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後還是與我寢室的哥們兒分道揚鑣了。由於我的氣管實在無法忍受寢室裡濃重的煙味與劣質空氣清新劑的混合味,經常劇烈的咳嗽。我出於對健康的考慮最終還是決定與學校交涉,要求換一個寢室——— 一個沒人抽煙,整潔乾淨的寢室。但是校方的反應使我很失望,顯然他們不想誠心解決這件事。我一氣之下提出了走讀申請……
要我走讀自然是不可能的。我家在另一個區,離校太遠了。於是我就到學校附近租房住。真幸運,我很快就在離校五分鐘車程的地方找到了房。那幢房子有些年代了,是房東夫婦的祖屋。他們的祖屋很大,有不少房間,於是將底樓改建成了便利店,二樓住的是他們一家,三樓則租了出去。我住進去時已經有幾個房客了。這個故事就發生在我剛搬進去不久:
那天是週末,房東一家出去探望朋友,晚上才回來。午飯後一個老人提著個行李箱來到了門口。“對不起,房東有事出門了,請到晚上再來找他租房吧。”我正好坐在門口看幾個老人下棋,便對他搭起訕來。“可我不是來租房的,這個行李箱,”他拍了拍那隻箱子,“是要給住在這裡的一個房客,姓……姓……鄒的先生,請務必把這隻箱子給他。”說完他就留下箱子走了。顯然這老頭是要我把那隻箱子送去。也只好這樣,誰叫我主動和他說話?我提起那隻箱子就上樓去找那個倒霉的鄒先生。鄒先生在我們這裡是最有錢的,他給每個房客他的名片,告訴我們他住哪兒,其實不就和我們住一樓嘛。當我把那箱子給他看時,他竟一臉的惶恐,雖然他很快鎮靜下來,但我仍然看得出他對這隻箱子十分恐懼,他說什麼也不承認這隻箱子是他的。他拒絕收下,而且很不客氣的把我和那隻箱子趕了出去。那就只好由我暫時保管了。我把那隻箱子放在了我的房間。
晚飯後,我就出去看電影,直到十點才回來。此時樓裡的房客都擠在便利店看球賽,三樓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剛一進門就聽見房裡有孩子笑的聲音,但是笑得很陰森,笑得很慘,我沒有開燈,拿起放在門邊的手電往屋裡照,我順著那聲音直照在那隻行李箱上。箱子已經打開了一條縫,一隻蒼白的小手也已經探了出來,顯然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爬出來。我立即打開日光燈,跑過去,抓住那隻小手塞回了行李箱,並坐在了上面。起初那東西還向上頂了又頂,看樣子是要出來,幾分鐘後,它不再鬧了。我在上面坐了一個小時,確定它不會再作祟,才坐到地上仔仔細細地看這隻行李箱。行李箱是黑色的,很舊了,但是很大,大得可以裝進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從外面看不出有什麼古怪,於是我決定打開瞧瞧。而當我把它打開時,空的!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甚至一點異味也沒有。我又對它反覆察看,沒有什麼令我感興趣的發現,於是我坐在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盯著行李箱,希望能再看到一些不可思議的東西從那裡爬出來。但是一直到次日早上送晨報的人來那箱子也沒動一動。我失望地睡覺去了。
午飯的時候,房東來找我,說有一個老人找我有事。我到樓下一看,原來是昨天送行李箱的老人,經過昨天發生的事,我這才仔細打量了他一下,年逾古稀,佝僂著身子,臉有些浮腫,瘦骨如柴,臉色蒼白,一雙眼睛沒精打采的。還沒等我開口,他先說話了:“那隻箱子還在你這裡吧?”
“您怎麼知道的?”我很奇怪。
“但請你務必把箱子送到他那兒,至少要在他面前打開一次。拜託你了。”他接著說。
“為什麼?他說那個不是他的。”我不解地問。
老頭笑了笑,轉身就要走,我沒有上前追他,苦笑了一下,“不該知道的還是別知道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我最終決定把它交給房東,由他再交給鄒先生。
沒一會兒,就有人惡狠狠地敲我的門。我開門一瞧,果然是鄒先生,此時他一臉怒火,向仇人一樣看著我,手裡還拿著那隻舊行李箱。“你什麼意思?我說了這箱子不是我的!為什麼還要送到我這裡來!?”“這也許是哪個朋友送給你的,你真的對這箱子那麼忌諱嗎?”他沒有回答,但已經把箱子扔給了我。“那好吧,”我說,“你跟我來。”我看了一眼他那雙驚恐甚於憤怒的眼睛,提著舊行李箱,朝門外走去,他也跟在我的後面。我們一直走到小河邊,然後我對他笑著說:“我一直很想知道為什麼你那麼討厭它,難道裡面有什麼鬼東西嗎?”我邊說邊把那隻箱子打開。他連忙上來阻止,但還是我快了一步,但是這次又是空的。鄒先生長出了一口氣,我卻很失望。“既然你那麼不喜歡,就扔了吧。”鄒先生沒有表示反對,我就在附近找了幾塊磚頭放在裡面,把它丟進了小河裡。鄒先生見到箱子沉了下去,心情這才放鬆下來。“你究竟知道些什麼?”他問我。“我們萍水相逢,我哪裡知道你的事?”我們彼此笑了笑,回去了。
似乎一切都隨著箱子的消失而結束了。但是當夜幕降臨之後……
深夜,所有人都熟睡過去,突然之間,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呼救聲迴盪在樓裡,十分恐怖。當房東、房客們聽出這聲音是從鄒的房裡傳來時,呼救又如同來時那樣突然消失了。房東大著膽子用鑰匙打開了鄒的房間———竟然一個人也沒有。鄒先生不見了,但沒人見到他出去過,大家都很納悶,呼救明明從這裡傳來,也有很多人看見高興得喝醉了的他一小時前進了自己的房間。當大家正在猜測發生過什麼事的時候,我突然發現那隻行李箱正靜靜地躺在房間的中央,而此時房東去報了警……
民警離開後已經是凌晨三點了。我也總算可以睡了。但是沒過多久就有人把我叫醒,我兩眼朦朧,竟看見那位老者坐在我床前。吃驚之餘我使勁揉了揉眼睛,但他還是實實在在地坐在那兒,身邊還有那隻舊行李箱。
“您有什麼事?”
“來謝謝你的幫助。”他的語氣和藹中有些喜悅。
“但我把那隻箱子扔了,真抱歉。”
老者似乎並不在意我的道歉,自顧自地說:“我的小孫子五歲時被人綁架,當我的兒子把贖金交出去後,第二天收到了一隻行李箱……”說到這裡,他哽咽了起來。
“我猜裡面裝的是你孫子的屍體吧?”我試探地問道。
“沒錯!”他此時已老淚縱橫。“到了很久以後我才得知,是那個姓鄒的乾的。但此時我已經在陰間了……”他擦了擦眼淚。
“好了,以後的事您不用說了,夜裡是您的孫子從箱子裡出來報仇了吧?”
“對,把他拖進了箱子裡,直接去找閻王了。”
說道這兒,我已經可以想象出一個五歲的小冤魂厲鬼把一個人硬拖進行李箱———不,是直接拖進了地獄———而那個人又無法自救的那種恐怖的場面。
“為了表示感謝這隻箱子就送給你了。”他笑著說道,並打開他身邊的那隻舊行李箱,鑽了進去。
“那您以後還會再出來嗎?”
“恩怨已了,不必再出來了。行李箱請放心地用吧。”說完他就從裡面關上了箱子。
於是,那隻舊行李箱就歸我了。雖然老人說不會再從裡面出來,但是偶爾在夜裡他那調皮的孫子還會從裡面探出頭來,一次差點把正在我房間裡通宵復習的侄女琳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