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
牧童遙指杏花村。
他說四月六日是離清明最遠的一天,遠離死亡,遠離哭泣,從此我開始喜歡四月六日,因為他討厭清明。
可是我不知道四月六日還會下雨,我絞著發上的雨珠,記憶化成痛苦的晶瑩,順著發絲戀戀不去,流到臉上竟有一絲鹹澀。掏出包中的VCD《灌籃高手續集》飄揚的雨絲讓酷酷的流川楓臉上也流下淚痕,這是他特意從日本買來的,因為在上海幾乎是覓不到的。雖然每次看著我對著流川楓痴迷沉醉而咬牙切齒,可還是寵溺地買回了他的頭號情敵,其實他不知道我喜歡的流川楓有著和他極其相似的眼神,目空一切,其實極其脆弱,和著晰瀝的雨聲,一種泥濘被踩踏的聲音從遠至近,一雙被泥親吻過的銳步,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藍色襯衫襯著白色圓領T恤,這一刻連風聲都詭異地安詳,雖然這樣的詞組搭配語法和邏輯都無法通過,可我卻真切地體會著這種奇異的氛圍。沒有打傘卻渾身通乾,又見他卻是無法逾越的界限,想狠狠地抱住他,而我的身體在大腦反應之前也確實這麼做了,以前的他一定會張大手臂把我接個正著,可現在的他滿眼的驚恐和莫名的痛楚,我的凄厲地痛,我清晰地看著手臂穿過他的身體,失去平衡的身體險險地退了一步,抬起頭已不見他的身影,他就這樣憑空的蒸發,隔著雨幕我又看見一張一樣的笑臉,是的,我現在站的正是他的墓前,墓上刻著他的一生,卻沒有他一生中最重要女人的名字,我朝著墓園的門口走去,那是他剛才消失的方向,看門人肯定地說沒見過那樣的男人,我的眼前一黑,正如他離開後世界的顏色……
醒來時已經在醫院兩天兩夜了,親人們都到齊了,醫生說要是再休克下恐怕真要小命不保,琦琦摟著我哭著說些含糊不清的語言,我無力地拍拍她的肩膀,想說些什麼讓她放心,可兩面三刀天的昏睡讓我實在無法支持開口竟是些沙啞的調調,我的眼中還是那場雨,那片泥濘,只有琦琦的淚水讓我有些現實的味道,後來雖然漸漸好了,我依然堅持那天的事情是真的,醫生說我的精神壓力過大,因為有些精力衰竭,長輩說我拿得起放不下,因為昏迷中我始終喊著他的名字,琦琦堅持要我開始一段新的戀情,因為昏迷中還死死地抓著那盤VCD,而我堅持下次再見到他不許摔倒,不許昏倒,也許!老天憐憫吧!
周六的肯德基依然是情侶的天下,我在點唱機裡點了一首張信哲的《直覺》,不遠處有人輕輕地和著阿哲那高亢而韌性十足的音調,那年他到上海開個唱,為了一張他的簽名海報,他和人狠狠打了一架,依稀還記得掛彩後那烈士的表情,拿著一張皺巴巴的張信哲,吸了吸流了一半的鼻血對我傻笑。我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會出現,也許永遠不會出現,面前的咖啡粗粗地喘著氣,手指邊整整齊齊地放著五包糖,一包包疊起又看它們瞬間滑落,他喜歡喝咖啡,可每次卻總要放上五六包糖,他喜歡咖啡的口感和香氣四溢,卻討厭苦。他說世上的一切都應是甜美的,我記得他說這話時手指劃過我的臉頰,意味深長,後來我總是把鹽偷偷地放進咖啡,他喝著咖啡卻對我說,能喝到我的淚水調和的咖啡,比甜美更能讓他動容。現在我只能品嘗用鹹澀的淚交織的苦,因為屬於我的甜美就是這些糖,隨著他的離去驟然滑落,它曾經堆得那麼高,那麼美,那麼讓我憧憬,歌唱完了,咖啡也涼了,可奇跡卻發生了——我不可思議地看著細潔的糖如沙般流入咖啡中掀起微微波瀾,心中卻卷起驚濤駭浪,他熟練地攪拌著,喝完一口後皺起了眉頭“哦,涼的!”涼的咖啡不能使糖快速溶解,他坐在我對面,仔細地打量著我,而我卻呆呆地望著他,外頭太陽當空照,他卻堂而皇之地出現,他湊近我,好近,近得可以碰得我的呼吸,雙手撫上我的臉頰,袖口滑落,一道淡白色的疤痕是那次打架的紀念,他,他是真的,我的腦子罷工了,其實根本不用證明,那熟悉的膚觸,只有他才能給我如此震撼。
“那天看見你,瘦了,憔悴得讓我心疼,我有允許你那樣對待自己嗎?嗯?”他的眼神依舊冷然銳利,卻與那溫柔的口氣格格不入,我一點也不怕他,因為他的調皮因子多得像空氣中的灰塵,讓人又愛又恨。
“說話呀!不會不記得我了吧!需不需要我自我介紹一下,你現在的表情讓我懷疑那天在墳前你哭錯人了!”他的眼睛危險地眯起來,“我知道你在醞釀感情,久別重逢後準備給我一個怎樣的歡迎?擁抱?一個吻也行!”哇!口渴了!那杯咖啡被他一飲而盡,他重新看向我,知道我不會讓他“失望”,我——當然不會。
“不會吧!你現在一點情緒也沒有?你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麼?”他有些沉不住氣了。
“白天見鬼!”我從牙縫中緩緩擠出這四個字。
“什麼?”他掏掏耳朵“你說什麼?”
“白天見鬼!”我挑挑眉毛,挑釁地看向他。
“啊!雖然是實話你了太坦白了吧!”他無奈地耷耷肩,垂下了頭。
我還不能適應這樣的大起大落,天知道我多想他,夕陽像個鹹蛋黃,照著兩個長長的影子,鬼也有影子?我笑出了聲音,輕輕地把手放進他碩大的手掌,有些意外地感受著與常人無異的溫度。一個問題始終縈繞心頭,我知道這是個不該問的問題,可是……他突然抓起我的手放在胸口,讓我感受那節奏的心跳。
“不要再想了,它是活的,我也是活的,至少,在你心裡!”他的氣息拂過我的臉,我聽見了支離破碎的心在慢慢愈合,我的手覆在他胸口的十字架上,銀光縈繞在指間,倒映在眼中,竟也會有同樣的效果。
夕陽下的影子漸漸合二為一,在他懷中我總能找到最舒適的位置,他的臉緊緊地貼著我的發,我就想這樣抱著他,一個世紀,兩個世紀,一千年,滄海桑田。
“記得小時候學過一首詩,除卻巫山不是雲,那時不懂,現在終於明白了!”他長長地嘆息著“你就是我的雲!”
“你就是風,你到哪,我到哪!”吸吸鼻子,感動“上帝也保佑鬼魂嗎?我記得你以前從來不戴這個!”我調皮地撥弄著十字架,讓它一圈一圈不停地轉。
“只要誰能讓我見到你,誰就是我的上帝!”他的身子懶懶地靠著欄桿,眼中那若即若離的神秘讓我有些手足無措,可是我卻明白我與他的交集並沒有因為生死的句號而真正結束。也許人鬼情未了這樣浪漫的事也會發生在我這種平凡女子身上,又或許是因為世上的女子無人願意嘗試這樣痛苦的刻骨銘心,老天爺才擲骰子到我頭上,玩火並不好玩,可我卻依然堅持。
渾渾噩噩地過完這不可思議的一天,腦子裝了那麼多東西,我失眠了,我的房間最大的優點是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因為有時會夢遊,所以那扇窗總是鎖著的。寬寬的平台如果再加上幾串水晶珠簾,那可真的能演一簾幽夢了,我靠著軟墊,冷不防,空氣中飄來一陣爆米花的香味,讓人不由得想——等等!爆米花?還有一張——天那!他又出現在我面前了!
“寶貝!睡不著,夜宵來了!我來了!你不用睡了!”大手賴皮地纏上我的腰,軟墊被他搶走了,而他則成了我的軟墊。
他一個一個地往我嘴裡送爆米花,也不管我的嘴能否容納,恨得我想咬掉他的手指,“嗯,嗯,嗯,嗯!”
“什麼?”他一邊繼續送,一邊問。
“嗯!”我都快窒息了,他不會真想憋死我吧!
“呀!”他捂著手逃開,這回真的被我咬到了。
“幹嘛?你多久沒開葷!”他誇張地甩著手,“連鬼肉都敢吃!”
“你以為我的嘴是無底洞嗎?我不要咀嚼?”好容易消滅一嘴的爆米花,我趁機還想咬他的手指,可惜被他躲開了。
“那你剛才咿咿啊啊說些什麼?”
“不要再喂了!”我狠狠地瞪向他,可不知怎麼的,淚水卻不知不覺盈滿了眼眶,我想抹去,可雙手卻牢牢地被他鎖著,從剛才到現在,他從沒放開過。
“哎!誰叫你吃東西老是這麼慢!胃病就是這樣出來的,咦!這房間漏水,怎麼會……你怎麼了?”月光下,他的手上一片晶瑩,我抱著他哭得無法自控,我的臉埋在他的胸口,抽泣的聲音,讓他環在腰上的手突然收緊。
“傻瓜,你哭什麼呀?你不會用嘴說?嗯?”他的臉輕輕地蹭著我的頰。
“我……我……想和你在一起的!我……一直想的!從三年前你拿著一盒創可貼在我門口站了一夜那天,我就想……想永遠……和你在一……一起的!可是……”
“你為什麼不和我說呢?”輕輕地咬著我的耳垂,他的音調有些顫抖,像一串長音後突然斷了琴弦。
“因為,那時,我並不知道會失去你呀!”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得到發泄後又像海嘯過後的水面,但還是會餘波陣陣,只要想起我曾經失去過他,我的心便又揪了起來,即使是現在,我連一絲安全感都沒有。
“噢!你失去了才知道後悔!早知道……”尾音被我用雙手堵住,“我真的很想和你永遠在一起的!”
“我們現在不是在一起嘛!”他握著我的發絲,有些無奈。
“可是,我總覺得,好像,哎,我怎麼說呢?是不是死了就能和你真正在一起!”我期許地看著他怔愣的眼睛。
“女人!總是貪得無厭!”他邪邪地笑了“可是,這麼可愛的貪念讓人無法拒絕!”他輕輕地撫平我睡衣上的皺摺。
“你是鬼耶!”我好心地提醒他。
“是!可是那是無法改變的了!”他幽幽的聲音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層雲羅。
“可是……”我知道自己的脆弱讓他無所適從,可女人真的是一種奇怪的動物,當初他執著地付出,我無動於衷,其實心早在不知不覺中陷落,可那該死的倔強和自以為是的堅強還在那寸步不離,直到他的離去而瓦解,現在淚水總是不停地為過去的自以為是懺悔,而往往是在想他的時候。
“不過,沒關係!”他看著我瞬間又紅起的雙眸,輕輕地擁了我一下“只要你不喝孟婆湯不就行了!”
“孟婆湯,我怎樣才能不喝呢?”我絞著手指,那孟婆應該不食人間煙火吧!
“你只要把你的淚水給她,讓她用清水來代替湯就行了!”
“就這樣?”我狐疑地看向他,一本正經的臉上肯定有陰謀。
“是啊!反正你動不動就淚流成河,於其流到沒用的地方,不如作點貢獻也好!”他一邊大笑一邊躲避我的捶打。
“討厭,竟然消遣我!”我死命地捶著他厚實的肩膀,笑意又爬上心頭,他總是這樣讓我忘掉煩惱“你就是這樣才沒喝的?”
“錯!是因為我太酷太帥,而且孟婆也很崇拜流川楓哦!她說我長得很像流川楓,所以就放我一馬!”
“噁心!”枕著他的肩,熟悉的味道讓我不再害怕夜的黑。
“要睡了嗎?”他輕輕拍著我的背,掌中的熱透過絲質的睡衣噴在背上,我的眼皮真的有些掛不住了。
“嗯!”
“你今夜不會再失眠了吧!嗯?”他習慣地吻吻我的頭髮。
“只要你一直陪著我!”我迷迷糊糊地摸索他的手,直到被他的溫暖執起,包圍。
“你會著涼的,”他輕輕嘆了口氣。
“不管!”
“好!睡吧!算我栽了!當你的枕頭和被子,需要時還提供特色服務!”他嘆了口氣,擁著我,看來漫漫長夜還是會有人睡不著呀!
難得睡了一安穩覺,醒來時還窩在他的懷中,身上一知何時多了一條薄毯,我輕輕地拉開環在腰上的手,爬出他的懷抱,突然覺得有點冷,雙腿又酸又麻,不良的睡姿總會帶來這種麻煩,,跪在他面前,看著他熟睡的樣子,我以前從沒看過這樣的他,或許我從未想過去看,晨光洋洋灑灑地透穿他的發絲,他的頭髮上留著我發上的味道,好像他永遠不會醒來了,童話中王子吻了公主,公主醒了,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他的呼吸均勻地拂過我的臉,沉睡時的他竟有一些孩子氣,如果我吻了我的王子,上天是否會把他還給我呢?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鼻中又添了幾分酸楚。我的脣輕輕地印上他的眼,濃密的睫毛和我的心跳一起律動,他會醒來的,雙眼又無法控制地濕了,他被我的打擾驚到了,醒來?他的發在我面前躍過,他偏過頭繼續睡著,無奈!幫他拉好薄毯,我的目光被那串十字架吸引,伸手想幫他擺正位置,當觸及那抹冰冷的瞬間,竟有一股力量震麻了我的手,當我再次撫上它時卻又恢復了冰冷,只是突然發現裡面竟然藏著心跳,是誰的?我的大腦無法抑制地一片荒亂,難道……我望著那張依舊沉睡的臉,一種心痛莫名地在心頭漫延,我捂著嘴想衝出門去,當我的手觸及把手時,我回過頭,淚水隨著濺上了墻壁,我必須做一件事來確定一個永遠無法接受的事實……
走進廚房倒了兩杯牛奶,坐著,喝著,卻無法集中注意力,直到身後傳來腳步。
“早!”他副剛睡醒的樣子,我記得他是有起床氣的。頭髮翹著,抱著枕頭。
“早,喝牛奶!”我的聲音在顫動,該來的總會來的。我看著他轉身去拿牛奶,再次用手捂住嘴,準備接下一個我猜到卻總不願承認的結果,卻接不住翩然而下的淚滴,他伸出手卻凝在半空,他的身子僵住了,我的牛奶灑在地上,正如我猜到的,他的影子不見了,他的手被陽光穿過,他不知所措的慌亂,讓我的心揪起,好痛。
“你是不是在找它!”我的手心上平攤著那串十字架,在陽光下,唯一心安理得的就只有它了。
“還給我!你為什麼不經我同意就拿我東西!”他第一次對我凶,第一次對我吼。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們的關係只能靠它來維持?”我毫不猶豫地吼回去,淚眼模糊中,只看見他頹廢地一拳砸向桌子,卻沒有任何聲音,他抱著頭,那痛苦正是我所經歷的。
“對不起!我……只想以我的方式和你在一起,這是命運的安排,也是我們的無可奈何,是我惟一的選擇!”他的聲嘶力竭在寧靜的早晨,在我心口上又劃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卻讓我作出一生中最重要的決定。
我蹲在他面前,拿起項鏈緩緩繞過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不去碰他,因為我看到的,我碰不到,我碰到的,卻已不是我看到的了,當鏈子扣好,當地上有一個影子漸漸轉黑,當我的手再次觸上他的發,當他緊緊地抱著我,一言不發,我的手覆上他的冰冷,我知道他在哭,可是已經沒有眼淚了,他把眼淚留給了孟婆,為了一個我,為一個從未許下的諾言。
以後,每次當我想他時,他都會出現,可是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他,所以,我們形影不離,一個成形已久的計劃在我腦內盤旋了好久,我要和他永遠在一起!永遠!永遠!把手抽出他的手掌,他訝異地挑挑眉“不要我送你上去嗎?”
“不要!”我扭開頭,怕自己的眼睛泄露秘密。
“好吧!”他摸摸我的頭,“我看著你上樓!”
我點點頭,走了一格樓梯,卻停下來,轉身看著他,看著這個讓我不惜一切的男人。
“怎麼了?”他一臉擔心地走來。
“我想再抱抱你!”我摟緊他的脖子,不讓他看見我淚濕的眼。
“只要你想,隨時都行,因為這裡已經容不下別人了!”他反手摟住我。
當我走上樓梯時,他已經消失不見了,我一級一級地走著,推開通向頂樓平台的鐵門,鐵門陳舊的嗚咽和著迎面而來的狂風,都在阻止我,它們在耳邊威脅我,要我停止這愚蠢的行為,可是我心裡很清楚當我推開這道鐵門,我要開始一段新的旅程,一段生命的結束只能是另一個開始,許多人選擇結束是因為病痛,絕望,失敗,我選擇結束的原因是為了我的愛情,我會選擇慘烈的毀滅,玉石俱焚的執著是我對他所有付出的回報,有人說自殺的人是進不了天堂的,只要和他在一起,地獄也會是天堂。平台的邊緣有幾個衣架,上面五彩繽紛床單迎風招展,像他對我的懷抱,他的懷抱總是溫暖的——“喂!很熱嗎?你不回家上來吹風?”他不知何時又來到我的面前,在我突然想起他的時候。
“怎麼不說話?”
“你要等我!”我笑著對他說,站在邊緣,看著他漸漸了然而驚惶失措的臉。
“不!你不能這樣做!你聽我說,你……”他瞬間來到我面前,想抓住我的手,可是,他的用什麼也抓不到了,穿過我在狂風中揮動。
“你在找它嗎?”我從口袋中掏出那串項鏈,它還是心安理得地轉啊轉啊!
“該死的,你早就預謀好了對不對?你剛才抱我的時候就決定了是不是?把它給我!給我!”他氣急敗壞地吼著,卻不能改變我滿臉的笑意。
“你不會再需要它了!我說過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可是我沒告訴你,我要的是和你平等的幸福,我不能承受這種不公平的付出!”銀光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而我在和他絕望地凝視中,下墜,下墜,我的身形追逐著那道銀光,淚又一次泛濫,也許是最後一次流淚了,因為……,目光散了,心卻亮了……
靈魂終於離開了身軀,那過程是痛苦,那等待是煎熬,我終於和他離得好近,生離死別這個詞用在鬼魂身上有些諷刺,我們終於真正的,平等的輓起了手,這一刻雖不需要上刀山,下油鍋,卻需要艱難的取捨,他伸手接住我臉上流下的淚滴,滿臉訝異“你不是把眼淚留給孟婆了嗎?怎麼還會——?”我無言地走著,不!用飄比較恰當,我沒把淚水留給孟婆,我把笑容施捨給她了,在我墜下的剎那,我改變了主意,逝去者在身旁要看到的是親人眼淚嗎?還是用笑容烹飪孟婆湯吧!有時流淚也是一種幸福啊!
我轉過身,對他吐了吐舌頭:“在我跳下去的時候,忘了告訴你一句話了!”
“什麼?”
“我想再咬你一口!”
“哼!那時,我倒真想要咬死你!”他張牙舞爪地向我撲來,我們在花叢中追逐,我們的故事永遠不會結束。
從此,每年的4月6日,兩束雛菊,兩群人,我想現在他的墓碑上終於有了他生命中最重要女人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