫毒死了她呢」。
羅特說：「我覺得不是亞瑟先生。但是他太太確實是被毒死的」。
女孩低著頭想了想，然後恍然大悟地說：「難道那些藥什麼的都是毒藥嗎？這太可怕了!」
「什麼？」
女孩將羅特先生拉到一邊，然後說：「我經常給亞瑟太太買藥，麥琳小姐…你知道她是亞瑟太太的護士…她將我買的藥拿給亞瑟太太，她拿到藥經常會先聞聞，然後嘗一下，有一次我親眼看到她將那些藥倒掉，我問她原因她說那些藥都配得不對。還有一次艾倫小姐給太太端茶，結果那護士說自己送，然後她又端下樓重新泡，我一開始以為醫生都有這種不放心別人做事的毛病，可是羅特先生，這是不是也是很奇怪的地方呢？」
那女孩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臉上都是興奮的表情。羅特深深地看了那女孩一眼，然後問：「那你喜歡艾倫小姐嗎？」
「不太喜歡，她很傲慢，而且有些無理取鬧。但是我知道她人不壞。」她撇撇嘴。
羅特點點頭，道謝後離開，然後他告訴他的助手去做一些事情。
5
幾天之後，羅特將麥琳叫到了他的辦公室裡，她顯得十分急躁，因為她要趕回去照顧她的病人。
「哦，請原諒我，羅特先生。」麥琳急切地說， 「您把我叫到這裡來做什麼？」
羅特揚了揚眉毛，說：「因為我們已經確定，亞瑟太太確實是被毒殺，而且那毒是無色無味的砒霜」。
麥琳護士臉色蒼白，她眼裡泛著淚水， 「哦…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個男人殺了自己的太太…」接著她就小聲哽咽了起來。
羅特說：「恩，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我也無能為力」。
麥琳擡起頭， 「他會被處刑麼？」
「不一定，還需要做很多的事情，要進一步取證，並且要他交代全部的事實」。
「可是…可是…」麥琳開始顯得猶豫不決， 「如果亞瑟先生和這件事情完全沒有關係呢？一點關係都沒有呢？」
羅特坐直身子， 「你不是剛才還說是他下的毒麼？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麥琳輕聲地說：「恩…是的…確實有點事情，我其實應該早點告訴您，但是我以為那真的無關緊要，只是有點奇怪而已」。
「我就知道你沒有告訴我全部。」羅特說， 「現在準備告訴我了麼？」
麥琳點點頭，「其實很簡單，就是有一天我到旅館地下室裡去找點東西，在旅館放藥的地方在那裡，我遇到了艾倫小姐」。
「然後呢？」
「說起來也沒有什麼，她只是在往一個小盒子裡放粉，一只紫色的盒子」。
「哦？」
「我過去之後，她嚇了一跳，連忙將盒子蓋上，不讓我看到是什麼東西。當時我沒有在意，但是現在…現在…」麥琳又哭了起來。
「您記得那個紫色的盒子長什麼樣子麼？」
她點點頭。
羅特先生默默看了她幾眼，然後說句抱歉就轉身離開。
6
過了一會兒，羅特和他的助手走了進來，羅特將一包紙袋攤開，放到麥琳前面， 「你看到的就是這個麼？」
麥琳馬上說：「對的，就是這個」。
「你確定麼？再好好看看？」
麥琳湊過臉去，仔細看了看，然後說：「沒有錯了，肯定就是它了!」
助手說：「這個是在艾倫小姐的梳妝檯後面找到的，就用那個紙包著，我檢查了一下，上面很奇怪，沒有指紋」。
羅特將紙包住盒子，然後將盒子打開，看了看裡面說：「裡面確實不是什麼普通粉」。
麥琳陰森森地說：「原來是那個歹毒的女人將亞瑟太太殺了」。
羅特沒有搭理他，而是告訴助手讓艾倫小姐進來。
艾倫一臉迷茫地走進來，問：「你大早晨讓人帶我去逛街，我問什麼都不回答，現在又像帶犯人一樣將我帶到這裡，你到底想怎麼樣？」
羅特微微一笑， 「很抱歉，艾倫小姐，請問您認識這個盒子麼？」他說著推推桌子上的紙袋。
艾倫擡頭看了一眼，說「不認識」。
「確定？」
「是的。不認識。從未見過這樣的盒子」。
羅特將頭轉向麥琳，她裝作沒有看見，扭過頭看著地上。羅特擡頭對他助手說：「請將我們可愛的喬治先生請進來。」助手點點頭走出去，一會兒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
羅特看著那個男人笑了笑，說：「喬治先生，請您來說明一下這個盒子的來龍去脈」。
男人點點頭， 「是的，先生。這個盒子其實是小鎮萊特商店剛剛賣出去的，這種花色的盒子也是這一周才在小鎮上開始售賣的，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麥琳太太，你在撒謊。」羅特冷冷地說， 「亞瑟太太死於半月之前，請問你是如何看到在一周前才開始售賣的盒子？」
麥琳猛地擡頭，吃驚地看著羅特。
羅特似乎很滿意現在麥琳的表情，他慢慢地說：「我的助手這幾天都在跟蹤著你，你在那天和我見面後就去了商店買了這樣一個盒子。晚上的時候你趁著艾倫小姐不在就去了她住的地方，當然，你也知道艾倫小姐房子的後門從來不鎖。我的助手事先已經在那房子裡了，你將那個盒子放在了艾倫小姐的臥室裡，然後你再若無其事地回到家。我說的對麼，麥琳小姐？」
艾倫轉頭不可置信地望著麥琳，她的臉上沒有表情，眼睛死死盯著地板，雙手緊緊地抓住衣擺，身體在微微顫抖。
羅特用嚴厲的聲音大聲地問麥琳：「你能對這些事實做出解釋嗎，麥琳小姐？這個盒子從商店賣出去的時候沒有砒霜，裡面只是正常的香料，而從艾倫小姐家裡拿出來的時候，裡面盛著的是砒霜。」他頓了頓，又說， 「這些砒霜，是你放進去的吧？」
羅特沈默了一下，身體靠在椅背上冷冰冰地看著面前這個女人。
良久，麥琳才緩緩開口，身體止不住顫抖，雙手捂著臉， 「是的，都是事實，是我殺了她。都是事實，我真是瘋了」。
7
羅森坐在辦公桌前，看著對面的幾個人，大家臉上的表情都不一樣，有的恍然大悟，有的一臉錯愕，有的沾沾自喜，有的沒有表情。
艾倫小姐看了一眼剛剛走進來的亞瑟，說：「我應該向你表示歉意，我一直以為是你殺了自己的太太。我不止一次在心裡詛咒你」。
亞瑟搖搖頭， 「不，這不是你的錯。是我太過粗心大意，才造成了今天的結局」。
羅特微笑著說：「其實這就是那個傳說。這種不可能做出的事情，最後發生，其實是一個非常艱難的抉擇。我敢肯定麥琳小姐一定經歷了內心的掙扎」。
他看了看那個面如死灰的女人，接著說：「她肯定很喜歡亞瑟先生，但是亞瑟先生喜歡的是艾倫小姐，只是艾倫對他沒有感覺。所以麥琳就想了這麼一個辦法，殺了亞瑟太太，知道我會重新調查，她正好順水推舟嫁禍給艾倫小姐。我說的對麼，麥琳小姐？」
麥琳默默點點頭。
羅特轉頭對亞瑟說：「其實那天在麥琳小姐計劃行動的時候，就已經事先給你吃了某種藥物，它導致你的精神暫時出現問題，讓你有恍惚的幻覺，所以你才出現了看到自己將你太太殺死的錯覺。這也是我們在檢查過旅館的藥房才知道的」。
亞瑟一臉錯愕，羅特繼續說：「其實她是一個聰明善良的女孩，但是在和我談話時犯了一個大錯，她告訴我她偷聽了你們的對話。那個時候我就覺得蹊蹺，因為我之前和艾倫小姐見過面，她是一個很獨立和高傲的女人，不可能跟別人抱怨無法忍受這樣的話，那是另外一種類型的女人才說得出口的話，而這種女人，正是麥琳小姐。
羅特頓了頓，接著說：「這真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女人的嫉妒會讓自己著魔、發狂，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這樣看來，我心裡自然也就有數了」。
「哦，我明白了。」艾倫接著說， 「所以您才要反覆問麥琳小姐是否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您，她才會將看到我放砒霜的謊言說出來，但是這正中了您的下懷。因為您早已經派人監視了她，而她的那個盒子也會出現在這裡」。
羅特點點頭， 「正是如此」。
亞瑟也忍不住說：「您真是太了不起了」。
艾倫說：「只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看上去那麼和善的麥琳竟然是殺人兇手。」她轉過頭去看麥琳，她依然一臉死灰地坐在那裡。
羅特站起來身來，緩緩地說：「所以她會付出代價」。
「就像路西弗最後的葬禮一樣，一刀揮下去，結果再也沒有回頭。」他說。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