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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 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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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 降

 雖然離開學校以後再也沒有回去過,但是我還是經常想起熙園的落葉,想起燕園的殘荷,想起一堂堂偷著寫笑話的政治課,一次次善意的惡作劇,一個個幻想愛情的女孩,還有那些講恐怖故事的夜晚。我們既幻想過白馬王子的降臨,也幻想過降妖捉怪的驚險。然而這一切竟然就逝去了。謹以次文與陪我共度四年美好大學時光的,現在生活在世界上五個不同國家的,六位室友共勉。
  
   從一教回來的路是很幽靜的。多數同學都喜歡人多,離宿捨近的二教和三教,但是我卻喜歡一教。
   週末的一教幾乎沒有什麼人,也許是關於一教對面的那一片桃樹林的傳說讓人們望而卻步。桃書林裡似乎曾經吊死過幾個人,還有人說他們在樹林裡遇見過鬼,所以桃樹林又叫快活林。
   但是我今天卻向林中走去。週末的校園本就清幽,林中除了我沒有別人。淡淡的月光穿過濃密的書葉,在地上撒下一片片蒼白的影子。沒有風,也沒有聲音,只有我的腳步在輕輕的響。世上有很多人都懼怕黑暗,但是又有幾個人真正知道黑暗後面有什麼?
   我向著桃林深處走,那裡枝濃葉密,月光也漸漸透不進來了。一陣清風拂動樹葉,在一片沙沙聲中,我仿佛聽到一生嘆息。我立住腳,向遠處望去,在離我50米遠的一棵大樹下,立著一個白影,有著窈窕的身材和一卷長髮,在春風裡靜靜的哭泣。是一個傷心的人,還是一個凄苦的魂?無論怎樣,我想我都不應該打攪她。
   於是我站在了原地,默默的看著她。突然,一雙手從背後重重的拍在我肩上,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個老頭。
   “同學,這麼晚了,還不回宿舍!”他板著臉說。
   真衰,大概碰上了巡夜或者看園的了,我想。
   “我這就回去。”我盡量燦爛的笑著說。
   “那邊走大路去,女同學,沒聽說過這裡鬧鬼嗎!”
   “是,是,是。”我答應著往大路走,心理卻想:你嚇唬誰?
   離開之前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白影站的地方,女孩已經不見了,只留下大樹和他的一根常常的向橫伸展的樹枝--很適於上吊的一根。
   雖然已經很晚了,宿舍樓已經熄燈了,好在宿舍的大門還沒有關,否則又要給看樓的阿姨罵。回到宿舍,星星已經睡了,青婭還點著蠟燭看書,其他的室友都是本地人,週末回家去了。
   “週末還這麼用功?”我問青婭。
   “不用功不行呀,”青婭抬起頭來,用手縷了縷鬢角的長髮,柔聲回答我說,“不賣力會趕不上的。”燭光映紅了她的臉,她長長睫毛下的那一雙明眸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我笑了笑獨自上床去了,但是看著青婭我卻睡不著。青婭和這裡的多數學生一樣,為進了這所大學驕傲而緊張。能到這裡讀書可能是這裡每一個學生長久以來的夢想,但不是我的。
   我兒時的理想理想並非想要讀大學,留在大城市,找一份好工作,因為這一切雖然美麗,但離我的世界卻是那麼的遙遠。我生活在雲南的一個偏僻的村莊,也許對很多人來說,那是一個遙遠而神秘的地方,但那
  裡有我的親人和我的夢想。
   我的理想是成為成為那裡的女巫,真正的女巫,本來我的理想幾乎都要實現了--作為那個小村落裡的女巫的女二,成為一個女巫是理所當然的事。女巫在那裡是一種神聖而世襲的職業,一個女巫會在適當的年紀生下一個女孩作為自己的繼承人,沒有人會過問誰是小女巫的父親,也或者她根本就沒有父親。所以從我記事起,我就在為成為一個真正的女巫而努力。但是在我8歲的時候,媽媽又生了一個女兒,她對我說:
   “女兒,你不能做女巫了,因為神啟示我你不屬於這裡,遠方在召喚你,我死後,女巫的職位將由你妹妹繼承。”
   就這樣我失去了做女巫的資格,被送到很遠的地方去讀小學,中學,然後又按照媽媽的意思來這裡讀大學--在我們那裡遵從女巫的話是習慣,也是美德。但是在內心深處我不想讀大學,我還是想做女巫,我羡慕甚至妒忌我妹妹。
   “我們明天去公園划船吧!”為了把自己的思路從多姿多彩的女巫生活中拉回來,我這樣問
  青婭。
   “不行呀,明天我答應了張陽去看足球賽。你明天問問星星去不去吧。”
   “奧,難怪今天這麼用功,原來明天有約會!”
   青婭的臉紅了。燭光下顯得格外美麗,青婭真是個美人,我想,要是能象她這麼漂亮,不當女巫也罷。
   晚上回宿舍的路上,在桃樹林邊上碰上張陽和青婭,青婭眼淚汪汪的好象在哭。張陽是我們系研1的學生,到車站去替新生搬行李的時候大家認識的,他見過青婭以後就窮追不捨,跟我們宿舍其他人也都混的挺熟。想著時候不早了,桃樹林一帶不太安全,我就走過去開玩笑說:
  “張陽你又欺負我們青婭小姐了?”
  張陽還沒開口,青婭就說:“不是的。。。”
  我剛想取笑她,就聽見一個陰冷的聲音從張陽背後傳來:
  “這麼晚了,男男女女聚在這裡幹什麼?這裡是學校,談三角戀愛到別處去!”
  我聽了氣不打一處來,一抬頭看見是昨天晚上碰見的那個老頭,立刻就想跟他理論,可還沒等我開口,張陽就一把把我拉倒一邊,然後陪著笑臉對那老頭說:
  “大爺,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這就走。”說完拉著我們就走。
  等看不見老頭了,我氣哼哼的問張陽:
  “幹什麼拉著我?”
  張陽說:“你別惹他。他脾氣怪在學校出名。再說他其實也挺可憐的。他原來是東南亞的華僑,回來在咱學校教書,原想為祖國做貢獻的,沒成想碰上文革,受到迫害,他愛人受不了,上吊自殺了,死的時候還懷著5個月的身孕。人死了也就算了,可不知道是什麼人那麼缺德,半夜裡偷著那火烤屍體,聽說送去火葬的時候,屍體都烤乾了。他後來就一直鬱郁的,文革結束後落實政策,給他平反了,讓他教書,他不肯,說脫離崗位時間太長,情願替學校載花種數。這桃樹林裡的樹,還有燕園裡的花,好些都是他栽的。”回到宿舍以後,青婭說:
  “對不起,今天連累你挨罵。”
  “沒什麼。咱倆誰跟誰呀!你今天跟張陽怎麼了?吵架了?”
  “沒有,聽他講他以前女朋友的事情,聽得有點傷心。”
  “怎麼?”
  “她大一的時候認識一個女孩叫黃杉,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兩個人感情一直很好。那個女孩成績很好,門門功課都拿A的,可是大二的時候,有一門功課得了B,結果哭得很傷心,張陽哄了哄她,以為她沒事了就走了,誰知她竟然跑到桃樹林裡上吊自殺了。”
  青婭說完嘆了口氣。
  我雖然覺得為了這種原因上吊未免可笑,但當著青婭得面,也不好說什麼,只得也嘆了口氣。
  “他還說,”青婭幽幽地說,“我和黃杉長得很象。”
  望著青婭纖長的身材,烏黑的長髮,盈盈的淚光,還有微紅的雙頰,我想她一定還有一句話沒對我說,那就是青婭一定比那個女孩漂亮。
  星期三的下午上高數,我因為中午到圖書館還書,過期三天,罰款一毛五,我給了圖書館的阿姨兩毛錢,她一時沒零錢找我,我趕著上課,就跟她說別找了,可是她特認真,硬是不讓我走,反箱倒櫃找出了五分錢給我,結果我上課遲到十分鐘。
  在樓到裡就聽見人聲鼎沸,一進教師,沒看見老師。青婭臉色蒼白的坐在教師的一角,旁邊我們宿舍的綿羊似乎正在安慰她。另一邊也是我們宿舍的小草正眉飛色舞的講著些什麼,周圍圍了一大堆人在聽。我趕緊跑過去問綿羊發生了什麼事。原來,她們三個今天中午很早就出來了,想占一個第一排的座位,到二教樓下的時候綿羊停下來買冰棍,小草和青婭先上樓,她倆一進教室,就看見高數老師仰面倒在講台上,圓睜著眼睛,神情恐怖,面無血色,衣領也好象被撕爛了,地上沒有血跡,青婭嚇得驚聲尖叫,幸虧小草膽子大,趕快去叫了人來,把高數老師抬走了。
  下午的課沒上。
  晚上聽說高數老師死了。
  有人說是腦溢血發作死的,有人說是撞見桃樹林裡的鬼嚇死的,也有人說是被吸血僵屍咬死的。
  當然,後兩種說法基本沒人信。
  不過周五上午的高數課也上不成了是肯定的。周四晚上熄燈後,大家依然圍做在桌邊,不想睡覺點著蠟燭聊天。
  “你們說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呀?”青婭顯然還沒完全從驚嚇中恢復。大家沉默了一會兒,顯然是平日慈祥的高數老師的離去,使大家開始嚴肅思考這一問題。
  這個答案我是知道的,不過我還不想說。
  “田老師還說讓我放假到她們家去吃餃子呢。”花豬黯然的說。
  花豬的爸爸也是學校的老師,所以她跟高數老師比較熟。
  “田老師對學生真好!”小草感慨說,“聽說她命很苦。”
  “是啊,”花豬接過話頭,“她先生很早就過失了,她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把女兒帶大,結
  果四年前她女兒就因為一門功課沒考好,上吊自殺了,沒想到她自己也。。。”聽到她女兒的事,我心中一動,用詢問的眼光看著青婭,青婭似乎明白我在想什麼,衝我點點頭。
  “不如我們請碟仙吧!”綿羊提議。
  “好啊,這樣就能弄清田老師是怎麼離開我們的了!”一向和田老師感情很好的花豬說。
  “你們別鬧了,萬一請上來的不是田老師,是厲鬼怎麼辦?”我反對說。一方面我認為請到田老師的概率幾乎為零,令一方面我的知覺告訴我,探究田老師之死,可能會帶來災禍
  。
  但是其他人熱情都很高,就連星星也舉雙手贊成。
  綿羊對請碟仙顯然是個外行,以至於從焚香到開壇整整搞了1個多小時。等大家每人伸出手指放在碟子上已是午夜。我偷眼看了一下窗外,今夜沒有月亮,屋裡只點了一隻蠟燭,
  那種氣氛說不出的詭異,我好象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碟子突突突地跳了起來,這裡的人基本上都是第一次請碟仙,我能感覺到有些人的心也在跟著突突突的跳。
  “你,你是田老師嗎?”綿羊小心翼翼的問。
  碟子噌的一下劃到了“不”字上。雖然請碟仙在我們那裡並不流行,我還是感覺這個碟仙有點兒怪。
  聽說請到的不是田老師,大家有點兒失望,同時也松了口氣。綿羊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問什麼。為了不讓她問出什麼招災引難的問題,我開口說:
  “請問碟仙,綿羊今年是不是會遇上白馬王子?”
  碟子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不”字上。
  其他幾個女孩已經忍不住笑,綿羊瞪了我一眼,問:
  “請問碟仙,鶴影什麼時候出嫁?”
  碟子又轉了起來,這次轉的很慢,好象在猶豫什麼,我心中默念:“不許說!不許說!”
  果然,碟子指了“不知道”三個字,我很得意地看著綿羊,綿羊很失望,隨口又問:
  “那請問青婭今年地運勢如何?”
  碟子飛快地轉了起來,轉了不知道多久,搞地我都有點煩了。忽然,我看到正對著我的那面墻上漸漸出現了一個白影,燭光下白影越來越清晰,慢慢的從墻裡突出來,然後那一席白裙和一偷長法向我飄來。
  她停在青婭身邊,伸出一隻手指,放在碟子上,她的手指是那樣的修長,白皙,沒有血色。
  我感覺到一股力量,她的力量,拖動著碟子,然後碟子支出了四個字:“禍不單行”。
  我倒吸一口涼氣,抬頭看她,那一瞬間我有一種窒息的感覺。那是一張怎樣蒼白而美麗的臉呀!但是這張臉上卻寫滿幽怨,她的眼裡滿含淚水,仿佛承受這無邊的痛苦與憂傷。
  “那我的運氣如何呢?”花豬忍不住問。
  她搖了搖頭,好象在輕輕的嘆息,一滴眼淚從她的眼眶中劃落,我的目光順著那一滴眼淚落下去,卻看到碟子又指出了四個字:“死於非命”。
  我驚訝地看著她,她那張美麗地臉陡然變形,眼睛滾圓,突出眼眶,幾乎就要掉下來,嘴張地老大,幾乎占了半張臉,嘴裡一顆顆都是獠牙,難以形容地恐怖。她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但我聽不道一點聲音。她的牙齒一顆顆脫落下來,原來長牙齒的地方流出綠色的黏液,看的我想吐。
  我終於忍受不了,抓起碟子向她扔去。
  “走開!”我喊。
  碟子撞在墻上,嘩啦一聲碎了。她消失了。
  “你怎麼了?”青婭很小心的問,從她的眼神裡我感覺到自己的臉色一定很可怕。
  “我看見她了。”我徒然的說。
  “誰?”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是黃杉。”
  沉默,良久的沉默。然後青婭說:
  “不會吧?我怎麼沒看見?”
  “我想,她並沒有顯形。”我很真誠也很無奈地看著她們,“我能看到很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她們又看了我半晌,似乎漸漸相信了,一個個無助地坐了下來。
  “那麼,我真的會死於非命嗎?”花豬忐忑地問。
  睡夢中我仿佛聽見一個小男孩的聲音在我耳邊輕喚:
  “喂,醒醒,大姐姐你醒醒呀!”
  我迷迷糊糊睜開雙眼,向周圍掃了一圈,沒人,於是蒙上被子接著睡,可是那個聲音卻又重新響起:
  “醒醒,你醒醒呀!”
  我猛然驚覺,聽到這個聲音的不是我的耳朵,而是我的心靈。我頓時睡意全無,試著用心靈和他交流:
  “你在叫我嗎?”
  “當然啦!我知道你是有法術的!”
  “你是誰?”
  “我是貝貝。”
  “你在這裡幹什麼?”
  “是你們把我請來的呀!”
  我一想,糟了,昨天請了碟仙忘了送。不過聽他的聲音,應該還是個小孩。
  “你多大了?”
  “5歲。”
  還好是個小鬼,多半不會做法為難她們。
  “你難道自己不能回去嗎?”
  “我找不到去陰間的路了,我昨天轉了一晚上,發辦法,只好回來找你。”
  我沉思了一會兒,說:
  “碟子打了,我也不知道怎麼送你回去,不如這樣暑假你跟我會家,我媽媽一定有辦法幫你。”
  “你家在哪裡?”
  “雲南。”
  “好啊,又有的玩了!”
  沒想到他這麼痛快就答應了,我松了口氣。然後提醒他說:
  “但是在這以前你可要乖乖的,這學校附近有很多壞人壞鬼,你可不要招惹他們。”
  “知道了。”
  他答應的很愉快,我恐怕這個小孩子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自從請過碟仙以後,星星就迷上了巫術。她從圖書館以及舊書灘上搞了一堆諸如《巫術大全》,《占星術入門》,《歐洲巫術史》之類的書來在寢室裡研讀,並且時不時的按書上寫的操練,把寢室裡搞的鬼氣森森的。讓我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圖書館的阿姨死了。
  星期一的早上桃樹林中樹的老伯發現阿姨吊死在桃樹林裡。聽說樣子很恐怖。
  阿姨天天早上都去小樹林裡晨練,那天早上出門的時候也和往常一樣,但是她卻在也不會回家了。
  校園裡又散布著各種謠言,有人說阿姨是和老伴拌了嘴,一時想不開;有人說阿姨是跟校領導慪氣;還有人說阿姨是練氣功走火入魔了。
  但是我覺得阿姨的死一定與田老師的死有某種聯繫。至少,向阿姨這樣嚴肅,認真,甚至有點刻薄的人是不那麼容易尋短見的。
  但是到日語系三年級的楊同學意外死亡的時候,可能所有的人都覺得有那麼一點不對了。那時在圖書館阿姨出事的一個星期以後,楊和同寢室的趙在圖書館自修完了準備回去,他們準備把各自拿的書放會書架,楊因為拿的書在書架上的位置比較高,所以辦了個梯子,爬上去。而趙到另一個書架去放書,然後就聽到梯子倒塌的聲音--僅僅是梯子倒塌的聲音,過去看的時候,楊已經倒在地上,臉色慘白,瞪大了眼睛,充滿驚愕,斷氣了。
  厲鬼和吸血僵屍的傳說開始在校園裡傳播,幾乎沒有人敢單獨去上自習,同學們要麼流在寢室裡,要麼三三兩兩的結伴出門。
  星星是這一傳說的忠實信奉者和傳播者。
  “1537年在英國的威爾士,先後有十三人無聲無息的死去,具<黑巫術在歐洲的消亡>記載 ,這其實是一個僵屍所為,這僵屍後來被一個教士除掉了。根據書上的描述,我認為跟楊的情景很想。
  “另外在1903年的比利時。。。”
  “誰知道你從小灘上買來的書裡說的是真是假?”我打斷星星,“在說被吸血僵屍咬了也應該有傷口吧?”
  “你又沒見過屍體,焉知沒有傷口?再或者傷口很隱蔽?就算沒有傷口,你又怎麼知道不是被鬼弄死的?上次請碟仙的時候你不也看見鬼了麼?你又怎麼知道我們周圍是不是潛伏這許許多多的鬼,伺機向我們發動進攻?”星星振振有辭。
  其實從上次請碟仙之後,我就開始注意黃杉了,我悄悄搞來了她的生辰八字,畫了幾道符貼在桃樹林裡,這樣她要是有什麼不軌的行動,我就應該有所知覺,但是她這一段時間好象從校園裡消失了。因此我排除了黃杉作祟的可能。星星的話提醒了我,說不定校園裡還有其他的鬼。於是我有暗中作了些布置,希望對校園裡的鬼況做一個全面的了解。但是一個星期過去了,我什麼也沒發現。
  我覺得這學校裡可能根本就沒有什麼僵屍厲鬼,如果有什麼,也一定是更可怕的東西。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並沒有什麼不幸的事發生--如果不算青婭同學的半顆門牙被三食堂的包子咯掉了的話。
  校園裡的氣氛也漸漸緩和,同學們也開始在晚間走動。
  貝貝每天晚上都會和我說會兒話,我也漸漸和這個小淘氣混熟了,他跟我耍賴,撒嬌,聽我講故事的同時,也幫我留心著學校裡的異動。這個五歲的小孩比我想象的要聰明。當然,我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如果發現了什麼的話,要趕緊告訴我。可惜的是,他什麼也沒發現。
  一天上完自習回來,有點餓,想到東區門口去買點吃的,剛好碰見張陽推著自行車跟青婭走在一塊。張陽買了兩塊烤白薯,一塊遞給青婭,一塊準備自己吃,我見狀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嬉皮笑臉的衝張陽說:
  “張陽,請客吃白薯啊?”
  張陽知道今天這塊白薯是要光榮犧牲了,沒轍,只好乖乖繳械。於是我跟青婭一人一塊,大吃。
  張陽可能覺得眼吧吧的看我們倆吃,挺無聊,於是跨上自行車,說:
  “你們倆一起會宿舍吧,我先走了。”
  我剛想跟他到別,卻看見一個白衣女子從黑暗中猛然閃現出來,依然是那樣的幽怨,淚痕滿面。是黃杉。她似乎向我訴說著什麼,但我聽不見。
  張陽已經騎上車走了,黃杉忽然一縱身,白衣飄飄,飄上了張陽的自行車後坐,伸出雙臂抱住他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背上。
  張陽似乎毫無知覺,一路哼著小曲。在他們拐彎的時候,我看見黃杉臉上一個幸福而陶醉的表情。
  四年了,黃杉依然深愛著張陽。難道四年以前,僅僅為了一個B,她就捨得放棄含辛茹苦撫養她長大的母親,和山盟海誓朝夕相伴的情人嗎?
  我還在出神的時候,貝貝輕輕的叫我:
  “大姐姐,剛才那個鬼姐姐好象說‘下一個,再下一個是花豬。’”
  看到花豬把我的護身符掛在脖子上,我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一半。要知道我的護身符不是一般的護身符,通常情況下厲鬼僵屍之類的靠近立毖。花豬雖然覺得這個護身符不好看,但是對與“死於非命”的預言仍然心有餘悸,所以也就掛上了。
  這一陣子天氣已經變熱了,天黑的也晚了,同學們也慢慢淡忘了那幾起死亡事件,開始頻頻活動。綿羊加入了攝影協會,晚上經常要活動,小草提戴安芬推銷內衣賺錢,忙得不亦樂乎。星星自從迷上了巫術,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花豬聽了我的勸告,幾乎天天晚上都留在寢室裡自習,好在有青婭陪她,到也不寂寞。
  青婭同學這幾天沒精打采的,因為平常學習刻苦,經常開夜車,有一天自習的時候忍不住打了一個盹,結果被一隻花腿意大利毒蚊子在美麗的雙眼皮上親吻了一下,現在整個左眼都腫的睜不開了。從右邊看還是從前的大美人,從左邊看跟動物園的熊貓似的。因此也不好意思出門,樂得呆在宿舍裡。
  而我幾乎天天都去圖書館和桃樹林。我希望能在碰見黃杉,我的知覺告訴我,我能從黃杉那裡得到更多校園的秘密。
  校園裡死去的人很多,但鬼卻似乎只有黃杉一個,也就是說其他的鬼都應該進入了輪迴,為什麼黃杉沒有呢?難道她有什麼未了之事,或者她受到了什麼阻撓?我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指望找機會和黃杉交流。
  然而一個月過去了,我什麼線索都沒有,也再沒見過黃杉。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貝貝有一天晚上突然對我說:
  “大姐姐,今天我在學校門口看到鬼姐姐,她跟我說,讓你明天下課後到桃樹林去見她。還讓我也去。”
  我想黃杉讓貝貝去是讓他當翻譯。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我聽不到黃杉的聲音--我是可以和鬼交流的。
  我的知覺告訴我黃杉沒有惡意,雖然請碟仙那晚她恐怖的樣子還不時驚嚇我於噩夢裡,我還是覺得她不是一個惡鬼--回想她坐在張陽後車架上的那一個甜美的笑容,我始終認為一顆懂得體會幸福的心靈是不危害他人的。更何況明天下課的時候天還沒全黑,鬼在亮處既不能顯形,也不能做法,她肯定不會是想害我。
  不管怎樣,明天見到黃杉,心中的很多疑問就可以解決了。
  如果不是因為‘禍不單行’的青婭同學,我也許就可以阻止另一幕慘劇的發生。但是事情總是不如想象中順利,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都會發生,在項目管理學裡,人們將之稱為‘risk'.
  約了黃杉的那天下午最後一堂是政治課。凡讀過大學的人大概都知道大學裡的政治課幾乎沒有人聽,逃課的也不在少數。但是逃課被捉住是要被當掉的,所以逃課的同學都會找好替身,幫自己點名及回答問題。
  那天因為一上課我就走神,心裡想著黃杉的事。小草忽然輕輕拍了我一下,說:
  “喂,點你名呢!”
  我聞言立刻聲音洪亮,信心十足地答了一聲“到!”與此同時我聽見教室第一排一個柔柔地聲音也答了一聲“到”。教室四處傳來切切地笑聲,我愣愣地看著坐在第一排地青婭,
  青婭也紅著臉瞪了我一眼。小草已經捂著嘴笑地趴在桌子上起不來,我這才意識到老師其實點地是青婭。
  政治老師很不滿地瞪了青婭一眼,開始上課。
  講到一半,老師顯然還對開始上課時的事耿耿於懷,於是提了個問題,然後說:
  “這個問題請沈青婭同學回答一下。”
  青婭很幽雅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如果說班上還有一個人在聽政治課的話,這個人一定就是青婭。要知道青婭在那個年代的座右銘可是“思近而問切,志篤而學博”。
  青婭剛要說話,不知是哪個惡作劇的傢伙喊了一聲:
  “老師,她不是沈青婭!”
  這下班裡可炸了鍋,有很多同學都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政治老師如獲珍寶,以終於抓住了一個批判對象的心態,大踏步走到青婭面前:
  “這位同學,你很講意氣嘛,替別人點名,替別人回答問題,可是你知不知道你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行為。。。”緊接著政治老師侃侃而談,從學校的現狀,到國際形式,從父母的期望到黨和人民的信任,說得青婭大氣也不敢出。一直到下課鈴聲響起,老師才做總結陳詞:
  “總之你和沈青婭同學這學期的成績都是不及格。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我真的是沈青婭,”青婭很無辜的說,“您要是不信,您看我的學生證。”
  青婭說著把學生證遞上去。
  老師拿過學生證,盯著上面的照片看了足足有五分鐘,又抬頭盯著青婭看了有五分鐘。青婭努力把她還沒完全消腫的左眼睜大,並擠出一個很純真的笑容,使自己和照片上看起來盡量象。我終於明白古人為什麼說笑不露齒是美了,因為那樣即使你少了半顆門牙別人也看不出來。
  “照片上的不是你!”
  政治老師此言一出,全班笑翻。
  後來又有無數人出面證明青婭就是青婭,折騰了近一個小時。一直到我們班主任出面,前來為青婭同學驗明正身,政治老師才算罷休。這件事最後以青婭同學下周交一份1500字的檢查結束。
  下課後,我拎起書包就往桃樹林跑,結果黃杉早已經不在了。
  會到宿舍的時候已經7點多了,我餓得路都走不動了。上了樓,在樓道裡遠遠的就看見星星站在寢室門口,彎著腰盯著鎖眼,嘴裡念念有詞,過了一會兒,直起腰,推推門,門鎖著,推不開,她於是又彎下腰,繼續念念有詞。
  “星星你幹嘛呢?沒帶鑰匙?”我一邊說一邊拿出鑰匙開門。
  “我今天從《巫術初學者指南》力學了個開鎖咒,怎麼不靈呢?”
  星星很困惑的說,然後又彎下腰,認真念咒。
  “行了,行了,”我打開門,一把把星星拉進屋裡,“知道的人以為你在念咒,不知道的拿你當小偷抓起來。”
  星星進了屋,很沮喪的皺著眉頭,坐下來繼續研究她的《巫術初學者指南》。我也不招惹她,自己泡了一包方便麵當晚飯。
  我剛吃了一口,就聽見走廊的盡頭傳來一聲慘叫,我和星星不約而同的丟下手裡的工作,衝出門去。
  世經系的宿舍裡,王姝倒在地上,遠睜著眼睛,齜牙咧嘴,臉色慘白,在斷氣之前顯然受到了驚嚇。身上沒有血跡,地上也沒有,總不成是嚇死的吧?我看不出所以。
  剛才發出慘叫的是王姝同宿舍的一個女孩。王姝今天不舒服,沒有吃晚飯,等她的室友從食堂吃完飯回來的時候,王姝已經出事了。
  世經系的寢室門口聚滿了人,不過沒有人說話,大家都沉默著,大概是被王姝恐怖的死狀嚇壞了。
  “姐姐,姐姐,好--好--好可怕呀!”
  是貝貝的聲音。
  “你看見什麼?”我趕緊問。
  “很--很可怕的!紅--紅色的。。。”
  從貝貝抖抖索索的話裡,我除了他的恐懼,我聽不出別的。
  “別怕,貝貝,慢慢講,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不--不知道。你--你但她的脖子。”
  我低下頭去看死者的頸,我發現了一個很小的牙印在動脈上。我想到了天老師的衣領,和其他死者一張張慘白的臉,他們都應該是死於這樣的牙印吧?而且應該是一種吸血的東西。
  是什麼呢?蝙蝠?毒蛇?老鼠?不對,這些東西殘忍且貪婪,如果有這樣的東西在學校裡,那麼被弄死的就不會只有這麼幾個人。那麼,難道是。。。
  想到這裡,我不寒而慄。
  回到宿舍,我立刻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把這一段發生的種種,以及我的女巫出身給大家講了一遍。大家個個目瞪口呆,只有星星,聽說我差一點成為真正的女巫,還粗通巫術,興奮的心花怒放,對我的景仰之情猶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當然,最後問題的焦點還是回到了花豬的安危上,因為根據黃杉的說法,下一個死於非命的就應該是花豬了。
  “你怎麼知道這一切不是黃杉搗的鬼呢?”小草問。
  “我總覺得她是想幫我們,不是想害我們。”我說。
  “這可不見得。她畢竟是個鬼。鬼要是不害人,也就不能叫做鬼了。”星星一副‘非我族類,其心必誅’的嘴臉。緊接著就聽見“咣鐺”一聲,本來上半身斜靠在床上,兩條椅子腿著地晃呀晃呀的星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要不是因為花豬愁容滿面,氣氛緊張,我一定會笑出聲來。我知道一定是貝貝嫌她說鬼的壞話,搗的亂。於是我明著對星星說,實則安慰貝貝:
  “人和鬼都一樣,人是人他媽生的,鬼是鬼他媽生的,只要有一顆仁慈的心,鬼就不在是鬼,而是--好鬼。”
  “好了,好了,大家別爭了,鶴影你覺得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學校裡作亂?”綿羊把大家拉會了正題。
  “我想,”我猶豫了一下,終於決定說出我的猜測,“是鬼降。”
  “鬼降?”大家似乎對這個詞很陌生。
  “鬼降是在東南亞盛行的降頭術中最厲害的一種,也是降頭術中最難練的一種,需要道行很高的降頭師花二三十年的時間才能練成。練降頭首先要找一具胎死腹中的女屍,在午夜的時候用一種特殊的蠟燭烤女屍,然後用一種施過法的容器盛屍油,同時不停的念咒,等到屍油流乾了,胎兒的靈魂也就到了降頭師手裡。這一過程一定要在午夜進行,中間不能被打斷,否則女屍醒了,會要奪會孩子,要降頭師的命。這種法術極其殘忍,因為小孩的靈魂將不能輪迴,終生為降頭師服務,直到在戰鬥中遇到高手,魂飛魄散。所以練鬼降的巫師,多為同行所不齒。
  得到小鬼的靈魂只是練鬼降的第一步。這時的小鬼沒什麼法力,降頭師可以很輕易的用法術收復他。然後需要不斷的用人血喂養他,並施以很複雜的法術,一共需要二三十年的時間才能練成。小鬼的法力越高,降頭師其實也越危險,因為小鬼被降頭師從母親的環抱裡奪走,失去了輪迴的機會,心裡把降頭師看成自己最大的仇人,只是迫於降頭師的咒符,才為降頭師工作。一旦有一天,他擺脫了降頭師的控制,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幹掉降頭師。因此練鬼降的人通常都不得好死。也只有懷有深仇大恨,或者野心勃勃的降頭師才會鋌而走險。
  練成後的小鬼是血紅色的,勇不可擋,行動如電,奉降頭師的命令殺人,一擊斃命,被殺的人往往連喊的時間都沒有。”
  “姐姐,我那天看到的小鬼是血紅色的。”貝貝突然開口說。
  別人聽不見貝貝說話,只看到我臉色有異,急忙詢問,我只好把貝貝的話跟他們說了。大家聽後都沉默了,看著我,其實我也沒什麼把握,只得說:
  “看來小鬼已經很猛,每放出來一次功力都會增加,降頭師把他收回去以後,一定需要一段時間給他施法,免得他擺脫控制。我們可以乘機作點準備。”
  於是我列了一張單子,大家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在此還要特別感謝小草同學,因為她把兩個月來推銷戴安芬的繼續都捐了出來。
  週末的時候,小草,綿羊以及張陽都到各處籌集我要的東西,而星星,青婭,我和花豬則留下來在宿舍裡忙著疊招魂鈴。花豬現在和我寸步不離,找了個藉口說快期末考試了,週末也不回家。
  “你有沒有想到過到底誰是那個降頭師呢?”青婭一邊疊一邊問。
  “想了很久了,沒有線索。我也沒辦法去查那些死者的詳細背景資料,看不出他們有什麼聯繫。”
  “我覺得有點兒奇怪,,好象死的都和學校有點關係。田老師是學校的老師,圖書館的阿姨是學校的老師,楊的爺爺以前是學校的校長,黃杉是田老師的女兒,花豬的爸爸也是學校的老師。就是不知道王姝和學校有沒有關係。”青婭說。
  “王姝的媽媽以前是學校附中的學生,讀書的時候很能出風頭,聽我爸爸說她當紅衛兵的時候可出名了,從附中到大學,沒有不知道她的。不過後來好象就到工廠裡工作了,不大聽說了。”花豬說。
  我腦海里涌現出一條條線索,似乎看到了什麼,卻又抓不住。
  “管他呢,先把小鬼捉住,量那個傢伙也不是我們的對手。”我說。
  晚上我們四個人一共疊了有一百來個招魂鈴,用紅線穿好,先在寢室各處掛上一些,然後再到學校裡掛。敵人在暗,我們在明,反正想的到的地方都掛,而且為了防止被不知情的人摘了,還要掛的隱蔽,且多留幾個備分。
  青婭把張陽也叫來幫忙,說晚上有個男孩兒能壯膽。我到不覺得張陽在能狀膽,不過覺得他人高馬大,身輕體健,爬高上低的方便,也就樂得多一個勞力。
  等到我們開始往桃樹林裡掛招魂鈴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週末宿舍樓十二點關門,我們不得不加快動作。忙著忙著,張陽突然不見了,我們急忙回頭去找,卻發現他正站在一棵大樹下發呆。
  “怎麼了?”青婭問。
  “這就是黃杉吊死的那棵樹。”張陽幽幽的說。
  我一看,就是我第一次見到黃杉的那棵樹。
  “我看黃杉未必是自殺的,她現在還沒有進入輪迴,一定承受著痛苦,只要我們有機會,一定幫她超度。”我說著遞給張陽一串招魂鈴,示意他掛上去。
  張陽爬上樹,伸手準備把招魂鈴掛上去,也許因為樹太高,也許因為他心不在焉,也許因為這已經是他今天爬得第108棵樹了,總之張陽就那麼頭朝下掉了下來。
  大家同時驚叫起來,然而救災張陽即將落地之前的那一瞬間,一個白影突然從地下冒出來,輕輕把張陽脫起,又慢慢地放在地上。張陽驚喜的喊出:“黃杉!”隨即伸手去拉她。
  但黃杉白影一晃,就已到了十米之外。她的雙眼依然淚光瑩瑩,看也不看張陽一眼,只是對著我伸出左手做了一個“六”的手勢,又用左右手時指交叉,做了一個“十”的手勢,
  然後就不見了。
  我想她大概是要告訴我小鬼會在六月初十找花豬。
  張陽久久地坐在地上,眼睛望著黃杉消失地地方,一直到星星和花豬去拉他起來。我回頭看青婭,青婭正舉頭向月,眼角好象有一絲淚光。
  期末考試就這麼緊張又無聊地過去了一門又一門。等到就剩下一門政治考試的時候,其他寢室的同學都開始了乏味而漫長的背誦工作,只有我們寢室除外,因為那一天是六月初十。
  小草和綿羊已經搞來了一大桶狗血和n張鹿胎。我先燒了符化在狗血裡,然後大家一起用刷子把寢室的墻上,窗戶上都刷上了狗血,然後我把桶裡剩下的每人身上涂一些,最後的迎頭倒在花豬身上,又把花豬的幾件衣服施了法披在一個事先扎好的布娃娃身上,又給布娃娃臉上蒙上鹿胎。
  “大家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別動,也別出聲,花豬藏在桌子底下。小鬼會從窗戶進來,貝貝埋伏在窗外,小鬼一進來,貝貝就關窗,這樣四周圍都是血光,小鬼迷了眼,看不清周圍的情況,也看不見我們,會把布娃娃當成花豬,撲上去咬。因為布娃娃蒙了鹿胎,小鬼是胎死腹中的小孩,自然依附胎盤,遇到鹿胎會暫時變得溫順,一時間會被粘住,這時候大家一起上,用剩下的鹿胎把小鬼包住,裝進已經施了發的柳條箱,把他關起來。現在大家每人那幾張鹿胎,各就各位。”
  我說完,大家就分頭取了鹿胎,藏在懷裡,然後坐下來,安安靜靜等待小鬼。
  夜已經深了,窗外一陣涼風吹來,我不僅打了個寒戰,都已經六月天了,怎麼還會這麼冷?
  屋裡人人都屏著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互相用眼神鼓勵,但心跳的聲音咚咚咚的,格外的急。
  “要是小鬼發現我在桌子下面怎麼辦?”花豬終於忍不住開口。
  “那你就死定了。”我很同情的說。
  然後是沉默,死一樣的沉默。這樣的沉默不知繼續了多久,花豬又忍不住開口:
  “那我這樣死了,算不算烈士啊?”
  這個傢伙,這年月了還惦記著當烈士。
  “閉嘴!”我說,狠不得找塊膠布把她的嘴貼上。
  突然一陳勁風吹來,冷得我寒毛倒豎,窗戶當的一聲關上了--還是貝貝機靈--屋裡已經多了一個紅影。
  大家都沒有動,坐在我旁邊的星星伸了一隻手過來,握著我的手,我感覺倒她的手直顫。
  小鬼似乎發覺形式不對,發出可怕的咕嚕聲,在布娃娃的頭頂打轉,終於下定決心俯衝下去,但是在就要碰到布娃娃的時候停住了。氣氛一下子緊張之極,人人都不敢動,在心裡祈禱著小鬼能去咬布娃娃。
  我們五個人看著小鬼,桌子底下的花豬看不見,半晌沒有動靜,這個傢伙又陳不住氣了,小聲問:
  “搞定了嗎?”
  她這一問,我的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裡蹦出來了。
  小鬼顯然也聽到了,他轉動了他醜陋的頭,憂鬱了一下,就要往桌子下面衝。說時遲,那時快,坐在布娃娃旁邊的青婭突然大叫一聲,舉起鹿胎,就向小鬼罩去。青婭一動,布娃娃另一邊的小草也馬上高舉著鹿胎撲上去。桌子另一邊的綿羊,星星和我,也跟著跳上桌子,撲了過去。
  幾秒鐘之內不知有多少張鹿胎蒙到了小鬼身上,小鬼掙扎了幾下就不動了,時間好象在那一瞬間好象停止了。青婭站在桌邊按著小鬼的頭,小草蹲在地上抓著他的腳,綿羊和星星
  躺在桌子上一個按腿,一個按手,我跪在桌子上按著他的肚子,花豬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桌子底下竄出來掐著小鬼的脖子。從這一場惡鬥中我認識到女人的力量有多大。因此奉勸大家千萬不要和女人作對,特別是六個女人。
  接下來的工作就是要降伏小鬼,為我所用。這個過程很複雜,一句兩句講不清,另一方面考慮大家很少有機會能抓得到小鬼,可能對此也不大感興趣,因此恕不祥述。
  小鬼已經降伏,看來養鬼的降頭師也不再那麼可怕,我們六個經過一夜的惡戰,早已累的不行了,一覺睡到第二天下午三點才起,早飯中飯全免了。雖然第二天要考政治,我們卻沒一個想看書。恰巧那一天是綿羊十九歲生日,我們決定先慶祝一番再說。
  綿羊去準備晚上的食物,其他的人也都各自籌備禮物。
  青婭昨天在抓小鬼的時候受了點傷,手腕被小鬼抓破了,當時也沒在意,就睡了。下午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傷口腫了,又癢又疼,我趕緊幫她找燒了咒符和了糯米湯敷上,折騰完了
  天已經天黑了,來不及出去買東西,就在屋裡用上次疊招魂鈴剩的紙給綿羊疊了十九隻紙
  鶴和一百顆幸運星。
  晚上大家都回來了,綿羊為大家準備了蛋糕和豐盛的食物。花豬送給綿羊一個會唱歌的布娃娃,小草送給她一套戴安芬新款,青婭拿出我們的紙鶴和星星。經過昨夜的共同戰鬥,
  我覺得和大家的感情更深了,更何況大家也都知道了我的來歷,我決定趁今天給大家露一手。
  我關上燈,走到桌前,捧起幸運星,默念了幾句咒語,然後把幸運星撒向天空,小星星們
  沒有掉下來,正相反它們向屋頂飛去,一顆顆閃閃著光芒,紅的,藍的,綠的,黃的。“哇!”女孩們排著手叫起來。我再把紙鶴一隻只扔向半空,紙鶴們也閃著銀光在寢室裡飛翔。最後一隻最大的飛起來,停在綿羊頭上,輕輕扇著翅膀,唱起了“祝你生日快樂。。
  。”
  “鶴影你真是太棒了,”星星笑著說,“現在看我的。”星星說著拿出一把長把的大掃帚,雙手捧著遞給綿羊:“這是我施過法的掃帚,騎上去,說‘飛’,它就可以帶著你飛到你想去的地方。”
  綿羊接過掃帚,將信將疑,星星用眼神鼓勵她騎上去,我見狀趕緊去把窗戶關上,免得綿羊一不小心飛出寢室把別人嚇著。
  綿羊小心的起上掃帚,說“飛”,沒動靜。
  “飛!飛!飛!。。。”還是沒動靜。
  青婭和我已經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星星,我早就讓你把那本《巫術大全》賣了,你就是不聽,看現在。。。”青婭嘲笑她說。星星一言不發,從綿羊那裡拿過掃帚,認真研究了半天,最後說:“可能是綿羊太重了。
  ”要不是看著星星沮喪的表情,我一定又要大笑了,要知道綿羊當時是我們寢室最輕的一個,連獻血的標準都不夠。但是綿羊還是很鄭重把星星的掃帚收了起來。在後來的很多年裡,綿羊都沒捨得用它來掃
  地,即使是她後來移民到新加坡也帶著這把掃帚一起。
  “說不定將來我女兒可以騎著它飛呢!”綿羊如是說。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我們的生日party,我趕緊把飛著的星星和紙鶴都收下來,裝成和正常的生活一樣。綿羊打開門,是隔壁寢室的李櫻送信來。
  信是給我的,上面沒貼郵票,顯然是直接塞進班級信箱的。我打開一看,裡面只有一行字 :
  “今晚子夜桃樹林,小鬼換真相。”
  趕在宿舍樓關門之前,我們六個稍做準備,帶上小鬼,悄悄溜了出去。青婭的傷口還沒好,沒精打采的,我們勸她留下,可是她一定要和大家在一起。我們叫上張陽,一起往桃樹林走去。
  在進入桃樹林之前,星星叫住我們,從口袋裡掏出七顆紫色的,葡萄珠大小的圓球,遞給我們,說:
  “這是我按照《巫術大全》上面說的作成的‘魔法炸彈’,大家每人拿一個,以防不測吧 !”
  然而經過昨晚的掃帚事件,大家對星星的巫術都失去了信心,因此都委婉的拒絕了。星星很無奈,只好把她的七顆葡萄又放回了口袋裡。
  午夜已經過去,可是樹林裡除了我們和桃樹,什麼也沒有。我們漫無目的的在桃樹林裡走來走去,突然風中夾雜著一陣痛苦的呻吟,轉入我們的耳朵。我們尋聲走去,只看見桃樹林裡種樹的那個老頭被吊在那棵大桃樹上,身子還在抖動,似乎在掙扎。我還在猶豫,張陽已經衝了出去。
  “老伯,我們來幫你。”
  我沒辦法只的跟著張陽跑過去。
  “你們別動,在這裡等我們。”我對其他的女孩說。
  我其實已經很小心了,雖然我從小受巫術的耳濡目染,但畢竟缺乏臨敵經驗。正跑著,就聽見張陽大叫一聲“不好”,我剛想聽步,卻一腳踏空,身子向下直墮,緊接著飛來一道白光,直刺我咽喉,我避無可避,只好閉上眼睛,心想完了,再也沒機會為祖國做貢獻了。
  “小心!”一聲清脆的大叫,我覺得又一股力量,先把我向上拉,又猛的向邊上推。我摔倒在地,渾身酸痛,我旁邊多了一個小小的白影--是貝貝,正疼的滿地打滾。我向張陽那邊瞥了一眼,張陽也倒在地上,旁邊也又一個白影,自然是黃杉。我還沒來得急詢問它們有沒有受傷,吊在樹上的那個老頭的雙臂突然伸長,一隻向我,一隻向張陽,猛的抓來。
  我身上的疼痛尚未消失,一時間竟然動探不得,危急間只得衝著花豬大喊:
  “花豬,快扔我的護身符!”
  兩道金光向樹上的老頭飛去。第一道是我的護身符,打在老頭的胸口,老頭疼的大叫,縮回手去;第二道,準確的說不是“一道”而是“一團”,是星星情急中把她的七顆“魔法
  炸彈”一股腦扔了出來,可惜準頭不夠,打在樹上,只聽一陣劈劈啪啪的巨響,大桃樹應聲而倒,粗大的樹幹壓住了老頭的腿,老頭掙扎了兩下,沒爬出來。半晌,我忍著疼,爬起來,走到老頭面前說:
  “你夠狠啊,居然用自己的兒子練鬼降。”
  “我狠?”老頭冷笑著說,“當年我從東南亞回來,一心一意的想要教書育人,可是他們又是怎麼對待我的!他們把我趕下講台,又逼死了我的妻子,還有我未出世的孩子!”老頭說到這裡,突然開始大笑起來,他陰冷的笑聲在夜空中迴盪,令人心悸。“圖書館的那個變態女人寫信污衊我是間諜,姓楊的的爺爺把我趕下講台,王姝的媽媽領著一群半大的小孩批鬥我。我要讓他們死!讓他們的孩子死!讓他們和我一樣孤苦伶仃!和我一樣痛苦!”
  “那你為什麼要殺黃杉,殺田老師?她們一直都對你很好!”張陽憤怒的問。
  “她們是對我很好,”老頭安靜下來,似乎陷入了回憶,“她們一直都很照顧我們,我妻子懷孕的時候,田老師還開玩笑說將來她也有了孩子,大家做親家。田老師有那麼出色的一個女兒,可是我的兒子卻被我連了鬼降,勇士不得超生,所以我把黃杉拉下來陪他,免得他寂寞。”老頭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微笑。
  “簡直是胡說八道!被練成鬼降的小鬼早就失去了人性,心裡只有仇恨!你別為自己狡辯!”我也憤怒了。
  “不錯黃杉是無辜的,可是難道我不是無辜的嗎?”老頭的神色又開始變得嚴厲,“我本來也不想為難黃杉,可是這個臭丫頭不聽話,竟然乘我不注意,把我得事告訴她媽媽,沒辦法我只好殺了田老師滅口。然後施法讓黃杉不能和人說話,可是她還是三番五次給你們通風報信,我早晚要讓她魂飛魄散。
  “還有你!”,老頭突然轉向花豬,嚇得花豬一機靈,“你爸爸原來和我在一個教研室,
  處處都不如我,如今居然也當上了教授,有老婆有孩子,日子過得挺美,每次看見我都笑容滿面,我早晚要弄死你,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
  “夠了!”張陽已經怒發衝冠,“不錯,你當年是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可是那是一個時代的錯誤,你根本就不能把它怪在某個人身上,更何況你還害死了那麼多無辜的人!我看你根本就是的變態,惡魔,殺人狂!”
  “還在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說,“今天你被我們抓住,明天天一亮真相就會大白於天下,相信法律會還黃杉,田老師還有其他被你害死的人一個公道!”
  “嘿嘿嘿,”老頭不屑的笑著,眼裡閃爍著狡黠的綠光,“小丫頭,你別高興的太早,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老頭的話音未落,他的頭就離開了脖子,張牙舞爪--應該說是張牙舞耳的向我飛來。天!這傢伙不僅練了鬼降,還練了飛降(飛降也是一種流行於東南亞的巫術,即人的頭可以離開身體)。我再無猶豫,一把拉開背包,放出小鬼。
  頭還沒到,小鬼已經當在我面前,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脫離了老頭控制的小鬼,此刻狠不得把老頭撕碎。只聽一聲怪叫,頭飛了開去,再看時頭的臉上已經多了兩道血印。
  小鬼對頭齜牙咧嘴,咿呀怪叫,顯然是在宣泄他的不滿,猛的張開兩爪向頭撲去,頭也不甘示弱,張開大嘴露出白牙,咬向小鬼的手,小鬼怪叫一聲,也向頭咬去。
  小鬼和頭在空中打的難分難解,頭的力氣大,小鬼的動作快。
  再分開的時候,小鬼少了一根手指,紅色的黏液從傷口留下來,頭被咬掉了一隻耳朵,嘴裡還咬著小鬼的一根手指。
  兩邊暫時都不敢貿然出手,對峙著,小鬼上下蹦跳,躍躍欲試。頭因為沒有手只能靠牙,吃了虧,也不敢妄動,。
  突然頭開始咯吱咯吱的咀嚼起小鬼的手指,大概是為了恐嚇小鬼。我噁心的想吐。小鬼果然受不了了,開始煩躁起來,啊啊亂叫。
  糟了,小鬼要輸,我心想。突然看見地上被樹壓著的那具沒有頭的“屍體”,想起傳說中練飛降的人最怕就是有人在他頭顱離開身體的時候弄壞他的身體,那樣頭不能歸位,也會死。
  “小鬼,達他身體!”我命令。
  小鬼得令,猛得轉身,向頭的身體飛去,頭急得哇哇大叫,也跟著衝過去保護身體。頭的動作快,小鬼的動作更快。只聽嘶啦一聲,小鬼把身體撕成兩半,頭也咣當一口,咬斷了小鬼的脖子。
  它們都倒在地上,化為血水和膿汁。
  等我會過神來的時候,東方已經發白。張陽正看著黃杉,黃杉也看著張陽,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黃杉,天要亮了,快走吧!”我說。
  黃杉點了點頭,慢慢轉過身去。
  “黃杉!”張陽終於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她,然而黃杉白衣一晃,又到了十米開外。
  “人鬼殊途,今日永別,你好自為之吧!”老頭已死,他加在黃杉身上的咒也解了,我們可以聽得到黃杉說話了。
  “黃杉,你聽我說一句話!”張陽喊。
  “你要對我說的話何止一句?你少說這一句又何妨?我明日即入輪迴,現在又何苦眷戀紅塵?我勸你珍惜擁有的,忘記失去的。”
  黃杉回過頭去,慢慢的離去,走了兩步,又轉過頭對貝貝說:
  “你要和我一起走嗎?我可以帶你回陰間去。”
  貝貝衝我擺擺手,走過去牽著黃杉。黃杉又立了一會兒,似乎想再找點什麼話說,但終於沒找出來,還是轉過身去走了,走得很慢很慢,但最後還是從我們的視野裡消失了。
  多少年來,她白衣長髮的背影一直留在我腦海里,也許她在回過頭去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淚流滿面,只是我們看不見。
  回到宿舍的時候已是凌晨,敲開宿舍樓門還被阿姨罵了一頓,最糟的是早晨九點還要考政治。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好第一次違反了不用巫術作弊的原則,讓大家每人把答案抄在一張紙上,然後在紙上涂了一種藥,又給每人的眼睛涂了一種藥。
  “現在我們都能看見紙上的字,其他的人看到的只是一張白紙。不過藥效只有24小時,24小時後人人都能看見紙上的字,大家考完後記得把紙處理掉。”
  考試進行的很順利沒有人發現我們的秘密。考完試後,我就回家了。我發覺我已經不象以前那樣厭惡大學生活,正相反我覺得能和這麼一群朋友生活在一起是件很幸福的事。我利用假期的時間向媽媽學習了更多的巫術知識,不知道星星的巫術在假期裡是不是也有進步。
  聽說花豬在假期減肥有奇效--她利用她爸爸在學校工作之便,假期偷偷溜回寢室當了一個月的粉刷匠,把我們涂滿了狗血的墻重新刷成了白色,從而瘦了10斤。她苗條的身材一直保持到後來東渡日本。
  我的政治得了A,這是我大學四年在政治上得的唯一個A,其他的人也都不錯,只有青婭被當掉了。原因是,青婭同學有生以來第一次作弊,既興奮又緊張,加之當時小鬼抓的傷還沒有好,頭腦不太清醒,居然把寫著答案的那張紙夾在試卷裡一起交上去了。政治老師大怒,認為這是對他師道尊嚴的極大侮辱,揚言要把青婭送交教務處處理。後來多虧張陽憑三寸不爛之舌,說動老師,最後只是讓她開學補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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