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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條廠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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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條廠規

“我講的是事實,全部事實,除事實之外別無其它。”這是在法庭上的宣誓,但我講的是故事,與此無關。 
  ——題記 


  做為新人入廠后的第一天,我便接受了廠規/廠紀的教育,無非是一些司空見慣的條文,忘的也都差不多了。但只有最后一條讓我有著特殊的記憶: 除經理級以上(含)批準外,任何員工加班不得超過PM12:00,被批準加班的員工禁止在PM12:00后離開工作區域。如有違犯,皆以記過處分。這就是——第十三條廠規。
  剛進廠的半年多我渡過的很快,只是去現場實習和替工程的同事打打雜,過的還算無憂無慮。此后,由於部門內部人員離職的緣故,我便被調回工程部去跑新的項目了。新項目運作的繁瑣程度遠遠超出預想,加班便成了家常便飯。每次加班,上司也總是在加班,不知是受了上司如此敬業的感染還是怎么回事,我也會很賣力的加班,常常加到11,12點。加班的上司通常也是11,12點才下班,而且每次總會叫我一起下班,我想是不是上司對我不太放心,所以要看著我下班才放心。於是,在以后的加班中,上司一叫我下班,我就會立即響應。但上司還是有時不在,我的加班也會在不知不覺中超過12點,故事便開始了。

  一天又是加班到很晚,快12點時吃了半夜餐便準備去衛生間洗把臉。在二樓的樓梯上碰見熟人,隨口問到:”還沒回家?”,他也半無奈的回答:”是呀。”隨后在擦肩而過的一瞬,我的肚子很”似曾相識”的疼了起來。這一疼不打緊,卻讓我想起小時候的經曆。
  記得小時候在老家時,每逢紅白喜事或祭祖上墳我們沒事的小孩子就瘋玩,但我總會時不時的看見一些別人並不曾見到的人,我的肚子也會莫名其妙的疼,可等我就近沖到周圍要解決問題時,肚子又不疼了。后來大人們知道了,只說是我們玩的太瘋了,也沒有去看醫生。只有爺爺叫到跟前,讓我以后不要去那些場合,再有什么事要和爺爺講。  
  在我九歲的時候,奶奶去世了,家中雖然不是很操辦,但也請了和尚念經。我到沒感到有多少悲痛,還是一樣的玩。晚上大人們在守夜,我們是沒人來管的,玩餓了就又去廚房拿吃的。我是沖在最前面的,但沖到廚房門口我一下楞住了:坐在爐灶邊的不是奶奶嗎?我脫口就叫了一聲:”奶奶。”廚房的奶奶回頭了,是奶奶,同時我的肚子也開始疼了。后面已跑過來的小伙伴聽見我喊奶奶,掉頭就往回跑,更有一個一頭撞到了路過的爺爺。等我再看廚房時,奶奶已經不見了,我的肚子也突然不疼了。
  爺爺問了我,我便如實的講了一遍。爺爺什么都沒說,徑直把我領到了念經的中年和尚處。我倒是沒在意他們的談話,關心的是我和我小伙伴姑咕直叫的肚子。我零零落落的聽到說因為我的生辰有點特殊,會看到一些”不干凈”的東西,但由於先輩積德,所以並不會受到侵犯,至於肚子疼就是不讓我接近可能的危險。再后來,爺爺便替我到寺里請了一根紅繩子,據說是開過光的,叫金剛圈。其實看起來也只是一根普通的紅繩子,什么吊墜都沒有。我還是戴了,而且一直戴到現在,到還真的沒有出過類似的事了。
  只是——因為昨天洗澡時把”金剛圈”拽斷了,今天便沒戴,難道……但所有的念頭都僅以最快的速度從大腦晃過,我也沒有太在意。
  第二天又見到那位熟人,我禮節性的問了句:”昨天忙什麼,搞到那麼晚?”,他卻答到:”昨天7點下班,算早的了。””不會吧,我昨天12點多還和你打招呼了呢!”我的心中跟著一緊。
  他一臉坏笑的說:”別逗我了,又拿13條廠規嚇唬人。”我正想說,這和廠規有什麼關系。只是話未出口,便被上司一招手,叫去做事了。 
  沒過幾天,那位熟人被調去支持模具部,我也淡忘了這件事。 
  再后來一個多月左右,聽說他在長時間加班后回家的途中被車撞死了,外地的卡車。我們也都捐了錢。 

  因為生產關系又一次熬夜熬到半夜2點多(本是和同事一起的,可后來他卻被女朋友一個電話叫走了),自己覺得回家睡覺太麻煩了,便在辦公室拼了幾個椅子準備湊合著睡一覺。睡的不是很舒服,總半睡半醒的。大概半夜3,4點又醒時,卻聽見所在的聯合大辦公室的廣播系統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播放”夜上海”之類的舊上海音樂。在這空曠的辦公室上空就這樣似夢似醒的繚繞著,我聽的總感到有些不對勁,借上洗手間的機會聽了一下外面的廣播。沒有聲音,除了隱約傳來機器的馬達聲響。可平時這播送通知的廣播系統一向是廠內的各個角落一起響起。回到辦公室,便被籠罩在那充滿了舊上海奢靡氣息的氛圍之中,其中無不隱隱透出一種說不出的凄苦。音樂就這樣一直在我輾轉反側的狀態下如凄如訴的演繹著舊上海的繁榮。約摸在天快亮時才不再響起,我也安安穩穩的睡到上班,只是一整天腦子里都迷迷糊糊的響著”夜上海”的歌聲。 
  后來就因為我加班的緣由被要求住到公司的宿舍,一來上下班方便,二來可以隨叫隨到。公司是很有錢的,蓋了七,八棟宿舍樓,水電/衛浴很齊全,只因”消檢”(消防安全檢查)未過而未能入住,當然,這些都是公司講的。
  我也只是被試探性的安排入住,別的同事不是本地人便就是早已雙宿雙飛了的。我住的是1號樓,整棟樓也就住了5個人,還有2名女輔導員。一層樓一共就住了2個人,我和斜對門的一個同廠的,我稱他為”層友”。我一個人住了一個8人間,好空。公用的衛生間和浴室也好空,洗澡時聽到的都是空蕩蕩的回聲。


住了幾天,挺好的,畢竟因為人少而顯得資源相當充分,也還沒有因人極少而引起寂寞。只是我總覺得搬進宿舍后睡覺總是睡的很死,白天還總是沒精神,好象沒睡醒一樣,而我的層友也似乎有同感。有人講是因為新樓還沒干透,有人講是因為一些汙七八糟的東西,我都沒太在意,年輕人嘛,覺總是多的。
  漸漸的,我發現我的層友又多了一個嗜好——喝水。他似乎在突然之間變的很能喝水,無論聊天還是平時,手中便多了一個大茶杯,好象和夸夫似的要喝不知多少水。我曾向他表達過我的這種看法,他也只是傻笑,只顧喝他的水。
  不管怎樣,我和層友還是在空閑時間去女輔導員(其實都是和二十多歲的女孩子)的值班室聊天。畢竟,這可為無聊的宿舍生活增添一些笑聲。兩個女輔導員中只有一個常和我們聊天,另一個不是呆呆的看電視就是趴著睡覺,要不就是和層友一樣沒完沒了的喝水。肯和我們聊天的女輔導員叫水隨月,別人都叫她小月,長的蠻清秀,眼神多多少少還透出幾分嫵媚和不食人間煙火的脫俗。但除了她的名字和外貌,我對她一無所知。另外,無論什麼時間她的腳步總是很輕,輕的讓人聽不見似的,我曾開玩笑的說她一定上過”淑女學校”,要不然走路怎能這麼”淑女”;還有一點,她幾乎一直上夜班。我曾經試探性的問過她為什麼總值夜班,她卻很隨意的說別人有事,找她換班,還說因為她家離的近,也無所謂。我也再沒追問,只想可能是她太善良了,最后凡事都會遷就別人。
  晚上聊天的話題有一次不知怎麼轉到鬼怪之類的事上。剛開始是我和層友講,小月在聽;后來是小月講,我們聽。令我沒想到的是她對此類故事竟不害怕,更不會嚇得不敢一個人走動,就好象在聽童話故事似的。而小月講的精採程度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和所知,更難得的是,她提到了”第十三條廠規”。我也才在她的解釋下終於明白了這”第十三條廠規”的含義。
  據小月講, 第十三條廠規是后添加進去的。因為廠里曾出現一些怪異的事情,當然這是被禁止傳播的。究其現象,大致可分為幾大類,而我前面的故事恰恰應證其中的兩條。她曾聽別人說起,我們廠里是有兩條可以通往靈界的道路:一條是三樓的女洗手間;一條是一樓到三樓的樓梯。而通往靈界的道路會在半夜十二點后打開。廠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人心浮動和對聲譽的負面影響, 第十三條廠規也就設立了。其中,廠規規定了最為關鍵的時間,但地點卻不能明確的指出哪里不能去,而是籠統的講”禁止在PM12:00后離開工作區域”,否則真的成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而對於我的經曆,小月竟然給出了比較完整的解釋。據她講,通往靈界的道路上通常可以映像出人世講要發生的或已經發生的事。因為我那位出車禍的同事由於即將步入靈界,所以他的靈魄會一點點的轉移到靈界,其所有的轉移都會在最近的通往靈界的道路上發生。距離死去的時間越近,進入靈界的靈魄也會越多。這也就是人在離開人世前多為所謂的”彌留之際”,此時的人已是沒什麼精神或干脆只會出氣,還有就是精神極度”分散”而發生意外。
  因為我天生就能看到一些非人間的東西,又不能加以分辨,故在同時賦予我肚子疼的“能力”,好讓我在遇到那些不能用眼睛分辨的東西時,可以用其它的感覺得知而不至受其傷害。她還講,在一定程度上說每個人都具有看見非人間的東西的能力,只是絕大多數人的這種能力都極小,以致於可以忽略。當然,也不是每個具備此能力的人都會知道自己的特殊之處,畢竟人們大多數情況下即使看到了非人間的東西也不會知道,因為——不能分辨。

  至於我在半夜聽到”夜上海”音樂的事,她似乎有著其它感触。她提到也曾聽說過有人在半夜聽到過”夜上海”的音樂,只不過不是在廣播里。我並沒有追問管於此事的解釋,倒不是因為我不想知道,只是看著小月似有所思的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我知道她似乎沒有心思現在和我們講話。我也只有靜靜的等待。
  她終於開口講話了,而講述的內容竟有些久遠。小月說她是建廠時征地而招進來的,因為她家就是旁邊”水家村”的。新開發區的建立讓”水家村”得到了不少實惠,只是唯一的缺憾是要遷族墳,這在當時還引起了族人的抗議。但抗議歸抗議,墳還是遷了,工廠也順利的建了起來。”只是,有個別沒落的孤墳沒有遷掉,其中就有一個傳奇女子的墳。”小月淡淡的講。我問道:”那么,這個女子奇特在哪里?”她看了看我和我的層友,問道:”你們有看過’搖呀搖,搖到外婆橋’嗎?””有啊。”我的層友答道。”她說:”那是三十年代的事了,那名女子十幾歲便隨親戚去大上海闖蕩,就和里面鞏麗演的女主角一樣,也很漂亮。幾年以后被人捧紅了,還成了當時的明星。她很惦記家鄉,資助了不少難以度日的鄉親。其中有一次那女子親自回來,修繕了族里的祠堂,走時還帶走了幾個年齡相仿的姊妹去上海謀個好出身。后來,聽說和一個小白臉好上了。再后來,她的屍體出現在了黃浦江上,那小白臉卻早已沒了全屍。村里由她帶出去的小姊妹為她收了屍,運了回來。小姊妹們希望村中的長輩們能允許將其埋入族墳,說是那女子曾經講過:如果她客死他鄉,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能落葉歸根,埋回族墳。族里還是有人因其是個女子,且嫌她做的事不光彩而不願將其埋入族墳。最后,還是族長說了話:’埋——大葬,人不能沒有良心。’至於這最后一句話,不知是對那些反對的族人說的,還是在告慰那女子的在天之靈。”小月略微停頓了一下,又講道:”至於那歌聲,或許就是她的吧。””不可能,都死了多少年了。”我的層友不屑一顧的講道。她則再沒說什麼,只是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彷佛還沉浸在那凄美的故事中,嘴里輕輕哼著”夜上海”那迷一樣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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