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的夜晚,萬籟俱寂,涼風習習。閃爍的星鬥密布在漆黑的夜空,皓月如玉盤般高懸,一派“謐謐厭夏光,商風道清光”的景像。
一陣溫馨悅耳的電話鈴聲,喚醒我昏昏欲睡的雙眼,提起話機,耳邊倏忽響起了久違的熟悉話語。這是來自西藏高原的聲音,這是來自我朝思暮想的拉薩的聲音。電話那頭的話語,送來了真誠的問候和良好的祝願,仿佛一股暖流滌蕩在我的胸際,我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連說話都變得哽咽。放下話機後,許久都不能入睡,心潮難以平靜。仰望著南天,我思緒萬千,無限地思念西藏,無限地懷念曾經一起生活過的藏、漢族同志、朋友和兄弟。
我唱著“在北京的金山上”送別了自己的童年,又高唱著“那就是青藏高原”告別了自己的學生時代。藏族同胞那高亢、寬廣的歌聲,一直振顫著我的心靈,使我對神秘的西藏充滿著向往。數年前,年輕的我,滿懷著激情,欣喜地踏上了這片熱土。在西藏學習的經歷,在我的心中牢牢地系上了難以忘懷的情結。
我愛西藏那連綿的高山,仿佛大海中洶湧澎湃、此起彼伏的波浪;又像是緊挽著手臂,昂然屹立的巨人,雄偉的高山,高昂起頭,傲視著無邊無垠的蒼穹,又好像在深沉地凝視著遙遠的天涯海角。柔情的白雲,似乎為了表達對高山的崇敬,經常為高山披掛起一條隨風飄曳的哈達。西藏的高山是多麼的莊重,又是多麼的肅穆。是西藏的高山給予我博大、寬廣的胸懷。
我愛西藏的江河湖泊,奔流不息的江河流水是那麼的歡快,又是那麼地富有詩情畫意,時而高奏著亢奮的進行曲,好像在鼓舞人們邁開腳步,勇敢向前;時而又鳴奏著撥動心弦的小夜曲,好像在引導人們遐想萬千、憧憬未來。納木錯、羊卓雍湖是鑲嵌在高原上的明鏡,波瀾不驚、美玉無暇,似乎洞察了世間的是非曲直、功過成敗。西藏的江河湖泊是多麼的高尚,又是多麼的純潔。是西藏的江河湖泊熏陶著我淡泊無爭的個性。
我愛西藏的民族風情,是那麼的誠實,又是那麼的淳樸。高亢、委婉的祝酒歌,會使你忘情地喝完一碗又一碗濃郁香甜的青稞酒,欲罷而不能。豪放、舒展的舞蹈,更會讓你駐足不行,淹沒在跳舞的人群之中。西藏的民族風情是多麼的古樸、純真,而且令人流連往返、深情沉醉。是西藏的民族風情啟迪著我,應該寬容、誠篤地對待人世間的一切。
我還依稀記得當年在沱沱河邊的游歷往事。沱沱河沿,是格爾木市唐古拉山牧業鄉所在地,它以沱沱河而得名,以青藏公路的建設而興起。我們到來之際,正是沱沱河的枯水期。
未到過沱沱河的我,曾想像過它的雄偉:岸高流急,白浪洶湧,高山雪峰下草綠羊白。因為它是世界第三大河的正源,又在青藏高原的腹地,對它怎麼企望都不過分。
但眼前的沱沱河讓我驚訝:它從西邊天際蜿蜒而來,像一條哈達,輕柔地纏繞在高原遼闊的胸脯上。河床平坦寬闊,河道婉如游龍,河岸和草原渾然一體。浪花起舞的河面不時掠過幾只“歐——歐”鳴叫的魚鷗。三三兩兩的打魚人甩下魚鉤,悠然自得。這哪裡是洶湧澎湃的長江正源,分明是一個靦腆的藏族姑娘,向人們拋撒著千般溫存,萬縷秋波。
沱沱河是一條富裕的河。它哺育了兩岸肥美的草原。唐古拉山鄉曾以擁有十萬頭牲畜稱雄高原。沱沱河道及其臨近區域,珍禽、游魚、沙金戰局著不同的空間。除了常見的魚鷗、禿鷲外,天鵝、黑頸鶴也不時前來光顧。這裡的魚類特多,隨便一網下去,十幾斤不在話下,而且味道鮮美,清燉、油煎、紅燒、火烤,令人百吃不厭。河灘上紅黃綠白五顏六色的彩石,美不勝收。唐古拉的金農們,支起沙床,在這裡淘金……
我們到達沱沱河沿的時候,烏雲把天空遮蓋得嚴嚴實實,雲塊層層疊疊,如同濁浪翻滾,整個天空似乎要崩塌下來。天顯得非常低,似乎一伸手就可觸摸到,真是名不虛傳離天最近的地方。還好,雖然烏雲深沉,可既沒有風,也不見雨,氣溫也不算太低。第一次來沱沱河的我,興致勃勃地到街上觀景。
忽然,天氣陡變,正西的雲層變淡變亮,西南和西北兩道雨幕向沱沱河兩翼飛來,哈!這更奇了,站在晴空下欣賞兩邊的落雨,豈不美哉!沒等我思索,一陣西風急速吹過,雨幕鐵簾似的合攏而來。剎那間,西面的光亮不見了,狂風夾著冰雹直向鎮上襲來,沒等我跑回屋內,頭上身上就已披上了一層白冰渣,臉也被冰雹打得生疼。
這天氣真是嚇人。我站在屋裡正要好好欣賞一下幾乎被急風吹成水平的冰雹,沒想到它倏然間越來越小,風也漸漸沒了。很快,天上的烏雲也越來越稀,太陽從雲朵中露出她迷人的臉蛋,水漬漬的大地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我正在慶幸雨過天晴,不知不覺天空又黯淡下來,雲塊不知從哪裡鑽出,很快地聚集在蒼穹。接著又是一場更大更猛的冰雹鋪天蓋地而來。當我剛要攝影留念,冰雹卻倏然而停,只有烏雲堆積在頭頂,四周的天際卻是湛藍湛藍的晴空,陽光把天邊的群山雪峰映照得潔白晶瑩。
午後,烏雲又重新填滿天際。這次可是一場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夾雜著絲絲雨線,時斷時續地下了一下午。
看著這漫天飛雪的惡劣天氣,我不禁擔心明天的捕魚計劃。可是,唐古拉人卻說,大可不必杞人憂天,今天的風雪兆示著明日的晴空。果不其然,到了晚間,天上已是繁星密布。不知是因為被雨水洗滌還是由於離天太近,星星顯得比別處更多更亮,夜空也顯得格外地明亮。啊!西藏是那麼美麗而神秘,令人心馳神往!
我愛西藏,是因為我心裡有著不能舍棄的西藏情結。盡管時間飛也似地逝去了,盡管在西藏生活的時間僅僅是人生長河中短暫的一刻,但是西藏情結卻如同烙印一樣,深深地銘刻在我的心裡。這一份來之不易、彌足珍貴的西藏情結,如同陳年的佳釀,會讓我一生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