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偷米走在南京東路上,他一言不發。
我感覺到他似乎帶著點不高興,不禁後悔自己又做了傻事。
「…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要讓你不愉快的…」我試圖緩頰。
偷米依舊不吭聲,一路往前走著。
我跟在偷米後面,頭低低的,也不太敢講話了。
忽然我撞上了偷米的背後,原來,他忽然停了下來。偷米站在路邊,往旁邊的櫥窗盯著,我才發現,那是一家樂器行。
偷米看了很久。
「你會彈吉他對吧?」我問。
「嗯…」
「家裡有嗎?」我問。
「沒有…」
我抿了一下嘴唇,下定了決心。我認為,送佛送上天,這才是朋友間的義氣。
「你等我一下…」我要偷米在店門口等著,我則是衝入了樂器行。
我拿出了我僅有一張信用卡,交給了店員。
「麻煩給我一把最便宜的吉他…」不要罵我,因為,禮輕情意重嘛。
沒多久,我背了把吉他出來。
「走吧!」我叫著似乎傻掉的偷米,因為他看起來就是完全摸不著我這個人似的。
一邊走著,偷米還是沉默著。
「……買吉他……幹麻…」偷米問。
「我請你看了演唱會,我想要你教我彈吉他,可以嗎?」
「……」偷米再度無言。
一直到了他家樓下。
「那……妳要今天學嗎……」偷米問。
「好呀」當然,我才不想學吉他。
我和偷米走進了他家大樓,門口警衛一看我倆,笑得合不攏嘴。
「逛街呀?」警衛笑嘻嘻地。
「對呀對呀」我趕緊尷尬的回覆,拉著偷米進了電梯。
「…很熟呀?」偷米指著警衛問我。
「怎麼會呢…根本不認識……」我很尷尬。
沒多久進到了偷米的家中,偷米倒了杯茶給我。
「謝謝…」
「上次不好意思……」偷米笑著。
「我不需要向妳解釋,但,那是我工作範圍之一…」
皮條客?我傻眼了。偷米看到我的表情,繼續解釋著。
「我做的是電視台的廣告業務,因此需要和客戶保持很好的關係,某一些大企業的第二代,都是我常常出去應酬的對象,他們都很愛玩……」
「說起來難堪…他們喜歡叫女人,可是又怕來的是不漂亮的小姐,因此…」
「因此你要先幫他們鑑定,之後再叫去客戶房間?」我懂了。
「嗯……」偷米點了頭。
這算哪門子工作內容?
「我去換個衣服…」
偷米跑到樓上去之後,我這才真的有時間,好好的看看這個房間內的擺設。
我看到了偷米年輕時候與一個女性的照片。可以想見那位就是他的媽媽。
「那是我媽…」偷米已經換好衣服下樓了。
「對不起…」我想起了偷米上次和我說的事情。
「不用,上次是騙妳的……」
「……」我三條線,我真的太好騙了。
「不過,我母親過世了也是事實…」偷米坐到了我身邊的沙發上。
「因為…我媽是個賭鬼…欠了一屁股債…在我大學那年,就常常有債主上門,因此我必須要趕緊打工,才可以應付她突如其來的花錢…」
「畢業那年,就是你看到的比賽那天,我拿到了冠軍,但是我媽,在路上被流氓砍了,傷得很重…我到處借錢,才讓我媽活了下來…但是,已經半身不遂…」
「為了還醫藥費,我一畢業就從事廣告業務,每個月都要償還債務,還要付我媽的醫藥費……」
「做久了…什麼夢想,都沒了……三年前我媽過世了…但是我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了……」
我猜得到。
但是我不高興。這不是追夢人該有的藉口。
「這怎麼彈呀…」我自顧自的拿出了吉他,故意轉移話題。
「……給我…」偷米一把將吉他接過去,開始純熟的調著音。
不一會兒,偷米已經可以刷出正確的音色,正準備要教我如何彈奏。
「唱首歌來聽聽?」我說。
偷米看著我,有點傻了。
「快十年沒唱過歌了…」
「唱首歌來聽聽?」
偷米看著我,欲言又止,遲疑了好一會兒。終於,他的手指,輕快的在吉他琴弦上,純熟的跳動著,隨著幾個和弦的前奏,偷米開口唱出了這首歌。
說再見很簡單
心要離開你卻很難
無奈卻只能將思念
感傷
丟向天的那端
說愛你很簡單
要做到愛你卻很難
現實與夢想要如何
衡量
計算才是美滿
愛情不可思議
你讓我無法喘息
你讓我相信這個世上除了自己還有你
愛有一種魔力
你讓我意亂情迷
你是我的唯一
沒人可以代替
Just you and me
最後一個和弦音結束後,我的眼淚,流了下來。
我從來,沒聽過,這麼好聽的歌聲。但是心念一轉,我一想到心筠,我立刻低頭擦乾了眼淚,準備離去。
「很好聽很好聽」我拍拍手站了起來。我想,我的任務已經達成。
「妳要走了嗎?」
「嗯」事實上我已經走到門口了。
「今天…謝謝妳…真的…」偷米的這話,講得很誠懇。
「沒什麼好謝的,如果真的要謝,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啥事?」
「今天以後如果有女孩子向你告白的話,你不可以輕易的拒絕,還有,如果你和別人交往的話,也不可以輕易的分手喔……」
「啊?」偷米一頭霧水。
「答應我就是了…再見了」我關了門,獨自站在門口,淚水卻又再度潰堤。
我不知道難過是因為我已經真的愛上他,還是在難過我這個月可支配的現金只剩下新台幣兩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