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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靈礦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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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靈礦工

一、章文正之墓

  引子:

  “媽媽,天氣這麼冷,我們為什麼不點爐子烤火?”這是一個寒冷的冬夜,小女孩搓著通紅的小手問她的媽媽。

  “孩子,我們家沒有錢買煤。”媽媽無奈的回答,聲音中包含著歉意。

  “媽媽,我們家為什麼沒有錢買煤?”

  “因為你爸爸工作的煤礦裁員,他失業了。”

  “那麼爸爸為什麼會失業?”

  “因為礦上出產的煤太多了。”

  這似乎是一個國外的故事,有人說這個故事是西方經濟學悖論的註解,這樣的故事會發生在我們身邊嗎?

  一、章文正之墓

  “風君子,你盯著一塊墓碑發什麼呆?這又不是什麼古跡!”

  “這塊墓碑很特別,林真真你過來看看,你看墓碑上還刻了一副對聯。”

  那個叫林真真的女孩聽風君子這麼說也好奇的走了過來,看著那塊墓碑念道:“生前松風坦蕩,身後明月攔江,章文正之墓。”

  風君子:“怎麼樣?有點意思吧。”

  林真真有點不以為然的說道:“人已經死了,大家當然都願意說幾句好話,這也是人之長情嘛。不過‘松風坦蕩、明月攔江’這兩句似乎有點過了,只有真正的君子才無愧於這個評價,我看這個章文正幹脆和你學一學,改名章君子得了。”

  風君子沖林真真搖了搖手,說道:“在墓地裏不要這麼說話,對死人應該尊敬。”

  林真真吐了吐舌頭,仍然笑著說:“我沒有不尊敬誰呀,看這對聯意思就是人死了之後稱君子,那這個章文正還不如叫章君子了。”

  風君子:“你又錯了,‘文正’兩個字對中國人來說可不簡單,尤其是對死人來說,那可是至美至極的尊稱,章文正比章君子可好聽多了。”

  林真真:“這我好像知道,曾國藩死後謚號文正,據說蔣介石最崇拜的就是這位曾文正公。”

  風君子白了林真真一眼:“你也就知道這點,還是從電影裏看來的吧,文正的謚號可不是隨便給的,清朝二百多年只有八位大臣謚號文正,其中就包括曾國藩和朱圭。”

  林真真:“朱圭我也知道。”

  風君子:“又是從電視劇上看來的,最近和紳的戲很多,連帶朱圭都出了名。你知道文正是什麼意思嗎?”

  林真真:“文就應該是文臣表率,正應該是為人正直,是不是?”

  風君子:“虧你還是北大中文系畢業,也不知道是學生不務正業還是老師誤人子弟,學了這麼多年就學了個望文生義。”

  林真真被風君子說的有點不高興了,反問道:“那你說什麼意思?”

  風君子:“文指的是經天緯地、道德博聞,正指的是內外賓服。自古以來只有有德行、有名望的重臣才會在死後得到這個謚號。”

  林真真:“那都有哪些人?”

  風君子:“我就說你知道的吧,在宋朝就有範仲淹和司馬光。”

  林真真:“那這個章文正的父母肯定很有意思,居然給兒子起了個名叫文正,也說不定是他自己改的,風君子你也跟人家學一學,改名叫風文正吧。”

  風君子又瞪了林真真一眼:“這回又勸我改名字了,名字是隨便改的嗎?再說文正兩個字我也擔當不起。”

  林真真:“你也有謙虛的時候啊,那麼從現在開始好好做人,等你死了之後我發動大家給你一個文正的謚號。”

  風君子:“那真多謝你了,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有謚號的,唐代是三品以上官員才有謚號,按現在的級別至少是部級以上幹部,看樣子我得先當官才行。”

  林真真不願意和他越扯越遠,指著墓碑又說道:“這個人生前就自稱文正,如果不是沽名釣譽的話,那麼就真的像墓碑上所說的松風明月般的坦蕩。”

  風君子:“這有什麼不可能的,平民百姓中也有文正公。”


二、路邊的野花

  風君子和林真真說話的地方是在一個大煤礦生活區不遠處的一個小山丘腳下。林真真是來自北京某報社的財經新聞記者,而風君子是某咨詢機構的證券分析師,他們到這裏來都是為了參加清江股份這個上市公司的投資項目研討暨新聞發布會。林真真的任務自然是采訪與報道,風君子所在的機構與這個公司有合作,反正剛過完年沒什麼別的事情,風君子也到這裏來湊湊熱鬧,同時也是為了配合上市公司造勢。

  林真真到這裏來開會純粹是完成領導布置的任務,反正會議上要講的東西所發的材料上都有,她也不願意聽照本宣科一樣的例行公事,坐了不到兩個小時就溜出來瞎逛。風君子也是個屁股坐不住的,也溜了出來,兩個人碰到一起正好結伴到附近走走。

  兩人從墓地走過之後,漫無目的繞過一個小山包,來到一個土丘前,風君子問林真真:“今天是2月14號,你應該留在北京過情人節才對,怎麼跑到這個荒山野嶺來瞎逛?辦公室裏堆的玫瑰可沒人收了。”

  林真真一撅嘴,嘆氣道:“我們領導欺負我沒有男朋友,所以情人節把我派出來了,好可憐啊!”

  風君子笑道:“沒有男朋友?我看是你眼光太高了吧,北京城裏只要是個美女,都是挑來挑去挑花眼,大有不挑到人老珠黃不罷休的架勢。”

  林真真似乎並不介意風君子的嘲諷,反而笑著問他:“你是不是見著姑娘就誇人家是美女呀?”

  風君子:“現在的丫頭,只要五官還算端正,沒有什麼生理缺陷,好好收拾收拾不都是美女嗎,至少自我感覺應該是這樣。按照這個標準,林真真小姐當然是美女了。”

  林真真擡腿欲踢風君子,不滿道:“討厭,有時候說實話也很難聽的。”

  風君子似乎很喜歡逗她開心,又說道:“在這裏過情人節,沒人送花可真沒面子,我得留意留意路邊有沒有野花,去摘幾朵送給你。”

  林真真:“哦?難道你想追我嗎?”

  風君子:“不敢不敢,現在大都市的小美女,對錢包的殺傷力太大,我可追不起,我只是想表現一下紳士風度而已。”

  林真真:“可是這個地方連草都沒綠,哪來的鮮花呢……”

  話剛說到這,兩人突然都楞住了,只見面前的土丘中間有一個一人多高的洞口,洞口前正生長著一叢不知名的鮮花,二月中旬的天氣很冷,樹沒有發芽草沒有返青,卻莫明其妙長出這麼一叢鮮花來,花的顏色是鮮紅的,花瓣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顯得嬌艷欲滴。

  路邊突然出現的野花在風君子眼裏看來顯得十分詭異,而林真真卻顯得十分興奮,拍手叫道:“好哇,真是心靈福至,有花了,大紳士,趕緊去采來送給我。”

  風君子雖然心下分疑惑,但也沒有過多的想什麼,走過去采花。可是他走了幾步,卻停了下來,眼睛盯著地上在看什麼。林真真好奇的問:“怎麼了?”

  風君子:“我們還是不要過去了吧,那個地方是一個廢棄的坑道口,你來看看這個木牌。”

  林真真也走了過去看見風君子腳前有一個倒在地上的木牌,木牌上寫著班駁但卻醒目的紅字——“危險!請勿靠近!”看樣子這個木牌插在這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倒在了地上。

  林真真:“這是怎麼回事?”

  風君子:“這裏很可能原來是一個煤窯的坑道口,你看旁邊還有建築的地基,也許是出了事故或者是別的原因廢棄了,連坑口的房子也拆了。”

  林真真:“那多可惜呀。”

  風君子:“有什麼可惜的,你不知道我們站的地方就是黑金的海洋嗎,隨便往下挖就可能有煤,這樣的小坑道對於這個大煤礦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林真真,你幹什麼,趕快回來……”

  林真真在風君子說話的時候已經一蹦一跳的跑向前去,準備伸手去摘那束鮮花,風君子叫道:“危險!還是讓我來吧。”

  林真真笑著回答:“我決定自己送給自己,不給你裝紳士的機會。”說著她已經跑到了洞口,伸手抓住了那叢花的枝條。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林真真抓住那束花的時候,突然覺得腳下堅實的土地在蠕動,地面似乎突然變成了松軟的流沙,面前黑洞洞的坑口忽然一下子大了好幾倍,她只來得及驚呼一聲,就陷入到一個黑暗的陷阱中。

  站在不遠處的風君子正感覺到一陣風吹來,不由自主的瞇了瞇眼睛,就在這時他聽到了林真真的一聲驚呼,只看見眼前紅影一閃,然後林真真似乎憑空消失了。消失的不僅僅是林真真,那叢花也不見了,眼前的小山丘上只有雕敝的枯草和黑洞洞的坑口,如果風君子剛才不是親眼看見林真真和那叢鮮花,幾乎要懷疑這裏曾經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三、三個包子四個老人

  就在風君子和林真真站在章文正的墓碑前的時候,章文正的女兒章婷也放學回家了。和往常一樣,她拎著一個塑料袋,裏面裝的是包子,包子在村裏也算是比較稀罕的吃食,家裏的幾位老人都喜歡吃。不過奇怪的是,章家一共有四位老人,分別是章婷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但是章婷每次只帶回來三個包子,四位老人只有輪流吃。

  但是章家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這幾乎是一個傳統,這個傳統是章婷的父親章文正生前留下的,章文正以前經常在放工後帶回包子孝敬老人,但是每次只有三個,老人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也從來沒有問過。章婷今年十六歲,剛剛上高中一年級,父親一年前在一次礦難中去世,她母親一個人照顧兩家的四位老人,家裏面並不寬裕。章婷平時並不向母親要零花錢,買包子的錢大部分是她的小姑章文清給的,小部分是她自己平時打零工、挖山藥積攢下來的。

  放下東西之後,章婷並沒有多休息,而是背著個大竹簍走向了村外,去不遠處的野地裏拾柴禾。這個村子離清江煤礦的礦區不遠,章婷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神情恍惚,走的路和平時不一樣,不自覺的走到了礦區的範圍之內,一邊拾著柴禾,一邊走近了他父親曾經出事的那個礦坑。

  章婷一邊走一邊在想事情,她想不通為什麼今天信用社的人會到她們家來要錢,父親曾在一年前在信用社借了一千元,就在去世前不久。這件事情母親根本就不知道,但是父親的簽字卻是真的,這不是父親做事的習慣,他一般什麼事情都是要和家裏人商量的,也從來不亂花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聽見土丘後有女人發出了一聲驚呼,接著聽見一個男子焦急的呼喊聲:“林真真,你在哪兒?你到底怎麼樣?聽沒聽見我說話?……”


四、離奇的消失

  林真真突然消失的時候,風君子慌亂了幾分鐘,隨即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從現場的情況看,林真真有可能是失足跌落到礦坑中。

  他現在有兩種選擇,一是馬上下去找林真真,二是趕緊去找人來營救。可是這兩種選擇都不太好,如果林真真現在已經受了傷,應該盡快找到她將她救出來,時間不能耽誤,可是如果他自己也出了什麼意外的話,恐怕就沒有人知道他們倆在這兒出事了。風君子的腦筋飛速的轉動,很快做了他自己認為最合理的決定。

  他拿出電話打給了清江煤礦這次會議的接待人員,這也是他唯一能記住的號碼,告訴他們這裏發生的事情,並詳細告知了地點,他將自己的外衣放在坑道口的木牌上作為標記,然後準備自己下礦坑去找林真真。就在他站在礦坑口向裏面呼喊希望得到回應的時候,突然從土丘後走出一個背著大竹簍的少女。風君子不認識她,這個少女就是剛才路過的章婷。

  章婷看見有人站在這個廢棄的坑道口向裏喊話,也吃了一驚,但她是一個非常熱心的人,一看就知道風君子遇到了什麼麻煩,也走過去主動打招呼:“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這兒?你遇到什麼麻煩了?”

  風君子一看有人來,非常高興,他來不及多解釋,對章婷說:“小妹妹,我有個朋友剛才不小心掉下去了,我現在要下去找她,你能不能幫我守在這裏一會兒,等一會兒礦上就會有人來,你告訴他們我下去找人了。”

  章婷:“下面危險,你還是等人來。”

  風君子:“來不及了,我要先下去,能不能幫我守一會兒?”說罷就俯身鉆進了坑道口。只聽見章婷在外面喊:“你叫什麼名字,我怎麼跟來的人說?”

  “我叫風君子,是來礦上開會的……”

  風君子走進礦坑的時候感覺很奇怪,這個礦坑的坡度並不大,寬度也足夠兩個人並排走進去,按照這種情形是不可能失足跌落的,就算不小心摔了一跤,位置也不可能很遠,而在目力能及的範圍卻看不見林真真的影子。

  風君子只有繼續向坑道深處走,隨著路越走越遠,坑道口傳來的光線也越來越暗,經過一個比較陡的坡度之後,前面黑糊糊什麼都看不見了。風君子本能的掏出打火機剛想點,突然想起這是在煤礦的礦坑裏不能點火。他身上唯一能夠照明的只有手機的屏幕,他拿出手機隨手按了一個鍵,手機的屏幕發出了綠油油淡淡的光芒,風君子稍微等了一會兒,等眼睛適應坑道裏的環境後,這種淡淡的光芒也能隱隱約約照出坑壁的影子。

  風君子用手摸索著坑壁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不時註意著頭上和腳下的情況。沒有走幾步遠,他的身前身後都已經陷入黑暗中,死寂的廢坑道中沒有一點聲音,風君子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風君子覺得情況似乎有一點不對勁,不論林真真受沒受傷,她是不可能走這麼遠的,而一路上根本沒有看見林真真,她到底哪兒去了呢?難道這是一個吃人的黑洞嗎?

  想到這裏,風君子心裏感到了一絲恐懼,全身也莫明其妙的被一股寒氣所包圍,他覺得自己在這裏面繼續瞎走下去不是一個很明智的選擇,於是決定先出去等救援的人來了再說。然而就在他轉身的離去的那段短短的路上,卻發現自己迷失了方向。

  風君子不記得自己來的路上有什麼岔道,實際上他只走了很短的時間,但是他回頭向來路上走去時,卻遲遲看不到坑道口的光亮。手機屏幕的光線很暗淡,甚至幾步遠的地方就是死氣沈沈的黑暗,他在坑道裏摸索著走了很久,也沒有走到出口。

  他的手在坑壁上摸到了一件東西,突然打了一個冷戰。這件東西並不恐怖,只是一塊凸出的石頭,石頭上還有人工砸出的一條凹痕,但是風君子此時摸起來卻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因為這塊石頭他已經不止一次的摸過了。他突然明白自己並沒有走出去不是因為坑道特別長,而是因為自己在轉圈。

  風君子想到了三個字“鬼打墻”。他隨即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個廢棄的礦坑裏不怎麼幹凈。這種情況下所遇到的鬼打墻不是人們通常所認為的兩腿之間的步幅不一樣而走了一條圓形的路,而是真真正正的碰到了陰魂擋道。風君子曾經有在鬼胡同中走不出去的經歷,很自然的聯想到了這一點(詳細經過請參閱《股事誌異——鬼胡同》)。

  曾經有一個叫飄飄的女鬼告訴過他,如果遇到鬼打墻的情況,應該保持冷靜,如果自己心裏氣定神閑,並不感到害怕和恐懼,鬼魂實際上是擋不住人的道路的。但是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這個不見天日的礦坑恐怕比走不到頭的胡同陰氣更重,風君子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昂首挺胸無所畏懼。

  風君子只能盡量的使自己冷靜下來,開始邁開大步向前走,他隱隱約約覺得周圍的黑暗中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將他包圍了,如果這裏真有怨靈的話,恐怕也不止一個。風君子雖然隱隱約約猜到了自己的處境,但是內心的恐懼感卻更加濃郁了,他又走了許久仍然走不出這看不見的陰暗包圍。

  但是他還並沒有完全絕望,因為他知道坑道口那邊不久就會有營救人員下來找他,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果然看見不遠處的黑暗中射來一束燈光。他擡眼看去不禁感到有點意外,來的人並不是礦上的營救人員,而是剛才守在坑道口的那個少女,她現在沒有背著大竹簍,而是拿著一個手提式礦燈。

  現在風君子不論看見誰,都會像看見救星一樣激動,他快步走過去說道:“小妹妹,怎麼是你下來了,其他人呢?”

  只聽少女答道:“其他人馬上就到,你快跟我上去吧,你在這裏已經呆了很長時間了。”

  看見少女提著礦燈進了坑道,風君子的心情一下子平靜下來,他已經忘記了恐懼的感覺,想起自己來這裏是為了找林真真,繼續營救的人員已經來了,自己反倒不必著急上去了。於是對少女說:“你把礦燈給我,這裏還有一個人,我必須先找到她。”

  少女似乎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個廢礦坑前方已經塌陷了,不可能有人過去。”

  風君子:“那就到前面去看看,說不定我找的人就在那裏。”

  少女:“那好吧,我們一起去看看。”

  在燈光下似乎怨靈無法現形,坑道裏的情形很清楚,風君子和那個少女向前走了不遠的距離,就已經到了塌陷的一端,這條路已經被堵死,林真真不可能在這裏,風君子雖然滿心疑問,也只有回頭。在向回走的路上,風君子更加確信自己剛才碰到了怨靈擋道,因為剛剛走了不到一百米的距離就已經看到了坑道口的亮光。

  風君子一聲歡呼,招呼那少女道:“我們快出去,到了。”只聽見少女的聲音在後面說:“你在前面走,我在後面照著路。”

  風君子也顧不得風度,三步並做兩步,連跑帶爬出了坑道口,當他看見洞外的陽光時,不禁長出了一口氣,有了一種重見天日的感覺。這時候他聽見身邊有人說話:“你剛才下去找到你的朋友了嗎?”

  風君子一側身,看見了剛才那個在井下帶他出來的少女,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少女的樣子似乎又變了,只見她仍然背著個大竹簍站在坑道口,手裏的礦燈也不見了,似乎和風君子進去前沒什麼變化,看上去就是一直站在這裏守著。風君子聽對方這麼問話也很奇怪,反問道:“你剛才不是和我一起下去了嗎?你的礦燈哪去了?”

  “什麼?一起下去?我一直站在這裏沒動啊?”少女說話的時候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風君子。風君子聞言轉過身仔細看著少女的眼睛,少女純潔的眼神沒有任何雜質,一點也看不出在說謊的樣子。

  風君子:“你剛才真的一直站在這裏沒有下去過?”

  少女:“當然了,我答應你守在洞口的。”

  一陣風吹來,風君子不禁又連打了幾個寒戰,今天遇到的事情太過詭異,如果眼前這個少女說的是實話,那麼剛才將自己帶出礦坑的那個少女又是誰?他腦子很亂,還想再問下去,發現遠處有一群人已經趕了過來,為首的正是清江股份負責這次會議接待的董事會秘書處的小袁秘書。


五、怪遇連連

  救援人員的到來轉移了風君子的註意力,他快步迎上前去告訴小袁剛才所發生的事情,但是他也沒有說自己下到礦坑中之後的詭異經歷,因為這種話恐怕別人是不太會相信的。他只想要來人趕緊找到林真真。

  小袁帶來的幾個人很快帶著頭盔式礦燈下到了坑道裏,但是過了不長時間又紛紛走了上來,告訴小袁坑道裏什麼都沒有,林真真根本不在下面。其實風君子剛才在下面也沒有找到林真真,出現這種結果他並不意外,只是感到無比的困惑,他不太清楚林真真到底去了哪裏。但是這時小袁看他的眼神卻有點不對勁了,只聽小袁用一種略帶責備的語氣對他說:“風老師,你是不是搞錯了?林小姐根本不在這裏,或者你們兩個玩捉迷藏,你找不到她了?”

  小袁說這種話風君子有思想準備,但是他此時懶得開玩笑,他知道林真真也可能和自己一樣遇到了詭異的事情,他現在只想把林真真找出來。但是他不知道怎麼回答小袁的話,就在這時候突然想到自己在坑道下的奇遇,他憑直覺就知道這個礦坑裏面不幹凈,於是試探著問小袁:“小袁,你告訴我,這個礦坑是不是曾經出過事,我剛才也下去過,覺得裏面不幹凈。”

  小袁的眼神中似乎有什麼驚恐的東西一閃而過,風君子察覺到了對方神色的變化,也愈發肯定自己剛才的判斷是正確的,這個礦坑裏肯定出過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只聽小袁對他說:“風老師你開什麼玩笑,世界上哪有這種事情,礦坑裏面黑咕隆咚的什麼也看不見,是你自己胡思亂想吧……”

  小袁說著話眼神突然看見了站在一邊的少女,語氣立刻變得驚惶起來,結結巴巴的說:“章婷!你怎麼來這裏,是你把風老師領來的吧,小孩子家不要瞎搗亂,你怎麼可以跟風老師開這種玩笑呢。”

  風君子這時候才知道身邊的這位少女叫章婷,而且礦上的工作人員認識她,看小袁的表情似乎很害怕章婷將自己帶到這個礦坑來,但是他並不知道其中的緣故,聽的是一頭霧水,趕緊打斷小袁的話說道:“這個小姑娘我不認識,也不是她帶我來的,我是在林真真掉下去以後才碰到她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袁:“風老師,你是客人,礦上的事情你不清楚就最好不要管,這個小姑娘家裏的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礦上也已經處理完了。”

  風君子聽的更加糊塗了,說道:“我不管別人家什麼事,也不管你們礦上有什麼事,反正你們要找到林真真。”

  這時候章婷說話了:“袁叔叔,這位風老師不是我領來的,他確實是在找一個叫林真真的人,我是拾柴禾的時候碰到他的,既然你們來了我要回家幫我媽做飯去了。”說完轉身就走。

  小袁擡了擡手似乎想叫住她,但是終究沒有出聲,小姑娘走到不遠處突然轉身對風君子說道:“這位風老師是從外面來的吧,我叫章婷,就住在前面不遠的九龍坡村,如果你有什麼事情可以來找我問。”

  章婷走了以後,風君子幾乎是逼著小袁又派人下到礦坑裏去察看了一番,仍然沒有任何發現,風君子又親自帶上礦帽與手電和兩個工人一起重新回到坑道裏去尋找。風君子第二次下坑道之前,註意到小袁的神色很不安,他似乎很害怕這個坑道,也拒絕了風君子叫他也下來看看的要求。

  風君子這一次在坑道裏似乎呆了很久,他仔細察看地這條不長的礦坑中幾乎沒一寸地方。當他再次走出礦坑的時候,小袁似乎等的有點不耐煩了,迎面就問:“已經這麼多人找過了,林小姐不可能在裏面,你有什麼發現嗎?”

  風君子:“確實有發現,我可以肯定林真真剛才進去過。”

  小袁:“風老師不要亂說話。”

  風君子舉起了手裏的一樣東西,那是一根彩色皮筋上系著的手指大小的玩具熊,對小袁說:“這個東西是掛在林真真的手機上的,我們一起開會的很多人都見過。”風君子說的沒錯,這確實是林真真手機上掛的小飾品,是剛才在坑道裏找到的,就在那塊洞壁上凸起的石塊下面。

  小袁似乎吃了一驚,問道:“你是在礦坑裏找到的嗎?”

  風君子:“一點不錯,是他們兩個剛才在礦坑裏撿到的,我也是親眼看見的。”

  小袁以詢問的目光看了看和風君子一起上來的兩個工人,那兩個工人紛紛點頭表示剛才風君子說的都是實話。小袁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問風君子:“風老師,可是人不在下面啊?我們怎麼辦?”

  風君子:“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繼續向裏面挖。”

  小袁:“那是一個塌陷的礦坑,林記者不可能在裏面。”

  風君子:“我親眼看見她掉進去,現在她的東西也在裏面,人肯定也在裏面。塌陷的礦坑就不會再塌陷一次?難道就不會是林真真進去之後,礦坑中間又塌陷了,把她堵在裏面了?我看這種可能性很大,所以一定要向裏挖把她救出來。”

  小袁幾乎用一種哀求的口氣對風君子說:“這件事情太嚴重了,我要向領導匯報。”

  風君子:“那你就趕緊匯報吧,要知道你們這兒過兩天要開新聞發布會,如果有一個北京來的記者在礦坑裏失蹤會是什麼反響?”


六、礦坑裏有鬼

  接下來的事情很熱鬧,小袁立刻打電話向領導匯報了情況,似乎也是立刻得到了批準,又有不少工人帶著挖掘的器械來到了這裏,開始下礦坑挖掘。風君子焦急的等在礦坑外,他非常擔心林真真現在的情況。

  雖然林真真的失蹤是個意外,但是風君子覺得這個意外的責任在於自己,如果當初自己去摘那束花的話,林真真就不會出現這個意外,他甚至想到如果自己當初不講那個路邊的野花的話題,也不會出現現在這一幕。就在風君子焦急的胡思亂想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卻發現現場的情況有那麼一點不對。

  說現場的情況不對純粹是風君子的感覺,因為工人們確實在坑下忙碌的挖掘,但是風君子發現這些進進出出的工人似乎都非常沈默,彼此之間絕不交談,整個坑道口都是靜悄悄的,他們雖然帶了照明設備下到礦坑裏,但是在坑道口卻沒有點燈,當天色暗下之後,遠處幾乎看不清這裏發生的事情,一切似乎是在靜悄悄的進行,這些人給人的感覺與其說在救人還不如說在做賊。

  正當風君子滿心困惑的時候,小袁走了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道:“風老師,借一步說話,我有事和你商量。”

  風君子不做聲的和小袁一起走到了不遠處僻靜的地方,只聽見小袁用商量的口氣對他說:“風老師,不知道北京來的林記者遇到了什麼情況,我們礦上肯定是要盡一切力量去救她的,但是請風老師暫時不要將這件事情說出去,這樣影響也不好。”

  風君子早就覺得此事古怪,也不答話,靜靜的等著袁秘書繼續說下去。小袁見風君子不說話,以為對方默認了,接著說道:“風老師回賓館休息吧,這裏一旦有什麼情況我們會立刻通知你的,您留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麼忙。”

  風君子此時確實已經相當疲憊,也知道自己留在這裏幫不上什麼忙,於是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袁秘書的要求。袁秘書看風君子這麼輕易的就答應了有點喜出望外,親自將風君子送回了賓館。

  ……

  其實風君子心裏自有打算,他看小袁似乎有什麼事情在回避自己,也不好追問,回到房間之後,他在窗口看見小袁離開礦山賓館,也準備立刻再繞回去暗中觀察。就在他剛剛準備出門的時候,突然門鈴響了,這種時候有誰會來找他呢?

  來的人讓風君子感到很意外,是一個他認識但是並不熟悉的人——清江股份的董事兼副總裁劉萬山。劉萬山突然到來讓風君子感到很意外,但是這位領導卻並沒有給他太多意外的時間,劉萬山開門見山的對風君子說:“風老師,我聽說你在我們礦區碰到了意外?”

  風君子心想這位劉總一定是聽到匯報了,答道:“不是我,是北京來的記者林真真,你們礦上一定要盡力營救。”

  劉萬山:“風老師,不要著急,我們一定會盡最大努力的,來,坐下來慢慢說。”

  風君子看劉萬山的神情似乎是有什麼事情要告訴他,也暫時放棄了出門的打算,和劉萬山面對面坐了下來。只聽劉萬山用一種關切的語氣問道:“風老師,你剛才說林記者出事的地方是一個廢棄的礦井,能不能跟我講講那個礦井的具體情況?”

  風君子經過下午的經歷之後,早就覺得那個礦井不太正常,聽劉萬山這麼問已經知道對方話裏有話,於是也不隱瞞,簡單的講了一遍下午的經過,最後他問劉萬山:“劉總,我有個感覺,那個礦坑似乎很神神秘秘,以前有什麼事情發生過嗎?”

  劉萬山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來找你就是為這件事情,你的懷疑沒有錯,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那個礦坑鬧鬼!”

  “什麼?鬧鬼?”風君子雖然早就有所懷疑,但是這樣的話從劉萬山嘴裏說出來他還是感到很吃驚。

  劉萬山:“我本來應該是一個唯物主義者,不應該說這種話,但是那個礦坑確實很邪氣,自從去年出事之後就有人說那地方鬧鬼,所以廢棄了,連周圍的房子都給拆了,如果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一個民間私挖的土窯呢。”

  風君子:“你說清楚一點,那個地方究竟出過什麼事?”

  劉萬山看了風君子一眼,低頭喝了一口水,下面的話似乎是對著空氣在說:“本來那個地方很正常,但是去年卻出了一次礦難,據說有人死了。日子我記得很清楚,就是去年的今天,因為也是情人節。後來就聽說附近鬧鬼,很多走到那個礦坑附近的人都中邪了,也查不出來是什麼原因,所以那個礦坑就廢棄成今天這個樣子,連周圍都沒有人。”

  風君子:“等等,劉總你把話說清楚點,什麼叫據說有人死了,你也是礦上的領導,死沒死人你不清楚嗎?”

  劉萬山:“那個礦坑本來是屬於王總負責的子公司,事故也是他處理的,我也不太清楚。”

  說到這裏必須介紹一下清江煤礦比較復雜的人事與資產關系,而這種關系風君子事先也多有了解。清江股份的董事長張澤廣今年59歲,而兩位副總一位是劉萬山,另一位就是劉萬山剛才提到的王總王明高,而這個大公司和其它很多大型企業一樣,下屬有很多子公司,這些子公司有經營物資貿易的,也有直接經營煤礦開采的。這些子公司當中有很大一部分采取承包經營的方式,也就是每年交給礦上一筆費用,而實際上經營的收入都歸承包人所有。

  劉萬山講的那個王總負責的子公司當然不是王明高用自己的名義承包的,承包人是他老婆的親戚,但是實際上卻等於是王明高的私人公司一樣。如果說那個曾經出事的煤窯是王明高的公司,風君子也不感到意外,煤礦是國家資產當然不可能屬於王明高所有,但是這個煤窯卻完全有可能通過某種間接的關系屬於王明高。

  劉萬山的話說到這裏風君子已經大概明白他的來意,風君子這個人不笨,他立刻想到了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劉萬山跟王明高可能私下裏關系非常不和,他希望一年前的事情能夠公開,從而打擊王明高。第二件事情,公司原來的董事長張澤廣已經59歲,明年就要退休,最有可能繼任一把手的恐怕就是劉萬山和王明高兩個人,所以兩人之間的明爭暗鬥一定很激烈。第三,林真真出事的那個礦在一年前一定發生過什麼事情被人隱瞞,劉萬山可能知道真相,但是並不方便親自揭發,所以希望借風君子之手將事情捅出來。

  風君子喜歡相術,也善於相人,他在劉萬山一進門的時候就覺得對方目光閃爍,氣色陰沈,心裏感覺到他顯然也不是什麼善類,告訴自己這些事情恐怕也不是存心想幫忙,只是想利用自己而已。想到這裏,風君子不動聲色的問道:“一年前的事情,什麼地方還有記錄呢?”

  劉萬山又笑了笑,說道:“礦上管理沒有那麼嚴格,這種事記錄恐怕也簡單,其實一年前的清江日報和礦區通訊上都有,你在煤礦的圖書館都能查到。”

  風君子:“聽劉總這麼一說,我還真的很感興趣了,明天就去查一查。”

  劉萬山:“我已經和圖書館打了招呼了,說風老師要去查資料,你明天盡管去,什麼資料他們都會給你的。”

  風君子聽劉萬山如此說,心裏就更加明白一切,劉萬山在來之前已經跟圖書館資料室打了招呼,顯然已經設好套想讓他鉆。不過風君子並不想理會煤礦的權利爭鬥,他只關心兩件事,第一是林真真的安全,第二是這個世界上事實的真相。至於劉萬山想利用他,他根本就覺得無所謂,說到陰謀手段,他根本就不怕這些。

  ……

  經過一夜的挖掘,礦坑塌陷的地方似乎很深,沒有什麼發現。風君子雖然著急,但是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他知道自己在現場也幫不了什麼忙,於是第二天上午去了圖書館。

  煤礦上的圖書館規模很小,而且與資料室實際上是同一家單位,大概是因為劉萬山已經打過招呼的緣故,風君子調閱資料沒遇到什麼麻煩,資料室主任甚至派了一個人給風君子當助手。風君子已經知道要查資料的確切日期去年2月14日之後,因此很快就找到了線索。

  相關資料有不少,風君子比較感興趣的是去年2月末礦區通訊上的一則報道:2月14日礦區所屬某煤礦因瓦斯爆炸發生塌方事故,事故發生後,董事長兼總經理張澤廣親自坐鎮指揮,經過六天六夜的搶救挖掘,終於救出了被困井下的數十名工人,事故只造成了一人死亡。由於領導指揮得力、措施及時,盡最大程度挽回了損失。

  風君子註意到這則報道上唯一一名死亡工人,他的名字叫章文正,而他就在昨天剛剛見過一個名叫章文正的人的墓碑,因為墓碑上的對聯和章文正這個名字,他和林真真還議論了一番,沒想到隨後林真真就出了意外。看到這裏,風君子莫名其妙感到深深的寒意,看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林真真的遭遇恐怕不是偶然的意外,這裏面有鬼搗亂,也有人搗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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