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就讀的大學旁邊,正是有許多鬼故事流傳的自強隧道,當時年輕氣盛的我們,哪裡會管這一大堆的禁忌和傳說?大家總是吵吵鬧鬧的,半夜還在學校旁的隧道口聊天,甚至還用開玩笑的心態講起鬼故事。
就這樣混過了大一大二,自強隧道對我們來說,只是一個每天要經過好幾次的「交通要道」,雖然電視上很多節目都說這裡很陰,但是我們可就從來沒看過啥。
一直到大三的夏天,終於…我們還是遇上了無法解釋的怪事。
我記得那一天很熱,男生練完球,一身汗的坐在球場上,連我們在旁邊加油的人都替他們覺得受不了,大家都嚷著要到大直的某家冰店吃冰,可是一想到要走那麼遠,大家都懶了,於是我們決定:由男生猜拳~輸的去買!
就這樣 輸了拳的小慢(因為他動作很慢 所以叫小慢),就一臉不爽的從球場邊的小路走向自強隧道,我們則是一邊聊天一邊等。
等了很久…還不見小慢回來,大家開始抱怨了:「小慢也慢得太大了一點!再晚我要回去了啦!」所以,我們決定一起順著他走的路去看看。
順著小路,很快就到了隧道,這時天色已經很暗了,大約是晚上七點多,隧道看起來有點不太一樣,平常都會亮著黃色路燈的,今天卻一片黑,「一定是路燈壞了啦!」我們共同的推論如上,所以,一點警覺心都沒有的我們,就這樣又打又鬧的走進了黑暗的自強隧道。
雖然天氣很熱 可是隧道裡通常都涼涼的,我們一邊走在行人專用的窄窄路上,一邊注意小慢有沒有出現,因為自強隧道有兩條路,一來一去,所以我們分成兩半,約好了隧道另一邊集合。?
走著,我們還開玩笑的大叫:「小慢~回來喔!過橋了喔~」之類的玩笑話,然後笑成一堆,邊走邊喊時,忽然我們其中有人驚叫一聲,是很大聲的慘叫,大家都嚇到了…
「怎麼了?」大家緊張的問。
「你們沒看到嗎?剛剛涵洞裡有一個人坐著!」說話的女生臉色都白了,好像真的被嚇到。
涵洞,就是溝通隧道左右兩條路的中間通道。為了安撫她,我們回頭走到那個地方,想看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到了那個涵洞,大家戰戰兢兢的往洞裡看,沒想到,真的有個人,就坐在涵洞正中央,那個人低著頭,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臉。
「喂!喂!」我們壯起膽,喊了幾聲,那個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要不要過去看看?」既然有人提議了,我們雖然覺得有點怪,還是不得不答應,以免顯得自己很沒種。
涵洞裡又比外面來得黑,陰影重重,顯然的,大家都開始有點不像剛才一樣「勇」…而那個「人」 還是蹲坐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就像被定住了一樣,最詭異的是,他剛好就坐在整段路最黑暗的地方,如果不是很仔細的看,根本就不會發現他。
大家小心翼翼走進了涵洞後,有些膽子大些的男生就開始喊那個蹲坐的人:「喂!喂!你聽得到嗎?」不管他們怎麼喊 那個人一樣蹲坐著,連一丁點反應都沒有。
「該不會是個聾子還是智障吧?」大家一邊亂猜,一邊慢慢靠近他,但是我們怎麼都沒想到,這樣一個看似很隨便的動作,會改變我們的一生…
當比較靠近那個蹲坐的人時,我隱約開始覺得不對勁…該怎麼說呢?反正……就是不太對!我正努力的在想,到底哪裡奇怪時,已經有人伸手去碰他…
沒想到,才輕輕碰碰他,那個人就從原本的蹲坐,靜靜倒下了,我們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就有女生開始尖叫,因為從那個人的身體底下,慢慢流出了一些看起來很濃稠的液體,雖然很直覺的想到:那一定是血!但是在這一片黑暗中,誰也不敢確定,當然更沒有人敢伸手去摸摸看…這時我忽然領悟到,我剛剛奇怪的感覺是什麼…那個人的身上沒有「生命」的感覺!
一般來說,就算一個人完完全全靜止不動,總是還有那種…唉呀!我說不上來…但活人跟死人,即使都不動,還是會有差別,在我看到蹲坐的那人時,所感覺到的不協調感,正是因為他身上一點「生氣」都沒有!
這時,我們大家都慌亂得不知所措,唯一想到的,就是「快跑!」於是一堆人跌跌撞撞,在黑暗中從涵洞衝到隧道裡,雖然隧道還是一樣很黑,但離那個人遠一點,總是比較讓人安心!
黑暗的隧道裡,莫名其妙的安靜,平常老是飆得飛快的機車汽車一部都沒有,只有我們這群驚慌到不行的人,女生都哭了,男生有的默默不語,有的髒話不斷,忽然從剛剛的涵洞裡,有一個人影跑了出來,這太可怕了!是不是剛剛那個「人」起來了?我們連想都來不及想,就尖叫著開始往外跑,可是那個「人」緊跟不放,還一邊亂喊著什麼,我們嚇到不敢停,只知道要用盡全力跑,一直跑到學校球場邊的那個隧道口,才開始隱約聽出了,那個追著我們亂喊的人,根本就是被派去買冰的小慢嘛!
「你們幹嘛要一直跑啦?」他又急又喘,很不高興的大聲問。
「我們才是差點被你嚇死咧!你幹嘛要裝死啊?」我們更火大,吼著罵回去,他卻一臉莫名其妙。
解釋了我們剛剛的遭遇後,小慢想了想,很確定的告訴我們,當他聽到我們的叫聲,而走進涵洞時,裡面完全是空的,地上沒有我們形容的那個人。
「你確定嗎?一個人都沒有?你仔細看過了?」
「拜託!如果有那麼大一個人倒地,誰看不到啊?」小慢說得也不是沒道理,但那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我們的集體幻覺嗎?
這時,和我們約好在隧道另一端見面的同學,因為等太久,所以回頭來找我們,我們把所有事情重述了一次,他們卻跟小慢一樣,半信半疑。
於是,為了把事情搞清楚,我們一群人壯起膽子,又回到剛剛那個涵洞,剛好另一群同學裡,有人身上有個很迷你的手電筒鑰匙圈,靠著這一點點微弱的光,我們膽戰心驚的走進涵洞。
小慢說得沒錯,地上空空的,哪有人躺著?但我們剛剛確實是看見一個「人」,這到底是…?
「喂!你們看!」一個男生大喊,我們都湊過去,只見地上有一張人形的紙,不過很小,大概巴掌大吧!而紙人旁邊,確實有一灘液體,在手電筒微弱的光下,閃著詭異的暗紅色。
「什麼嘛?你們不會把這麼一張小紙人看成真人了吧?」一個同學大笑著,彎腰把紙人拎了起來,雖然我心裡覺得非常非常的不好,但我還是好奇的仔細看了看,紙人的材質很粗糙,像是用…冥紙剪成的,在邊緣還沾上一些暗紅的液體…我不由自主毛骨悚然。
「不要碰比較好吧?」我們幾個女生紛紛勸他們,但其中幾個男生一點也不在意,傳來傳去的看,還有人開玩笑要帶回去做紀念,但在我們的堅持下,還是把它放回原位,大家各自回家。
原本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沒想到,恐怖的事正要開始…
事情過了將近兩週,本來惴惴不安的我們都開始放下心來,甚至開始覺得,當時那麼緊張,真是有夠好笑!可是,就在兩週後的同一天,我們其中一個同學不見了。
這個同學不是台北人,他自己住在士林的出租公寓,因為他平常就很愛翹課,所以當他兩天都沒來上課時,我們誰都不覺得奇怪,也沒想到要到他住的地方去找他,一直到他的父母打電話給我們班導,說他不見了,我們才緊張起來,開始聯絡所有他可能會去的地方,可是他就像憑空消失一樣,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這件事在班上造成不小的波動,尤其常跟他玩在一起的我們,心裡都覺得很難過,為什麼他會一聲不響的不見?連我們都沒說一聲?
又隔週,也就是在涵洞中發現紙人的第三週,我們之中又有一個人不見了。
他是台北人,跟家人住在一起,據他哥哥說,他從早上出門上課之後,就再也沒回過家了,跟前一個同學一樣,一點線索都沒有,憑空消失。
同一班消失兩個人,這件事讓我們班導急壞了,警察動不動就找人去問話,大家的情緒都很低落。
「有沒有惹到人?有沒有仇家?有沒有幫派問題?」
「感情順不順利?是不是透露過想離家出走的意思?」
我們問都被問煩了,不知道說了幾千次的「沒有」和「不知道」,心情都已經夠不好了,還要被警察用兇暴的語氣一問再問,有夠煩人的!
會不會跟自強隧道的事有關?因為時間點的巧合,我忍不住這樣想,同時也把我的這個疑問悄悄跟其他朋友說,大家越想越有可能,但又不敢確定,就在恐懼中,發現紙人的第四週到了。
這一次,不見的是小慢。
小慢跟我,算是在這群朋友中感情比較好的,平常遇到了煩惱,他都會跟我聊上一整夜,我心煩時也會找他,所以我們對彼此都蠻信任,也很了解,他不見的前一晚還打電話問我期中考的範圍,一點都不像是一個「自己想要消失」的人。
這一切都太過巧合了,我們又擔心又害怕,所以決定向警察說出隧道裡的事。
警察聽了之後,也不當一回事,只是說他們會盡全力找人,盡全力找?到現在一個都還找不回來,眼看第五週又要到了,我們幾個緊張極了,商量之下,大家決定好:在第五週的前一天晚上住到同一個地方,互相照看!就這樣,第五週到了,而這一週沒有人不見,難道是我們住一起的方式有效嗎?可是,我們總不能從此就一直住在一起吧?
這時,其中一個同學的父親提出了一個方法,就是帶我們去看一個「老師」,讓他幫我們看看。
「看看你們這些孩子!怎麼回事?」那位傳說中的『老師』剛看了我們一眼,就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們是不是碰到什麼奇怪的事或奇怪的人?」我們還沒開口,老師就問了我們這個問題。於是我們就老老實實的把那一天的經過,都說了出來,也說了我們已經有三個同學不見的事。
老師越聽臉色越沉重,沉思一會後,他嚴肅的問我們:「你們當中有誰去碰過那個紙人?」回想一下,當時因為情況太恐怖,所以我們女生都不敢碰,其中只有幾個膽子大的去把紙人拿起來…這時,我們面面相覷,大家都發現了一個共通點:不見的三個男生,都是當天摸過紙人的!
這個恐怖的巧合讓我的腿一軟,不由自主跪了下去,「老師 你救救他們 救救小慢吧!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其他女生見狀,也跟著我跪了下來,大家哭成一片。老師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擰著眉,好像為了什麼而困擾,然後,老師緩緩的開口了:「那個紙人,你們知道是什麼嗎?」我們面面相覷,都搖了搖頭。
「那是人家作法用的道具啊…或許是之前冤死在隧道裡的人, 魂魄附在上面,在找撞死他的人吧…沒想到你們卻去碰了…」
「那我的孩子現在該怎麼辦?」帶我們來的那位爸爸,氣極敗壞的問。
「我只能盡力,但是…唉!!」老師深深的嘆了口氣。
「老師!你可不要跟我說…跟我說…說小孩回不來…」我們都可以感覺到那位爸爸瀕臨崩潰的情緒,但我們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們碰了那個紙人 壞了人家的法 受到怨恨是一定的…我現在只能試著去和解,看能不能救回他們…」老師說。我們半信半疑的走出了老師的法壇,心裡毛毛的感覺就是去不掉,誰知道老師說的是不是真的,萬一,我們沒碰的人也遭秧了呢?
按照這位老師說的,我們幾個人又回到了那個涵洞,雖然是大白天,但隧道裡涼涼的空氣和特有的味道,還是讓人恐懼。我們推推擠擠的來到了那個紙人被發現的地方,地面卻是一片乾淨,連一丁點痕跡都看不出這裡有過什麼問題,拿出老師給我的的六張小小符紙、一把香、還有一張不知道寫了什麼的大張紙;依照順序:先點起香,朝四周拜了拜,然後把六張符燒掉。一邊燒,我們一邊唸唸有辭的跟「人」道歉,說明我們真的不是故意來壞事的…
沒想到符紙剛一燒完,涵洞裡就陰惻惻的起風了,這陣風很怪,它就繞著我們的腳邊,把紙灰吹得圍著我們轉,其中一個女同學嚇得哭了出來,雖然我也很怕,但怕總不能解決問題,所以我照著老師教的說了:「我們是誠心誠意來向您道歉,冤有頭債有主,如果您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我們一定會幫忙的!」好不容易說完,我才發現我聲音抖得厲害 ,其他同學手忙腳亂的把另一張大張的紙也焚化了。
說也奇怪,就在大張紙完全化成灰之後,那陣圍著我們轉個不停的風,就慢慢的減弱,然後消失了,這是不是代表事情結束了?我們誰都不敢斷定。只能回到老師的法壇,等著老師下一步的指示。
聽完我們的敘述,老師想了想,要我們先回家休息,當然,我們幾個人還是暫時住在一起,怪事就發生在當天晚上…
因為地方不大,所以我們把沙發都搬開,打地舖睡在客廳,就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我感覺到有人在我身邊走動,我心想,是不是誰睡不著,想起來上洗手間?也沒管他,我疲倦地把眼睛閉上,只想快點睡著,可是腳步聲一直來來回回…就這樣,我莫名其妙的陷入昏睡。
隔天一早,我想起那陣腳步聲,就問了其他人:「你們誰昨天半夜不睡覺,在這走來走去啊?」大家面面相覷,這才發現,大家都聽到腳步聲,但都以為是別人的…
問題是:我們根本沒有人站起來!
那麼在我們身邊走動的到底是…?我們不敢再往下想,唯一的方法,是直接衝到老師家,求老師幫我們擺脫這個恐怖的糾纏。
「你們知道,我要你們化掉的最後那張大紙上寫了什麼嗎?」老師問。我們一齊搖了搖頭,那張白紙上龍飛鳳舞的大字,我們一個都不懂。
「那就像是一張空白的契約,讓對方知道我們有誠心要幫他做事…」老師繼續說 : 「如果我沒猜錯,他昨天應該是想把契約給你們。」
「那他為什麼不給,只是走來走去?」我忍不住問了出口。
「你們這幾個女孩子,有沒有正好身上不乾淨的?」老師問。經過一番解說,我們才知道,所謂的『不乾淨』指的就是女生的生理期。偏就那麼巧,我們六個女生中,有四個都正好是在那個狀況。
「就因為這樣,對方不能把信傳給你們,而你們另外兩個,八字又太重!」老師說:「沒關係…我相信他今晚會來找我,你們就安心休息吧!」
隔天,我們又到了老師家 ,嚇人的是:老師的臉看起來老了好多,好像很疲憊!「你們遇到的,不是一般的魂,他的怨氣很重…」原來,昨晚老師跟他見面了,也得知這一切的始末。
「他跟朋友合夥作生意,賺了不少錢,但他朋友一時起了歹念…他們先去喝酒,然後在經過隧道時,他朋友把他推出了車外…」我們聽得毛骨悚然,但老師繼續再說:「他醉得爬不太起來,他朋友一狠心,倒車撞死了他…他被撞飛到你們進去的那個涵洞裡…隔天掃地的阿伯才發現了他。他的妻子隱約知道事情經過,於是找了一個在泰國很邪門的教派,想要用她自己的方式,幫她的丈夫報仇!所以她把沾上她丈夫血液的紙人放到他的死亡處,想招回他的魂,沒想到招魂才完成一半,就被我們這些小鬼給搞得亂七八糟,也就因為這樣,魂魄的怨念有一部份轉到了碰過紙人的人身上…」
「那我們要怎麼辦?那幾個不見的同學又是到哪去了?」我們焦急地問,兩個女生已經無助地哭了起來了。
「是不是能找到這位太太,再跟她商量一下?」這是我們所能想到最有可能的方法了…
「不可能…」老師疲倦地說:「她在施用這種法術的時候,奉獻的祭品就是她自己的命…」我們驚悸地聽著,這是不是表示,我們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或許有一個方法,但我真的不能保證…」老師說。
拜託!事到如今,什麼方式我們都肯試了,管他有沒有用?於是,老師又介紹了另外一位老師,是他的朋友,專門在處理這種問題的。
隔天,我們戰戰兢兢按照老師給的地址,找到另一位老師。說真的,這位先生一點都不像個老師,反而像是路邊賣檳榔的大哥…
「我知道你們遇到的問題啦!誰叫你們笨?不該動的東西就愛亂動!」我們乖乖的聽著這位老師的責備,誰都不敢出聲,接著,老師拿出了一堆奇形怪狀的道具,一一的擺在桌上。
「來~把手伸出來,我要借你們的一點血…」說著,他用一把奇怪的小刀,在我們的手上各割了一刀,不是「刺」一刀喔,是真真正正的「割」了一刀!在大姆指上。
我們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在一個木頭的碗裡,當時,已經不覺得痛了,只想快點把事情處理完。老師收齊了我們的血,又拔了我們各一根頭髮,接著用黃紙剪出了幾個人型,把血和頭髮都放了上去。
「這是你們的替身,你們有什麼想要跟對方說的話,就對紙人說吧!」
我對著代表我的紙人,拼命的在心裡喃喃的說:「我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吧!」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覺,我忽然覺得渾身一陣發冷,而代表我的那個紙人,在這時微微的被風吹得動了一下…
「老師,我們那三位不見的同學,能回來嗎?」其中一位女同學焦慮地問。
老師斜眼瞪著那位發問的同學,嚼著檳榔,用台語說:「能把你們幾個救出來就不錯了,其他人…看運氣啦!」
一切準備好之後,老師帶著一堆奇怪的道具,和我們幾個人到了那個涵洞。同樣的,涵洞裡有一股詭異的氣氛,我們忍不住握緊彼此的手。老師在發現紙人的地方按照他自己的順序擺起了東西,他把代表我們的紙人一一的放到地上,中間放上盛著我們血的碗,其他有一些形狀詭異的道具,看起來很兇惡的「神像」,還有那一把刀…就是把我們的手割開的那一把刀。老師擺好了東西,環視一下我們,用警告的語氣說了:「等一下不管看到什麼,誰都不准動,否則我可不能保證你們的安全!」一邊說著,老師一邊開始繞著紙人走,並開始念念有詞。
那是一種介於語言和低吟之間的聲音。念著念著,涵洞裡開始起風,風勢越來越大,眼看著紙人被吹得飄飄蕩蕩,這時,奇怪的事發生了…就在我們發現那個人影的地方,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影子!唯一不同的是:在這個影子的身邊,還有一個淡色的人形…
老師繞著『他們』走了一圈,用勸慰的語氣說:「我知道你們怨氣很重,但是這些都只是小孩子,他們不是故意的…」話沒說完,一陣狂風吹得紙人幾乎就要離地,我們也嚇得緊靠在一起。瞬間,老師一把抓起那把刀,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地劃了一道,血噴了出來,灑滿了紙人,也灑到了那兩個人影的身上。
「你們非要善惡不分是嗎?那就別怪我了!」身上沾滿血的老師看起來好恐怖,他臉色獰惡地點起一把符,散在空中的火,是青綠色的,碧瑩瑩的映在涵洞裡,氣氛詭異極了!我們幾個女生,連動都不敢動,只能看著這場怪異的儀式。
那兩個人影在沾上血之後,似乎更加狂暴,旋風一陣陣刮得人心裡發毛,我們的小小紙人像是要被撕裂了一樣,狂舞的小紙人讓氣氛更加詭異,也讓我們更加害怕。
忽然間,雖然空氣裡的血腥氣依然濃厚,但風卻開始慢慢緩和下來,有一種聲音穿透我們的腦子,迴蕩在所有人之間:「為什麼是我們?為什麼?為什麼…」令人恐懼又哀傷的控訴,一次又一次在涵洞中出現。
「你們冤,難道這些孩子不冤嗎?他們是碰了不該碰的東西,但罪不當死啊!」老師低低的說著又說著,重覆的音節像是某種咒語,臉色泛青,臉色更青的是我們這群,因為我們知道,活不活得下去,就靠這一回了!
「為什麼我們要死?為什麼?」忽然,我身邊的女同學哭喊了起來。接著,簡直就像是連鎖反應一樣,大家都哭了,哭得恐懼,哭得不甘心!本來已經變小的旋風,這時忽然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我們怕得只能把眼睛緊緊閉上。這時,有一種奇怪的聲音傳來,那聲音像是啜泣,像是哀嚎,像是什麼東西被撕裂扯開。
我們沒有人敢睜開眼睛,只是任由這陣狂風和哭喊聲縈迴不去。
「咄!!這不是你們該留的地方!去找你們的冤仇人,饒了這些小孩吧!」老師忽然一聲大喝,連我們都嚇了一大跳!
風變得狂猛,連我們都開始有點站不住,本來亮著的燈,現在卻一片昏暗。忽然間,那幾個小紙人,也就是我們的替身,毫無預警的,從頭的地方斷成兩截,簡直就像被活生生扯裂了一樣!接下來,紙人的身體就這樣被四分五裂,我們嚇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只能呆呆的看著旋風中,被分屍的紙人,沾著血的紙人,被分成一片一片,有種恐怖的悽豔…?
風慢慢靜了下來,涵洞裡只剩下微微的冷風,和刺鼻的血腥氣,地上是四分五裂的紙人,還有莫名其妙的一地鮮血。
「他們走了,暫時…」老師一臉疲憊。
「那我們該怎麼辦?萬一他們又來找我們了呢?」這是我們共同的疑問,甚至可以說,是我們共同的夢饜。
「暫時不會,但是你們不要太放鬆,自己要有警覺性!」聽完老師的話,我們又怕又疑慮,但又能怎樣?只能照著老師的交代,好好生活。
總算相安無事的過了一星期,但這一週內,我總是惡夢連連。
我看見那些不見的同學在一條陌生的路上走著,不管我怎麼呼喚,他們就是不回頭…
忽然,小慢轉過頭來,用眼神向我告別,就在極度的痛苦哀傷中,我哭著醒來。
所以我自己一個人去問了老師….
老師閉著眼睛,什麼話都沒說,然後他嘆口氣,告訴我:「不要再想了,他們…是回不來了!」反而是我們自己,要多多注意才行。
果然,就在這週內,我們幾個死黨中,有一個車禍,斷腿。還有一個是搭車時發生意外,半毀容。最後一個,是在血液篩檢時,發現自己得了血癌。而我,卻一點事都沒有…
老師說,我的朋友在保護我,他盡力不讓我受到任何的傷害和不幸。聽到這,我的眼淚無法控制地流個不停…
我知道那是小慢,小慢一直在守護我!
不到一個月,我們就在報紙上看到一個新聞:有一伙人酒駕,轎車莫名其妙的先撞上安全島,然後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轉,被一部迎面而來的貨車撞上,貨車沒事,但轎車裡的四個人死狀奇慘,駕駛被擠成了一團肉醬,副駕活活被燒死,後座的兩個人逃生不及,被炸成了碎片…
我知道,這就是害死那對夫妻的那伙人。
事情看似解決了,朋友們雖然都有大難,卻不致死,到現在都還在療養中,只不過,失去的那幾個男同學,是真的…永遠…永遠…不會回來了…
大家說我命大,一點事都沒有,但,我從來沒有告訴其他人,從那時開始,每一天晚上,小慢總是出現在我的夢裡,用哀傷的眼神凝視我。
一直到現在,快十年了,每一晚,我都會夢見他,然後在哭泣中醒來。
這是我說不出的痛苦和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