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冷清的街道上空飄灑著蕭瑟的細雨。一盞盞昏暗的路燈在黑夜中吃力的散髮著微黃的燈光。將街道兩旁整齊的行樹拉出一塊塊巨大的到影。羅傑漫不經心的駕駛著自己那輛頂著“TAXI”標誌的夏利緩緩的行駛在寂寥的黑夜中。希望自己運氣好還能撿到一兩個剛從酒吧或是夜總會裡尋歡作樂出來的需要用車的顧客。但清冷的街道上除了他自己,就再也看不見一個行人了。
“媽的”羅傑低聲的咒罵著,他已經這樣轉悠了一個多小時呢。卻連一個鬼影也沒能看到。小城市就是這樣的。一到深夜就變得如墳場一般的冷清和孤寂。最後,他幹脆將車靠在路邊停了下來。
放下車座的靠墊,羅傑點燃了一支煙,舒舒服服的躺了下來。然後盡量的伸展了一下自己那早已蜷得發麻的一雙長腿。吐出了一個煙圈。藉著從車外擠進來的微弱的燈光。羅傑呆呆的看著那一縷被映成幽幽發藍的輕煙。心裡不禁的一陣陣發愁。
“這場雨都下了十來天了也都不見停,再這樣下去。恐怕要喝西北風了。”
“……”
“她只怕早就睡熟了。”
她!一想到這裡,羅傑的心裡不自覺的就涌起了一絲莫名的溫暖和柔情。閉上眼,他的思緒飄回到那個屬於自己的那間叫家的小屋。那裡有他的妻子,有他未出世的兒子。還有那盞每晚都會等著他歸去的燈光。每一個夜裡。固執的妻子都會在睡後留下一盞燈光,等待著那個整晚熬夜跑車的丈夫歸來。當每一次羅傑披星戴月的頂著一身疲倦自己的家門前,看著透過窗簾映出的那模糊的微光,所有的辛苦和疲勞也都被一種濃濃的溫情溢滿和代替。消失在了厚厚的夜幕中去裡……
“我愛你”羅傑的眼神停留在了車窗外的路燈上。一絲微笑浮上了嘴邊。
“司機”一陣冰冷的聲音伴隨著車門被打開的聲音飄進來羅傑的耳裡。羅傑嚇了一跳,慌忙坐起身來。一個白衣如雪的女人已經坐進來他身旁的副車位上“去火葬場”
“哦,什麼?……火葬場”羅傑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嗯”
火葬場在位於城西十多公里外一個偏僻的山坡上。據說那個地方邪得很。經常都有車在夜裡經過那裡時翻進公路旁的河道裡。一些僥倖生還的駕駛員事後都說自己原本開得好好的,突然眼前就出現兩條公路。明明是沿著一條公路跑著,卻不知道怎麼就一頭衝進了河裡。事實上,那裡根本就只有一條公路。還有一些說得更懸,夜裡經過那裡的時候還親眼看到一個穿白色或是紅色衣服的女人在路邊攔車……眾說紛紜的說得如同真的一樣,羅傑這人原本也不大相信這些以訛傳訛的鬼故事,但這種雨夜要他去那種地方多多少少的心裡都有點發毛,一時間不由得一陣陣的躊躇“這……這……”
“你怕?”女人轉過頭來,冰冷的聲音中帶有一種嘲諷。
借這那微弱的燈光,那女人的臉模模糊糊的印在了羅傑的眼裡,一身雪白的連衣群和一頭濕潞潞的青絲構成一種強烈的色差。幽暗的臉龐也似乎透露出近乎如衣服顏色的慘白。充滿著一種詭異的美麗。“一百,送不送。”
一百!羅傑緊張的心情一下就被這個數字打飛了,換在平時,就是包個來回也不過三十塊。低下頭羅傑想了想連這十多天的雨,想了想妻子下崗後家裡的困境。也想了想每個月雜七雜八的人情所需……不由得咬咬牙:“好。我送”
雨越下越大,密密麻麻的敲打著車頂。車平穩的行駛在公路上。兩道刺目的車燈撕裂著黑暗的帷幕,拉出一陣耀眼的光線。車內的人都沒有說話。只有一種讓人窒息的冰冷。
“小姐,你這麼晚怎麼還到火葬場去呢?”羅傑忍不住想要打破這種沉悶的氣氛。
“我剛去找了個男人。”身旁的女人文不對題的回答著。她的臉完全的隱入在了車內的黑暗中,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白色,咋一看活像一個無頭的白衣女鬼。“他也是開車的,和你一樣……”
冰冷的氣氛加上冰冷的聲音,羅傑的心裡覺得一陣陣的不安和發麻。
“你們開車的男人最壞,都是些不負責任見一個愛一個的人渣,不是有句話說的嗎?十個司機九個嫖,還有一個在坐牢。”停頓了一下,女人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激動起來,如同夜幕裡的貓頭鷹一般的尖銳:“你也一樣!是不是……”
“我?”羅傑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嚇得一怔,但很快的就平靜了下來。“聽她這麼說,看來她或許是剛剛被男朋友甩了。”想到這裡,羅傑的膽子大了很多。回答道:“我結婚了,我很愛我的妻子。”
“是嗎?”女人的語氣帶有著明顯的不信任:“你敢說你就沒有背著你老婆偷過別的女人?”
“沒有”羅傑的回答簡單而又乾脆。
女人沉默了一會,用命令的口氣說:“你把車廂裡的燈打開”
羅傑不由得感到一種迷惑,心裡開始後悔自己開始為什麼要答應載這個女人,“莫非……這女人是神經病?”但很快羅傑就暗嘲笑著自己的這個想法。並依言的打開了車廂內的車燈。光線一下就充斥滿整個的車廂。
“啊!”羅傑的嘴張的大大的,用結結巴巴的聲音說:“你……你……這是幹什麼?”
燈光下,那個女人正緩緩的將自己身上那件被雨淋的透濕的白色連衣裙除到了腰間。如一座羊脂玉雕的塑像的身體整個無遺的暴露在羅傑的眼前。雪白的肌膚,豐滿的乳房,纖細的蜂腰……一頭潤濕的黑髮斜斜的批在一張透明得蒼白的面頰上。散髮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美麗……羅傑猛的一腳踏在車子的制動剎上。車也猛的顫動了一下,穩穩的停在了黑夜中。
“來,到這裡來”女人開始用自己的一隻手撫弄著自己那渾圓飽滿的胸部,另一只有幽雅的在羅傑的面前搖動著。有一種充滿誘惑和吸引的聲音輕輕的說著:“你還再等什麼……。”
一陣的眩暈讓羅傑開始模糊起來,只覺得有種異樣的感覺從自己的雙腿間直衝上頭頂,一時間他不知所措。只有一種想要撲上去將眼前這個女人按在身下的衝動。
“快來,到我身上來”女人不停的晃動著那潔白的手臂誘惑著他。
一輛夜行的貨車呼嘯的從羅傑的車邊擦身而過,閃亮的燈光刺目的照射了在他的眼裡。
然後就從新歸於黑暗。
燈光!
一種負罪的感覺油然而生。羅傑的腦海里浮現出了風雨中屬於自己的那間小屋,還有自己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兒子。在那裡也有一盞燈光,那是妻子特意留給他的燈光。一想到這裡,羅傑猛的從眼前那色慾的誘惑中突的清醒過來。緩緩伸出自己的手。
女人的眼裡也在這一剎閃過一絲的詭異。
黑暗在一瞬間吞噬了整個車廂,羅傑的手關掉了電源。搖下了車窗。他將頭探到了窗外。在迎面而來的細雨和冷風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的壓抑著自己心裡雄雄燃燒的慾火,用一種盡量平靜的聲音說:“小姐,請你自重一點。”
“怎麼呢?你不想和我幹嗎?”女人不甘心的繼續誘惑著他“我不漂亮嗎?”
“夠了!”羅傑忍無可忍的大吼了一聲,他必須在慾念再一次被挑起之前遠遠的逃離這個肉慾的陷阱。他的聲音充滿著堅毅和冷硬“現在,請你馬上滾下去。”
女人沉默了,黑暗中兩人就這樣的彼此僵持著,良久,才傳出她一聲微弱的嘆息。
“走吧”
車重新在公路上飛馳起來,羅傑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的開著車。誰也沒有再開口。車終於在一扇黝黑的大鐵門前緩慢的停裡下來。
“到了”羅傑深硬的說,打開了車燈。
女人一言不發的打開車門。那身潔白的連衣裙已經整整齊齊的看不到一絲的轍皺。下了車女人轉過身來。遞給了羅傑一張紙幣。然後用悠怨的聲音對他說到:“你妻子真幸福,你救了你自己。”
“我救了我自己?”羅傑一邊思索著女人的話,一邊藉著燈光仔細的看了看手裡的百元鈔票。等他確信無疑的將錢揣到了上衣的口袋裡時,抬起頭。女人已經消失在了沉沉的夜幕之中了。
“什麼意思?”
“算了”羅傑使勁的甩了甩頭,想甩到剛才的那個女人的種種一切。然後掉轉車頭。用最快的速度朝來時的路飛馳而去。
車又一次平穩的停了下來。關好車窗羅傑下了車。走到了自己的家門口。抬頭望去,二樓臥室的窗簾上影約的透露著一片模糊的光線。如同倦歸的遊子真正的回到自己的家一樣。羅傑的心一下就被這種燈光填塞得滿滿的……打開門走他輕腳輕手的走上了二樓先洗漱完畢。然後來到臥室裡。靜靜的注視了一會熟睡的妻。俯下身去,他愛戀的在妻的臉頰上輕輕的吻了一下。關掉了妻留給他的那盞燈。就在黑夜中挨著妻沉沉的睡去……
雨不知什麼時候慢慢的停了。
“老公,老公!”
羅傑不情願的從熟睡中睜開眼睛,看了看面前嬌小美麗的妻。露出一絲疲憊的微笑:“怎麼呢?”
“老公。你看?”妻的手裡拿著一張花花綠綠的紙片,急急忙忙的說著:“開始手水電費的來了,我在你的上衣口袋裡找到這個,你揣張冥幣幹什麼啊?”
“哦……什麼……?”羅傑猛的清醒了過來,一個翻身坐起來。抓過妻手中的紙票一看:“這……這是怎麼回事。”
看著妻疑惑的表情,羅傑連忙把昨晚載那個女人的事略過中間在車內誘惑的那一段從頭到尾的向妻說了一遍。
“該不是遇見了鬼吧?”妻子惶恐的說“這……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羅傑手忙腳亂的爬了起來。匆匆的抹了一把臉就下樓飛快的發動汽車朝火葬場馳去。
天終於放晴了。
火葬場的看門是個眼花耳聾的老頭,羅傑比劃了一大堆也都沒問出個頭緒。沒辦法,他只好朝裡面走去。旁邊的屋檐下。兩個婦女正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
“真可惜啊,年紀輕輕的就尋了短見。”
“可不是嗎,那麼漂亮個姑娘,哎”
“聽說好像是被她的男人甩了,一時想不開。”
“是啊,那個男人好像開車的。真不是東西啊”
“……”
羅傑毫無目標的朝裡面走去,希望能遇見或是看到昨晚的那個女人。“媽的,要讓我看見你……”一陣隱約的哭泣聲傳進了他的耳裡。“拷!真他娘的晦氣”羅傑低聲的罵了一句,使勁的朝地上吐了一吧口水。突然想到“說不定就在裡面”想到這裡,羅傑大步的向哭聲傳來的地方走去。
轉個一道彎,印入羅傑眼裡的是哭得一片狼籍,東到西歪的一群人。每個人手臂上都纏著一快黑紗。羅傑想起了開始進門是聽到的那兩個婦女的談話。不禁好奇的伸長脖子向擺在人堆前的那張死者的遺照看了一眼。
當他清楚的看到遺照上的那張臉後,他的眼神就再也挪不開了。
一種澈骨的透寒在一剎間從羅傑的腳底涌遍全身。猶如掉進了兵窖一般。羅傑開始不自覺的打起了冷顫。身上的汗毛也一根根豎了起來……
遺照上的女人就是羅傑要找的那個白衣女郎。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