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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好壞(二)

入回憶當中。

  

  「很抱歉,面對你,我無法做回從前的自己。」她的語氣及表情變得僵硬。「是你將我變成另外一個人,又怎能要求我用以前的方式對待你?我辦不到。」她直接了當的拒絕。

  

  「辦不到,你就等著看燕府衰敗吧。」他的口氣狠,表情更狠,臉上彷彿罩著千年寒冰。

  

  他的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冰冷的氣息,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展爺,你也變了,變得不通情理。」莫未央大膽的斥責他。

  

  看著他毫無溫度的黑眸,她懷疑他真的是以前她認識的那個他嗎?

  

  「我沒有變,是你還不夠瞭解我。」面對她的指責,他的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如果不是夠狠、夠無情,他又怎能爬到今日無人能及的地位?

  

  「早知如此,我寧願你當初不要幫助我。」她臉色蒼白的往後倒退一步。

  

  她一直視他為恩人,誰知,他竟然是將她利用得最為徹底的人。

  

  「你不覺得,現在後悔,為時已晚嗎?」他一派悠閒的將雙手交抱於胸前,沒將她的指控放在心上。

  

  「展爺,從今以後,我不會再求你了。」莫未央咬著下唇,嗓音帶著哽咽,眸中漫上一層水霧。

  

  今日再次受辱,她對他已經徹底心寒了。

  

  她要靠自己的能力擊敗他,讓他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

  

  「不送了。」展毅然揮了揮手。

  

  他表面上雖然看似不在乎,但他的瞳眸深處,卻隱隱閃動著複雜的光芒。

  

  他以為自己可以無視於她的痛苦,但胸口卻傳來一股莫名的揪疼感,這是心疼嗎?

  

  不!他不會對任何女人心疼,就算是她也一樣。

  

  ***

  

  莫未央回到燕府後,獨自待在房裏哭泣。

  

  自她接手燕府家業以來,第一次感到如此力不從心,如果不是真的受了很大的委屈,她不會輕易落淚。

  

  由於她的房門並未關妥,她的小叔燕祥悉激動的推門而入。「嫂子,你怎麼哭了?」

  

  「沒、沒事,是剛才風太大,不小心讓沙子吹進眼睛裏了。」她趕緊拿出手絹拭淚。

  

  「你別騙我了,是不是在展府受了委屈?你告訴我,我去替你討回公道!」他氣怒的握緊雙拳,下巴的肌肉繃得緊緊的。

  

  「祥悉,我沒事,展爺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難以應付,事情已經順利解決了,你別擔心。」她強顏歡笑,不希望讓小叔擔心。

  

  「你說謊!若事情真的順利解決了,你怎麼會躲在房裏偷偷哭泣?」他擺明不相信她的說詞。

  

  「我、我是喜極而泣呀!」她綻開笑容,然而,那笑卻比哭還要難看。

  

  「你若不肯告訴我實情,那也沒關係,我自己去問展爺。」他作勢要走,卻被她一把拉住。

  

  「祥悉,就算你知道實情了,也幫不上忙。」她一臉無可奈何。「展爺不是簡單的人物,你鬥不過他的。」

  

  燕祥悉忿忿不平的握拳。「你把實情告訴我,說不定,我可以替你出主意,多一個人總是比較容易想出解決的辦法來。」

  

  見小叔似乎不達目的、誓不甘休,她輕歎一口氣,將自己與展毅然的談話一五一十的告訴他。

  

  「他說,他看不慣我在商場上對待其他男人的方式,要我向他道歉,但我向他賠罪後,他卻要求我口氣要再放軟一點,態度要溫柔一點。最後,我們不歡而散,他可能會繼續干擾燕府的生意。」她無奈的垂下眼。

  

  「什麼?他分明欺負你是個女人。」他的眼中燃起憤怒的火苗。

  

  見平時溫文儒雅的小叔發脾氣,她趕緊出聲安撫。

  

  「展爺就是這種脾性,或許等他氣消了,一切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她自欺欺人的勸慰著。

  

  「像他這麼自大高傲的人,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祥悉,這是我跟他的事,我自己會解決,你千萬別淌渾水。」她殷殷叮囑,深怕血氣方剛的小叔會做出衝動的事。

  

  燕祥悉見她焦急得額際冒出冷汗來,為免讓她更加憂心,他抑下怒氣,溫聲允諾。「我知道了,我不會惹事生非的。」

  

  表面上答應她的請求,然而,他的心裏卻另有盤算。

  

  他要去找展毅然理論,還嫂子一個公道。

  

  ***

  

  結果,他在展府被展毅然罵了一頓,還被趕出去,不僅沒替嫂子討回公道,反而被羞辱一番。

  

  回家後,他雖然隻字未提,但隔天,展毅然就親自上門找莫未央理論。

  

  「莫未央,你未免太沒志氣了,居然指使自己的小叔前來同我理論,你的行徑真是教我失望透頂!」展毅然劈頭就是一陣辱駡。

  

  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的她,慢半拍才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請你解釋清楚一點。」

  

  祥悉已經答應過她不會去找他理論,怎麼今兒個,他又言之鑿鑿的說她指使祥悉去找他?

  

  「你小叔昨天來找我理論,說話很不客氣。我奉勸你,若沒真本事,就不要掌管燕府的家業,早早讓賢比較妥當。否則,哪天又要年輕氣盛的小叔為你強出頭,那可就難看了。」他一字一句都帶著刺,神情充滿嘲諷。

  

  「我沒要他替我強出頭,我也不知道他去找你了!」莫未央正色反駁。

  

  「你少裝蒜了,誰知道你是用什麼方法迷惑他,要他替你賣命的?我猜,你八成是用女人最厲害的武器——眼淚,收服他的吧?奉勸你別做這麼丟人現眼的事,連小叔也不放過。」他不留情面的辱駡她,話越說越惡毒。

  

  只要一想到她對其他男人訴苦的模樣,他的胸口就湧起一把無名火。

  

  她寧願對自己的小叔輕聲細語,也不願意給他好臉色看,這讓他的胸口彷彿被一塊巨石壓著般難受。

  

  「不!你誤會……」

  

  話未竟,燕祥悉就從內室沖出來,狠狠的朝展毅然的面門揮去一拳。「混帳!我不準你侮辱我嫂子。」

  

  他的力道雖然不夠重,卻也讓展毅然的嘴角瘀傷並滲出血來。

  

  「燕祥悉,你好大的膽子,敢對我動手?」他胡亂的抹去嘴角的血跡,揚起一手,打算回敬他一拳。

  

  莫未央卻沖到燕祥悉的身前護住他。「住手!我不準你動他。」

  

  見此情景,展毅然瞠大眼,突然感覺胸口一窒,有股悶氣上不來也不下去。

  

  她竟然為了一個男人公然與他作對?

  

  她的行徑,比剛才燕祥悉揍他的那一拳還要讓他心痛。

  

  「你走開!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他厲聲威脅,全然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喉嚨口湧上一股酸意。

  

  「你想動他,除非先打死我!」莫未央回道。

  

  事到如今,她已經豁出去了,不想求饒了。

  

  「別以為我不敢打女人!」他再次惡狠狠的警告,臉龐及脖子因怒氣而漲紅。

  

  「你想打就打,只要不要動祥悉就好。」她挺起胸膛直視著他。

  

  「你……」展毅然揚起一掌,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熊熊火焰。

  

  她的眼睛連眨都沒眨一下,反而睜得更大。

  

  他望著她澄澈宛如明鏡的水眸,大手僵在半空中,遲遲無法落下。

  

  過往相處的點點滴滴倏地在腦中浮現,她歡笑的、喜悅的、傷心的、痛苦的表情,都鮮明且歷歷在目,教他想忘也忘不掉。

  

  這兩年來的相處,他並不是毫無感覺的。

  

  他握緊雙拳,恨恨的問:「燕祥悉對你來說,真的這麼重要?」

  

  他不過是個不相干的男人,她居然處處護著他,她究竟有沒有將他放在眼裏?






第五章

  

  「祥悉是我的家人,只要是燕府的人,對我來說都很重要。」

  

  她是燕府的當家,絕對不能讓展毅然動燕府的人一根汗毛。

  

  「家人?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曾經是我的貼身婢女,但你有把我當成是你的家人看待嗎?」他口氣不善的質問。

  

  不知為何,他居然有種被人背叛的感覺。

  

  「如果想當我的家人,就不該輕易把我賣了。」她意有所指的斥責,看著他的眼神充滿恨意。

  

  當她面對燕祥悉時,她的神情溫柔恬淡,彷彿從前的她。如此熟悉的神情,現在卻是望著別的男人,這讓他一時間無法適應。

  

  「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方法迷惑燕祥悉,不過,我奉勸你最好潔身自愛,免得丟了燕府的臉,也別讓我這個前主子感到羞恥。」他毫不留情的用惡毒的話語辱駡她。

  

  「你怎麼知道我在燕府沒有潔身自愛?」莫未央不服氣的反駁。

  

  她對小叔或燕府的任何人,一向都是以禮相待,他怎麼可以汙蔑她的人格?

  

  「就憑燕祥悉擅闖展府為你出氣,剛才又揍了我一拳,再加上此刻為你強出頭的模樣,我就猜得出來,你們兩人之間,有不尋常的感情。」展毅然逕自猜測著。

  

  雖然,這麼說是有點無憑無據,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一個男人肯為女人豁出去,代表這個男人很重視這個女人。

  

  「祥悉是將我當成家人看待,所以,他才會不顧後果出手打人,他的行為的確有不當之處,但他也只是想保護我。」她執意袒護小叔。

  

  與展毅然相比,小叔對待她的方式讓她由衷的感激,他是真的把她當成燕府的一分子看待,才會對展毅然充滿敵意。

  

  「你這麼堅決的袒護他,是不是因為你已經對他產生不尋常的感情?」他沈聲質問,臉色變得很難看。

  

  「我沒有。」她不停的搖頭否認。

  

  「這麼急著否認,是心虛了?」展毅然咄咄逼人的追問,眼神銳利。

  

  「你這是欲加之罪,我不想繼續跟你談下去。」她轉身欲走。

  

  再繼續爭論下去,根本不會有結果,只會讓兩人的關係更緊張而已。

  

  見她想臨陣脫逃,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我戳破你的心事,你就想逃避嗎?休想蒙混過去!」

  

  他加重手中的力道,將她的手腕勒出一圈紅痕來。

  

  莫未央扭著手掙紮。「你放開我!你真是越說越離譜了。」

  

  這時,燕祥悉再也沈不住氣,三步並作兩步沖過來,抓扯著展毅然的手臂。

  

  展毅然不耐煩的皺眉,用力推開他,燕祥悉因為重心不穩而踉蹌了一下,頓時跌坐在地上。

  

  見小叔被粗魯的對待,她不捨的流下眼淚。「祥悉,你有沒有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都怪她不好,不該一再的惹怒展毅然,結果害小叔也跟著遭殃。

  

  「嫂子,我沒事,也沒有受傷,你別哭。」燕祥悉沒多想,自然的伸出手,替她拭去淚水。

  

  展毅然望著眼前這親昵的一幕,胸口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隱隱悶痛著。

  

  她對燕祥悉這麼柔順,面對他時卻像一隻刺蝟一樣,渾身都是刺,這讓他的心裏感到很不平衡。

  

  展毅然伸手扯住燕祥悉的手臂。「公然在我面前卿卿我我,你們知不知羞?」

  

  他將燕祥悉的手臂反轉,莫未央聽到骨頭轉動的咯吱聲。

  

  「展爺,求求你別傷害他!」她驚慌得蒼白了小臉。

  

  自從燕康泰走後,小叔成了姨娘們最寄予厚望的男人,她不能讓小叔平白無故的受到傷害,否則,她無法對姨娘們交代。

  

  「莫未央,你真的這麼捨不得他?」展毅然眼神銳利的射向她,彷彿想用眼中的利刀,將她的身子刺穿一個洞。

  

  他從未見她對哪個男人如此重視,就連他自己都沒有這種特殊的待遇。

  

  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子,竟能輕易的勝過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這教他的面子往哪里擺?

  

  他越想越氣,不自覺的加重力道,將燕祥悉的手臂扭得更緊。

  

  她焦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一顆心懸在半空中。

  

  「只要你肯放過他,我願意任你處置。」她情急的沖口而出。

  

  他倏地眼睛一亮。「此話當真?」

  

  「嫂子,你千萬別答應他的任何要求,他根本是存心為難你,我沒事,你別顧慮我。」燕祥悉急急的勸說。

  

  「可是,你若不慎受傷,我會內疚一輩子的。」她語帶哽咽。

  

  「好了,你們別再婆婆媽媽的,你們不煩,我看了都嫌煩。」展毅然不耐的撇嘴,一臉不屑。

  

  他最看不順眼的,就是他們這副情深意重的樣子。

  

  以前的他,善於偽裝自己,但是,他偽裝得很痛苦。為了讓眾人刮目相看,他讓自己變得冷漠無情,把所有不該有的情緒全都拋棄。

  

  他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地位,全都是用手段換來的。

  

  感情之於他,只是妨礙他成功的絆腳石而已。他不屑談感情。

  

  「你想要我怎麼做,你就直說吧!」她打定主意,豁出去了。

  

  「很好,看在你這麼爽快的分上,我也不為難你,只要你跪在地上,向我磕個響頭,我就既往不咎,馬上打道回府。」展毅然撩開衣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這次,莫未央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好,我跪。」

  

  她不想再為了無意義的自尊心,害了燕府裏的人。沒有什麼事比確保燕府的人平安還要重要。

  

  她往地上一跪,膝蓋碰到地面,發出砰咚的聲響。

  

  「展爺,這樣你滿意了嗎?你非要我把自己的尊嚴,踩在地上踐踏不可嗎?」

  

  莫未央哽咽的斥駡。

  

  他臉上沒有一絲愧疚之色,理所當然的說:「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展、毅、然!」她邊罵,邊氣怒的流下眼淚。

  

  見到她因為他而流淚,展毅然強裝的冷漠,終於瓦解了。

  

  他一真以為她成為燕府的當家之後,變得強悍果敢,卻沒考慮到,她實際上仍是一名弱質女流。

  

  再堅強的女人,都需要有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可以依靠。

  

  「好了、好了,別再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虐待你們。」他不耐煩的蹙起眉頭。

  

  莫未央的哭聲讓他感到心煩意亂。

  

  他不明白,為何現在的自己,在看到她的眼淚後,會有如此不尋常的反應?好像無意中傷害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似的。

  

  為了掩飾心慌,他只好用更惡毒的語言刺激她。「身為燕府當家,卻在外人的面前哭泣,表現出軟弱的一面,你不怕這件事傳了出去,會沒有人想再與你們燕府做生意?」

  

  「其他人不會像你這麼鐵石心腸,況且,你想說就去說吧!我不在乎。」莫未央以手背胡亂的將臉上的淚水抹去。

  

  「你當真不在乎燕府的生意?燕府一家老小的生計都操縱在你手上,而你……則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自信滿滿的握緊雙拳。

  

  「我不會讓燕府倒下的,你等著瞧吧!」她倔強的挺起胸膛,硬將在眼中打轉的淚水給逼回去。

  

  此刻,就算她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哭,否則,只會讓他看笑話而已。

  

  「我勸你趁早把燕府當家的位置讓出來,否則,將來燕府若敗在你的手上,你如何對得起燕府的列祖列宗?」他假好心的提議。

  

  她不苟同的從鼻中哼著氣。「這件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

  

  「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讓燕府依附著展府,有我處處罩著你,你做起生意來才會如魚得水,沒人敢刁難你。」

  

  「燕府若真的依附展府,好處不都被你拿走了嗎?咱們燕府裏的人不就都要聽你使喚?要不要乾脆我把當家的位置一併讓出來給你?」莫未央咬牙切齒的反問。

  

  在她眼中,他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專做趁火打劫的事。

  

  「你這個提議還不錯,我倒要認真考慮一下。」他故作沈思狀。

  

  「你……你不會得意太久的,總有一天,我要你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她恨恨的咬了咬下唇。

  

  他無所謂的聳肩。「只要你有本事,隨時可以來扳倒我。」

  

  莫未央往前跨出一步,走到展毅然的面前。「展爺,今日,你已經將我羞辱得夠徹底了,往後,我不會再輕易的妥協,就算我哪一天真的倒下了,也不會讓燕府跟著倒下。」

  

  她的瞳眸深處閃動著堅毅果決的光芒,而這道光芒,竟然深深吸引著他。讓他無法移開視線。

  

  他不該就此放過她的,但他已經無法控制心中對她的那股異樣感受。

  

  她的眼淚,緊緊揪住他的心,讓他有點後悔今日對她所做的一切。

  

  他甚至想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將她擁入懷中安撫。

  

  她就像是一個漩渦,慢慢的誘引他,沈溺其中。

  

  「很好,今天我先放過你,下次,我絕對不會再手下留情的!」

  

  在情緒尚未失去控制前,展毅然匆匆甩袖離開。

  

  莫未央望著他的背影,有種浩劫餘生的感覺。

  

  她萬萬想不到,他竟然沒再逼迫她?

  

  這是不是代表……他其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壞?

  

  ***

  

  就在燕府的生意越來越蕭條之際,最先與燕府劃清界線的姜爺,突然決定與燕府合作一筆大生意。

  

  他約莫未央到客棧簽訂合作契約。

  

  「姜爺,別來無恙,我怎麼也沒想到,你會願意再與咱們燕府合作呢。」她端著笑臉,半開玩笑的問。

  

  有生意上門,自然是沒有拒絕的道理,只不過,她很好奇姜爺為何會突然改變心意?

  

  「自從與你們斷絕來往後,我每天都過得很不安穩,常常覺得愧對過去與我一起同甘共苦的燕兄。如今他臥病在床,我必須盡一點心力才行,否則,我會良心不安。」他低垂著頭,表情充滿懊悔。

  

  「你的心意,晚輩真的很感動,可是,你這麼做,不怕展爺對付你嗎?萬一他聯合其他商家抵制你,讓姜府沒有生意可做,那薑府的下場,豈不是跟燕府一樣淒慘?」她憂心忡忡的擰眉,陷入沈思。

  

  「燕夫人,這點你大可放心,我敢與燕府做生意,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我在商界還有一點勢力,不怕展爺反過來對付我。」他自信滿滿的挺起胸膛。

  

  「姜爺能夠不畏懼惡勢力,勇氣讓人敬佩,我如果拒絕你這樁生意,那就太不上道了。」她欣慰的輕歎一口氣。

  

  「燕夫人,聽說燕府已經好一陣子沒生意可做,你一定持家持得很辛苦吧?」

  

  他感慨的搖了搖頭。

  

  「辛苦是一定會的,但只要一想到我身負燕府一家老小生計的重任,我就覺得自己不能倒下,一定要繼續撐下去。」莫木央神情堅定的握緊雙拳。

  

  以前的她,相當排斥嫁入燕府,但越是與燕府的人相處,就越是覺得他們其實是單純善良的。

  

  這也是她願意繼續待下去的原因之一。

  

  燕府的人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她,不像展毅然,只將她當成一個利用的工具,完全沒有顧慮到她的感受。

  

  「燕夫人,你有這麼無私的想法,實在讓人敬佩,過去我有眼不識泰山,若有得罪之處,請你莫見怪。」他誠心的躬身作揖,表達對她的讚賞。

  

  「姜爺,你快別這麼多禮,晚輩承受不起,我經商經驗不足,以後還得勞煩姜爺多多關照呢。」她甜笑著,屈膝福身。

  

  客套話講完了,他急急拿出買賣契約書,要讓奠未央簽名。

  

  莫未央也不囉唆,爽快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預祝我們合作愉快。」姜爺爽快的飲下一杯酒。

  

  「我以茶代酒敬你。」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燕夫人,我還得去巡鋪子,不奉陪了。」他匆匆告辭。

  

  「不送。」她含笑點頭。

  

  姜爺才步出客棧大門,她突然想起,爹在她出門時曾經交代她,要她請姜爺到燕府與他敍舊,她居然忘了提。於是,她急忙趕出去,想追上他。

  

  她在客棧門口,碰到他正在向一名小廝交代事情。「你去告訴展爺,說他交代的事已經辦妥了,請他別忘了給姜府好處。」

  

  「是。」小廝馬上領命而去。

  

  姜爺轉身欲走,莫未央趕緊沖到他的面前攔住他。「姜爺,請留步,你到底收了展爺什麼好處,能否讓我知道?」

  

  「你都聽到了?」他驚慌得倒抽一口涼氣。

  

  她篤定的點了點頭。

  

  知道早晚紙包不住火,他坦白承認。「既然被你聽到了,我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沒錯,這筆生意是展爺交代要轉讓給你的,至於原因為何,我真的不知道。」

  

  「展爺要你將生意轉讓給我?」她覆述一遍,懷疑自己聽錯了。

  

  展毅然並非善心人士,為何會將生意轉讓給她?這其中一定有詐。

  

  「這件事,的確是他交代的。」想當初,他也很驚訝。

  

  她拿出契約書,當場將它給撕了。「這筆買賣不算數,等我查清楚後,再回覆你。」

  

  沒等姜爺接話,她已怒氣沖沖的離去。

  

  ***

  

  她搭上自家的馬車,直接來到展府,這時,展毅然正要出門,兩人碰巧在大門口遇上。

  

  「怎麼了?幾日不見我,就想我了?這麼迫不及待的來見我。」他眉開眼笑的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

  

  「展毅然,你竟然耍著我玩,我到底是什麼地方得罪你?」她忿恨的瞪著他。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他乾脆裝傻。

  

  「你把生意轉讓給我,還吩咐姜爺與我簽訂買賣契約,你這麼做,到底是何居心?」她不自覺的加大音量,越想越不對勁。

  

  他該不會是想害燕府在一夕之間破產吧?

  

  「未央,你一定要將我想得這麼不堪嗎?難道,你就不能想成這是我對你的一點小小補償?」展毅然的口氣徐緩,深邃的黑眸閃爍著幽微的光芒。

  

  她可以感受到,今目的他的確有點不同,不似先前的咄咄逼人。

  

  「我不相信你會突然間轉性了。」她意有所指的嘲諷。

  

  他沒有發怒,反而心平氣和的解釋。「我不是轉性。那天,我對你做了許多過分的事,事後想想,我實在太不應該了,你為我賣命兩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不該斷了你的生路。」

  

  她恍然大悟的哼笑。「我明白了,你是怕失去我這麼優秀的對手,會讓你平白無故少了樂趣,所以,你才會手下留情,不希望看著我倒下。」

  

  展毅然往前走近一步,拉近與她之間的距離。「可以讓我找樂子的對手又不只你一人,我何必一定要找你。」

  

  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一步,不想與他靠得太近。「因為,我以前是你的婢女,你看不慣我如今爬到跟你一樣的位置,這讓你很沒面子,所以,你才會千方百計打壓我。」

  

  跟了他兩年,她還會猜不出他的心思嗎?

  

  展毅然突然間以長指勾住她的下巴。「未央,你瘦了。」

  

  她氣怒的甩開他的手。「不關你的事,離我遠一點!」

  

  她把他當成毒蛇猛獸一樣,退到離他好幾步遠的地方。

  

  他一靠近她,她就會想起兩人往日的點點滴滴,想起她曾經多麼愛慕他,一心一意愛著他。

  

  以前的她,真的好愚蠢,難怪會被他耍得團團轉,現在的她,絕對不能再重蹈覆轍。

  

  「你一定要拒絕我的關心嗎?」他不解的望著她。

  

  「你為何關心我?我們兩人已經毫無關係了。」她心懷戒備的盯著他。

  

  「我只是被你的眼淚震懾了。自從你嫁入燕府,就變得越來越堅強,那日見你流淚,我才發現自己逼你逼得太急了,你的眼淚對我來說,就像是致命傷一樣,讓我不得不軟下心腸。」展毅然實話實說。

  

  從小,因為環境的關係,他從來沒有為任何人或任何事,流過一滴淚,久而久之,他對感情就麻木了。

  

  他從來不知道流淚是什麼滋味?那日,見她流那麼多淚,的確讓他有點驚訝與內疚。

  

  因為她的淚,讓他感受到自己並不是沒血沒淚的無情男人。也讓他猛然發覺,自己對她並不是完全不在乎的,他甚至會……嫉妒燕祥悉。

  

  再加上,一向不管事的娘親一直勸他,不要對未央太苛刻,因為未央以前很照顧她。所以,他才會改變心意,決定放她一條生路。

  

  怎知,她居然不領情?

  

  「我不會接受你的施捨的,就算我日後流落街頭,也不會尋求你的幫助。」話落,她就匆匆的轉身離開。

  

  先惡狠狠的侮辱她,再給她甜頭吃。他當她是小孩,這麼好哄嗎?

  

  她再也不會相信他了。




第六章

  

  這日,莫來央來到滄州香火鼎盛的善覺寺上香,碰巧遇到展毅然。

  

  原本,她是想回避對方的,但又覺得自己又沒做出什麼不得體的事,何不大方的打照面。

  

  「展爺,沒想到你也會來寺廟上香?」她語帶譏誚。

  

  像他這種人,是不可能有慈悲心的。

  

  「未央,你不知道的事還很多,因為你還不夠瞭解我。」展毅然扯唇淡笑。

  

  她僵硬的扯了扯唇,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意有所指的說:「我不需要瞭解你,因為你是一個被名利蒙蔽了心智,一肚子壞水的男人。」

  

  她寧願從來不認識他。

  

  展毅然並未發怒,只是表情僵硬的站在原地。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印象,竟是如此不堪。

  

  「既然你把我想成這麼惡劣的男人,我只好把你的批評當成是一種奉承。」他苦笑,自我解嘲一番。

  

  莫未央訝異的挑眉,驚訝他居然沒有馬上發怒。「你今天吃錯藥了,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和善?壓根不像我認識的展爺。」

  

  「如果你肯多用心瞭解我,你會發現,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人,我也是有血有淚的男人。」他定定的望著莫未央,神情真摯而誠懇。

  

  望著這張曾經令她愛戀與心碎的臉龐,她的情緒變得複雜難解,喉嚨口突地湧上一陣苦澀。、她對他的感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道盡。

  

  她的腦海中瞬間閃過展毅然辱駡她的狠絕模樣,她咬了咬下唇,表情漠然。「你對我做出這麼多殘忍的事,我永遠都無法原諒你!」

  

  「未央,請你給我一個機會,我會想辦法彌補自己過去所造成的錯誤。」他激動的拉住她的手腕。

  

  溫熱的膚觸透過他的指掌傳到她的手腕上,她的心跳加快,呼息變得急促。

  

  經過這麼多事件,她竟然還對他的觸摸有反應,而且,有種異樣的感覺在心中蔓延,她雖然恨他,卻無法完全忘記過去對他的感情。

  

  「請你放開我,你沒有資格碰我!」她心慌意亂的想甩開他的大手。

  

  但他卻一動也不動。

  

  她用力的掙脫他的箝制,往寺廟外的方向跑去,卻不慎絆到了門檻。

  

  「啊?」

  

  她重心不穩的往前跌去,眼看就要撞上堅硬的地面,她緊閉著雙眼,準備接受即將來到的疼痛。展毅然在千鈞一髮之際挾住她,結果,兩人雙雙跌倒,莫未央整個人倒在展毅然的身上。

  

  她驚慌的想爬起來,卻又不小心壓在他的胸膛上。

  

  「對不起,我……」她越想爬起來,就越使不上力。

  

  展毅然故意取笑她。「就算我的胸膛太溫暖,你想一直賴在我的懷裏,也要看場所適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親密舉動,實在不好看。」

  

  「你……」她氣怒的漲紅臉,想罵他幾句,但周遭有數雙好奇的眼光朝他們投射而來,她只好趕緊從他的身上爬起來。

  

  腳步還沒站穩,她就忍不住驚呼一聲。

  

  「未央,你怎麼樣?沒事吧?」他語帶關心,視線不停的在她的身上梭巡著。

  

  「我沒事……」她微皺眉頭,感覺腳上傳來一陣陣疼痛感。

  

  「我看你連站都站不穩了,還說沒事?」他先將她扶起來站好,再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腳踝。

  

  「我說過我沒事,不需要你扶。」她不悅的甩開他的手。

  

  見氣氛有點尷尬,展毅然趕緊出聲打圓場。「未央,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萬一受傷,豈不是得不償失。」

  

  「我的死活不需要你管。」她面無表情的呐喊。

  

  他曾經殘忍的侮辱她,並且在商場上無所不用其極的打壓她,讓燕府沒有生意可做,這些傷痛,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展毅然耐著性子道:「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做出傷害你的事。相信我好嗎?」

  

  「你的話,在我的心中已經沒有信用可言了。」她別開眼,不肯正視他。

  

  「我想彌補你……」

  

  她急急的截斷他的話。「夠了,我不想再聽,也不想再跟你說一句話。」

  

  她急著想走,但才往前踏出一步,她的腳踝就傳來劇痛。「啊……」她痛得蹲在地上。

  

  「你怎麼了?是不是腳踝扭傷了?」他趕緊蹲下身查看。

  

  見她蹙緊眉頭,臉色蒼白,他竟然感覺到胸口傳來一陣揪疼感,好像腳踝受傷的人是他一樣。

  

  她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當機立斷,不由分說的脫下她的鞋襪。「讓我看看你的腳。」

  

  「喂!不能你不能看我的腳,我的腳只有我的夫君可以看……」

  

  展毅然想也不想便回答。「來不及了,我已經看到你的腳,大不了我當你的夫君就是了。」

  

  話一出口,他才驚覺自己說了讓人匪夷所思的話。

  

  他這麼說,不就等於在給她承諾嗎?

  

  剛才急於檢查她的腳傷,完全沒考慮到這樣的舉動合不合宜,說出口的話是不是會讓人誤解。

  

  在她的面前,他變得越來越不像原來的自己了。

  

  為了化解尷尬的氣氛,莫未央忍痛站起身。「我可以走的,不勞你費心。

  

  只是,才往前踏出一步;她就痛到整張臉都扭曲了。

  

  「你若這樣走出去,回到家後,腳大概也廢了。」他涼涼的提醒。

  

  她頓時停住腳步,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你胡說!我的腳傷沒有這麼嚴重。」嘴裏雖然在逞強,但她的額際已經流下冷汗。

  

  她不想向他求助,但眼前能幫她的人,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你若成了殘廢,要怎麼擔負起燕府一家老小的生計?」展毅然正色質問。

  

  雖然,他說的話很殘忍,但那的確是事實。

  

  她現在是燕府的支柱,不能有一點閃失。

  

  正在傷神之際,展毅然倏地將她攔腰抱起。「我的馬車就在前面,我馬上載你去看大夫。」

  

  「我不要!我不要接受你的幫助!」她在他的懷裏掙紮,雙頰染上了紅暈,瞳眸深處閃動著璀璨的光芒。

  

  以前,她只能在夢裏奢求著他的懷抱,沒想到,如今真被他抱在懷裏,她卻不得不反抗他,一心只想離他越遠越好。

  

  這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

  

  懷裏抱著輕如柳絮的她,他感覺胸口長期以來的空虛感得到了滿足,好像失落已久的東西又重新回到手上,讓他悸動不已。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他是喜歡她的。

  

  見她受傷,他難受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恨不得代替她受傷。

  

  「你再繼續動下去,我就要採取非常手段了。」他故意威脅她,並慢慢加重手中的力道,將她抱得緊緊的。

  

  他以前居然沒發覺,她這麼嬌小,讓他突然生起一股保護她的欲望。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瞪著他。

  

  大不了再摔一次,她才不怕他。

  

  他慢慢的低下頭,薄唇靠在她的耳畔輕聲低語。「你若不安分一點,我就在大庭廣眾之下吻你。」說完,他逕自哈哈大笑。

  

  莫未央不敢再亂動,只能睜大眼恨恨的瞪著他。

  

  思及眼前的男人一定會說到做到,她不吭一聲的窩在他的懷裏,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望著他那張得逞的笑臉,她的心跳漏跳了一下。

  

  經過這麼多事之後,她還是對他的笑容著迷不已。

  

  或許,自始至終,她對他的感情一直都沒變過。

  

  不管他對她有多麼的殘酷,她仍然是深愛著他的。

  

  ***

  

  展毅然帶她去看大夫,處理好腳傷後,便送她回燕府,下車時,他堅持要抱著她回房。

  

  「展爺,我可以自己走路,請你放我下來。」她的神情慌亂,聲音帶點焦急。

  

  萬一讓燕府的人見著兩人這副親密的模樣,肯定會鬧得滿城風雨。

  

  雖然,她這個燕府少夫人的頭銜只是空名,但她的確已經嫁入燕府,凡事還是得避嫌。

  

  「那怎麼成?大夫吩咐過你得在床上躺個兩、三天,如果你現在堅持自己走回房,腳傷會更嚴重的。」無視她焦急的臉龐,他淡淡的提醒。

  

  「你的意思是,要抱我回房?」莫未央不由得提高音量。

  

  他是故意想整她,看她丟臉嗎?

  

  「那當然,我都已經抱過你,你現在才害羞,不嫌太晚嗎?」展毅然悠哉的說著風涼話。

  

  「你……我在乎的不是這個。」她氣呼呼的噘嘴。

  

  他睜眼說瞎話的功力,真是越來越高竿了。

  

  「難不成,你在乎的是燕祥悉?」展毅然瞬間拉下臉,翻臉比翻書還快。

  

  她氣得頭頂幾乎冒煙;「我在乎的是燕府裏的每一個人,不只祥悉。如果燕府的人看到你抱著我,他們會怎麼想?」

  

  她只要一想到大家看著她的不堪眼神,就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我才不管他們怎麼想,你扭傷腳,我為你做任何事都是理所當然的,旁人無權置喙。」展毅然說得理所當然,一點都不認為有哪里不妥。

  

  「你不在乎,但我在乎,他們都是我的家人,我不希望他們誤會我。」她垮著一張臉。

  

  他卻一點也沒有放她下來的意思。「大不了我替你解釋,沒什麼好擔心的。」

  

  他抱著她一步步朝燕府走去,她的心跳又快又急。

  

  幸好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任何人。

  

  回到房裏後,他看了眼四周的擺設,不滿意的撇嘴。「身為燕府的當家,你的房間看起來還真寒酸。」

  

  一股莫名的心疼感,從他的胸口一閃而過。

  

  「我這人沒有很大的物欲,生活過得去就好。」她隨口道,話中帶著點揶揄的成分。

  

  他無所謂的聳聳肩。「今後,你想要什麼,儘管跟我說。」

  

  「你想彌補我嗎?」她微眯著眼審視他。

  

  「你要這麼認為也可以,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當我想對一個人好的時候,我會全心全意的付出。」他的眼中閃爍著璀璨的光芒,讓人幾乎移不開眼。

  

  她從沒見過他這麼深情款款的模樣。

  

  怕自己會錯意,她故意裝傻。「你想對什麼人好,都不關我的事,你可以出去了。」

  

  她的逐客令並沒有讓他打退堂鼓,反而泰然自若的往她的床榻上一坐。「我才剛來,你就急著趕我走,這似乎不是待客之道。」他擺明瞭賴著不走。

  

  她慍怒的漲紅臉。「你快起來,誰準你坐在我的床上?」

  

  他那副自在的模樣,彷彿這裏是他的房間一樣。

  

  「女人的床果然特別軟,房裏還彌漫著一股香味。」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大口氣。

  

  莫未央氣呼呼的站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展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並不合宜,請你不要破壞我的名譽。」

  

  她可不希望待會兒自己的床榻染上他的氣味,這樣她晚上一定睡不著。

  

  「我們曾經相處兩年之久,這些你都忘了嗎?我是想忘也忘不了。」展毅然雙眸微眯,似乎在緬懷過去。

  

  見他打定主意不走,她只好拉住他的手臂,硬是想將他拉起身來。「我這裏不是讓你懷念過去的地方,你快點起來,離開燕府。」

  

  她用盡力氣拉住他的手臂,無奈他卻像石頭一樣,一動也不動。

  

  「你的力氣比不上我,何必白費力氣?」

  

  娥雙手插腰,一臉不認同。「誰說我沒辦法拉你起來?」

  

  她拉住他的手臂往上扯,誰知,他微微施力,她整個人便往前倒,跌在他的身上。

  

  展毅然朝她咧嘴而笑,她小臉漲紅,心跳莫名加快,胸口有如擂鼓般發出砰咯聲響。

  

  深怕自己過大的心跳聲會被他聽見,她撐起手肘想趕緊起身,卻被他拉住。

  

  「未央,我好懷念過去咱們那麼親近的日子,當時,你一心為我,我卻辜負了你的情意。」

  

  他突然有感而發,讓莫未央愣了一下。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如果你不要那麼自私,把我嫁到燕府,咱們還是主僕的關係。」兩人變成敵對關係,並不是她所樂見的。

  

  「告訴我,要怎麼做,你才願意原諒我?」他真心誠意的詢問。

  

  她別開臉,咬了咬下唇。「傷害既然已經造成,做什麼彌補都是枉然。」

  

  不是她不肯給他機會,而是,她心中的痛苦與無奈,不是他所能體會的。

  

  他真的傷她太深。

  

  「未央……」明明有滿腹的話想對她說,他現在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你走吧!別白費功夫,我們兩人已經不可能回到過去了。」她坐起身,落寞的垂下眼。

  

  她的心情複雜,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

  

  展毅然將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話語誠懇。「你在我的面前扭傷腳,我怎麼可能置之不理,好歹讓我為你做點事。」

  

  好不容易可以單獨相處,他不希望兩人就這麼不歡而散。

  

  他希望可以為她做點什麼,什麼都好。

  

  「你想做什麼?」她好奇的問。

  

  展毅然的口氣帶著自豪。「我可以幫你推拿腳踝,減輕你的疼痛。」

  

  她驚訝得睜大眼。「你會推拿?真的假的?」她一臉不相信。

  

  「所以,我說,你還不夠瞭解我。」他的嗓音低沈,表情神秘。

  

  莫未央還是不相信。「好,我就讓你幫我推拿,看看你是有真功夫,還是在吹牛。」

  

  她找出一罐藥酒,展毅然果然開始有模有樣的替她推拿。

  

  「如果會痛就告訴我,我會再放輕力道。」他溫聲叮囑。

  

  她盯著他的大手,看他熟練的在她的腳上遊移,胸口有股莫名的熱流淌過,心中悸動不已。

  

  她懷疑眼前的他,真的是那個自私自利的展府當家嗎?

  

  他怎麼肯紆尊降貴的替她推拿腳踝?她以前曾經是一名下人,一名他徹底利用過的女人。

  

  她的神情充滿迷惘,澄澈的雙眸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她甚至連他是什麼時候推拿完的,都不知道。

  

  「如何,腳有沒有比較不痛了?」他的口吻帶著關心。

  

  她木然的點點頭。

  

  展毅然見她額頭上冒出汗水,便不假思索的用袖子替她擦汗。「有出汗就表示我的功夫到家,成效有出來。」

  

  他扯唇一笑,相當滿意成果。

  

  莫未央見狀,趕緊與他拉開一大段距離。「你、你離我遠一點。」

  

  他怎麼可以對她做出這麼親昵的舉動?他們兩人已經不是主僕關係了,現在的他們,應該形同陌路才對。

  

  「你怎麼突然當我是毒蛇猛獸一樣,真是忘恩負義的女人。」他半開玩笑的搖搖頭。

  

  「你最好離我遠一點,萬一被人撞見,我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她又往旁邊挪了幾吋。

  

  他反而靠了過來。「你是燕府當家,誰敢說你的閒話?而且,你可以把我當成大夫,這樣一來,你的心裏就不會感到彆扭了。」

  

  「行了、行了,我很感激你替我推拿腳踝,現在你可以離開了嗎?」她又開始下逐客令。

  

  畢竟,他的身份敏感,不該一直留在她的房裏。

  

  「你的脖子也流汗了,我替你擦一下。」他藉機靠了過來。

  

  莫未央緊張的站起身,想往房門口走去,卻身子不穩的晃了一下。展毅然趕緊扶住她,穩住她的身子,大手自然而然的擱在她的腰際上。

  

  她還來不及站穩,房門口突然沖出一個人影,怒聲咆哮著。「展毅然,你快點放開我嫂子,否則,我就跟你拼了!」燕祥悉雙眼發紅,額際的青筋暴凸。

  

  莫未央從來見過小叔生這麼大的氣,一時間也慌了。

  

  「燕祥悉,我愛怎麼做是我的事,你管不著,也沒有權利管。」他故意與他唱反調。

  

  血氣方剛的燕祥悉已經氣到失去理智。「這裏是燕府,你公然欺負我嫂子,我可以報官,請官府的差役前來抓人。」

  

  他嗤哼一聲,涼涼的反問。「你哪一隻眼睛看到我欺負你嫂子了?」

  

  看燕祥悉的反應這麼激烈,八成愛慕著未央。

  

  他的心中居然對燕祥悉產生了莫名的嫉妒與敵意?這是以前從來不曾發生過的事情。

  

  「你在燕府的地盤公然擁抱著燕府的少夫人,於禮不合。」燕祥悉握緊雙拳,身子緊繃。

  

  「未央腳受傷了,我不過是抱她回房,難道,這樣就犯了滔天大罪?」他聳肩攤手,一臉不認同。

  

  燕祥悉氣得眼睛都幾乎燒紅了。「未央是我嫂子,就算她的腳受傷,也輪不到你來插手,不如交給我處理比較妥當。」

  

  展毅然趕緊將身子往旁挪去,避開燕祥悉大手的抓握。

  

  「若要論關係,我與她曾經是主僕,她跟我親密多了,我抱著她並無不妥。」

  

  他堅持己見,大手沒有放開,反而抱得更緊。

  

  憑他一個毛頭小子敢跟他鬥,簡直是不自量力。他壓根沒有將他放在眼裏。

  

  「誰知道你是不是又用了什麼卑鄙的手段,逼得我嫂子不得不就範。」燕祥悉直盯著展毅然的手,恨不得現在手上有一把刀子,可以將他的手給剁了。

  

  「如果她本人沒有意願讓我幫忙,我就算想來硬的,也無法得逞。」他無所謂的聳肩攤手。

  

  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讓燕祥悉看了心裏極不舒坦。

  

  難道……嫂子是心甘情願讓他抱的?不!這怎麼可能,她應該恨他入骨才對。

  

  眼看著小叔用不諒解的眼神指責她,她趕緊出聲解釋。「祥悉,你誤會了,我的腳扭到,是展爺用馬車載我去看大夫,並送我回府的。」

  

  燕祥悉不以為然的冷嗤。「也許,他又抓住你什麼把柄,讓你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我若逼迫她,她肯就範嗎?以她的性子,她是寧死也不願妥協的人。」展毅然的眼睛連眨都沒眨一下,神情篤定而堅決。

  

  被他的話迫急了,燕祥悉乾脆直接問莫未央。「嫂子,他在說謊對不對?」

  

  莫未央垂下眼,掩住眼中的心虛,「展爺沒說錯,當時情況危急,我的確沒有拒絕他幫助的理由。」

  

  其實,只要她堅持,她還是可以與他保持距離,但是……她居然無法狠下心來拒絕他。

  

  「你可以先差人回來報個信,我再去接你回府,你這麼做,把燕府的人置於何處?」他怒氣衝衝的質問,氣她為什麼在需要幫助的時候,沒有最先想到他?

  

  莫未央察覺燕祥悉的臉色變得不太對勁,趕緊出聲安撫。「我扭傷腳只是一件小事,何須勞師動眾。況且,再過不久你就要參加科舉考試,你要把握時間念書,別分心了。」

  

  燕祥悉瞬間拉下臉。「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扭傷腳應該趕快告訴我的,你的事比其他的事重要多了。」

  

  「祥悉,請你記住,我是你的嫂子,做任何事或說任何話前,請你考慮一下是否合適。」她義正詞嚴的訓斥著。

  

  她怎麼會察覺不出燕祥悉的心意,只是,他的心意,她壓根無法接受。

  

  「你居然拿身份壓我?你有沒有想過,你被展毅然抱在懷裏,我會怎麼想?燕府的其他人又會怎麼想?」他睜大眼,用譴責的眼神直盯著她。

  

  「我問心無愧,至於其他人怎麼想,我沒有辦法顧慮周全。」她別開眼,眼裏一片漠然。

  

  為了杜絕他對她的感情,她只好狠心傷害他。

  

  「好,你腳扭傷時我不在身邊,讓展毅然幫助你,我無話可說。但現在已經在燕府,他不該一直待在你的房裏不走!」

  

  「你不必擔心,他馬上會離開。」她掙紮著想要掙脫展毅然的大手。

  

  展毅然卻不肯放手,反而將她摟抱得更緊。「未央,你在害羞什麼?以前,你當我貼身婢女的時候,咱們的關係可是比現在更加親密。」他故意火上加油。

  

  有時候,男人的妒意比女人更加可怕。

  

  「展爺,你在說什麼鬼話?」她不敢置信的瞪著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曖昧的話來。

  

  「不是嗎?我說的可是事實,咱們該做的事都做過了。」他意有所指的朝她眨了眨眼。

  

  莫未央氣得快暈了。

  

  「聽說,你有意往仕途發展,如果你真的能夠謀得一官半職,到時候,你再來跟我比試。現在的你,我壓根不看在眼裏。」展毅然不留情面的對燕祥悉說。

  

  他的當頭棒喝,讓燕祥悉渾身一震,呆愣在當場。

  

  「好,咱們來約定,如果我真能謀得一官半職,到時候,你得來向我賠罪。」

  

  「一言為定。」展毅然爽快的允諾。

  

  「祥悉,你先回房去吧!我還有一些話想跟展爺說。」她溫聲說道。

  

  「嗯。」他沒再反抗,摸摸鼻子進屋去了。

  

  燕祥悉走後,他就將莫未央放開。「怎麼樣?有什麼話想跟我說?」他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誠懇模樣。

  

  她輕歎一口氣,接著搖了搖頭。「我真的不知道該罵你,還是該感謝你?」此刻,她的心境真的很複雜。

  

  「不管怎麼說,我對你有所虧欠。」展毅然的心情也是複雜難解。

  

  看燕祥悉這麼奮不顧身的護著她,他竟然對他產生莫名的敵意,也對莫未央產生了強大的佔有欲。

  

  他開始後悔讓未央嫁入燕府,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我很感謝你激勵祥悉往仕途發展,但你剛才不該刻意製造我們兩人有曖昧關係的假象。」她不滿的低聲咕噥。

  

  「我如果不這麼做,他只會繼續迷戀你,變成一個沒有作為的男人。」他淡淡的解釋。

  

  「你……你少胡言亂語。」莫未央心虛的別開眼。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燕祥悉喜歡你,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臉上的表情雖然平靜無波,但瞳眸深處卻閃爍著一道異樣的光芒。

  

  燕祥悉看著未央的眼神,與他一模一樣。

  

  「無憑無據的事,請你不要胡亂造謠。」她垂下眼,硬是不肯承認小叔喜歡上她的事實。

  

  「你若不相信,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問燕祥悉,教他把話說個明白。」他拉住她的手,作勢欲走。

  

  「不!我不去!」她站在原地,不肯移動腳步。

  

  「就因為你不肯表態,讓他誤以為自己還有希望,是你給他不該有的奢望。」

  

  他的語氣輕緩,說出口的話卻一針見血。

  

  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來燕祥悉喜歡她,他就不相信她一點都感覺不出來。

  

  「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管我的私事?」被質問得莫名其妙,她忍不住發火。

  

  他以為他還是她的主子嗎?他憑什麼訓斥她?

  

  「我管你,那是因為我在乎你。」展毅然不經意地說出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的話來。

  

  他承認,當初為了利益,才匆匆將她嫁出去。如今看來,他不僅失去一名伶俐的婢女,還為自己製造了一名難纏的對手。

  

  「你少說風涼話,我不會相信你的。」以她對他的認知,他不可能突然改變心意。

  

  這其中一定有詐,她得小心提防才行。

  

  「剛才,我故意製造咱們兩人有曖昧的假像,目的就是要刺激燕祥悉趕緊謀得一官半職。我的用心良苦,你居然一點兒都感受不到?」展毅然慨然一歎。

  

  經他這麼一說,她才恍然大悟。「你剛才真的是在幫我?」

  

  她還是不相信他會這麼好心。

  

  「當然,要不然,我沒事和燕祥悉交惡,對我有什麼好處呢?又不是吃飽了撐著。」他聳肩攤手。

  

  莫未央頓時陷入一片迷惘當中。他為了補償她,竟然不借與祥悉撕破臉?

  

  或許,他真的變了,變得不再那麼自私,懂得替他人著想。





第七章

  

  「就算你現在做再多事,也無法彌補之前對我造成的傷害。」未央神色漠然的陳述事實。

  

  他帶給她的傷害,已經成為她心裏永遠的傷口,就算結痂痊癒了,還是有疤痕存在。

  

  莫未央冷笑一聲。「我一嫁入燕府就成為寡婦,如果不是燕府的姨娘們心地善良,我早就被視為不祥的象徵給趕出府了。雖然有幸成為燕府的當家,但在你刻意打壓之下,燕府的生意一落千丈,請求你的幫忙還被你冷嘲熱諷。你說,這些傷害我能忘得掉嗎?」

  

  「先前,我的確做得太過分了點,讓我彌補你吧。」

  

  「彌補?你有辦法讓我擺脫燕府少夫人的身份嗎?如果沒有,就不要口口聲聲說要彌補我。」她不由得加大音量駁斥。他一點都不瞭解她的苦。

  

  「我沒有辦法讓你改變現在的身份,但我能幫助你重振燕府的生意,回復以前的榮景。」展毅然自信滿滿的挺起胸膛。

  

  「你想怎麼做?」她隨口問。

  

  「我知道,你最近積極的拜訪鹽官,有意從事鹽運事業,剛好我也想轉型,不如你跟我一起離開滄州,另辟財源。」他提出建議。

  

  「滄州的鹽運事業興盛,這是眾所皆知的事情,我何必遠離自己的家鄉,另尋財路?」莫未央不甚苟同的撇嘴輕哼。

  

  「你想留根家鄉固然沒錯,但滄州的鹽運事業已經被私鹽商瓜分,利潤有限,不見得有利可圖,儘早轉移陣地,才是上策。」他的表情誠懇,語氣不疾不徐,見解精闢,一點兒都不像在說假話。

  

  「那些私鹽商目前橫行無阻,是因為沒有正派的鹽官加以整頓,假以時日,朝廷一定會派任正直有為的鹽官來滄州管理,屆時,私鹽商將再無立足之地,我堅持留在滄州經營鹽運事業。」,莫未央正色重申自己的立場。

  

  展毅然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直視著她。「哪里有利可圖就往哪里去,我不記得自己教過你如此堅持己見。」

  

  「我不見得必須奉行你的經商之道,我很感激你過去教我經商,但請你不要強迫我接受你的理念。」她淡淡的垂下眼,長睫掩住她的雙眸,讓人看不清她的真正思緒。

  

  不是她故意與他唱反調,而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他的某些觀念與她背道而馳。

  

  他眯起雙眼打量她。「如果我沒猜錯,你堅持留在滄州,是為了燕祥悉?」

  

  他沒察覺自己的話中帶著一絲酸意。

  

  莫未央立即揚高音量反駁。「請你不要胡亂猜測好嗎?留在滄州是我自己的意願,不是為了誰才留下的。」

  

  「如果你不是為了燕祥悉,那就跟我一起離開滄州,燕府沒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

  

  「燕府有沒有值得我留戀之處,不是由你來論斷,而是由我來衡量。」她毫不客氣的加以反駁。

  

  「說來說去,你還是為了燕祥悉,才捨不得離開滄州。」他鐵青著一張臉,感覺胸口累積的怒氣即將爆發。

  

  燕祥悉那小夥子到底有哪一點好?值得她放棄發財的機會,堅持留下來。

  

  被無端曲解,她氣怒到不想反駁。「隨便你怎麼想,我無所謂。」

  

  反正,不管她怎麼解釋,他就是聽不進去,她又何必多費唇舌。

  

  「你真的喜歡上燕祥悉了?」展毅然不悅的低吼,臉色相當難看。

  

  他竟然有種被人背叛的感覺。

  

  「就算我真的喜歡上祥悉,那也是我的家務事,與你無關。」她神清淡漠的與他劃清界線。

  

  「我設身處地為你著想,你卻一點兒也不領情,還故意與我唱反調,我真是白費功夫了。」他心灰意冷的搖頭歎氣。

  

  「經過這麼多事,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說的話嗎?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以自己的利益為優先考量,我不可能再信你了。」莫未央斂下眼,眸底深處閃動著堅定的光芒。

  

  「未央,將來你一定會後悔今天所做的決定。這次,我是真心想幫助你重振燕府的事業,請你相信我。」他深吸一口氣,試著再度說服她。

  

  「我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曾經全心全意的信任你,並一心只想待在你的身邊一輩子。那麼無知又愚蠢的我,現在早已經消失不見了,你在我的心目中已經一點信用都沒有了。」莫未央從鼻中哼氣,所說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一樣。

  

  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婢女。

  

  「我不知道你這麼恨我……」展毅然瞠大眼,內心因為她的話,受到不小的震撼。

  

  被她所怨恨,竟讓他感到相當難受與悔恨,這些不該有的陌生情緒,不受控制的跑了出來。

  

  原本該是冷漠無情的他,竟然因為她,而變得多愁善感。

  

  「不!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被你矇騙兩年,卻還傻傻的把你當成正人君子看待,我覺得自己像是個無知的傻瓜。」莫未央以雙臂環抱著自己,秀眉微擰,一臉悔恨。

  

  如果時間能夠重來,她一定不會再犯下同樣的錯誤。

  

  見她心意已決,他不想再勉強她,只好打道回府。

  

  她的拒絕,讓他的心裏產生一股挫敗感。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也讓他正視到,她已經不是昔日那個對他唯命是從的小婢女了。

  

  ***

  

  自從燕祥悉受到展毅然的刺激及嫂子的鼓勵後,他發憤圖強,努力用功念書,在科舉考試中取得功名,並且衣錦還鄉。

  

  最高興的莫過於莫未央及燕府韻姨娘們,大家皆認為莫未央勞苦功高,對她心懷感激,尤其是燕祥悉。

  

  燕祥悉與新上任的鹽官之弟,在京城中一同赴試,結為知交,鹽官之弟雖然落榜,卻促成鹽官與燕祥悉相識。因為這層關係,燕府輕易的取得鹽引,再加上鹽官大力整頓私鹽商,私鹽商消失後,燕府開始獨攬鹽運事業。

  

  這日,展毅然前來拜訪鹽官,碰巧在鹽官府第的門口遇到莫未央。

  

  「展爺,別來無恙。」她客氣的寒喧。

  

  「未央,你們燕府終於重振門楣了。」他誠心祝賀。

  

  「多虧展爺的推波助瀾,祥悉才有今日的成就。」

  

  「我真的沒想到,燕府在你的掌理之下,不僅沒有因此而倒下,還有否極泰來之勢。」展毅然讚美道,不得不佩服她的能力。

  

  「展爺是真心讚美,還是言不由衷?」她試探性的問。

  

  「難道,在你的心目中,我是那麼沒有風度的人嗎?我的人格,這麼不值得你信任?」他不滿的反問。

  

  若是以前,依他暴躁的脾性,早就調頭走人,哪還有耐心與她閒話家常。

  

  「我說過,我不會再相信你,你的人格如何,根本不關我的事。」莫未央冷漠的與他撇清關係。

  

  「現在燕府發達了,你的態度就變了。」他慨然一歎。

  

  「我會變成今日這副模樣,完全是拜你所賜,多虧你先前殘忍的對待我。」

  

  原本,她可以聯合其他同業,採取殘酷的手段對付他的,可是,她沒有,她不想讓兩人的仇恨繼續延續下去。

  

  論心狠手辣,她永遠都及不上他。

  

  「自從見到你傷心落淚,為了保護燕府一家老小而忍氣吞聲,甚至背負讓燕府重振聲勢的龐大壓力後,我對你就另眼相看了。」不管是他說的話或是看著她的眼神,都是前所未有的誠懇。

  

  她捂住雙耳搖頭。「別說了,我不想聽。」

  

  過去的經驗太慘痛,她壓根無法再相信他。

  

  展毅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語氣真摯而誠懇。「相信我,我是真的改變了,為你而改變。」

  

  「你真的變了嗎?為什麼?」嘴裏口口聲聲說不相信他,但她的內心卻已經微微動搖了。

  

  「我說過,我是為你而改變,也許此時你還無法相信我,但我會做給你看。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察覺我的轉變。」

  

  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

  

  「就算我相信你,那又如何?咱們兩人已經形同陌路人了。」她特地強調兩人的身份。

  

  「只要你願意,咱們還是可以恢復成以前的關係,我會比以前更加珍惜你。」

  

  展毅然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證。

  

  「從我嫁入燕府的那一天起,我跟你就恩斷義絕了,你說的話,我會當作沒聽見。」她甩開他的手,旋身欲走。

  

  他卻張開雙臂,擋在她的面前。「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對你的虧欠。」

  

  他的話語很輕、很柔,在她的心湖激起一陣漣漪。

  

  「不!我不會再輕易的受騙上當。」莫未央別開眼,不想再正視他。

  

  他說的話或他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都牽動著她的心。

  

  她好恨這麼沒有定力的自己,明明該對他恨之入骨的,但她就是怎麼也無法狠下心來。

  

  「你是不是顧慮到燕府其他人的感受?如果是,我去跟燕府的大姨娘理論,請她放你自由。」他立即旋身,往燕府的方向大步走去。

  

  為了重新得到她的信任,就算被燕府的人掃地出門,他也不在乎。

  

  情急之下,莫未央趕緊拉住他的手臂。「展爺,你不能去,你這一去,可是會害了我的。」

  

  「沒什麼好怕的,大不了,你再回到展府不就得了。」他反握住她的手,內心早已猜測到她在顧慮什麼。

  

  「事情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我現在的身份不同了。」她垂下眼,喃喃自語。

  

  此刻的她,不知該感到高興還是悲哀?

  

  過去,她一心一意想回到他的身邊,他不肯;現在,他主動要求她回去,她卻已經無從選擇了。

  

  「是我害你得背負這一切,我會負責還你一個自由之身。」展毅然允諾。

  

  就算得付出極大的代價,他也要將她帶離燕府。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不會走的,現在的我,與燕府已經分不開了,我必須與燕府的人同進退。」她說得斬釘截鐵,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堅決。

  

  「你不會在燕府待太久的,你再忍耐一段時間,我會想辦法讓你自由。」展毅然微擡下巴,再次拍胸脯保證。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的人生該由我自己主宰。」她心平氣和的淡道。

  

  她越過他,緩步朝前走去。

  

  「未央。」他突然出聲喊住她。

  

  她納悶的轉過頭來。「還有什麼事?」

  

  「你恨我嗎?」他的表情複雜難解,心中感到忐忑不安。

  

  她閉上眼,無聲的歎了口氣。「以前的我非常恨你,但現在,我已經釋懷了,因為恨並不能解決任何事。」

  

  展毅然望著她的背影,心中的悔恨更深。

  

  愧疚感不斷的在他的心中,擴大再擴大。

  

  展毅然回到展府後,就被大哥冷嘲熱諷,當著大家的面前奚落他,說他以前的婢女成就比他高,並要他像其他商人一樣,到燕府巴結莫未央,以便瓜分燕府的鹽運事業。

  

  為了不被大哥瞧扁,及不想讓家人失望,他只得硬著頭皮來到燕府找莫未央。

  

  「展爺,咱們不是才碰面沒多久,你就這麼急著來見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最近變得這麼搶手?」她悠哉的自我揶揄。

  

  「聽說,你從鹽官手上拿到鹽引了?」展毅然小心翼翼的試探。

  

  「沒錯,這並不是什麼大消息,展爺不是老早就知道了?」她爽快的承認,不解他何以明知故問。

  

  展毅然思忖著該如何開口比較妥當。「之前,我曾經告訴過你,我有意轉型,從事鹽運事業。」

  

  「是啊!當時,你曾經試圖說服我跟你一起離開滄州,可惜我沒答應。事實證明,我的堅持是對的。」她的口吻帶著慶倖。

  

  「我不得不承認,你的確是有先見之明,只不過,滄州的鹽運事業如此龐大,光憑你一人之力,恐怕掌管不來。難道,你不打算找個合作夥伴嗎?」他意有所指的探問。

  

  「你這麼問的意思,該不會是希望我找你當合作夥伴吧?」她譏誚的反問,眼裏帶著一絲輕蔑之色。

  

  「展府勢力龐大,在商界擁有一席之地,再加上人脈廣、生意多,有我加入,你在商場是如虎添翼。」他志得意滿的自我吹捧著。

  

  莫未央輕哼一聲,毫不客氣的奚落。「我承認,你在商場上擁有呼風喚雨的能力,但你沒接觸過鹽運事業,跟我一樣是新手,既然你沒比我有本事,我何必找一名新手合作,折騰自己。」她的態度咄咄逼人,一點都不留情面。

  

  「以展府在商場上的聲譽,想與我合作的人多如過江之鯽,我願意找你合作,算你走運,但你卻一點兒也不懂得好好珍惜。」他微擡下顎,神情帶著幾分倨傲。

  

  若不是他有心與她一起開創新事業,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不需要前來燕府碰這一鼻子灰。

  

  「既然展大爺這麼炙手可熱,何必找我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商人合作?我高攀不起。」她說得字字帶刺。

  

  原以為,他不像以往那樣霸道了,孰知,他還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未央,你堅持不肯跟我合作,是不是因為你還在記恨?」他的口氣變得有點嚴厲。

  

  「與其說我記恨,不如說,你太會耍心機了。前一刻,你才在我的面前懺悔,口口聲聲說你想補償我,下一刻,你就想來瓜分我辛苦爭取而來的鹽運事業。你的行為,讓我懷疑你是有計謀的,想用咱們過去的情分誘騙我上當,以便圖利。」莫未央不滿的控訴。

  

  「這是兩碼子事,你不該混為一談。再者,我從未想過利用咱們過去的情分,逼迫你與我合作。」他繃緊下顎,略微激動的辯白。

  

  「你若沒有意圖,自是最好,我已經不想跟展家扯上任何關係。」

  

  「我是真心誠意的想與你合作。」展毅然抑下怒氣,壓低音量說道。

  

  他克制自己,避免再與她有任何口角。他不想再將兩人的關係搞僵。

  

  「想與我合作的人,每個都比你有誠意,也許他們不夠有錢有勢,但不會像你一樣自私自利。」她乾脆把話講白了。

  

  「現在的你,似乎此以前更敢直言了。」他神情複雜的望著她。

  

  「老話一句,全都是拜你所賜。」她面無表情的別開臉。

  

  「我早就想過自己今天也許會被你拒絕,不過,我不會放棄,也希望你再考慮一下與我合作一事。」他極有風度的拱手,一點都沒有發火的跡象。

  

  也許是被她拒絕過太多次,他已經麻木了,情緒起伏不再像以前一樣激烈。

  

  莫未央神情複雜的睞了他一眼。「你請回吧!我沒有與你合作的意願。」

  

  知曉她的個性倔強,他不再強求,反正,她是嘴硬心軟的女人,他就不相信自己無法說動她。

  

  總有一天,他會想辦法讓她再做回原來那個單純的自己。




第八章

  

  展毅然回到家後,展飛鵬見他看起來似乎悶悶不樂的,便藉機揶揄他。

  

  他隨口探問著。「怎麼?事情談得不順利嗎?未央給你釘子碰了?」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當家做主的人是我,生意有沒有談成,不關你的事。」展毅然口氣不善的回答。

  

  「我這個做大哥的在關心你,你怎麼反倒數落起我來了?真是好心沒好報。」他皺眉歎氣。

  

  「你安的是什麼心眼,你自己心裏清楚得很,不需要我點破。你巴不得我早日被拉下當家的位置。」展毅然撇嘴冷哼。

  

  他知道大哥早就覬覦當家之位很久了。

  

  「我比你年長,又是嫡出,比你這個庶出的更有資格當展府的當家。」展飛鵬挺起胸膛,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沒有人願意永遠屈居人下,尤其兩人還是不對盤的兄弟。

  

  他等展毅然出紕漏,已經等了好幾年。

  

  「嫡出又如何?你沒有持家的本事,只會將家產敗光而已。」他意有所指的嘲諷。

  

  他的諷刺及輕視,徹底激怒展飛鵬。

  

  「我承認,過去我的確揮霍無度,可是,近幾年,我已經收斂很多了。而且,我的經商能力也精進不少,只要爹肯給我機會,我不見得會表現得比你差。」他以篤定的口吻,自信滿滿的宣示。

  

  「爹讓你經營的幾間鋪子,不是虧損就是倒閉,你還敢說你的經商能力精進不少?」展毅然更為不屑的撇嘴哼道。

  

  「比較賺錢的鋪子都是你在經營,我分配到的鋪子,生意本來就比較冷清。再加上,做生意本來就有風險,鋪子經營不善,不能全都怪到我的頭上來。」他不滿的低聲咕噥。

  

  「我承認,做生意的確是有風險存在沒錯,不能保證一定賺錢,不如,你將鋪子全部交還給我經營,我保證一定經營得比你更加穩當,到時候就看得出來誰比較有資格當家。」展毅然隨口提議。

  

  實際上,他是想收回他的經營權。

  

  「你當我是傻瓜嗎?我若將鋪子全交給你經營,那我以後不就要聽命於你,我才不會輕易上當。」展飛鵬斬釘截鐵的拒絕。

  

  「沒想到你還聽得出,我打算收回你那些鋪子的經營權,這麼說來,你還不至於太笨嘛!」他扯唇,毫不客氣的譏笑。

  

  「你也別太囂張,你連自己以前的婢女都鬥不過,簡直笑掉人家的大牙,還敢取笑我。」展飛鵬反唇相譏。

  

  「我沒有鬥不過她,只是還沒說服她而已,只要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夠成功的從未央那裏瓜分鹽運事業。」他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證。

  

  展飛鵬嗤笑道:「說來說去,你今兒個到燕府找未央,等於是白跑一趟了。未央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會答應你的,勸你還是別白費功夫。」

  

  展毅然不以為然的撇嘴。「未央這個人外表堅強,內心脆弱,非常重感情,只要我對她動之以情,她總有一天會心軟。」

  

  「別人我是不敢說,但是對你而言,我看很難。」他邊歎氣邊搖頭。

  

  「何以見得?」展毅然不服氣的擰眉反問。

  

  被任何人瞧扁,他都可以忍受,唯獨被不學無術、只會揮霍的大哥瞧扁,他的心裏實在不舒坦。

  

  「未央重感情,那是針對曾經幫助過她的人,而你,不僅利用她,還讓她成了寡婦,她又不是腦袋壞掉了,怎麼可能跟你合作生意?」他誇張的直嚷嚷。

  

  「我是滄州鼎鼎有名的商人,沒有什麼事情是我辦不到的,憑我的本事,未央遲早會答應跟我合作。」展毅然的眼神透露出志在必得的決心。

  

  「有自信是很好,就怕到時候目的沒達成,反倒成為眾人的笑柄。」他絕對會第一個取笑他。

  

  「我不會有讓別人取笑我的機會。」尤其是大哥。

  

  「既然如此,咱們就來打個賭,如果你成功的從未央那裏瓜分鹽運事業,我就把鋪子的經營權全交還給你,反之,你得讓出當家之位。」展飛鵬的眼裏寫滿了算計。

  

  展毅然遲疑了片刻。「真要賭?你不會後悔?」

  

  「後悔的人應該是你才對。」他無所謂的聳聳肩。

  

  「賭就賭,怕你不成?反正,這場賭局我勝券在握。」他鮮少有失敗的時候。

  

  「我給你兩個月的時間,時間一到,你若沒拿到鹽業專賣權,我就接手展府當家的位置。」他野心十足的磨拳擦掌。

  

  「你現在做做白日夢,我是不會反對的。」展毅然涼涼的嘲諷。

  

  「對付女人,大哥我很有一套,需不需要我傳授你幾招?」他眨眨眼,一副痞樣。

  

  展毅然看了很想發火,但還是忍了下來。「不必了,你還是多花點時間,研究該怎麼經營鋪子,否則,鋪子由我接手後,你就變成展府裏吃閒飯的人了。」

  

  「你……你少說大話了,我等著看你失敗。」他惡狠狠的咬牙斥駡。

  

  「相信我,你不會等到那一天的。」展毅然自信的扯唇。

  

  ***

  

  自從與大哥定下賭約後,展毅然開始精心佈局,想讓莫未央重新接受他、信任他,甚至……再愛上他。

  

  他積極的拜訪燕府,挖空心思討好莫未央的姨娘們,希望借由她們的力量感化她。

  

  只可惜,無論用什麼方法,她一點都不為所動。

  

  她甚至一見到他,就給他臉色看。

  

  「你怎麼又來了?你當燕府是你家廚房,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嗎?」她從不知道他是這麼死皮賴臉的人。

  

  「我以為你喜歡做事積極的男人,而且,我之所以三天兩頭前來燕府報到,是因為想看到你。」展毅然毫不掩飾的吐露心裏對她的渴望。

  

  「展爺,我可是已婚婦人,你這麼說,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難道你不懂得避嫌這兩個字怎麼寫嗎?」她淡淡的嘲諷,故意給他難堪。

  

  他這個人最重面子,只要她不斷打擊他,他很快就會知難而退。

  

  「咱們是舊識,不需要避諱什麼。再者,我上燕府找你,談的都是公事,我並未說過或做過什麼不合宜的事。」他不疾不徐的為自己辯解。

  

  「我不希望見到你,一見到你,我就會想起許多痛苦的回憶。」她以雙手環住自己的雙臂,神色黯然。

  

  「請你相信我,我已經改變了,我為過去對你造成的傷害道歉。」他的語氣誠懇,表情充滿懊悔。

  

  「傷害既已造成,你現在就算道歉個一千次、一萬次也來不及了。」莫未央殃殃不樂的指責。

  

  「只要你肯原諒我,我就算道歉個一千次、一萬次也無所謂。」他滿不在乎的聳肩。

  

  她別開臉,輕哼一聲。「好聽話誰都會講,誰知道你是不是真心悔過?」她擺明不相信他的說詞。

  

  「我是真心想彌補你,不信,你跟我回到欣榮村看看。」展毅然伸出手,等著她的回應。

  

  莫未央盯著他的大掌,遲遲沒有動作。「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她的眼神中寫滿戒備及提防。

  

  「以你今日的身份地位,我敢對你玩什麼把戲嗎?你的背後可是有高官在撐腰的。跟我走一趟,對你並沒有什麼損失。」他沈聲低語。

  

  她遲疑了片刻,終於將緊皺的眉心舒展開來。「好,我就跟你走一趟欣榮村,看你能變出什麼花樣來?」

  

  展毅然但笑不語,率先往燕府大門外走去。

  

  ***

  

  兩人乘著展府的馬車來到欣榮村。

  

  來到小時候居住的地方,她的心裏百感交集,眼中盈滿水霧。

  

  她默不作聲的四處探看,展毅然的聲音突然從她的頭頂上方傳來。「你的爹娘已經遷徒到其他地區了,不必擔心碰見他們。」

  

  她輕哼道:「你少故作好人了,我才不怕見到他們。」

  

  嘴裏說得滿不在乎,事實上,她真的很怕碰見爹娘,因為,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狠心的他們。

  

  當兩人步下馬車時,擡眼望去,過去頹敗的小村落已經變得煥然一新,成為熱鬧的市集。「怎麼會這樣?」

  

  「我是商人,只要肯投注心血及錢財,這個地方不繁榮也難。」他泰然自若的扯唇淡笑,

  

  「你為什麼這麼做?」她不自覺的脫口詢問。

  

  「當然是為了你。」展毅然想也不想的回答,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

  

  「為了我?」她微挑眉審視他,思忖著他話裏的真實性。澄澈的水眸閃動著複雜的幽光。

  

  眼前的男人,真的會為她做出這種費盡心思的事嗎?

  

  「那是當然的,因為這裏是你的故鄉,對我來說也有特別的意義。如果沒有經過欣榮村,我不會遇見你,欣榮村對我們兩人來說都別具意義。」他遙望著前方,似乎在緬懷過去。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的聲音帶點哽咽。

  

  「我這麼做不是要你感謝我,或者馬上對我改觀,我只是認為,自己必須為你做點什麼。」

  

  當她想接話時,一名頭上梳著兩個髮髻的小女孩跑了過來。「展爺,您來了?怎麼不先派人知會一聲呢?」

  

  小女孩的臉頰上有兩個淺淺的酒渦,聲音清脆,笑起來甜甜的,有點像當年的莫未央,連她本人看了都覺得驚訝。

  

  「水娃兒,我只是帶這位姑娘來欣榮村走走看看,不希望驚動任何人。」他慈愛的摸摸小女孩的頭。

  

  「這樣啊!那我就不打擾了,掌櫃托我買的東西,我還沒買齊呢。」她俏皮的吐吐粉舌。

  

  「你去吧!」他隨手一揮。

  

  莫未央盯著小女孩的背影出神,展毅然主動告知她的來歷。「三個月前,她的爹爹要將她賣給人口販子,我救了她,讓她在展府於此地開的分店做事。」

  

  「她的遭遇跟我有點相似。」她悄然一歎。

  

  「我保證,將來我絕對不會把她嫁給她不願意嫁的人。」展毅然直盯著她盛滿哀傷的雙眼。

  

  「你保證?」她急急的尋求他的承諾。

  

  「我保證。」他爽快允諾。

  

  「我想再到其他地方走走。」她卸下心防,不再對他處處防備。

  

  「你想在這裏待多久就待多久,我一定奉陪到底。」他走在她的身旁,像是護花使者一樣,伴隨在她的身側。

  

  她沒有反對,也沒給他臉色看,心平氣和的往前走去。

  

  展毅然知道他已經踏出成功的第一步,突破了她的心防。

  

  接下來,他得加把勁,讓她把對他的感情表露出來。

  

  兩人在小村莊隨處走動,沿途引起不少人的側目,還有一些待嫁的閨女前來問候寒喧。

  

  「展爺,你好久沒來咱們欣榮村了,今兒個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綁著麻花辮的小姑娘朝他頻送秋波。

  

  他視而不見。「我是陪莫姑娘來的,這裏是她的家鄉。」

  

  「莫姑娘?」她將莫未央由上至下打量了一番。「她長得好美喔!該不會是你的心上人吧?」她的問話帶著酸意,看著莫未央的眼神充滿嫉妒。

  

  他朝莫未央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眼,含笑說:「她的確是我心儀之人,只不過,她不答應嫁給我。」

  

  他故意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大手自然的攬在她的纖腰上,兩人看似親密。

  

  莫未央下意識的掙紮著,想甩掉他大手的箝制,沒想到,他握得緊緊的,她怎樣都甩不開,只能慍怒的瞪著他。

  

  「原來如此,展爺慢慢巡視,我先去忙了。」得到一項天大的消息,她得趕緊去向其他人通風報信才是。

  

  這欣榮村裏待嫁的姑娘,有一半以上都奢望能夠嫁給展毅然,這下子,可能所有姑娘都要芳心破碎了。

  

  綁著麻花辮的小姑娘走後,莫未央就怒氣衝衝的推開他。「你剛才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你想破壞我的清譽不成?」

  

  見她小臉染上怒氣,雙頰像紅透的蘋果一樣,他的眼中帶著欣賞之色。「你連生氣的樣子都好美。」

  

  她的臉漲得更紅。「你少東拉西扯的,快點回答我的問題。」

  

  「剛才,我說的話都是真心真意的。」他正色望著她,眸底深處跳動著幽微的火光。

  

  「你別開玩笑好嗎?我是一名寡婦,你怎麼能夠娶我?」她邊說邊往後退了一步。

  

  展毅然卻傾身靠近她。「寡婦也能再嫁,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不可能的,我還肩負燕府生計的重責大任。」沈重的壓力,讓她突然覺得胸口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他趕緊握住她的手。「讓我為你承擔這些重責大任,只要你願意,我會娶你,也會照顧燕府一家老小,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要娶我?你不怕被人取笑,說你娶到一個會剋夫的寡婦?」她淒涼一笑。

  

  她那哀傷的眼神及絕望的表情,深深的揪緊他的心。

  

  直到此刻,他才察覺到自己真的罪孽深重,他的自私,害苦了她,讓她每天都活在痛苦當中。

  

  「你不是會剋夫的寡婦,在我的心目中,你一直是聰明伶俐的婢女,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展毅然的神情激動,大手不自覺的將她握得更緊。

  

  「這些話,你若能在我出嫁前告訴我,咱們兩人如今不會如此疏離。」她慨然一歎。

  

  她很想從目前的困境中解脫,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未央,我現在說還不算太晚,我會盡力彌補之前造成的錯誤,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他鍥而不捨的請求。

  

  唯有堅持下去,才有機會打動她的芳心。

  

  她沈默了半晌,吸了吸鼻子。「你想娶我,只是因為不想再被罪惡感折磨,你不是真心喜歡我的。」

  

  她長相這麼平凡,又沒有家世背景,如何能夠配得上他?

  

  「我承認,我的罪惡感很重,可是,我是真心喜歡你,絕對不是謊言。過去的我,門第觀念太重、唯利是圖,造成難以挽回的遺憾。現在,我不能再冒任何失去你的風險,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讓你回到我的身邊。」

  

  「你真的希望我回到你身邊?」她不確定的問,覺得自己宛如身在夢境當中,有種不真實的感受。

  

  「我時時刻刻都希望你回到我的身邊。」展毅然加重語氣宣示。

  

  莫未央瞬間紅了眼眶。她等這句話等了兩年,沒想到,當她成了寡婦後,她的美夢才成真,只是,一切都為時已晚。

  

  「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她捂著臉,悲傷的低聲啜泣。

  

  面對他的真情表白,她的思緒全都亂了,心中百味雜陳,既甜蜜又哀傷。

  

  他捧住她的臉,薄唇在她的額頭上印下溫柔的一吻。「別再為任何事心煩,從今以後,我會成為你的天,為你承擔一切,把煩惱的事全都交給我。」

  

  她擡頭,淚眼腺朧的望著他。「我能相信你嗎?」她的神情帶著不確定。

  

  「相信我。」他將她抱在懷裏,大手輕輕的拍撫著。

  

  她的肩膀微微顫抖著,聲音哽咽,他可以明顯的感受到,她肩上承擔的壓力有多重。

  

  他是真的想保護她、憐惜她,讓她待在自己的身邊一輩子。

  

  忽然間,他的眼角瞥到剛才綁著麻花辮的小姑娘,帶領著一群姑娘朝他的方向走來,而且,每個人的眼神都帶著不滿,於是,他拉住她的手往馬車的方向跑去。

  

  「未央,咱們該閃人了。」展毅然邊跑邊朝她努努嘴。

  

  她往後一看,果然見到來意不善的一群人。

  

  「她們是……」悲傷的情緒被沖散,她的注意力全被那群姑娘給吸引住了。

  

  「若被她們逮著,她們每個人吐一口口水,咱們就會被淹死了,絕對不能被她們追上。」他殷殷叮囑。

  

  「怪了,她們要找的是你,為什麼要拖我下水?」她扭動手腕,想掙脫他的箝制。

  

  「話可不能這麼說,你是我喜歡的人,她們若是想洩憤,該找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他悠哉的扯唇。

  

  「展毅然,你不該把我拖下水的!」她忿忿不平的握拳抗議。

  

  「來不及抱怨了,你如果跟著我跑,還有可能躲過她們,你若放手,很快就會被逮住了,她們一個個都比你健壯。」他實話實說。

  

  她害怕的咽了口口水,瞭解到女人的嫉妒心有多麼的可怕。「你……你千萬別放手。」這下,換她緊緊的反握住展毅然的手。

  

  他低笑,加快腳步往前跑,清涼的風迎面拂來,帶來一股屬於她的馨香。

  

  唯有在此刻,他才感受到兩個人是一條心的。

  

  兩人在一群姑娘們追上來前坐上馬車,往回程急駛。

  

  當馬車往前馳騁時,兩人相視而笑。

  

  「天啊!那群姑娘也太瘋狂了,你到底對她們做過什麼?」她邊喘邊揶揄。

  

  「我喔!我曾經與她們在花前月下談情,對她們許下山盟海誓,告訴她們我將來會娶她們。」他半開玩笑的說著。

  

  但她卻信以為真,紅撲撲的小臉垮了下來。「沒想到,你不僅做生意有一套,連哄女人也相當拿手。」她輕哼一聲,別開了臉。

  

  展毅然伸出大手,捧住她的雙頰,將她的臉轉正。「你在嫉妒嗎?」

  

  「我沒有。」她打死也不承認。

  

  「你放心,我不是那麼濫情的人,這些甜言蜜語,我只會對你一個人說。只有你,是我唯一想娶的女人。」他深情的望著她。

  

  她害羞的垂下眼,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他握住她的肩膀,將她的頭靠在他的胸前;兩人互相依偎著。

  

  雖然,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但馬車內的氣氛卻溫馨又甜蜜。

  

  莫未央察覺自己已經漸漸對他打開心防,不再那麼怨恨他。而且,以前那種喜歡他的感覺,變得越來越強烈。

  

  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心了。




第九章

  

  莫未央與一名重要的客人,在客棧談生意,對方見她是女流之輩,對她百般刁難。

  

  展毅然碰巧也在這間客棧裏與客人應酬,見她被人欺負,他挺身而出護著她。

  

  那人看在展毅然的面子上,不敢再為難莫未央,爽快的簽下合作契約。

  

  莫未央主動向他道謝。「展爺,謝謝你剛才為我解圍。」

  

  「小事一樁,無須掛懷。」他隨意揮了揮手。

  

  她肯主動向他道謝,除了讓他感到意外,內心還有點竊喜。

  

  這就代表,他這陣子的苦心佈局,沒有白費功夫。

  

  「身為女子,在商場的確不如男人好辦事。」大多數的人還是會歧視女人,甚至看輕女人。「其實,你已經表現得很好了,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裏。」展毅然真心誠意的讚美她。

  

  「你的意思是,我的表現已經得到你的認同了嗎?」她試探性的反問。

  

  不久前,他還無法苟同她在商場上的表現。

  

  「我早就已經認同你了,只是礙於面子,不肯承認罷了。」他坦白直言。

  

  「能夠得到你的肯定,我感到很開心,畢竟,是你教會我這些經商知識的。」

  

  她的唇邊綻放一朵笑花。

  

  她迷人的笑靨,讓他有短暫的失神。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你的優秀表現,是你自己努力經營得來的。」他的語氣充滿讚賞。

  

  「好了,咱們就別再互相吹捧了。這幾天,我有認真在想與展府合作一事,你在商場有一定的聲譽,客源多又穩定,或許,咱們在鹽運事業上分工合作,能創造出更大的商機。」她正色提議。

  

  展毅然悄然扯唇,深知自己的計策即將奏效,但他知曉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於是假裝客氣的拒絕。

  

  「你不是說過,比我有誠意的人太多了,你不見得要與展府合作。再者,我從未接觸過鹽運事業,怕會拖累你。」他垂下眼,輕歎一口氣,想用欲擒故縱的策略引她上鉤。

  

  「我也不曾接觸過鹽運事業,或許,咱們可以一同摸索學習。」莫未央耐著性子勸說。

  

  「這件事不急,咱們再從長計議吧!」暫時先將步調放慢,她會更加相信他的誠心,更加信任他。

  

  這時,外面突然下起傾盆大雨。

  

  展毅然隨口問道:「未央,外面下雨了,我看到你們燕府的馬車似乎停在兩條巷子外,離客棧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你是否有帶傘出來?」

  

  「我沒帶傘出來,今早出門時天氣明明不錯,誰知會突然變天?」她懊惱的擰眉。

  

  「這樣吧!我有帶傘,我先送你回到馬車上。」他有禮的建議。

  

  「那怎麼好意思,怎好耽擱你寶貴的時間?」她看得出來,他的生意還沒談成呢。

  

  「為了你,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得先擱下。」展毅然淡笑著回答。

  

  「萬一害你損失一筆生意,我可賠不起。」她半開玩笑的試探。

  

  「與你比起來,損失一筆生意根本不算什麼,對我來說,你比較重要。」他的話語輕柔,卻在她的心湖投下一顆巨石,激起一陣漣漪。

  

  能夠被他排在第一位,被他所珍視,這讓她的內心感到無比的喜悅。

  

  「走吧!」展毅然自然而然的拉起她的手,她也沒有反抗或掙紮。

  

  兩人同撐一把傘,在雨中慢慢的散步,這麼溫馨的景象,讓她有種錯覺,彷彿時光又回到兩年前一樣。

  

  她顧著回憶過往,沒有發現他為了不讓她淋到雨,自己半邊身子都被淋濕了。

  

  上馬車前,她回過頭向他道謝,才發現他的頭上及肩膀都是濕的。「你怎麼被雨淋成這樣?」她的口吻既心疼又懊惱。

  

  剛才,她不該自顧自地出神的。

  

  他卻不以為意的淡笑著。「我是男人,淋點小雨根本不算什麼,只要你沒被雨淋到就好。」他無所謂的聳肩攤手。

  

  「好歹把頭髮擦一下。」她掏出隨身攜帶的帕子,替他拭乾額際及頭髮上的雨水。

  

  她的舉動,讓展毅然一顆心急速跳動著。

  

  「未央,你肯原諒我了?」他激動的握住她的手,眼中寫滿期待。

  

  她遲疑了片刻,才慢悠悠的道:「是的,我原諒你了,經過這陣子的相處與觀察,你的表現已經通過考驗,我沒有繼續恨你的理由了。」

  

  只要他有心改過,她何必把怨恨深藏在心裏一輩子。

  

  她一直相信他的本性是善良的,先前的自私自利,只是因為環境逼迫使然。

  

  「聽你這麼說,我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展毅然邊笑邊歎了口氣。

  

  雖然,一開始他是有目的接近她,但越與她相處,他越被她純真善良的魅力吸引。

  

  「雨越下越大了,你還是趕緊回到你的馬車上吧!」她微擰眉,看到雨絲不停飄落在他的身上。

  

  「你這麼急著趕我走,真讓我傷心。」他擺出一張苦瓜臉。

  

  「我是為你著想,你再繼續站在這裏,遲早會淋成落湯雞。」莫未央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

  

  「我等你的馬車離開就走。」言下之意是,他要目送她離開。

  

  知曉他是說到做到的男人,她無奈的聳聳肩。「好吧!記得待會兒趕緊回到你的馬車上。」

  

  他漫不經心的點點頭。

  

  當馬車駛離一小段距離後,他仍然站在原地,沒有要離開的跡象。

  

  她要車夫停下馬車,掀開簾幔,將頭伸出車外。「展爺,你快回到馬車上!」

  

  她揚高音量喊著,但雨聲太大,覆蓋了她的聲音,她不確定展毅然是否聽見。

  

  展毅然朝她揮了揮手,邊往自己的馬車方向走去,邊回頭望著她。

  

  當馬車繼續前行時,她一樣回頭看著他,兩人就這樣依依不捨的分別。

  

  莫未央突然發覺,她想多跟他相處一會兒,就算多說一句話都好,才剛分開而已,馬上又渴望見到他。

  

  她知道自己不該有這種心思,可是,她真的管不住自己的心。

  

  她的心,好像已經遺落在他的身上了。

  

  隔天,展毅然不慎染上風寒,卻堅持前來燕府見莫未央。

  

  燕祥悉正要出門,見到展毅然又來騷擾嫂子,毫不客氣的數落他。「展毅然,你怎麼又來了?我嫂子已經被你徹底利用過了,你還想怎麼樣?你是嫌她的遭遇還不夠淒慘嗎?」他忿忿不平的握緊雙拳,很想揍他一事洩恨。

  

  他與他,有新仇也有舊恨。

  

  「關於這點,你儘管放心,我已經決定用我的下半輩子彌補她。總有一天,我會想辦法讓她回到我的身邊。」展毅然自信滿滿的拍胸脯保證。

  

  「你少自以為是了,我嫂子怎麼可能回到你身邊,她又不是腦子壞掉了。你把她害得這麼慘,她怎麼還肯聽你的話?」燕祥悉冷嗤一聲,擺明瞭不相信他的話。

  

  「這陣子,我常常跟她碰面,她已經原諒我當初對她的傷害,我又重新得到她的感情及信任了。」他言之鑿鑿,對自己相當有自信。

  

  「瞧你說得跟真的一樣,你沒事吧?是不是在做白日夢?」他這些話拿來騙小孩可以,但他可不會輕易相信。

  

  「你先請人通報一聲,未央一定會見我的。」他想硬闖,卻被燕祥悉擋下。

  

  「誰都不許告訴大少奶奶。」燕祥悉正色下令。

  

  四周的奴僕們全都乖順的低下頭來,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未央真的原諒我了,所以,請你不要阻止我見她。」他鍥而不捨的勸說。

  

  他明白燕祥悉是故意找他麻煩,可是,他不想跟他撕破臉,以免讓未央為難。

  

  燕祥悉推了他的胸膛一下。「不管她是不是已經原諒你了,我一定要阻止你們兩人繼續見面。」

  

  嫂子的身份特殊,萬一踏錯一步,整個人生就毀了。

  

  「我要見未央,我非見到她不可。」現在的他,有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心情。

  

  燕祥悉的固執不亞於他,不論他好說歹說,他就是不肯放行。

  

  兩人僵持了好半晌,剛好莫未央要出門巡鋪子,碰到火藥味濃重的兩人,她趕緊出聲緩頰。

  

  「祥悉,你不是急著出門,怎麼還杵在這裏?」她看了看兩人,知道他們一向不對盤。

  

  「我是為了你,想替你趕走討人厭的蒼蠅。」他的眼神直視著展毅然。

  

  展毅然不以為意的聳肩。「我只不過是想見你一面,見完之後,我馬上走。」

  

  「祥悉,你有事忙就快去吧!來者是客,我會好好招呼展爺的。」她的話語輕柔,但話中卻帶著不容人反駁的威嚴。

  

  燕祥悉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

  

  「展爺,祥悉年輕氣盛,請你不要責怪他。」她有禮的賠罪。

  

  「我不怪他,畢竟,他的出發點是為了你好。」他冷靜的分析。

  

  「外面風大,咱們先進屋裏再說。」她想,他可能在外面站了好一陣子,吹了不少冷風了。

  

  當她旋身欲走,眼角餘光卻瞄到他身子不穩的晃了一下。「你沒事吧?」她趕緊沖過來扶住他。

  

  當她一碰觸到他的手,就發覺他的體溫似乎有點高。「你發燒了。」

  

  他不以為意的低語。「大概是昨天淋太多雨,再加上晚上沒有睡好,才會染上風寒,不礙事的。」

  

  「怎麼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不懂得照顧自己?」莫未央隨口抱怨。

  

  「好懷念你這種又像罵人,又像抱怨,實際上是發自內心關心我的語氣。」展毅然的眼神直盯著遠方,似乎在緬懷過去。

  

  被直接道破心事,她有點羞赧的漲紅雙頰。她的確是很懷念從前當他貼身婢女的日子。

  

  「好了,別跟我扯些有的沒的,你先跟我進來,我差小婢去煮一碗薑湯,替你去去寒。」她沒想太多,就拉著他的手往內走。

  

  即便沿途有不少質疑的眼光投來,她卻完全沈浸在過往甜蜜的氛圍中,無視那些怪異的眼神。

  

  當小婢端來薑湯後,他雖然皺了皺眉頭,卻還是把一碗薑湯喝完。

  

  見此情景,莫未央大感詫異。「展爺從前不喜歡喝薑湯的,怎麼現在改變口味了?」

  

  「不是改變口味,而是這碗薑湯是你對我的心意,我若不喝,豈不是糟塌了你的心意?」他坦率的回望著她。

  

  心想,就算要捏著鼻子喝,他也會做到。

  

  她為他的改變感到驚喜。「沒想到,我能夠對你產生些微的影響力?」

  

  「豈只是些微,你對我的影響太大了,大到我每天都不得不來燕府報到,大到為了見你,我可以忍受燕祥悉的挖苦。」

  

  她微噘嘴,故意瞠道:「你以為我高興你來嗎?你常來燕府,對我造成不小的困擾。」

  

  展毅然明白人言可畏的道理,但為了見她,他無法考慮太多。

  

  「就因為會造成你的困擾,所以,我更要常來見你,唯有如此,才能讓你跟大家看到我的真心。」他認真的凝視著她。

  

  「就怕你將來會落得兩頭空。」她意有所指的暗示。

  

  世人對寡婦的批判總是特別嚴格,她根本是沒有將來的人。

  

  「就算落空也無所謂,至少證明我曾經努力過,再者,我不是輕言放棄的人,我想要的東西,我一定會努力爭取。」他的口氣淡淡的,眼神卻很堅決。

  

  「我怕你將來會後悔。」她不值得他花費心思在自己的身上。

  

  「會不會後悔,該由我來論斷。」展毅然固執己見。

  

  「滄州有許多家世人品都相當不錯的閨女等著嫁你,你該好好把握才是。」

  

  「我的心裏、眼裏都只有你,其他女人,都入不了我的眼。」他直視著她的雙眼,彷彿這樣可以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你……」莫未央詞窮,不知道該怎麼勸他才好。

  

  「好了,既然如願見到你了,我該走了,明日我會再來。」他跨步,往大門口的方向走去。

  

  「你等一下。」她招來小婢,朝她低聲交代。

  

  「怎麼?太想我,捨不得我太早離開嗎?」展毅然邊說邊笑,心情愉悅。

  

  「生病發燒的人還能開玩笑,我看你應該沒事了。」她壓低聲嗓道。

  

  「男子漢大丈夫,不會把這種小病小痛看在眼裏。」他狀似不在乎的擺手。

  

  「原本,我是想拿一件外袍給你披上的,既然你已經不礙事了,那我就不多此一舉了。」她不以為意的撇撇唇。

  

  展毅然在心裏喊糟,趕緊改口。「我突然覺得身子有點發寒,還是向你借一件外袍比較妥當。」他誇張的用雙手搓了搓手臂。

  

  明知道這是他一貫的伎倆,但她還是自願上當。

  

  「好吧!我就先將要送給祥悉當生辰禮的外袍,拿來借你穿。」

  

  反正,祥悉還不知道她偷偷做了一件外袍給他當生辰禮,大不了再買一件更華麗的外袍給他穿就好了。

  

  當莫未央親手將外袍披在展毅然身上的時候,他的胸口突然湧上一股暖流。

  

  他抓緊外袍,深深的體會到她帶給他的溫暖與快樂,遠比賺錢更讓他感到充實與幸福。

  

  ***

  

  隔天一早,展毅然又來燕府見莫未央,每天來見她,似乎成了他的例行公事。

  

  而燕祥悉為了防止他前來糾纏嫂子,一大早就找來兩名差役,一起站在大門口等待他。

  

  一想到最近嫂子時常心不在焉,或傻笑、或沈思,彷彿陷入熱戀當中,他就一肚子火。

  

  他暗戀嫂子許久,卻無法得到她的芳心,憑什麼曾經傷害過她的展毅然,可以重新得到她的心?

  

  當他一見到展毅然出現,馬上使喚兩名差役將他架住。

  

  「燕祥悉,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口氣不善的質問。

  

  「你私闖燕府,我要將你關入地牢候審。」燕祥悉說得理所當然。

  

  「你憑什麼將我關入地牢,我犯了哪一條罪?」他根本就是濫用官權,仗勢欺人。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騷擾良家婦女,我有職責將你逮捕入獄,以確保百姓們的安全。」他表面上鎮定自如,實際上,內心洶湧澎湃。

  

  他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

  

  尤其看到展毅然身上披的那件外袍,他的怒氣瀕臨爆發邊緣。

  

  他曾經偷偷看到嫂子在縫這件外袍,以外袍的大小來看,有可能是縫給他當生辰禮的,他等這件禮物已經等了好久,沒想到,到頭來,原本屬於他的禮物卻轉送給展毅然。

  

  這就好像他心儀的女人,投入別人的懷抱一樣。

  

  「我跟未央是彼此相愛,你只是找名目破壞我們兩人的感情。」展毅然咬牙切齒的瞪著他,眼中燃起一簇火苗。

  

  「誰知道你安的是什麼心眼?你一肚子壞水,接近我嫂子絕對是有目的的,我不會再讓你接近她!」他雙眼發紅,大吼出聲。

  

  「未央那麼精明,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我對她是真心,亦或是假意?」展毅然不以為然的冷嗤。

  

  「這很難說,像你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心眼特別多,就算再精明的女人,也防不勝防。」燕祥悉激動的反駁,認為嫂子再次被他給騙了。

  

  「我看得出來你喜歡未央,你是因為嫉妒我,才給我冠上莫須有的罪名。」展毅然的口吻帶著譏誚,一臉輕蔑與不屑。

  

  「你公然侮辱朝廷命官,罪加一等,來人呀!給他一點顏色瞧瞧!」他惱羞成怒,大手一揮,命令差役動手。

  

  其中一名差役馬上拿著粗木棍,往他的肚子打下去。

  

  他當場痛到說不出話來,整個人蜷縮在地上,臉色變得蒼白如紙。

  

  當差役想再揮下第二棍時,得到小婢通風報信的莫未央,趕緊奔出來急喊:「住手!」

  

  「嫂子,我這是在為你趕走討人厭的蒼蠅。」燕祥悉急急的解釋,不希望自己的行為在她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莫未央對他的解釋充耳不聞,逕自從他的身旁走過去,連瞧他一眼都沒有。「展爺,你沒事吧?」

  

  她一臉焦急,連額際都因為緊張而冒出汗水。

  

  展毅然勉為其難的擠出一絲笑容來。「我沒事,你別擔心。」

  

  為了不讓莫未央擔心,他吃力的想站起來,無奈,腹部傳來陣陣的疼痛,讓他連站都無法站穩。

  

  莫未央想過去扶他,卻被燕祥悉給拉到另一邊。

  

  「嫂子,展毅然太可惡了!居然三番兩次來騷擾你,我先讓人好好的教訓他一頓,再將他關進地牢,這樣一來,他以後就不敢太囂張了。」最好讓他一輩子都關在地牢裏,以泄他心頭之恨。

  

  「不!你放開我,你不能這樣對待他!」她邊喊邊扭動身子掙紮著。

  

  自從祥悉當上朝廷官員後,他整個人都變了,變得不可理喻,甚至蠻不講理,凡事都為所欲為。

  

  這根本不是當初她希望祥悉入仕的本意。

  

  如果,為官會讓他喪失本性,那她寧願他別做官。

  

  「來人呀!給我狠狠的打,打到他求饒為止。」燕祥悉雙眼發紅,眼中閃動著興奮的火光。

  

  被他視為敵人的展毅然,終於要得到報應了。

  

  差役們毫不留情的用粗木棍打他,每打一棍,莫未央的心就緊緊揪痛著,她好希望這些木棍是落在她的身上。

  

  「夠了!別再打了。」她使盡全力,奮力掙脫燕祥悉的箝制,沖到展毅然的身前護住他。「要打就打我,我願意替他受過。」

  

  眾人聞言,全都以不敢置信的眼神望著她。

  

  尤其是展毅然,內心受到極大的震撼。

  

  「未央,你別傻了,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會讓你替我受罪的。」他吃力的爬起來,就算身子有點搖晃,他仍然伸出雙臂,堅定的扞衛著她。

  

  她對他真心真意的付出,讓他感到動容。並後悔自己從前不該狠心無情的利用及打壓她。

  

  「要死就一起死,不管生或死,我都要跟你在一起。」她擡頭,眼中透露出無畏無懼的光芒。

  

  為了跟他在一起,她連死都不怕了,那他還有什麼好畏懼的。

  

  燕祥悉的心頭有一把火在燒,想用憤怒的眼神在兩人的身上,燒穿幾個洞。「嫂子,那種人不值得你為他掏心掏肺。」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曉,不需要由你來論斷。」她冷冷的回道。

  

  「嫂子,別過去他身邊,看在我一直都喜歡你的分上,不要跟他在一起。」燕祥悉苦口婆心的勸說,希望喚回她的心。

  

  莫未央露出驚訝的表情,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祥悉,你對我的心意我瞭解,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我的心裏再也容不下第二個男人。看到他受傷,我恨不得代替他受傷。」她吸了吸鼻子,語帶哽咽。

  

  因為祥悉的關係,讓她徹底領悟到,原來,她對他的感情一直沒變過,不管他怎麼狠心對待她,她仍然無法放棄這段感情。

  

  燕祥悉身子不穩的往後退了一步,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怎麼也沒想到,一直阻止他們兩人見面的結果,卻導致他們的心更加靠近。

  

  「展爺,你怎麼樣?」莫來央焦急的在他的身上摸索著。

  

  「我沒事。」展毅然勉強扯唇,虛弱的笑了笑,沒想到才往前走了一步,卻突然嘔出一口血來,雙膝一軟,癱倒在地上。

  

  「展爺!」她花容失色的大喊,那喊叫聲讓人聽了都會鼻酸。

  

  看著她彷彿突然間被抽走全身力氣般的嘶叫聲,燕祥悉終於覺悟到,自己永遠都沒辦法得到她的心。

  

  她的心一直都在展毅然的身上。





第十章

  

  展毅然被打到腹部受內傷,必須躺在床上靜養一段時間,不能隨便起身下床走動。

  

  這段期間,莫未央時常前來展府照顧他,在她的悉心照料之下,他的傷勢已經漸漸好轉。

  

  這晚,她邊吹涼湯藥邊餵他,他卻不願意張口,開始喃喃地抱怨。「好了,把藥撤了,我不想再喝了。」

  

  「怎麼了?藥太燙嗎?要不,我把藥吹涼了,再餵你喝。」她拼命的吹涼碗裏的藥汁。

  

  展毅然卻拉住她的手。「別再吹了,我不想喝藥,是因為病若好了,你就不肯再服侍我,那我豈不是虧大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殃殃不樂的皺緊眉頭。

  

  「我沒聽錯吧?堂堂展府的當家,竟然會說出這麼孩子氣的話?要是被外人聽見了,肯定會笑掉人家的大牙。」莫未央毫不掩飾的掩嘴輕笑,嘲笑的意味濃厚。

  

  見他傷勢逐漸痊癒,她終於能夠鬆口氣了。

  

  展毅然拉住她的小手,在她的手背上捏了一下。「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敢取笑我?等我的傷勢痊癒,絕對要好好的懲罰你。」他故意惡聲惡氣的威脅。

  

  「哪有人像你一樣不懂得感激,反而恩將仇報的?枉費我這些日子以來,為你擔驚受怕。」她誇張的歎了口氣,還別開臉不肯看他。

  

  他捧住她的臉,直勾勾的看著她。「傻瓜!我是逗你的,我怎麼捨得傷害你?你就像我心頭的寶貝一樣,是要捧在手心裏疼惜的。」

  

  莫未央吸了吸鼻子,卻無情的撥開他的大手。「現在才懂得珍惜,似乎為時已晚,如果你能夠早一點覺悟,或許,所有的情況都會不一樣。」

  

  兩人也不必繞了一大圈,才發現彼此仍然深愛著對方。

  

  尤其,她的身份已經無法隨心所欲的愛人與被愛,這是一件多麼悲哀的事。

  

  「好了,別再抱怨了,我這不是得到報應了嗎?我差點就被你小叔差人亂棍打死。還有,我之所以不想喝藥,是因為我想跟你多相處一陣子,若我太快痊癒了,不就看不到你了?」展毅然滔滔不絕的說著,邊說邊歎氣,臉部表情豐富而滑稽。

  

  他真的好怕她至今仍然不肯原諒他。

  

  莫未央聽到他的真誠表白,心情又悲又喜,內心五味雜陳。「哪有人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的?你想見到我,我就常來展府見你,這不就得了。」

  

  「你嘴裏說得輕鬆,事實上,你還是被世俗的枷鎖給綁著,不肯放自己自由。再說,你小叔及姨娘們肯讓你為所欲為嗎?」若放她回燕府,她勢必得繼續被困在大牢籠裏永遠都無法脫身。

  

  她瞬間陷入沈思,深吸了口氣後,強顏歡笑。「別太杞人憂天了,總是有辦法解決的,只要咱們有耐心,絕對能夠等到彼此相守的那一天。」

  

  展毅然搖了搖頭後,緊緊握住她的手。「未央,我不想再等了,我錯過你這麼久,這次絕對不再放你走。嫁給我吧!」

  

  「不、不行!我是一名寡婦,怎麼能玷汙你的名聲。家世比我好又貌美的女子多的是,你何必娶我?」由於自卑感作祟,她仍然無法敞開心胸,坦然的接受他。

  

  別說她是一名寡婦,就算她還是雲英未嫁的清白姑娘,也未必夠格嫁入展家。

  

  她從來不敢奢望能夠成為他的妻子。

  

  「若真要比較,我根本沒有資格得到你的諒解,我做出那麼多傷害你的事,就算被千刀萬剮也是應該的。像我這麼不懂得珍惜的人,能夠得到你的愛,是何其幸運的事。是我配不上你,不是你配不上我。」因為太過激動,他不自覺的加大手中的力量,將她的手腕勒出一條紅痕來。

  

  感動得熱淚盈眶的莫未央,根本沒有察覺到手腕上傳來疼痛,她哽咽的低語:「我可以一輩子服侍你,甚至一輩子待在你的身邊,但我沒辦法成為你的妻子。」

  

  這是她的堅持,雖然遺憾,卻也是沒辦法的事。

  

  女子最重三從四德,她不敢做一名悖逆倫常的女人,被世俗輿論所撻伐。她無法忍受那些來自外在的龐大壓力,寧願被取笑為懦弱膽小之人,也不要挑戰世俗禁忌。

  

  「這樣不夠!我要你離開燕府,成為我的妻子。」他霸道的將她擁入懷中,語氣帶著不容人反駁的氣勢。

  

  既然深愛著她,他絕對不會讓她再回到燕府,過著寡婦的生活,他會給她全部的愛,讓她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莫未央欣慰的笑了笑。「你知道我不能離開燕府,我這一生,註定與燕府脫離不了關係了。」

  

  他臉色一變,原本寫滿自信的臉龐,瞬間垮了下來。「你太重情重義,以致於讓燕府成為你的羈絆。這件事交給我處理,我保證不久之後,你就能回復原來的身分,與燕府再無瓜葛。」

  

  聽到這麼信誓旦旦的說詞,她雖然內心竊喜,卻又不由得感到心驚膽顫。「你想怎麼做?我不許你傷害燕府裏的任何一個人,包括祥悉。」

  

  他們全都是幫助過她的好人,任何人受到傷害,都會讓她覺得愧疚。

  

  「我在你心目中,難道比不上燕府的人嗎?原來,在你心裏,我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他輕輕將她推離自己的胸前,口氣酸酸的,口吻帶著質問。

  

  她趕緊柔聲解釋。「不!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誤會我了。」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曉得該從何說起,她與燕府所有人的感情,豈是三言兩語就能一一道盡。

  

  「既然我們心中都有彼此,就該朝夕相處,不該分隔兩地,我無法忍受看不到你的日子。」

  

  他的霸道讓她感到相當頭疼。「目前的情況只是暫時的,我相信不久後,會有轉機的。」

  

  「不久後是多久?你還要我忍耐多久?」展毅然叠聲問。

  

  「我……我沒辦法給你答案。」因為,連她也不知道這樣的情況,還要維持多久?

  

  也許是幾個月、幾年,甚至是一輩子,都有可能。

  

  他低頭沈思片刻,急欲掀被下床。「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現在馬上就去燕府找燕祥悉,談談你的未來。」

  

  唯有當面把話說開來,才能徹底解決她的問題。

  

  莫未央緊張的拉住他的手臂。「不!你不能去!現在時機還沒到。」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更無法面對燕府眾人質疑的眼光。

  

  畢竟,他曾經與燕府為敵,是燕府所有人的眼中釘。

  

  「你別阻攔我,今日,我一定得讓燕府的人還你自由。」他使盡力氣想下床,卻突然扯動腹部的傷口,傷處傳來一陣劇痛。

  

  他呲牙裂嘴的模樣,讓她好心疼。

  

  她一邊拍撫著他的背,一邊溫聲勸說。「你瞧你,就是這麼急性子,什麼事都要趕著去做。你的傷還沒好,不能下床走動,等你的身子痊癒了,我們再一起去找祥悉討論,好嗎?」

  

  「可是……」他仍然覺得不妥。

  

  「如果你不肯聽話,那我馬上回去燕府,從今以後,再也不踏進展府一步。」

  

  軟的不行,只好來硬的。

  

  這下子,換展毅然著急了。「好,我全聽你的,我不會亂來。你別走,若你走了,誰來照顧我?」

  

  他可憐兮兮的眼神及口氣讓她想笑,卻又不敢笑出聲來。「縱橫商場,對敵人絕不手下留情的展大當家,居然像小孩子一樣愛耍脾氣?」

  

  「你敢取笑我,看來,我不好好整治你,你都要爬到我的頭上來了。」展毅然一把拉住她,在她的腰側及胳肢窩搔癢。

  

  她又笑又躲,最後索性賴在他的懷裏。

  

  「好了,別再搔我癢,萬一不小心碰到你的傷處,我可是會心疼的。」她正色的提醒。

  

  「我真的不想放你走。」

  

  她的眼中閃過一道複雜的光芒。「這段期間,我會排除萬難,儘量每天都來看你。」這是她目前唯一能給的承諾。

  

  「我真恨自己不能保護你。」展毅然握緊雙拳,重重的在床榻上捶下一拳。

  

  從前,他不懂得好好珍惜她,才會錯過那麼多得以相處的寶貴時光。

  

  「別說喪氣話,就算你不能保護我,我也能保護好自己,甚至是保護你。」她拍了拍他的手,當作打氣。

  

  她從沒看過這樣垂頭喪氣的他,就好像一隻鬥敗的公雞一樣,失去了旺盛的鬥志。

  

  「你別急著走,再多陪我一會兒。」從來不喜歡勉強別人的他,竟然也會做出無理的要求。

  

  自從發現自己的真正心意後,他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原本以為一輩子都不可能說出口的話,就這麼順溜的說出口了。

  

  愛情的力量,真的很不可思議。

  

  「不行!天色晚了,再不走,燕府的人會起疑心的。」話落,她趕緊轉過身去不看他,深怕自己被他影響,又軟下心腸,捨不得離開。

  

  只是,她越往門口走去,越發覺到從背後投射而來的視線,有多麼的熾熱。

  

  那道視線讓她的背部幾乎快著火了。

  

  她硬逼自己狠下心來,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未央。」那乞求般的口氣,讓她的胸口難受到幾乎喘不過氣來。

  

  當她走到門口時,終於還是忍不住轉過頭來看他。

  

  「我再陪你一刻鐘好了。」她情不自禁的妥協,只求能再與他多相處一會兒。

  

  展毅然抱緊她,緊到幾乎將她融入骨血裏。

  

  他開始輕吻著她,由額頭、眉心、鼻尖,到嘴唇,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彷彿將她當成他最珍視的寶貝一樣。

  

  他親吻著她敏感的耳垂及粉頸,惹得她氣喘籲籲。「你、你快放開我,我該走了。」

  

  他太熱情,讓她招架不住,由他口中呼出的溫熱氣息,拂上她的臉頰及頸項,讓她不由得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那一雙深邃的黑眸,寫滿了情欲。

  

  「我不讓你走,今晚,你走不了了。」他的大手伸進她的衣襟裏,上下遊走。

  

  她感到一陣顫慄,全身流過一道酥麻的感覺。

  

  「不!你不能……」

  

  她的驚呼尚未到口,就被他的薄唇封住,連一個字都講不出來。

  

  他的攻勢來得又急又快,她根本來不及思考及反應,就被捲入情欲的漩渦裏,無法自拔。

  

  什麼道德倫常全都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她的心裏滿滿的都是他。

  

  就在他半哄半強迫的情況下,她交付了她的身子。

  

  這美好綺麗的一晚,讓她徹底的感受到他的愛。

  

  歡愛過後,他輕撫著她如絲緞般的美背。「後悔嗎?」

  

  她搖了搖頭,將臉埋進他的胸膛裏,傾聽他的心跳。「若真後悔,我會毫不考慮的轉身離開。」

  

  他釋然一笑,薄唇輕覆在她的耳邊道:「未央,我愛你。」

  

  她扯唇甜笑,懷疑自己是否處在夢境當中。

  

  她盼了好久,才等到這句話。或許,屬於她的幸福就快要到來了。

  

  ***

  

  展毅然與莫未央如膠似漆的模樣,讓展飛鵬看不過去,心裏像有一把火在悶燒似的,恨不得兩人能夠儘早分開。

  

  這日,他在偏廳遇到莫未央,便攔下她,想跟她說上幾句話,順便敘敍舊。

  

  「未央,先前,我還挺欣賞你的,認為你是有個性又有才能的女子,沒想到,你在短短的時日內,就對大弟死心塌地了。」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聽出他的話似乎意有所指。

  

  「難道……你不知道賭約一事?」展飛鵬話中有話的探問。

  

  「什麼賭約?」她感覺心頭莫名的一沈。

  

  「我跟他打賭,只要他能夠在兩個月內,成功的從你那裏瓜分鹽運事業,我就把手邊鋪子的經營權全部交還給他。沒想到,你不到一個月就淪陷了,真是讓我感到意外。」他誇張的歎了口長氣。

  

  聞言,莫未央腳步不穩的踉蹌了一步。

  

  「你說的……都是真的?」她小臉別白,聲音變得痦啞。

  

  「句句屬實。」他故意落井下石。「大弟沒告訴你實情嗎?這麼說來,他是有意玩弄你的感情了。怎麼你曾經被大弟利用,卻還不知道學乖呢?我真替你感到可惜。」

  

  「夠了!別再說了!」她捂住雙耳,豆大的淚水瞬間落了下來。

  

  展飛鵬想再繼續挑撥離間,但莫未央卻已沖了出去。

  

  這時,外面突然下起傾盆大雨,展毅然前來偏廳找她,剛好與她擦身而過,他倏地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未央,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他伸出大手,想拭掉她臉頰上的淚水,她卻快速閃開。

  

  她的舉動,讓他心生困惑。

  

  她二話不說的舉起手,摑了他一巴掌。「騙子!你到底要欺騙我幾次,才肯放過我?」

  

  她惡狠狠的瞪著他,當他是仇人一般,眼中寫滿絕望。

  

  展毅然握住她顫抖的肩膀。「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一點。」

  

  他的臉頰火辣辣的燃燒著,覺得這一巴掌被打得莫名其妙。

  

  莫未央不想多說廢話,直接切入主題。「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你跟展大少爺訂下賭約?你還要玩弄我的感情到什麼時候?你嫌我被你欺騙得還不夠淒慘嗎?」

  

  她大吼出聲,臉上的淚水不停的流下來,她已經分不清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展毅然心頭一跳,知道她鐵定誤會了什麼。「未央,你聽我說,沒告訴你賭約一事,確實是我的不對,可是,我是真心愛著你的,絕對不是玩弄你的感情。」

  

  一開始,他確實是有心利用她對自己的感情以圖利,但經過這陣子相處下來,他發現自己早就愛上她了。

  

  自從和她在一起之後,他變得不再唯利是圖,真正感受到這世間上,還有比賺錢更值得追求的事。

  

  「展毅然,我不會再相信你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我、利用我,我已經對你徹底心寒了。從今以後,我們兩人形同陌路,恩斷義絕!」她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但眼中卻寫滿了悽楚與無奈。

  

  她怎麼會這麼傻?傻到再次受騙上當,而且,她這次失去的,是女人最重要的感情及身子。

  

  她愧對燕府,愧對祥悉,她根本沒有臉回去燕府。

  

  「未央,請你聽我解釋,我有苦衷……」

  

  展毅然急急的想解釋,卻不知道該從何解釋起。

  

  他將身上的外衣脫下來,披在她單薄的身子上,她卻毫不留情的直接把外衣甩到地上。

  

  「不需要再解釋什麼了,我若再信你,我就是無可救藥的笨蛋!」話畢,她就急匆匆的跑走,身影漸漸沒入雨幕之中。

  

  他心想,現在她還在氣頭上,一定什麼解釋都聽不進去,不如讓她冷靜一晚,明日再去找她解釋。

  

  誰知,隔日當他登門找她解釋時,燕府的門房卻說她失蹤了。

  

  燕祥悉派出大隊人馬搜尋她,卻徒勞無功,什麼線索都沒找到。

  

  她就像平白從人間蒸發了一般,渺無音訊……



  尾聲

  

  半年後。

  

  南方小鎮上,有了間不起眼的小飯館,館裏的菜色別具風味,尤其老闆娘不僅人長得美,又會做生意,漸漸的,小飯館的名聲被傳開來,從全國各地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

  

  她雖然貴為老闆娘,卻穿著樸素的衣裳,打理著飯館裏的大小事,待人親切隨和,絲毫沒有架子。對她心存愛慕的男子越來越多,幾乎踩破飯館的門檻。

  

  這日,飯館裏來了一名衣衫襤褸的男子,頭戴斗笠,顯得落魄極了。

  

  夥計見他穿著打扮跟乞丐沒兩樣,忙不叠的趕人。「喂!你這臭要飯的走錯地方了,這裏是飯館,不是廟宇,要討飯到其他地方去。」

  

  「小二哥,我不是乞丐,只是剛好盤纏用完了,請你行行好,讓我吃上一頓,行嗎?改日,我會差人還你銀兩。」他客氣的詢問。

  

  「去去去!說得跟真的一樣,誰知道你會不會吃完就跑?你還得出錢來嗎?」

  

  夥計想將他從木椅上拉起來,卻因為力氣不如人,只能邊罵邊瞪他。

  

  老闆娘見兩人拉拉扯扯的,引起眾人注目,她走過來關心的問著夥計。「怎麼了?在另一頭就聽到你的喳呼聲。」

  

  「老闆娘,這臭男人身上沒錢,也敢來咱們飯館吃飯,我正要趕他走,他卻死皮賴臉的不肯走。」夥計越說越氣。

  

  男人趕緊接話。「我出門在外尋人半年,身上的盤纏全用光了,我不是故意來吃白食的。」

  

  他低沈嘶啞的嗓音,讓老闆娘不由得心頭一顫。

  

  這聲音聽起來好熟悉?

  

  她直盯著男人的臉瞧,只可惜,他的臉大半被斗笠的帽沿給遮住了,她根本瞧不出什麼名堂來。

  

  「既然你有難,我不幫你似乎說不過去,就讓你吃上一頓吧!」她爽快答應,絲毫沒有刁難他的意思。

  

  當她準備走開時,男人卻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未央,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下巴微擡,露出下半邊的臉來。

  

  一見到熟悉的男人,她有如驚弓之鳥一般,掙脫他大手的束縛,快速跑到後院去,展毅然則追在她的身後。

  

  「你不該來的!我說過,從今以後,咱們兩人形同陌路。」自知跑不過他,她乾脆停下腳步,大聲斥駡。

  

  原本,她已經心如止水,為什麼他要再次出現在她的眼前?

  

  她心裏的傷痛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他卻又來揭開她的瘡疤。

  

  展毅然不由分說的從她身後一把抱住她。「你不肯給我一個機會解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為了你,我幾乎夜夜無眠,茶不思、飯不想,再找不到你,我就會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他的嗓音異常沙啞,還帶著一絲哽咽。

  

  她心頭一軟,卻又想起他三番兩次欺騙她的事,便用手肘奮力往後一頂。

  

  他一吃痛,腳步不穩的往後跌去,發出一聲巨響。戴在他頭上的斗笠掉到另一端,露出他半白的頭髮。

  

  莫未央轉身一看,既驚訝又不捨的捂著唇。「你……你的頭髮?」

  

  他的頭髮有一半已經變白了,讓他原本俊美無瑕的臉龐添上一絲老氣,高大結實的身軀也變得消瘦。

  

  看到他的模樣,她無法狠下心來對他視而不見。

  

  「這半年來,我一直都在煎熬中度過,為了尋你,我曾經在沙漠中迷失方向,差點死去,幸虧被一群商旅所救。我受的苦非常人所能想像,這樣的懲罰,應該已經夠了吧!請你原諒我,重新回到我的身邊。」他說的話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神情懇切而真誠。

  

  「我不可能再跟你回滄州去!」她斬釘截鐵的拒絕。

  

  她自覺無顏回去見燕府的人。

  

  「我沒說要回滄州。」

  

  「可是,你忍心放下展府的家業不管?」

  

  展毅然泰然自若的回答。「早在出門尋你之時,我就卸下展府當家一位了,為了你,我甘願放棄一切。」

  

  她睜大眼,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他,還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自從愛上你之後,所有的事都變得不再重要,名利權勢再也吸引不了我,唯有你的愛,才是最值得我追求的。」他回望著她,眼中寫滿深情。

  

  她的眼裏瞬間彌漫著一層水霧。

  

  即便已經心軟,她仍然不肯妥協。「你想跟我在一起,就得經過考驗,你必須在飯館裏待上一陣子,不管我叫你做什麼事,你都不能有異議。」

  

  這裏是她的地盤,凡事她說了算。

  

  「反正,我現在身無分文,哪里也去不了,你就算要我上刀山、下油鍋,我也得去。」展毅然攤了攤手,一副賴定她的模樣。

  

  「你曾經貴為展府當家,真的肯屈居在這間小飯館當跑堂的,任我差遣?」她的口吻帶著質疑及不信任。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你想怎麼差遣我都無所謂,就是別趕我走。」這是他唯一的要求。

  

  莫未央內心竊喜,卻又愛面子,不肯表現出來。她正色的交代。「你先幫忙端菜,夥計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準得罪客人,知不知道?」

  

  展毅然趕緊點頭應聲。「是,老闆娘,你的交代我一定會辦妥的。」

  

  當他開始在飯館裏幫忙端菜、點菜時,一名蓄著落腮鬍的大漢存心找他麻煩,把酒菜全摔到了地板上。

  

  莫未央見狀,趕緊過來打圓場,並要展毅然將地上的殘羹剩菜清理乾淨。「趕快把地上的酒菜全清理乾淨,否則,客人看了會沒胃口。」

  

  展毅然二話不說的應道:「是,我馬上清理。」

  

  莫未央見他蹲在地上,拿著抹布清理地板,胸口湧上一股激動的情緒。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任何人都不會相信,現在蹲在地上擦地板的男人,是以前那個不可一世的展府當家。

  

  經過半年來的艱苦磨練,他的脾氣及個性都已經改變了,不再像以前一樣為了圖利,不顧別人的死活。

  

  現在的他,才是真正有血有淚的男人。

  

  「清理完就趕快繼續幹活吧!不準偷懶。」她壓抑住心中的感慨,板著一張臉下命令。

  

  「是,我曉得。」他加快手中的清理工作。

  

  他勤奮的工作,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百忙之中,與夥計擦身而過時,夥計手中的熱湯灑到他的手,頓時紅腫成一片。

  

  他沒有馬上處理,仍是盡責的將客人點的飯菜張羅完畢。

  

  反而是莫未央察覺到他的手受傷,喚他過來。

  

  「你的手被燙傷了,為什麼不先擦藥,還要逞強?」她的語氣帶著責備,還有濃濃的關心。

  

  「客人是肚子餓才上門,我得先把工作做完再擦藥。」他不疾不徐的回答。

  

  「你身上有帶燙傷藥嗎?」她微擰眉反問。

  

  「沒有。」他一臉無所謂的聳聳肩。

  

  「我猜也是。」她悄然歎了一口氣。

  

  畢竟他曾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凡事都有人服侍他,難怪出門在外,連最常用的藥都沒帶在身上。

  

  她在抽屜裏翻找了一下,找到一瓶燙傷藥。「先把藥擦了,再來做事。」

  

  「好。」他直接將藥放進衣襟裏。

  

  「等一下,把藥拿來吧!」她又歎了一口氣。

  

  認定他不會馬上擦藥,於是,她把藥膏討回來,拉住他的大手,將藥膏塗抹在他的紅腫處。

  

  展毅然一時激動的脫口道:「未央,我就知道你還是關心我的。」

  

  她愣了一下,趕緊放開他的手。「我沒有關心你,你少臭美了!」罵完便往竈房走去,還不忘再補個一句。「我還沒有原諒你!」

  

  他低低的笑聲,傳進她的耳朵。

  

  「未央,我會努力的,總有一天,我會成為你想要的那種男人。」

  

  他的吼聲響徹雲霄,莫未央漲紅臉,沒命似的跑走,心裏感到又甜又喜。

  

  展毅然的笑聲回蕩在小小的飯館裏,久久不曾散去。

  

  他有信心,自己絕對能夠與未央在這個南方小鎮重新開始。

  

  只要有心,屬於他們的幸福永遠都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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