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大安王朝實際掌權者──姜永芳的「不歸路」
為了不欲人知的秘密,她將自由賣給了大安王朝、隱身簾後
垂簾聽政只為替不事「生產」、沒有長進的蠢皇帝守天下
豈料紙鳶惹禍讓她遇到「真正的他」
原來皇帝並不蠢,不只抽絲剝繭還原「陰謀」真相
還「身體力行」地「加害」高高在上的她
看來她這個「處子太后」當真「晚節」不保……
他倆只差五歲,她為母、他為子
為了躲避「妖后」的毒手,他得牢牢地將「面具」戴上
孰料讓他「反守為攻」的竟是一碗入錯人口的催情湯
處子怎能成為太后?值得追查!……
太后→皇后,不行嗎?
看來「前衛天子」李世英得更「賣力」地向天下人證明……
傳宗接代這等「國家大事」非她姜永芳不可!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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簾 後
感謝<飛象>給我機會出版這本書,當我把這本書的故事告訴朋友時,大家都露出不敢相信的訝異表情。
「不會吧!你要寫這種故事?太奇怪了。」
可就是因為奇怪,我才會產生想寫的慾望;隨著寫下第一個字,諸多情節的靈感如泉水般湧出,我發現一本書寫不完這個故事,整個架構變得龐大複雜起來,所以我決定將之發展成系列。在此系列的每一本書中,都會將一個奇怪的愛情故事繼續發展下去,讓男女主角的愛情有更完整的輪廓。
當然這四本書的主角都不一樣喔!對於我的構想,幸虧育貞以寬容的心看待,還要我盡量發揮、不要局限。聽到這裡我不禁心花怒放,我喜歡變、喜歡驚奇,總希望我寫出來的故事不會讓讀者光是看到前面,就知道後面的情節;雖然結局都是圓滿的,但圓滿的方式也要出乎他人的意料之外吧?對於這個部分我非常感激育貞的包容,我希望以後能寫出各種類型的精采故事,讓所有的讀者印象深刻。
說起來,這個故事的靈感來-於一首歌,可是我從來沒唱過這首歌;某天和學姊去自一時她點了這首「簾後」,突然讓我眼睛一亮。
最初的心是守在籐後,安安靜靜的寂寞
多雨的春天,儘是無語如鏡的沉默
長風吹動,簾外人世,如潮變得起起落落
因為等過,簾內的心跟著歲月不同
而我有夢、我有淚,第後春秋誰與共
我有愛憎、我有眷戀
紅塵心事繁似星斗
而我有夢、我有淚,簾後春秋誰與共
世人看我一簾相隔,看不到我眉頭深鎖
最初的心是守在簾後,安安靜靜的寂寞
當繁華退盡,誰的癡、誰的怨
皆不過風煙一抹
作詞-姚謙
就這樣,我愛上了這首歌。
這是多年前一出連續劇的主題曲,這出連續劇叫作「戲說慈禧」,主題曲由張清芳演唱。
老實說我非常討厭慈禧,因為我覺得她是害大清朝迅速敗亡的禍首之一;但這首歌卻讓我想起歷史上的許多太后,她們因為宮廷內鬥的關係,十幾歲便當上太后的比比皆是。但這些大後都是皇帝的生母嗎?不見得!她們不過是政治陰謀下的犧牲品罷了。
一連串的情節在我的腦海中隨著這首歌的旋律推演著,在那短短的數分鐘裡,我決定了,我要寫一個關於太后的故事;但她不是政治陰謀下的犧牲品,她有她的聰明機智,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只要她不要遇到既聰明又賴皮的男主角……
但遇到這樣的男人,她也不見得沒有辦法應付;誰說愛情一定要坦白?爾虞我非也是一種愛情的調劑不是嗎?
不過我翻閱群書,咱們歷史上沒有一個大後的生平符合我腦海中的情節,於是我大膽地虛構這個故事,允其在看了卡通「十二國記」之後,這種想法更強烈了。
只要故事好,誰規定一定是要在中國、地球上發生的?若是加此,那些電玩早就沒得玩了。
憑著這樣的想法,我執著的寫完這個故事,繼而上心下心不安的把這本稿子寄出去,沒想到……好意外!雀屏中選了,哈哈哈!
我就是這麼怪,希望大家會喜歡我的作品,見怪不怪囉!因為下一本的內容也不會是正經且嚴肅的,要有心理準備喔!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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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高掛、繁星點點,夜風吹來……淒涼,就算是夏夜,指尖也難得沾上一點溫暖。
這就是深宮歲月,寂寞、孤獨、心寒。
「唉!」喟歎一聲,姜永芳低首凝望御池中的月影。
娘死了、爹死了,那些與她為敵、為難她娘的壞人都死了,就連當初用承諾束縛她的人也快駕崩了。
她剩下的生命還能有什麼目標?
現下的她只有「茫然」二字可以形容。
富貴榮華、錦衣玉食又如何?就算她十九歲便成為一國之後又如何?
空,一切都是空。
「娘,我似乎錯了。」她抬首對月娘低語,不知月宮中的嫦娥可願替滿身罪惡的她傳話給九泉之下的娘?「我該聽你的話好好地過日子,而不是……而不是……」
「成為一 國之後嗎?」
「誰?」她一驚,怒聲喝道:「出來。」
一個人從她佇立的曲橋下緩緩步出,此人的身子搖晃、腳步不穩,抬起的俊臉上有著微醺的笑容。「母后不認得兒臣了嗎?」
「原來是世英呀!」她露出虛偽的笑容,暗惱這憨傻的五皇子發現了她的脆弱。「世英深夜不睡,所為何事?」
「跟母后一樣,賞月呀,」李世英搖搖手中的酒瓶,「然後忍不住以酒助興,母后要不要與兒臣同樂?」
姜永芳因他一聲聲的「母后」而更加不悅,他們只差五歲,她為母、他為子,一切只因那煩人的宮規國法。
「難得世英還有這番好興致,你難道忘了,你父皇正躺在病榻之上?」她故作嚴厲的喝斥,但心裡早就曉得這浪蕩不羈的五皇子啥事都不在乎,唯」的專長就是玩樂。
「兒臣記得,可父皇病了將近一年,兒臣也擔心了一年,想找一天放下擔憂並不為過吧。母后不也是如此嗎?」他理所當然的說完,啜了一口酒,笑望著她。
「母后可否告訴兒臣,讓你感到後悔的是什麼事?」
姜永芳狼狽的轉過頭;她滿心的懊悔豈可告訴他?她可是他的仇人,他的親娘是因為她被賜死的,就算他再傻也不會不曉得吧?
「不干你的事!」想抓她的把柄,門兒都沒有!
他依舊笑瞇瞇地喝著酒,「母后不說更好,難得兒臣想替你分憂解勞……」他坐在地上,打了個酒一隔,「現下……省得麻煩!」
「你……」她轉頭欲罵他不長進,沒想到卻見他呈大字形地躺在草地上。
「嘖!」她忍不住皺眉。
這五皇子貪杯好玩、不理國事,標準的敗家子!所幸太子已立,否則他若成了太子,國必滅亡;只是太子的身體虛弱得讓人擔心,恐怕不是長命之人:!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內侍的呼喚聲突然從四面八方傳來,「皇后娘娘,」
發生什麼大事了?莫非……
「在這裡!」她喊。
不一會兒,諸多內侍、宮女已趕到她面前跪下。
「皇后娘娘,不好了!皇上……駕崩了。」
哦!這老不死的終於捨得離世了。
要說難過其實也是有的,畢竟他們相處了不算短的時間,多少有些感情;但皇上對她十分殘忍,老要她負擔過重的工作,害她每天從早到晚都沒有喘氣的時間,他的駕崩對她來說……會是自由嗎?
她不慌不忙的轉身想去皇上的寢宮瞧瞧,臉上沒有明顯的哀戚。「那……該準備後事了。」
可內侍小喜子仍然沒有起身。「娘娘,你聽小的說完呀!」
她的心裡隱隱覺得不安,「快說,」
「皇上臨終前下旨……廢太子。」
什麼?!瘋皇帝臨死前還不忘瘋癲一次嗎?
「還有事嗎?」她渾身顫抖的問。
「皇上有旨,皇后成為太后之後……垂簾聽政。」
她踉踉蹌蹌地後退幾步,心揪得發疼。
好……好一個瘋皇帝!真要把她搾乾才一局興?真要她用生命作為復仇的代價?
哈!本以為可以得到自由,沒想到卻被羈絆得更緊了。「可有指示讓哪位皇子即位?」
「有。」小喜子惶恐不安地回答。
她幾乎屏息,沉聲問:「誰?」
「五殿下。」
李世英!
她頭暈了、眼花了,腦海中只浮現一個念頭國將滅亡、國將滅亡……
瞥向橋下醉得呼呼大睡的李世英,無力感突地襲向她;早知道皇上要他即位,為了國家、為了人民,她早就想辦法把他弄死了,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樣……
可惡,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
「史官記下了?」她沉聲問。
「記下了。」
「太常令也頒旨了?」
「皇上等聖旨頒了才嚥下最後一 口氣。」
卻沒有人來通知她皇上廢太子之事?可惡,這瘋皇帝絕對是故意的,她肯定。
她袖子一甩,沉聲命令:「回飛雲宮。」
就讓那個笨皇子睡死在外頭好了,最好凍死……不!現在是夏天凍不死人;最好得了風寒,病死算了!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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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安王朝 新寶五年 京城長陽
事實證明,傻人不但長命,還很長樂。
「西突敵兵已經攻陷邊境,奪下我國雁州,皇上,你要想想辦法呀!」右丞相跪於丹墀之下,激動地說著。
可坐在丹墀之上的皇帝可有被撼動一分?
答案是沒有,李世英還很悠哉的逗弄他左肘上的幼隼。「小風風,你到底怎麼了?為何無精打采又不吃東西?來!乖,張口。」他的右手掐著小小肉片,把肉片湊到幼隼的喙前,但已經吃撐的幼隼根本不理他。
右丞相看得頭暈,老邁的身形晃了晃一臉哀戚的向垂簾聽政的太后哽咽哭喊:「太后,請你做個裁示吧。」
簾後,年輕的太后氣得全身發抖;這皇帝,五年前不長進,五年後不但沒進步,還退步給全國百姓看……哼!沒用的東西。
「皇上。」姜永芳刻立息壓抑滿心激憤,平靜的喚。
「是的,母后。」李世英依禮恭敬的響應。
「皇上沒聽見右丞相的話嗎?」國士被侵是何等嚴重的大事,他竟放著大事不理,只顧玩他的鳥!
「聽見了。」他還是答得悠哉散漫。
「皇上打算如何處理?」她沉聲問,數不清第幾次燃起渺茫的希望;希冀他能振作一點,好歹有個皇帝的樣子……可是屢屢失望。
大安王朝還能存在,全是她這個太后垂簾聽政的功勞;要不是她,大安王朝早在五年前就亡國了,哪還有今日的安穩?
「太后的意思呢?」李世英反問。
又來了!
她的手抓著玉座的扶手,用力掐著,就像掐著李世英的脖子一樣。
可惡的混帳東西!除了會問她的意思如何,還會做什麼?
「哀家的意思……」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把他這個皇帝廢掉,另選賢明的君主,可是嘴巴說的卻是:「派兵五萬增援雁州,並由鄰近的雲州、裡州征民兵、糧草,群起抗敵,並設收容所收容雁州的難民。」
「太后英明!」右丞相歡喜得涕泗縱橫,雖然大安王朝不幸,繼瘋皇帝後出了個傻皇帝,但至少還有個聰明能幹的太后垂簾聽政。
「太后英明!」百官也跟著呼喊。
有這麼好的太后真是百姓之福、百官的好運氣。
「小聲些,你們嚇到我的小風風了。」李世英抓著不停拍翅的幼隼,不悅的斥文武百官。
簾後,姜永芳撫著泛疼的額際,再度向幾步之外的李世英射出怨恨的目光。
「下朝後,左右丞相、鎮這將軍、威遠將軍、威赫將軍到軍議廳共商軍計。還有皇上……」
「朕等一下有事要忙。」他急忙開口,知道太后有意捉他去開會。
「你還能有什麼事可忙?」她忍不住嘲諷,天底下最閒的就是這個皇帝,他還能忙什麼?
「朕同淑妃、辰妃約好要去踏青。」他很快的說明。
聞言,她氣得眼前都黑了。家國蒙難,他這一國之君還有興致帶嬪妃踏青?真是無藥可救!不過如果他跟嬪妃打得火熱些,另一樁國家大事或許有望……
「罷了,你去吧!」這件國家大事就讓她決定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謝謝太后。」他燦爛一笑,高興的站起來,大聲宣佈:「退朝!」
* * *
「事實上太后出了八萬大軍,其中三萬喬裝打扮,目的是要混入敵營,切斷敵人後路……」禁衛軍統領曾成器低聲向在御池邊釣魚的皇帝報告。
「但我們不清楚敵軍情勢,她打算用何種方式弄清楚?」李世英一 反平常的憨傻,認真的問。
「太后說敵人陣營中有自己人,五年多錢安排進去的,所以西突國的地勢、人情她早已掌握。」
「好一個姜永芳,果然深謀遠慮。」李世英的嘴角上揚,苦笑自嘲:「難怪朕都找不到機會扳倒她……看來西突國很快就會知難而退,繼續朝貢。」他有些遺憾的歎道。這女人就不能失敗一次嗎?
「太后的策略是對的。」曾成器中肯的說。
「朕知道。」他搖了搖釣竿晃動魚餌,對他從小到大的好友吐露心事:「可若讓朕親政,親自處理這件事,一定會比她做得還漂亮。」可惜他沒那機會。
他的父皇受了那狐媚女子所誘惑,立她為后也就算了;可恨的是,他父皇竟然因他娘元妃對她吐口水沒吐到,就賜死他娘。要是他在現場,絕對會阻止娘不要亂吐口水。可等他知道這件事,已是他南下遊玩回京時∣他娘死後半個月。他父皇早偕同皇后到夏宮避暑,他要難過悲傷也沒有人看;反正娘一向當他是謀求權力的工具,看他這麼不長進,不是打就是罵,母子感情一向淡薄。但對於親娘的死,傷心還是會傷心啦!畢竟他們是母子,可是也不會太傷心難過,與其做作的哭天喊地,還不如裝作不傷心、不在意,免得被害。
但姜永芳的運途為何奇跡似的這麼順?他父皇駕崩的一年前,竟要她代為處理政事、管理後宮,好似要把她拱為皇帝一樣,他那個當時身為太子的皇兄倒像具空殼。
眾人皆說他父皇瘋,其來有自。
最嘔的是,她不過長他五歲,他卻每次見到她都得恭敬地稱呼她「母后」;要不是怕被姜永芳殺害,他才不想鳥她。
母后?呸!
總有一天,他要她當不成他的母后、天下人的太后。
哼!姜永芳,妳就等著看朕一鳴驚人吧!
「太后的心地其實……不壞,應該沒有害你的心。」曾成器小心翼翼的說。
怎麼可能?他敢打賭,姜永芳一定恨死他了,因為她全家都是因為他才死的。不過他也覺得莫名其妙,那一天還身為皇子的他,不過是在前右丞相姜成的府邸前意外的摔了馬,他父皇就下令搜查姜成的家,然後很意外的搜出姜成跟西突大臣來往的書信,接著就把姜成一家人都處死了。
父皇這麼做害他變成目光的焦點,眾人皆以為此事是他巧心設計的;為了讓大家相信他不是故意的,所以他更大膽放肆的去遊玩,甚至去花街柳巷開開眼界,結果一時大意、酒後亂性,不得不娶當時的花魁宋玉玲,也就是現在的辰妃。這段往事真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點啊!此外他娘元妃怕他著迷於花娘出身的辰妃,竟逼他娶左丞相蕭凱那不受寵的么女蕭淑德,也就是現在一點都不淑德的淑妃。光想到這裡,他就覺得難堪,天可憐見,他對那兩個女人一直「性」致缺缺。
「唉,」他歎了口氣,斜睨好友,「那妖后就是要天下人皆如此想,最好連朕也癡癡地信她;如此一來,等哪天她突然把朕害死時,就不會有人懷疑她了。」
開玩笑,他之所以能夠在宮闈裡存活下來,並糊里糊塗的撈了個帝位坐,就是因為他韜光養晦、深謀遠慮,否則早就像他四個手足一般,不是死得不明不白,就是下落不明。
「可是……我不覺得太后有那麼奸詐。」曾成器晃著大大的腦袋瓜子,回想著太后和藹可親的笑容。
「朕覺得……」他把目光轉向水面上的浮漂,喃喃的念著至理名言:「防人之心不可無……朕絕對不能小看她。」像個魔咒一般,他一遍又」遍的提醒自己、警惕自己不能輕敵;除非……把她拉下太后之位,除非把她龐大的力量一一剷除。
這就是他的目標,等他達到目標,也就是他脫下面具,露出真面目的時刻。
就不知道,還要他等多久?
* * *
「混蛋!」姜永芳一氣,揮落桌上的文房四寶,曲線優美的胸部起伏不定;氣呼呼的她,腦子裡浮現的是傻皇帝在早朝時逗弄幼隼的可憎模樣,「庸才!」她尖聲大叫,氣得一 腳踢倒平常坐的椅子。
喀喳一聲,椅腳硬生生地被踢斷了。
她全沒聽見、沒瞧見,一掌拍在堅硬的檜木桌上。「狗皇帝,我遲早要你的狗命!」等蠢皇帝生了孩子,她就會想盡辦法把他弄死,反正為了國家、為了百姓,再骯髒、再齷齪的事,她都會去做。
「太后,你消消氣。」飛雲宮的主管太監小喜子上一刖勸慰:「太后再生氣也無法增皇上一分聰慧呀!太后,你這又是何苦?氣壞了身子也是你受苦、百姓受苦呀!為了天下黎民,你千萬得保重玉體。」
她拿著大瓷瓶要砸的動作就這麼停住了。
「呼!」
對呀!為了那個沒用的蠢材氣壞了身子不划算,李世英何德何能讓她這個多才多藝的太后傷心?
沒!
她把大瓷瓶放下,理了理有點紊亂的髮絲,低首思索;總不能老讓傻皇帝優閒度日、踏青玩鳥,她得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知道她這個太后的憤怒,最好嚇得他「皮皮挫」,給她收斂一點。
眼睛一瞇,終於有了決定,她輕輕的開口:「小喜子,給哀家宣兩個禁衛軍進來。」
* * *
心情終於好一點了。
呼著氣,姜永芳吹涼手中的清茶,再呷一 口,任茶的清香在舌尖蔓延;好不容易得空休息,喝杯茶享福哪!
「紅秋,現下是什麼時辰了?」她把茶杯遞向身旁的心腹宮女。
「稟太后,已近黃昏了。」紅秋接過茶杯,不疾不徐的答。
「是嗎?」她把頭一罪向椅背,疑惑著都過了這麼久,那不成材的皇帝怎麼還沒來哭天搶地、興師問罪?難道他真的不中用到如此後知後覺?!「皇上呢?」
「聽說……在御池邊釣魚。」紅秋微笑道。
姜永芳緊緊咬牙。御池裡養的全是名匠精心培育出來的高貴魚種,鮮艷又嬌弱,那傻皇帝竟把這種價值連城的魚當普通魚釣?
「紅秋,傳哀家旨立息,在御池邊釘上警告標示,禁止釣魚。」
聞言,諸多宮女掩嘴偷笑。
「那……違令者呢?」太后的另一個心腹宮女綠冬問。
罰錢對皇上而言實在無關痛癢,可龍體又打不得,有損國家體面,那只好……
「罰他泡在池裡,當一 天的魚。」姜永芳沒好氣的決定。
「包括皇上?」綠冬明知故問。
「哀家倒要看看還有誰敢在御池釣魚!」她哼了一聲。
「奴婢遵旨。」綠冬含笑福了福身。
「太后!」宮外終於傳來聲響,此人聲音洪亮、充滿憤怒,並且迅速移動中,
「太后,你在哪裡?」
終於來了!「哀家在春廳裡。」她也答得挺有精神的。
話剛說完,李世英已衝進春廳,他的手上捧了個金盤,金盤上擺了一隻胖嘟嘟的鳥-沒了生氣的死鳥。
「是不是你幹的?」他泛紅的眼眶盯著她,厲聲質問。
他的神情讓她心裡直發毛,他娘元妃死時,他的神情也沒這麼悲憤過,難道一隻小鳥會比他娘還重要?
「正是哀家。」她平靜的望著他,「皇上對哀家的所作所為有何異議嗎?」
「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死朕的小風風?」他把幼隼的屍體擁入懷中,「它這麼小、這麼可愛、這麼無辜。」嗚……他好傷心。
真是受不了!她翻了翻白眼,嚴厲道:「正因如此,牠魅惑了君王,讓你無心政事,就該死!」
他的眼眶泛著淚光,「這麼說來朕的淑妃、辰妃不是更該死?她們倆夜夜誘惑朕,」雖然都引不起他的興致。
「那不同,淑妃和辰妃負有延續血統的責任。」
「你殺死朕的小風風,就只是因為它不會生朕的龍子?」他尖聲叫道。
他怎麼會歸納出這麼荒謬的結論?她扶著隱隱泛疼的額頭,眼角的餘光瞥見身後的宮女個個抱著肚子偷笑,然而這個一國之君卻完全沒看見,只在乎金盤裡的死鳥。
不中用,真是不成材的皇帝哪!
「唉!」她不由自主的深深歎息。
「太后,你命令誰殺了朕的愛鳥?」他緊追著問。
「你要作啥?」
「朕要為小風風報仇!」他說得鏗鏘有力。
她聽得怒火熊熊燃燒;不行!她忍不下去了。快步衝到他面前,姜永芳揪著他的衣襟,「人命與鳥命,孰輕孰重?」
他再怎麼笨也懂得看人臉色,所以怯怯的說:「人命。」
「鳥事和政事,孰輕孰重?」她咬牙又問。
「政事。」他乖順的回答。
「那哀家問皇上,早朝時是否適宜帶鳥上朝,公然賞玩?!」
「可是小風風它……」
「嗯!」她提高音調。
他頭一低,「不適宜。」語氣中頗有不甘心的意味。
「很好。」她放開他,還算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像母親對孩子一般為他整整衣襟,雲淡風輕的提及:「你跟淑妃、辰妃常常親近,怎麼沒聽見喜訊?」
「什麼喜訊?」他無精打采的反問。
「龍子呀!哀家想抱孫子。」說得怪彆扭的,才二十四歲的她,就說要抱孫子。
「太后搞錯了吧?」他把幼隼的屍體放回金盤上,「太后既未生子,何來孫子可抱?」
她一愣,難道皇上現在要跟她計較元妃的死?!終於……該來的總是會來,多年的心結或許可乘機化解,她一直沒有機會向他提及當年發生的事。
「太后想抱孫子,得先生兒子。」
什麼?!
她震驚的望向一本正經的他,沒想到他……他竟然說出這麼荒唐的話!先皇已死,她這個太后找誰生兒子?他是要她找男人通姦嗎?
「你……你……」
「就可惜……」他誇張的槌槌肩,「朕不是你的親生孩兒,不然朕會努力幫你生皇孫。」
「混帳!」她氣得隨手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擲了過去,本以為他會閃,沒想到他只是張大了嘴瞧著。「快閃呀!」她著急地吼。
茶杯砸中他的眉心,砰的一聲,他已倒地昏迷不醒。
「皇上!」她衝了過去憂心仲仲的呼喚,用力搖晃他,「皇上,你快醒醒呀!你尚未留下子嗣,你不能死呀!皇上,你的事情還沒辦完呢……」
「快傳太醫。」綠冬趕緊向後頭的宮女吩咐,繼而提醒她:「太后,不要大聲嚷嚷,你要天下人都曉得你的企圖嗎?」!」她提高音調。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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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妳看,紙鳶飛得好高好高哇,」
姜永芳興高采烈的拉著線,奔跑在寬闊的田野上,興奮的看著紙鳶愈飛愈高,似乎已經碰到了雲端、到達了天際。
「芳兒,小心點呀,」在田裡辛苦種菜的欽蘭香不忘大聲囑咐。
欽蘭香才說完,姜永芳就踢著了石子,仆倒在地。
「啊!」她驚呼,不是因為跌痛了,而是因為手中的線斷了,她的紙鳶得到了自由,愈飛愈高,「我的紙鳶!」她不甘心的吼著。
「芳兒,你有沒有跌傷-.」欽蘭香從田裡著急的跑了過來,還喘著氣就扳過她的身體左看右瞧,「哪裡痛呀?快告訴娘。」
「沒!沒哪裡痛。」
她不安的用左腳遮住受傷的右膝蓋,咬牙忍住痛楚,不管痛得多劇烈,都不能讓體弱的娘親擔心。
欽蘭香沒發現她的掩飾,鬆了口氣後,反而激動的抱住她。「芳兒,你是娘唯一的心肝寶貝,千萬不能有事,你要是有個萬一教娘怎麼辦?」陳腔濫調,她都會背了……她嘟著嘴想著,不依的嚷道:「娘,別這樣抱著我,我都已經十七了,這樣子很難看耶!」
「是呀,妳都十七了。」欽蘭香放開她,十分感慨的望著她,「是嫁人的年紀了,要是還在你爹那兒,一定早為你找了好婆家。」
「不要提那個男人!」她氣呼呼的低吼。
娘怎麼老對那個爛男人念念不忘?在他二老婆趕病體孱弱的娘和五歲的她走時,那個可惡的色胚可是吭也不吭一 聲,任由她們母女倆在外頭流浪、乞討,不聞不問,娘就是在那年的冬天凍壞了身子、累壞了身體。可娘不但毫無怨尤,還對這樣的男人念念不忘,三天兩頭把他掛在嘴邊。這還有天理嗎?
沒有!更沒天理的是,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竟是大安王朝的右丞相姜成。有這樣不負責任的右丞相,大安王朝還有什麼發展?
「別這樣說他,他好歹是妳爹。」欽蘭香的口氣很不以為然。
可她以有這樣的爹為恥,哼,他根本不配。
「娘,別說他了,我們回去吧!」她討好的說,忍著腳上的痛把她娘拉起來,「天暗了也涼了,再晚些回去妳又要咳了,家裡可沒錢看病呢!」她拉著她娘,邁著故作輕鬆的腳步回到她們簡陋的瓦屋。
那棟小屋是她們流浪一 年後,無意間找著的無人屋。雖然一刖不著村、後不著店,方圓十里沒什麼人居住,但她有娘、娘有她就夠了。更何況,她們還開墾了附近的荒地種菜,有時候拿菜到鎮上賣也可以換些銀兩回來,雖然辛苦,但至少再也不愁居無定所、三餐不繼。雖然三不五時,有些血氣方剛的小伙子覬覦她的美色,想要輕薄她,卻都教她自己領悟的摔角功夫打跑了。
讓她唯一發愁的是娘的病……十七歲那年冬天接近春節闔家團圓時,她娘在半夜咳出血來。
「娘!」她驚呼,不敢相信的看著娘親粗糙掌心上的殷紅血漬。
「芳兒……」欽蘭香慘白著臉,虛弱的對她苦笑,「看來娘是看不到你生娃兒了。」
「不!不會的,娘會長命百歲,你不但會看到我生娃兒,還會看到我抱孫子。」她趕緊用袖子抹掉她娘掌心上的殷紅。
欽蘭香搖搖頭,「別這樣,芳兒,娘走了妳就去找妳爹,娘相信你爹會收留……」
「我死也不會去找他。」
「不要恨他,他有他的理由。」
「我就是恨他,娘若這麼死了,我絕不原諒他,我一定要他……」
* * *
「太后,妳醒醒,太后!」
「嗯……」姜永芳睜開惺忪睡眼,入目的是綠冬的臉龐,「天亮了?」夢中的情景如浪潮般湧來,然後退去,留下的只是空虛、悵然。
「天本來就亮著,太后,你忘了嗎?你說要小憩一個時辰,特地吩咐奴婢一定要叫醒妳。」
是呀!她必須醒來,她還有好多奏折等著批呢!可不能因為一時倦了就貪睡,國家大事重要。
撐起身體,她移身下床。
「御史大人在外頭等著,太后要見他嗎?」綠冬幫她在鏡台前整理儀容。
「他等多久了?」
「一柱香左右。」
「為了何事求見?」
綠冬為她簪上金釵,「奴婢沒問,可是奴婢猜,一定跟你想為皇上選妃的事有關。」
* * *
「太后,你要帶朕上哪兒去呀?」李世英頭纏著白布條,很不甘願的任她拉著往前走,「今晚風大,朕想早點睡,不想吹風頭痛,太后沒忘記朕還傷著吧?」
他哪壺不開提哪壺,偏要一再提醒姜永芳,她傷了他,害他身體不適已一個月了。
嘖!不過他也真沒用,不過被個茶杯輕輕碰一下,就病懨懨一個月。
「哀家沒忘,哀家待會兒讓你見識見識,包準你心花怒放,忘了頭上的小傷。」她壓抑著賞他爆栗的衝動,強撐笑瞼。
「到底是什麼?」前面是宮裡的樹林,隱約有聲音傳來,更明顯的是可以看見火光,「前頭在熱鬧些什麼?」他大聲問。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她急急拉著他轉過一個迴廊的轉角,然後迅速爬上小山丘。
「等……等一下,慢些、慢點,朕快喘不過氣了。」他氣喘吁吁的嚷著,充分顯示他的虛弱。
但她才不管,把他硬拉上山丘,纖指往前一伸,「你瞧,美吧?」
刺眼的火光照映下,一百位美女身著優雅艷麗的綵衣,在寒冬的梅花下款擺生姿。輝映雪白雙頰、競比纖細柳腰、燕聲鶯語此起彼落……此等美景人問哪得幾回有呀?這番費盡心思安排,全為他的「後事」著想,他該有點領悟,多少感激她一下吧?
「真的好美。」他讚歎。
沒錯、沒錯!的確都很美,最好美得他春心蕩漾……看來成功了哦!他嘴巴咧得好大,口水就要流出來囉。
「朕很久沒看見梅花怒放的景象了。」
得意的神情瞬間僵住,她瞪視他;不會吧?此等美景,他只看到了花?他不像是花癡呀!
「皇上,你再往下看,花下有些什麼呢?」她笑得很難看的提醒。
他的眼睛果真張大了點,「哇!哪來這麼多宮女?」
宮女?
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她目前的感覺,那就是-欲哭無淚。
「不過她們身上穿的衣服……不像是宮女穿的。」他疑惑的偏過頭。
她深深的吸一口氣,舒緩一下憂鬱的心情,「因為她們不是宮女。」
「那她們是誰?」
「是哀家跟劉御史特地為皇上挑選的佳人,供你納為妃嬪……」
「太后!」他突然非常正經的打斷她,「你是把朕當種馬嗎?」
哎呀!不要說得這麼白嘛,羞死人了。
「皇上此言差矣,哀家是為大安皇室著想。」可潮紅還是浮上了她的兩頰。
「那也不用找這麼多女人把朕的精力搾乾呀!」他頭一歪,眼睛無辜的眨一眨,「朕還不想這麼早死。」
「不准胡說八道!」男人的本性就是好色,她就不信他不想。
「可事實擺在眼前……」他揚起雙臂向眼前龐大的陣仗一揮,「朕沒本事對付上千個女人。」他說完轉身就想走。
她急忙拉住他,「沒這麼多,這裡只有百位佳麗而已。」
「就算是十位佳麗,朕也對付不了。」他還是堅持要走。
難得有皇帝會承認自己在那方面無能為力……
「那你從中選五個可好?那三個……兩個?」眼見就要拖不住他了,她只能妥協,「你至少得選一個。」
李世英停住了腳步,回頭向她露出思索中的表情,「老實說,朕有件事一直想向太后說,可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皇上……請說。」她幾乎屏息,可以感覺到他對此事的認真;天!希望不是什麼壞事。
他的眼睛瞄向一旁的內侍、宮女。
她立刻會意的遣走他們。
「現在可以說了吧?」
他一步步靠近她,讓她不口口覺的後退;這是怎麼回事?她竟會感到畏懼,這個沒用的皇帝一直都是無害的呀!
「太后。」他在她耳邊輕語。
她緊張的吞了吞口水,「快說。」
他一瞼懊惱地說:「老實說,朕對女人……沒什麼興趣。」
「啊!」她杏眼圓睜,打擊不小的往後倒退數步,面如冰、心如絞,千想萬想都沒想到,這沒用的皇帝竟和他父親一樣……「啊--」她尖叫。
姜永芳因為一腳踩空,整個身體往後傾倒,重心不穩的滾下斜坡,身子不住的翻滾,天地也不停的旋轉……她要死了嗎?
也好,省得煩心許多事。
「太后!」李世英的聲音模糊地傳入她的耳。「你停下來!不要再滾了……太后!」
笨蛋!能停她早就停了,以為她愛滾嗎?
叩!
腦袋似乎碰上了什麼,感覺一陣劇痛,四處傳來騷動聲,一個個嚷著太后、太后……
夠了!不要再喊了,這太后也不是她愛當的。
「太后!」
是誰把她的身體用力翻轉?天太黑,人影模糊她看不清。
不過她倒聽得很清楚,那人正興高采烈的說-
「哦!真是太不幸了,你要跟朕同病相憐囉!」
混蛋!
* * *
死了,臨死一刖還要她不要憎恨那個男人,因為他是她爹,她該敬他、尊他、愛他。
娘愈這麼說,她就愈憎恨他。
安葬了欽蘭香後,姜永芳帶著僅存的一些錢來到京城長陽,像個乞丐般在姜成家附近乞討度日。
不敢認親嗎?
不!
欲戰勝敵人,必先瞭解敵情。
可是在瞭解的過程中,她的恨飛快的漲大。
在她和娘貧苦過日、為寒冬無衣御寒心煩的同時,他們一家和樂,每日宴客狂歡;在娘臥病在床、無錢買藥時,他們時常一擲千金買下來路不明的燕窩、真假難分的高麗人參補身;當娘臨死之際,姜府為那該死的二夫人設筵祝壽,連續三天四夜,據說花了四千白銀……若娘有那四千白銀的百分之一,娘不會死,不會死!
教她如何不恨他們?如河不恨姜府的每個人?尤其當她從姜府婢女口中聽到,姜府沒有欽蘭香這位夫人及姜永芳這個小姐時,她就下定決心了,她要姜家的每一個人都不得好死。
哈!還記得那一天,她那個狠心的爹-姜成五十大壽時,她用僅剩的錢買了一套粗俗的紅衣,在姜府大門口攔了個祝賀的大臣,騙他說她這個為人女兒的要給爹爹一個意外的驚喜。
在那個賀客盈門、賀聲不斷的大廳上,她拿著禮盒率先上前,在眾人因她衣料粗劣而投以鄙夷目光時,她的雙眼直盯著姜成,彎身一福,大聲的說:「女兒永芳祝爹爹一幅如東海、壽比南山。」在姜成驚愕的表情下,她從容上前,衝著他笑,「爹,女兒永芳自南回千辛萬苦地趕回來為你祝壽,請你收下女兒從南回帶回來的東西。」
不等姜成反應過來,姜永芳打開了禮盒,露出了她帶來的禮物-她娘的牌位和骨灰。
她看見姜成的臉色登時刷白。
她微笑著,用只有姜成聽得到的聲音低語:「爹若不認我這個女兒,我無所謂,但我相信你的同僚會很有興趣知道我悲慘的際遇,然後質疑你……是否能擔任一國的右丞相,將來的國丈!」
姜成的臉立刻漲紅,然後扭曲變形。
她知道他很氣憤,可她不管,上前抱住他,大聲說道:「爹!永芳好高興你沒有忘記我這個苦命的女兒……」
* * *
「哈哈哈……咳!」姜永芳猛然驚醒,映入眼簾的是一道大大的黑影-她爹的魂魄來找她索命嗎?不!「滾開!」下意識的一巴掌揮去。
那黑影躲也不躲,就這麼啪的一聲,她也頓時清醒的看向眼前腫了右頰的他……
「皇上!」
真的笨到沒藥救了,竟然白白挨打也不會閃。
「看到太后有力氣打人,朕也放心了。」李世英咧著嘴笑。
滿滿的愧疚充塞著她的心,她何德何能有他這麼一個兒……不!不是兒子,他是一個沉重的承諾,是她怎麼也擺脫不了的重擔。
老實說,朕對女人……沒什麼興趣。
他的話言猶在耳,讓她本來就痛的腦袋更加疼痛。
「太后,妳看!你跟朕一樣,纏了滿頭白布呢!」他像個孩子般拿著小鏡子,要她看看他們頭上相似的「裝飾品」。
她偏過頭不看,任由絕望吞噬她……
大安王室如果無後,下一任君王該是誰?為了下一任的皇帝,宮廷、民間將會流多少鮮血……夠了!她不想再看見任何血腥,她所犯的罪孽已經太多。
沒錯!無論如何都要這個無能的皇帝生出一個皇孫給她。
「太后,妳的眼神好恐怖喔!」他拿著小鏡子,誠惶誠恐的後退幾步,「是你自己跌倒的,朕可沒推你。」
她怎麼會有一種鐵定失敗的預感?
「唉--」她無奈的歎息。「皇上,你回宮去吧!哀家想要好好歇息。」她重新躺回柔軟的床,拉上絲被,背對著他閉上雙眼。
「太后,你怎麼了?」
她不想理他,她需要更多時間思考對策。
「太后,你看起來似乎……深受打擊的樣子?」
唷,他何時變聰明了?
「是傷口很疼嗎?」
不,他一 點都不聰明,還是笨透了!
「皇上,你好吵,可不可以離開哀家的飛雲宮,讓哀家好好休息?」她的口氣像詢問,實際上卻是命令。
「可是朕想陪在太后身邊,聊表孝心。」
嘔.....
她才大他五歲,哪兒來的「孝心」?笑話!
「不用了。」
「可是朕真的很擔心太后的病情……」
「出去!」她霍然睜眼,口氣嚴厲起來:「哀家堅持皇上離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好讓她想清楚未來該怎麼辦。
怎料他是離開了,可是她的心好悶、好亂,煩得她眼睛閉上又張開、張開又閉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啊!」她放棄的翻身坐起。
不行!她得放鬆、放縱一 下,丟下一 切煩惱、扔下所有重擔,最好的方式就是……
「小喜子,把哀家的寶貝帶上來。」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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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晚風清涼,濃密的樹林旁,有一塊空曠的草地。
「芳主子,這麼晚了你確定還要玩?」做僕傭打扮的小喜子,憂心仲仲的問。
換上男人的服裝、把及腰長髮綁成辮子盤在帽裡的姜永芳,手裡拿著大大的紙鳶,眼神堅定、語氣堅決地道:「小喜子,難道你要我捨棄這最後的樂趣?」
「小的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夜太深,小的怕你有危險。」
「夜深才好,不用擔心有人會認出我。」不過她長居深宮,尋常百姓會認出她的可能性極低;可是不怕一萬只夠萬一,她可不希望民間傳出太后荒廢朝政、愛放紙鳶的傳聞。
大安王朝有一個愛玩的皇帝已經夠了。
所以她老是壓抑著迎風奔跑的衝動,上一次這樣做是一年前,因為那個笨蛋皇帝竟向奏請南州饑荒的大臣說-
既然沒米吃,那吃麵粉好了。
這次則是為了蠢皇帝的「後事」……啊!她受不了了,她一定要好好的盡情奔跑,暫時忘卻煩人的一切。
「可今天風大,恐怕……」
「小喜子,不要再說了,拿好紙鳶,等我說放的時候就放。」她拿起線圈,躍躍欲試的轉了轉腳踝。
小喜子歎了口氣,知道自己勸不動她,只好無奈的應了聲:「是。」
「準備。」她向前奔跑,風很涼,心用力的跳動,這才是生命的節奏、身體的本能。
「放!」
一股力道猛地往後扯,她知道這表示紙鳶已經迎風飛起,於是她更用力的握緊線圈,往前跑的速度更快了。冰涼的風呼呼地從耳邊吹過,襲上她的臉頰、她的肌膚,讓她舒服得閉上雙眼,縱然氣喘如牛、縱使香汗淋漓。
「娘!」
她彷彿回到小時候,她在田野間奔跑,放著她和娘同心協力製作的紙鳶,娘就在一旁種菜,含笑的看著她放紙鳶……那段日子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雖然苦,但很快樂、很幸福。
歲月不停流轉,物換星移、人事全非,唯一剩下的是記憶。
好懷念好懷念的過去。
那時候,娘總是擔憂的對她嚷著-
芳兒,小心哪!
「芳主子,小心!」
姜永芳一腳踩進地上的小窟窿,身體往前仆倒,帽子因此掉落,辮子掉了出來;雙腳傳來劇痛,手下意識的一鬆……繫著紙鳶的線圈竟被紙鳶拉著往前翻滾。
「不!」她迅速地爬起來,不顧腳疼立即往一刖追去。
「芳主子!」小喜子憂心的呼喚。
她追,看著紙鳶的方向,尋找線圈的蹤跡-她不能失去那紙鳶,那上頭承載了她和娘最後的記憶。
她追進了樹林,不斷地尋找紙鳶的蹤影。
在哪兒?到底在哪兒?
四處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楚了。她很懊悔,她不該在夜裡放紙鳶,不然就不會失去如此珍貴的寶貝。
「娘,你保佑芳兒找到它好嗎?那是妳留給我的遺物呀!」
她踏在樹林裡的小徑上,終於看到一片夜空,但月再明亮也沒用,她仍看不到紙鳶的影子。
娘,連你也不保佑我嗎?你是在怪我沒有原諒他們嗎?
她的淚就這樣逼出了眼眶。
噠!噠!噠!
什麼聲音迅速地靠近?姜永芳轉頭,只見龐大的黑影罩了下來。
「呀!」她駭然地坐倒在地。
她就要死了,這次再也逃不了。
嘶……
對方連忙拉緊韁繩,令那匹毛色如墨的黑馬在她身一刖停住,繼而倒退兩步。
簡直是特技!
她瞪大眼楞楞地瞧著,全身顫抖不已。
那人從馬上躍了下來,走到她的面前,「你還好吧?」他朝她伸出手。
那人聲音低沉,似乎有點懊惱,而且他給她的感覺有些陌生又有點熟悉,她見過他嗎?
視線往上移,她看到他瞼上戴了面具,遮住了他上半部的臉龐。
「你是誰?」她的聲音還顫抖著,驚魂未定。
「相逢何必曾相識?反正我只是一個陌生人。」
這是什麼答案?
還想出聲質問這個無禮的男人,卻看到紙鳶出現在他的頭頂上;她連忙站起,邁步去追,跑了兩步,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回頭,她對那個男人說:「幫我找回紙鳶,我以一千兩白銀謝你。」她指著空中的紙鳶。
「你在深夜裡放紙鳶?」男人很不以為然。
要不是她需要人幫忙,早把這個無禮的傢伙罵得臭頭,「少廢話,幫不幫?」
「看在那麼多錢的份上,當然幫!」他躍上馬,從馬背上向她伸手,「來!我們騎馬去追,四隻腳總比你兩隻腳跑得快。」
可是……男女授受不親。
「還是……妳怕了?」
笑話!誰怕了一,她姜永芳天不怕、地不怕,連先皇都敢威脅,豈會怕一個見不得人的普通男子?
小手搭上他的大掌,他使力一拉,她便坐到他的身前……嗯,感覺似乎有些不妥。
「駕!」
可是……她已經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風吹在臉上,很涼;可身後有他的體溫傳來,讓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狂跳。她故意往前挪了挪身子,想要跟他保持距離,可是他卻更加貼近她,是故意的嗎?
「坐好,你不想跌下馬吧?」他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
馬蹄一 蹬,黑馬突地跳起,想躍過橫在路上的斷木。
「啊!」她驚呼,害怕得摟緊他的頸項,她感到一陣暈眩,腦海中一片空白。
待馬落地跑了數步後,她才猛地回神,推開他既溫暖且令人心安的胸膛。
長到這麼大,她從沒跟男人靠得這麼近,在危急時也從未向人伸手求援,怎麼剛剛卻那麼自然的靠了過去?
「我不介意你繼續摟著我。」他說。
危險!
她這輩子還沒感覺到這麼強烈的威脅感,壓下所有的情緒,她寒著臉說:「你只要幫我找到紙鳶就好,不許多說廢話。」
「唷-.」他吹了聲口哨,「我好怕呀!」
可惡!要是讓她知道他是誰,絕對會好好教訓他,整得他灰頭土臉,後悔今夜的放肆。
* * *
「我找到了你的線圈了。」男人在樹上叫道,立即跳了下來,手上拿著幾乎沒有線在上頭的木軸,「這線倒也挺堅韌的,今夜風這麼大,竟然沒斷。」
「少烏鴉嘴!」姜永芳搶回木軸,開始一圈圈地把線繞回去。
他很自動的幫她把紙鳶一寸寸的往下拉。
紙鳶飛得極高,幾乎要飛上月亮了,小小的影子就像個黑點似的。
她不敢想像它飛得多高,她又得拉多久才能拿回寶貝,而且也無法斷定這條細細的線還能撐多久。
「為什麼這紙鳶對你這麼重要?」他打破有點尷尬的氣氛問。
「不干你的事。」她沒好氣的回答,不想對這個陌生人產生一點好感。到目前為止,應該沒什麼好感吧?
「喂!姑娘,我只是想找話題打發時間,沒什麼企圖。誰知道我們要拉多久!」
這倒是!他們不知要獨處多久,不說話好像很奇怪;跟他聊聊或許能稍稍好解他給她的壓迫感。
「那你為什麼戴著面具?」她沉著臉問。
「你在審犯人嗎?」看她臉色不太好看,他趕緊轉移話題,「因為我被毀容了,醜得要死,見不得人。換你回答我的問題。」
她有點同情他了,可惜他身子健壯、身材高大,剛才瞧他上樹的身手挺俐落 的,若加以磨練,未來或許是個護國良將,就差了那張臉。但一個人能不能成功不是靠臉蛋,而是腦子。
「那是我娘跟我一起做的紙鳶。」她低語,想著這些年來,她如何一次又一次的加厚紙鳶薄薄的紙面,努力維持它的原貌。
「你娘怎麼了?」
「該我問了吧?」她眉頭一皺,不是惱他,而是足踝的疼痛愈來愈劇烈,不過沒關係,她還忍得住。
「是誰毀了你的臉?」
「我年輕的繼母。」他笑著說,彷彿一點都不在乎。
「她叫什麼名字?」這種惡毒的女人理應懲治,她很樂意給這潑婦一個教訓。
「嘿!該我問了。妳娘呢?」
「七年前就死了。」她忍不住臉色一黯。
「很遺憾,請節哀。」可他的語氣不像安慰。
她有點介意,但又何必介意?不過是陌生人的閒聊。
「你繼母的名字是……」
「我會自己對付她,不勞你費心。這個問題不算,你可以再問一個。」他很輕鬆的說。
「你為何深夜在此?」她問。
「散心,我繼母做了些荒唐事讓我心煩。我很好奇,你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他不提,她都忘了呢!看來今天是個大凶日,連續破了頭、傷了腳,是老天爺在警告她什麼嗎?
「因為我繼子的關係,摔傷了。」她不想多談可笑的受傷經過。
「原來是夫人,不是姑娘,恕在下失禮。」
見他還笑著,彷彿她是姑娘還是夫人都無所謂似的;不知怎麼了,她心裡竟有些不舒坦。
「無妨。」她低頭專心纏線。
「你在深夜放紙鳶,你夫婿不會擔心嗎?」
「他已死去多年。對了!你可有心報效國家?」若他願意,她可以安排,培養他成材。
「有。」他接著問:「你看起來年紀尚輕,有考慮改嫁嗎?」
怎麼?想娶她-一國的太后?
說出她的身份包準嚇死他!不過不能否認的是,她心裡漾起了喜悅,她這輩子還沒被任何男人追求過呢,
她嘴角上揚地回答:「我不能,我必須小心持家、照顧所有的人;你呢?打算怎麼報效國家?」
他聳聳肩,「家事尚未解決,現在不能談國家。其實……夫人,我覺得你大可把妳亡夫的家拋掉,一個人自由自在的過日子,或者找個真正的如意郎君嫁了。」
他仔細觀察她臉上的表情。
「我也想啊!」她輕輕一歎,「可是我不能。」
「因為你捨不得大權在握的感覺?」
大權在握?她是大權在握,在殺盡這一生的敵人時,大權在握的確很方便;可是當敵人消失後,大權在握只替她帶來沉重的責任。
「不是不捨,是不能。」她憂愁一笑。
「那你最想要的未來是什麼?」他接著問。
未來?她有未來嗎?
她的未來顯而易見,就是為國家、百姓煩死、累死,不然就是被那個蠢皇帝氣死!
「自由。」她毫無白自覺的回答,沒瞧見他面具下的眸光一沉,「不過在那之前,我必須把孫子培養成接班人才行。」屆時,她才能放心地隨娘而去。
「你的繼子不能成為接班人嗎?」
「他?」她抬頭望著他的臉,猛然發覺她已說得太多。「那麼等解決了家事,你有何計畫?」
看來她回過神了,真是可惜哪!「或許……從軍去吧!!」他聳聳肩。
「哦!想投入誰的麾下?」
她還真是題題計較,「鎮遠將軍。」他苦笑著回笞。
「不錯的選擇。」她頷首,「你的名字呢?」
「為什麼問?」他小心翼翼地反問。
「或許我可以幫你,看在有緣相遇的份上。」也可以證明她看人的眼光是否精準。
「我不想靠任何人,要什麼位置,我自己爬。」
有骨氣!她在心裡讚美,她想延攬這個人材,或許將他留在身邊有些不妥,但可命他為國效力。
「你的名字是……」身為一國的太后不可浪費人材。
看來一定要把名字告訴她才行……他搖搖頭,似乎妥協了,「我的名字是木子英。」
「哪裡人?」
「京城。該我問你了,我很好奇你對你繼子的想法。」紙鳶愈拉愈近,他與她獨處的時間不多了。
「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恨鐵不成鋼。」她長歎一 口氣,再加句話補充:
「他呀!真是糞土之牆不可污也。」
他咧嘴笑問:「有這麼糟嗎?」
她點點頭,「那你對你繼母的感覺呢?」
他閉上嘴巳,偏著頭沉思半晌,「我想……或許是我想太多了。」
「什麼意思?」她看著他拉下紙鳶,用力抓著,「輕一點這東西很脆弱!」
她伸手去搶。
「蘭香是誰?」他看到了紙鳶上的題字 蘭香與永芳制。
「是、是我的名字。」她把最後的那段線纏完。
「蘭香……很好聽的名字。」
「你幫我找回了紙鳶,你跟我回家去,我好付你一千兩白銀。」她看向他深不可測的黑眸。
「不用了,我突然不想要你的錢。」邊說邊跳上馬,他拱手一揖,「後會有期。」
「等等!」她大喝。
他看向她,「夫人,還有事嗎?」
有事?她有什麼事嗎?她為什麼要叫住他?
往前一步,由腳踝傳來的劇痛讓她猛然想到借口。「你不能把我獨自留在這裡。」
「妳找不到路回去?」
她搖搖頭,「我的腳……」
「芳主子、芳主子……你在哪裡?芳主子!」
她回頭凝望,有許多呼喊聲自四面八方響起,看來是小喜子跑回去搬救兵了。
「他們在找誰?」男人充滿笑意的聲音響起,「不管他們要找誰,我都不能被看見,否則麻煩就大了。」
「什麼麻煩?我可以幫你解決。」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你就請他們送你回去吧!再會。」
大喝一聲,他一 夾馬腹,黑馬便飛快的疾奔而去。
「木子英,你等等!」
看著他的背影,惆悵莫名湧上心頭,她竟捨不得他走,為了他的志氣、為了他的……不清楚耶!
算了!國家大事就夠她心煩了,她毋需再為一個陌生人費心。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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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百官不安的你看我、我看你,議論紛紛。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執事太監往殿中一站,引吭宣佈。
龍椅之上,李世英支著頭,公然打呵欠。
「眾卿沒事吧?」他懶洋洋的掃視群臣。
群臣看來看去,就是不看皇帝。
「沒事?那好,退朝!」他很理所當然的站起來要走。
「皇上!」左丞相再也受不了的挺身而出,「太后今早怎麼沒同皇上一起上早朝?」
龍椅旁、珠簾後,空空蕩蕩,今早與往昔五年中的每一日都不同。從不缺席的太后竟然沒有出現,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你問朕作啥?去問太后才對。」他的目光掃過那一簾璀璨珠翠,嘴角突然詭異的上揚,「算了!你別費事,朕替你去問問太后。」
說完,他踏著輕鬆的步伐自大臣們懷疑的目光下離開。
「皇上該不會終於忍不住下手了吧?」這句話不知是哪個不要命的大臣說的。
$ $ $
飛雲宮的內侍一見到李世英就要下跪行禮,他急忙喊住欲奔進宮內通報的太監,要他們不要聲張,並要眾人退下去,他要跟姜永芳好好的聊聊。
才不管身後那些內侍仿若「見鬼了」的目光,他悠悠哉哉地踏進了飛雲宮,推開重重的宮門,遠遠的便聽見她很有精神的聲音。
「把她打扮好了嗎?像不像?小喜子,記住,一定要把她打扮得維妙維肖。」
「是!太后,你已經叮囑好多遍了,不讓嘴巴休息一下嗎?」
「哀家休息得夠久了,真悶呀!」
「還不是太后自找的。」小喜子笑道。
掀開紗簾,只見她斜躺在榻上,左腳踩在地上,擱在榻上的右腳被白布纏得很腫、很大。
他好奇的一罪近她。
「皇上!」她訝異的看向蹲在她腳邊的李世英,「你怎麼來了?」
「皇上萬歲。」小喜子急忙下跪行禮。
他揮揮手要小喜子起來、閃到旁邊去,然後看向她的眼睛,「太后的腳怎會腫成這樣?」
「摔的。」她毫不心虛的回答,接著端起太后的架子問:「今日早朝,百官可有請示什麼大事?」
「有。」他向她露出天真的微笑。
「什麼事?」
「左丞相問太后為何不早朝。」
她楞了一下,皇上所謂的大事就是這種小事?
她用力的瞪他,「這不好笑。」
「朕沒說笑話啊!」
沒錯!他是傻瓜,說的當然是傻話。
「太后,腳疼嗎?腫得挺嚴重的。」他伸手想摸摸看。
她急忙把他的手揮開。「腫成這樣,當然疼。」
「可太后怎麼看起來像沒病痛似的?不哭不叫呢!」
她覺得自己好像在跟一個小孩子講話。
「哀家在忍。」她咬牙答道。
「太后挺能忍的嘛!」
廢話!她要是不能忍受痛苦,如何擔當一國的太后?所謂的太后,就是責任感要比全國人民還要重。說到這件事,她應該把昨晚沒機會「亮相」的金牌拿出來秀一秀。
「皇上!」她很虛偽的對他露出慈祥的微笑,哀家想讓你見見一個人。」
「誰?」他挑高了眉。
她向小喜子使了個眼色,「去看看準備好了沒。」
小喜子頷首,領命而去。
「太后,你到底要朕見誰?」李世英狐疑地問。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別急!」她拍拍床榻,「來這兒坐,哀家跟你聊聊。」
他依一」吉坐下,而且坐得離她極近,情況不尋常得讓她挑眉。
這沒用的皇帝以往怕極了她,要他靠近一些,他總是不情不願、百般推卻,怎麼今兒個轉了性子?
「太后想同朕聊些什麼?」
就連看著她的目光也變得自在許多,是她多心了嗎?
「你上次碰淑妃是多久之前的事?」
「昨兒個下午。」
她皺眉,被搞糊塗了,他既然在昨兒個下午臨幸了淑妃,又怎會在昨晚的百美會上聲明他對女人不感興趣?
彷彿為了解開她的疑惑,他接著說:「淑妃老纏著朕陪她蕩鞦韆,朕不愛玩那玩意兒,可淑妃怎麼說都說不聽,朕只好把她推開了。」
她一楞,「皇上所說的'碰'是指……」
「朕把她推開了。」瞧!他答得多自然啊。
她抿抿唇,覺得拳頭有點癢,「哀家是問你上次臨幸淑妃是何時!」但她還是捺著性子解釋。
「哦!是那回事啊……」他舉起手,扳著手指計算。「一、二、三……三……大概有三年多了吧!」
她的心狠狠的漏跳一拍;這該死的皇帝不近女色,難怪她殷殷期盼的皇孫遲遲生不出來。
「那辰妃呢?你上次是何時臨幸她?」
「哦!那就更久了,朕記得是從洞房花燭夜之前……」
「夠了!不用再說了。」頭疼的她抬手阻止他再講下去,然後深深的吸一口
氣,抑制狂吼的衝動,僵硬的扯動嘴角,「哀家很好奇皇上晚上都在做什麼?」
「睡覺。」
是呀!哪像她這麼命苦,批奏折批到夜深。
「跟誰睡?」她露出更和藹的表情,立息圖消除他的戒心。
他歪著頭想了想,有點心虛的低下頭。「沒……沒跟誰。」
放屁!她才不信,一個年紀輕輕的男子,該是血氣方剛之年,怎麼可能禁慾太久。不行!她不能再這樣放任他,她得不顧一切地燃起他對女人的慾火。
「小喜子怎麼去這麼久?」她不耐煩的用手指輕敲床榻,同時向紗簾後的宮女下令:「紅秋,你去看看怎麼回事。」
她還說著,小喜子就跑了進來。
「太后,人帶到。」
她心一喜,急忙坐正,將受傷的腳輕輕地放在榻下的腳墊上。「宣。」
小喜子高聲說道:「由旦,沈玉容覲見。」
「又是女人。」李世英無聊的咕噥著。
「這個女人不一樣。」
她輕輕捏了他大腿一把,要他注立息看,他只好很無奈的往前看。
只見一名身著粉色宮裳的女人,頭戴白色紗帽遮住顏面,在眾多宮女的簇擁下款步而來,於他面前三尺之處停了下來。
似乎做過事前的排演一般,宮女們很有默契的優雅散開,撒出朵朵桂花,一股濃郁的桂一化香蔓延開來,獨留佳人佇立於殿中央。
風,輕輕吹過,吹得佳人衣袂飛揚,不用看見顏面,就能感覺此女仿若天上仙女,氣質出塵不凡,聖潔且純真。
「沈玉容。」姜永芳輕輕呼喚,沒忘記仔細觀察李世英的反應,只見他瞇起眼睛、沉默不語,顯然已被勾起了興趣。
「民女在。」
沈玉容的聲音輕如飛絮、細如絲,就連她一介女流聽了都不免心動,更何況是身為男人的他……如果他的男兒本色還在的話。
「皇上想見見你的真面目,把你的紗帽摘下來。」她沉聲命令。
「民女遵命。」沈玉容伸出織指,輕觸帽簷,然後一鼓作氣的摘下紗帽,無懼的迎視太后與皇帝的目光。
「娘!」
李世英猛然站起,驚訝地凝視著眼前熟悉的臉龐。她是生他的娘、養他的娘?怨他不爭氣、不中用,最後死在太后手下的娘-元妃,謝芙蓉?
這是怎麼回事?
他轉頭看向姜永芳,還是很習慣的裝出顫抖的聲音:「她是誰?不會是鬼吧?」
「沈玉容,工部尚書沈大人的么女,今年十七歲。」她直勾勾地望進他的眼眸,「她是哀家與劉御史為皇上從百位佳麗中挑選出來的妃嬪。」
「哦!」他應了一聲,把視線移回記憶中熟悉的容顏。記憶中,這張瞼龐總是哀怨地梨花帶淚,從白日到夜晚、自夜晚到黎明,娘總是自艾自憐,埋怨父皇的薄情、咒罵姜永芳的狐媚,更氣惱他這個兒子的不中用。
他小時候,人前端莊賢淑的元妃總會在暗地裡打他、罵他;等到他會逃、會躲時,打不到他的元妃就改變了戰略,在他面前哭訴著她的歹命、委屈,還會向蒼天吶喊-為什麼我的兒子不幫我爭一口氣?
她醜陋的恨,他真真實實的瞧見。
在宮中,母子不似母子,父子更不像父子。何時領悟的?他早已忘記,只知道宮廷險惡,每個人都戴上了面具,為了生存,他得把面具緊緊戴牢。
如今,姜永芳找了個神似他娘的女子來當他的妃嬪,存的又是什麼心?
「皇上,你喜歡沈姑娘嗎?」姜永芳試探的問。
他不答,只是定定的看著沈玉容,心裡五味雜陳。
「很好。」姜永芳滿意的點點頭,很自然地下懿旨:「沈玉容,今晚你就到紫霞宮侍寢。」
他無語、無反應。
沈玉容則咬緊嘴唇,不應聲、不回話。
她的口氣嚴厲了些:「還不領旨?」
沈玉容終於僵硬的彎身應道:「民女……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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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他們昨晚進行得可順利?」姜永芳興致勃勃的詢問自個兒偷偷派去監聽皇上「辦事」的宮女-紅秋與綠冬。
紅秋、綠冬神情複雜的望了彼此一眼。
「皇上和沈玉容到底把事情辦好了沒?」姜永芳忍不住大聲質問,要不是腳受傷,她早就衝到她們身邊,把答案搖出來了。
紅秋、綠冬同時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她立刻覺得「衰雲」罩頂,「發生了什麼事?給哀家仔細的說明。」
話說昨晚,紅秋、綠冬領著太后親筆所寫的懿旨到紫霞宮去,大方的遣開內侍、宮女來到了內室外,原本應該充滿粗喘聲的內室卻出奇的安靜。她們倆面面相襯,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就聽見了皇上的歎息
「唉!你真的跟朕的母親元妃好像。」
「這是巨妾的不幸。」沈玉容哽咽的說。
「你不想跟朕做夫妻嗎?」
「不想,臣妾只想修煉成仙。」
二人沉默了半晌。
「好!朕成全你,相對的,你也要答應朕的條件。」
「什麼條件?」
「假裝你與朕已圓了房,有了夫妻之實。」
「尢……為什麼?」
「因為……傳出去不好聽,天下人會以尢朕不行。」
「什麼不行?」
「答案你自己想,不過你就是得答應朕。如何?」
又是一陣靜默。
「如何?朕答應絕不碰你。」
「為什麼?難道臣妾長得不夠漂亮?」
「不。」李世英歎了一口氣,「因為你太像我娘了,試問一個做兒子的如何能對母親出手?」
話說至此,紅秋、綠冬停頓了下來。
「呀!」姜永芳忍不住的狂叫出聲,雙手抱頭,懊悔不已;她對男人的瞭解實在太少了,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 做兒子的如何能對母親出手?
沈玉容長得像他娘,他本來就對女人不感興趣了,對於一個像他娘的女人又怎會提得起興趣?真提得起興趣,不就是「亂倫」了嗎?
她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呀!怎麼會沒想到呢?
「可惡!」她氣得握拳槌向軟軟的枕頭。
但她怎能就這樣被打倒?大安帝祚還等著她費盡心思延續呢!
這是她的承諾、她復仇的代價,無論如何她都得做到,信守承諾是她的原則。
「小喜子。」她沉聲輕喚。
「小的在。」
「給哀家宣御醫。」
御醫?是為了太后的腳?還是……
* * *
「皇上,這是太后送來的補品,冰糖燕窩。」皇帝李世英的心腹內侍小格子嗓音微顫的說著,拿著托盤的手也頻頻發抖。
李世英倒無所謂的打了個呵欠,「朕為何要喝它?」
「因、因為……這是太后好意送來的。」
「好意?」他冷哼,抬頭看向紫霞宮外的藍天,「既是好意,小格子,你就幫朕喝了它。」
小格子嚇得都要尿出來了,「小格子不敢。」
他支著頭,微微一笑,「朕也不敢。」
「那怎麼辦?」小格子哭喪著臉。
他笑逐顏開地出聲:「朕倒有個好主意,小格子,你過來。」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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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哀家的懿旨,今晚讓淑妃、辰妃去陪皇上了嗎?」
小喜子在榻前躬身回答:「稟太后,兩位娘娘正歡天喜地的準備著呢!」
「很好。」姜永芳滿意的點點頭。昨兒個失算,沒算到皇上不可能對「親生母親」起慾念,才興匆匆的把沈玉容推給他,以為良宵一定不虛度,豈料倒鬧了個笑話。
不過今天可不一樣了,她讓御醫調配了藥效極強的媚藥,保證讓皇上今晚對兩位妃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相信要不了多久,王位接班人要不出現也難!
呵呵!
想到這裡,她就愉快許多,腳踝的痛也減輕了不少。
哈!真是大快人心。
姜永芳愉悅的拿起放在小几上的鳳爪湯就喝了起來。這是御醫特地用百隻鳳爪加上特殊中藥熬煮而成,為的是讓她吃爪補腳,腳踝上的傷能盡快好,畢竟大安王朝不可一日無她。
左丞相昨天下午來探病時說了,早朝沒了她,就像冰糖蓮子湯忘了加上冰糖一樣無味。
為了不辜負百官期盼,她怎能不努力吃爪補腳呢?雖然她還挺享受坐在榻上,悠哉度日的生活。
「不過……這湯怎麼是甜的?」她皺眉看著湯碗,記得昨天喝的、今早喝的都不是這個味兒呀!
「奴婢瞧瞧。」
紅秋、綠冬湊了過來,有點疑惑的看著碗底的膠狀物。
「這是什麼?」紅秋問。
「是御廚把鳳爪熬成這樣的嗎?」綠冬推測。
「不像,這東西比較像燕窩耶。」紅秋皺眉道。
「莫非是御廚變了花樣,怕大後喝膩了老是同一種味道的鳳爪湯,所以加了燕窩?」綠冬又猜。
「有可能。」紅秋同意的頷首。
「但鹹中帶甜總是有點怪。紅秋!記得去向御廚吩咐一聲,中規中矩的熬湯,不要亂加料。」至於手上這一碗,她就暫時忍耐一下,全部喝光。
「是。」紅秋領命離去。
「今晚哀家的心情很好,綠冬,你去熱士亞酒來。」
綠冬也離開了。
「小喜子,哀家明天要上早朝,記得像以一刖那樣,準時來叫醒哀家。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 * *
三杯黃湯下肚,目光迷濛,全身也暖和起來。奇怪!以前不會這樣的,她的酒量雖然不是很好,但也沒差到三杯就倒;而且這種熱和喝醉的熱又有些不同,不是從胃向四肢蔓延,而是從下腹竄起,直衝腦門,引起陣陣燥熱,以及仿若跌進無底洞的空虛。
奇怪?綠冬送來的到底是什麼酒?
雖然疑惑,但姜永芳還是又倒了一杯飲下。
雙眸望向窗外的皎潔圓月,她想:紫霞宮裡此刻必定春色無邊吧?
「呵呵!皇上可要好好努力喔!」她又倒了一杯酒朝紫霞宮的方向高舉,才優雅的飲下。
可身體實在太熱,反正四下無人,她抬起莫名顫抖的手指解開衣襟,露出香肩,雖然稍微解了熱音心,但還不夠。
此刻若有一陣涼風襲來就好了……
蒼天彷彿聽見了她的心願,送來了一陣陣涼風,輕拂著她的肌膚,也吹得紗縵像浪潮般緩緩飄動。
「呼!」她深深的呼吸。怎麼回事?人侃風不但無法稍解她的燥熱,更撩動了她的心。
不對勁!她連忙丟下酒杯,單腳下床。
可衣料摩擦肌膚引起一陣麻癢,讓她的身軀更加灼熱,讓她渴望著……渴望什麼?
陡然心驚,她脫下輕紗般的外袍,只著貼身的肚兜,困難的跳向窗邊的水盆,希望那盆水能夠解她身上異常的熱。
「蘭香……」溫柔的呼喚隨風而來。
是誰?是誰在輕喃娘的名字?
她轉頭,紗縵翻湧中,出現的是他的身影;他穿著那夜的衣裳,戴著那晚的面具,噙著那抹熟悉的笑走向她,月光在他身後灑下銀光。
「木子英?」她低語,腦海中一 片空白,不明白他為何在這兒出現。這是夢嗎?
「你還記得我呀!真好。」他的聲音如暮鼓晨鐘,重重的擊向她的心扉。
她的思緒迷亂起來,在這樣的夜,在戒備森嚴的後宮,他不該出現的,但他卻來了。
不可能的事為何發生了?只有一個可能-這是夢。
「這是夢吧?」姜永芳看著他走到自己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在接觸的那一剎那,她的身軀如遭雷擊、頻頻發顫;唯一能使力的腳一軟,失去重心的往前仆倒。
他接住了她虛軟的身子,溫柔地凝視她的眼眸,低聲道,「沒錯,這是夢,但你怎會夢到我?」
「我不知道。」她喉嚨發乾的說二真的是夢嗎?他的胸膛如此厚實、溫暖,感覺十分真實……這真的是夢嗎?
他用食指輕描她的唇瓣,他的溫柔讓她滿腦子的疑惑消失了;他的撫觸好舒服,她想要,要……要更多。
「你想我嗎?」他在她耳邊輕輕吐氣。
「呃……」她渴望的擺動身軀,不由自主的張開殷紅的唇瓣。
他俯身,輕輕合住,輾轉吸吮,靈活的舌進入她的檀口,逗弄她、誘惑她……
吻得她喘不過氣來,只能紅著一張臉癡癡地望著他。
「想要我嗎?」
這是夢,一場春夢,明朝醒來,一切了無痕。
「要。」她伸出藕臂,緊緊攀上他的頸項,她要他……要更多更多的吻……
「不要後悔喔--」
攔腰抱起她,步向潔白柔軟的床榻,他不斷的與她纏綿熱吻,直到把她壓上床;只見他大掌一揮,紗縵落下成簾,隔絕一切春光,但隔絕不了熱情的低吟聲。
「我……要,給我……快一點……啊!」
她發出一聲尖叫,旋即被堵住。
春光無限,徹夜不休。
* * *
「太后,要早朝了,你該起來準備了。」小喜子揚聲道。
「嗯……」神智漸漸從混沌中拉回,姜永芳的眼睛尚未睜開,身子不自覺的一動,「啊!」她倒抽一口涼氣。痛!身體傳來陣陣酸痛,尤其是兩腿之間。
她的眼睛瞬間睜開,神智立即清明;不對勁!大大的不對勁……是什麼東西橫在她身上……陣陣吹向她頸項的熱氣又是什麼?還有,那股貼著她裸背的溫熱是……
「太后,該起身啦!你不是要上早朝嗎?」小喜子催促的聲音又在紗帳外響起。
昨夜的「春夢」如浪潮回湧,她咬牙閉上雙眼 難道那是真的?
是誰膽敢侵犯她這個太后?
怒氣填膺,她睜開雙眸,緩緩轉過身去,同時也敏感的察覺到雙腿的乏力、腰肢的酸痛,還有雙腿間的不適。
然而始作俑者還在她的床上,面具下的大眼無畏的笑睬著她……殺氣頓時在她眼中萌生。
自從娘死後,她從來沒有這麼強烈的衝動,想要立刻置某人於死地。
「太后……」小喜子出聲輕喚。
「小喜子。」她平靜的開口,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害她腰酸背痛的罪魁禍首。
這大膽狂徒竟敢侵犯一國的太后,就要有為此而死的覺悟。
「是的,太后。」
「今天哀家不上早朝了,去替哀家取把大刀進來。」
「太后要大刀作啥?」小喜子不解地問。
「哀家很久沒練刀了,難得現在有個人可以練習。」
她看到木子英咧開嘴,似乎笑得很開心。
笑,再笑呀!等刀砍在他身上,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
「小喜子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只要照做便是。出去時把門帶上,記得叫禁軍把飛雲宮團團圍住,讓一隻螞蟻都爬不出去。」她咬牙說道,一定要教他插翅難飛、粉身碎骨。
「太后……」
「還不快去!」她的聲音陡地提高八度。
「是,小的這就去。」小喜子急忙領命離開。
等到門被關上,她一止刻不顧疼痛的翻坐起身,伸手往那張充滿笑意的臉龐揮去,毫不留情。
但預期的巴掌聲並沒有響起,因為他接住了她的手。
「原來你是太后呀!」
她掙扎的怒喝:「放開!」
「那麼你不叫蘭香,應該叫姜永芳吧?」
「你是怎麼闖進來的?」她厲聲質問。
他卻不甚在乎的聳聳肩,「晃著晃著就進來了。太后,可滿意昨晚的服侍?」
他笑得可得意了。
她氣紅了雙眼,今天若不劈了這無法無天的採花賊,她就不是太后!哀家要讓你死無全屍。」
「你不會這樣做的。」他很篤定的說,接著慢慢坐起身來,露出結實精壯的身子。
臉頰飛上兩抹紅霞,她害羞得別過臉不看他。
姜永芳沉下瞼,嚴肅地開口:「玷污太后,唯一死罪,你等著領死吧,」
他的眼中毫無懼意,反而慵懶的躺回床上,「說到太后……敢問一國的太后怎麼會是個處子?」
他掀開絲被一角,露出落在雪白被褥上的點點殷紅,刺眼得令人不適。
她急忙拉過絲被遮住血漬,朝他大喝:「不干你的事!」
他對她搖搖手指,「錯了、錯了!既然妳已成了我的女人,妳的事就是我的事。」
「無恥!」她扔出枕頭丟中他的臉。等一下小喜子回來,她會拿刀將他砍成十八段,然後棄屍荒野,任鳥獸啄食……等等!待會兒小喜子回來,她這模樣怎麼見人?
姜永芳急忙撈起一旁的衣服穿上,沒想到他的大手竟襲了過來。
「喂!你不想瞧瞧你男人的模樣嗎?」
她鑽出他的懷抱,腳尖點地,才一使力就酸軟得令她癱倒在地,嚇得她臉色大變。
怎麼回事?她扭到的不是這隻腳呀,
「誰教你昨晚那麼熱情?瞧你累成這樣,何苦呢?」他趴在床上,幸災樂禍地說。
她咬牙切齒地說:「我要殺了你!」
「嗯!」他點點頭,「我一直以為你想這麼做,可是這麼多年來,你為何遲遲不動手?」
他在胡扯什麼?!
「我可不是你的繼母。」她把衣服穿好,遮住赤裸的身軀,對身上的歡愛痕跡視若無睹。因為那是恥辱,等一下她必須刷洗乾淨,眼前的人更不能留!
「如果妳是呢?」他正經的瞅著她。
「怎麼可能,我根本……」一個念頭掠過腦海,止住了她想說的話。如果她是他的繼母,那他不就是那個!一無是處、傻得跟白癡沒兩樣的皇帝?「呵!」不可能,那個皇帝的傻勁是從娘胎帶來的,他的沒用也是天生的……所以他不可能有眼前這男子的敏捷身手、結實身軀,以及這麼狂妄的態度。「不可能。」她冷哼,更別說他的嗓音根本不像李世英。
「可別這麼篤定喔!」
她的眼睛忽地睜大,這聲音……分明就是李世英。不……
他的手移向臉上的面具,「要不要親眼看看?」他就要揭開面具,露出廬山真面目。
「不要掀!」她連忙阻止。
但他就是要掀。
他揭開了面具,露出俊秀帶笑的臉龐,的確是……的確是……
「皇上。」她顫抖的認清了事實。天呀,地呀!誰來告訴她,她還在作夢,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你有許多事必須向朕解釋清楚。」李世英正經的凝視她,平日憨笑的傻樣,已不復見。
她的腦海裡一片空白,唯一想到的是一國的太后跟皇帝搞在一起了,這真是古今中外,從未聽聞的「創舉」
「你……你……」她羞得說不出話來。
他揚眉,「朕很好,太后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妙,身體不適嗎?」
不是!是遭受太大的打擊,她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
「我……我……」
「你放心,朕以後會好好對你,絕對會努力克制,不再讓你累得像昨夜那般辛苦。」
還……還有以後?她要暈倒了……
「不可以!」
他不屑的冷哼一 聲,「可以。」
突然間,她頓悟了,她錯看他、錯認他了;他不笨,他不是沒用,他是聰明、他是驚世駭俗,還有……他是變態。
「你、你裝傻!」她嗓音顫抖的指控。
他沒否認的聳聳肩,還衝著她笑,「而你裝壞。」
危險!他太危險了。
她不斷往後退去。千不該、萬不該那夜放紙鳶,倒霉遇到「真正的他」;只恨現在一腳受傷、全身乏力,沒能逃離他。
「聽著,我們得想個辦法……」她極力思索解決之道。可惡!為什麼她不會昏死過去?為何還清清楚楚的醒著?
「嗯,朕在聽。」
「我們就當作昨晚什麼都……沒有發生。」她無力的建議。
他偏首,「不要。」
「那你要什麼?」她咬牙問。
「朕要妳做朕的女人。」
「我是太后。」她提醒他。
「那又如河?」
天……他根本沒將倫常放在腦子裡嘛!當初他的夫子是怎麼教的……要是被她找到,必定重罰。
「於理,我是你的母親。」她再度提醒。
他斜躺在床上,「朕是你的第一個男人。」照理說,他是她的丈夫。
「但名義上……」
「為何父皇沒碰過你,卻封你為皇后、為太后?」
呃,這個……「不干你的事。」
靜默籠罩二人,氣氛頓時變得詭異,晨風吹了進來,翻動床邊的紗縵,讓他們眼中的對方時而清晰、時而矇矓。
「太后,小喜子帶著你要的刀回來了。」宮門外傳來小喜子的聲音。
他慢慢的起身,坐在床上靜靜的看著她,用她聽得到的聲音低聲說:「朕昨晚來此無人知曉,你大可用外頭那把刀殺了朕,然後毀屍滅跡,宣佈朕已死或失蹤了,然後你就可以掌握政權,逐步稱帝。」
的確是個好辦法,但她無心稱帝,也無法狠下心殺了他,況且她最大的願望是……
「小喜子。」她開口,聲音平靜且帶著威嚴,「進來,就你一人。」
李世英沒動,只是靜靜地隔著紗縵看著她,等著她的下一個動作。
門開了,小喜子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瞧見她坐倒在地,急忙奔過來扶她。
「太后,你怎麼了?」瞧見她雪白頸項上的紅痕,他不禁驚呼:「太后,妳的脖子……」下意識的往床上看去,小喜子立即倒抽一口涼氣,「皇上!」不用多想,他也猜到太后和皇上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可……怎麼會?」
她也想知道。
她站穩了身子,「早朝了嗎?」她問,拿過小喜子手上的大刀;好沉,但比得上她的心沉嗎?
「早朝了,但大夥兒找不到皇上,外頭亂成一團。」小喜子看了看兩人的臉色,又放膽續道:「淑妃和辰妃昨兒個在紫霞宮等了一夜,還在氣頭上。」
「是嗎?」她苦笑,把大刀往地上一擲,「小喜子,拿一件你的衣服讓皇上穿,且命外頭的禁軍散開,然後帶皇上回紫霞宮去;這一路上,不准讓人發現。」
「是。」小喜子笞得一臉平靜,彷彿沒看到什麼大不了的事。
可李世英卻喚了聲:「芳兒!」
「不准這樣子叫我,我是太后!」她厲聲強調,眼眶含淚。
他置若罔聞的披上外抱走向她,抬起她低垂的臉龐,「你對朕來說……是個謎。」
她瞪著他,「你對哀家來說是災星!」
他笑得開懷,「又稱哀家,想起你的責任了?」
她一 撇頭,掙開他的掌握,「滾出去。」
「不考慮朕剛剛的提議?」
「出去!」她更大聲的吼著。
他笑了,笑得很開心。「朕很高興,朕贏了。」
不想聽他得意的口口誇,她舉步往前走,可她一腳受傷、雙腳乏力,走沒幾步又軟了腳,被他接住。
「這麼急,想上哪兒?」李世英笑問。
她不看他,沒好氣的說:「上早朝。」
「你的身體不是很不舒服?」他不贊同的說,注意到她的臉白得像雪。
她咬牙,默默無語。
「聽話,乖乖地在床上歇息。」他好言勸哄。
她一回眸,厲聲道:「哀家受先皇所托,必須監督皇上、協助皇上治理國家。今早皇上有事無法上朝,哀家縱然病得神智不清、傷得無法行走,也得垂簾聽政,以免國家遭受損失、百姓受難。這是哀家責無旁貸的責任!」
聞言,他眸底的柔情頓時凝結成冰。「既然如此,朕上早朝,太后在飛雲宮裡歇息,若有要事,朕下早朝後自然會來與太后商議。」沒給她反應的時間,他沉聲命令:「小喜子,到紫霞宮要小格子將龍袍秘密送來,朕要直接從飛雲宮上朝。」
從這裡?
「你要怎麼向所有的人解釋你整夜在此?」她抓著他問。
他優雅一笑,「太后,你與朕商議國家大事,教訓朕為君之道,以至於忘了時間,這……很正常吧?」
正常?
她放開了他的手,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好一個聰明的皇帝!這樣的他,真的需要她垂簾聽政嗎?
「小喜子,還不快去?!」兩人異口同聲地道。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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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你打算怎麼辦?」紅秋站在屏風前擔憂的問。
屏風內水霧氤氳,姜永芳睜著水眸盯著呈現淡紅色的肌膚,那上頭還有更鮮明的顏色。昨晚的記憶慢慢浮現,她知道這些痕跡是李世英留下來的,用指頭輕觸這些吻痕,嘴角若有似無的微微上揚。
原本以為要當一輩子「處子太后」,沒想到卻教虛偽的皇上給壞了清白。
厭惡嗎?
不!畢竟她一亙很好奇男女之事、夫妻之情,只是苦於想不出有哪個人膽敢冒犯太后,所以就放棄了。可如今……遺憾的是,那個色膽包天的男人竟是皇上,著實麻煩呀!
「太后,你現在一定很難過吧?」紅秋神色黯然的猜測。
當他衝破「最後關卡」時,的確難過,痛極了!之後嘛……其實感覺還不錯。
「對女人沒興趣?」她輕笑一聲,「說謊。」但皇上其實也不簡單,說的、演的,讓她相信他真的很笨、很沒用。
「太后?」說謊?誰說謊了?
「紅秋。」雖然知道有點多餘,但她還是覺得叮囑一下比較好,「你與綠冬、小喜子要注意,別讓這件事洩露出去。」這幾年來,他們四個人相互扶持,情誼早已超過主僕,猶如親人,他們也是她在深宮中少數能放膽談心的人。
「這是口口然的。」紅秋毫不遲疑的回答。
她笑了,果然是姊妹淘呀!
「可是昨晚……」
「昨晚什麼都沒發生。」姜永芳斷然的說,語氣輕鬆得彷彿在談論花朵的美醜,「哀家睡得很沉,寢宮裡昨夜只有哀家一人,今早哀家是因為腳疼得厲害才無心上朝;至於皇上,他昨夜出宮放蕩,今早來向哀家請罪,才會從飛雲宮直接上朝。」
「是。」
可是她真能當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嗎?很難-
姜永芳蹙眉瞧著小喜子把清涼的藥膏敷在還腫著的腳踝上時,憂心的想到她若不幸有孕了呢?
太后有喜,這對國家來說不是喜事,只會是一樁笑話。
所以她不能存著僥倖的心理,欺騙自己不會這麼衰;畢竟昨晚,那個色膽包天的傢伙給足了讓笑話發生的機會。不行!她得預防這種醜事發生,可是宮裡的御醫能相信嗎?
「紅秋、綠冬,你們去宮外,暗地裡幫哀家弄些藥回來,防止哀家有了意外的驚喜。」
相處多年,主僕間早已默契十足,根本不必問太后是什麼意思,二人就已領會。
紅秋、綠冬應了聲是,隨即離開。
「小喜子,你去外頭打聽,早朝時皇上是否又做了什麼荒唐事。」在小喜子的攙扶下,她回到了已經換過新被褥的床榻,疲憊的打了個呵欠。「哀家的身子骨還酸痛著,想好好歇息。你回來時順道去御書房拿些還沒批的折子過來,哀家醒來後要馬上批閱。」頭一沾枕,眼睛一止即閉上,她真的累壞了。
「要不要奴才幫你拿些吃的?」小喜子問,卻發現主子已經睡著了。
瞧她累成這樣,小喜子忍不住暗罵:皇上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瞧他一介閹人,都曉得心疼太后的辛苦,怎麼皇上會不懂呢?
嘖,真是的。
他輕輕關上門,連忙去辦太后吩咐的事情,獨留太后在飛雲宮休養生息。
* * *
日正當中,鳥語啁啾、樹影搖曳,涼風吹進了內室,吹動床邊的輕紗,還有那個立在床前、神情複雜的男子的衣袂。
淚水突然自姜永芳的眼角流下。
李世英身子一僵,忍不住伸手替她抹去淚痕,但淚水仍不斷淌下。他眸光一沉,蹲下身子,伸舌輕舔……好鹹!但無法讓他打消親近她的念頭。
他乾脆躺在她身邊,靠著她馨香的身子,大膽的伸出手臂,把她擁進懷裡。
她掙扎了一下,似乎快醒過來了,他緊張的等待著,但她終究沒醒來,只是含糊的說著-
「嗯……娘,這樣就不冷了吧?」
她夢到了什麼?
他吸嗅著她秀髮的味道,閉上雙眸回想道才曾成器在御池邊跟他的對話-
「太后在五歲時,和她娘欽蘭香被前右丞相姜成驅逐出府,在她十七歲回府認親之前,沒有人知道她們母女倆流落何方,過的又是什麼生活。」
「那欽蘭香呢?」
「太后在前右丞相五十壽誕之日返家祝賀,賀禮就是她娘的骨灰和牌位。」
好大膽!跟他有得拼。李世英微笑地想。
「然後太后就代替她妹妹進宮當秀女,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就如皇上知道的一般,她莫名其妙地被先皇封為皇后。」
「其中一定有鬼!」他肯定的告訴好友,並且決定要查出真相。
然而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親近這個神秘的女子-一個讓他充滿疑惑的女人,他對她又恨又……
砰!
這是什麼東西掉落的聲立?
他睜開眼睛,微坐起身,只見掉了一地的奏折,以及站在門口、瞠目結舌地指著他的小喜子。他皺眉,正想叫小喜子不要吵時,卻聽見……
「小喜子,怎麼了?」她醒了,疑惑地問。
「太后,後面……」
她猛地回頭,杏眸因看到他而圓睜。
他衝著她一笑,「身子舒服一點了吧?」真是可惜!他們之間的和平被破壞了。
「你在這裡幹什麼?」她厲聲問,撥開他的手,用力地想推開他,可是他很不合作,文風不動;氣得她只好坐起身,打算下床離開。
「別這麼無情嘛!」他環住她的腰,硬是把掙扎的她抱進自己懷中,「難道你忘了昨晚……我們之間根本連一點縫隙都沒有?」他故意在她耳邊低語,很愉快的欣賞她羞紅的兩頰。
呻!他比她料想的還要惡劣。
「皇上!」她咬牙,極力閃躲他的唇舌,「請你發情也要看場合,更要看看有沒有弄對對象!」她吼著,伸手摀住他擾人的嘴巴,轉頭向楞在一旁的小喜子道:
「還不快過來幫忙?」
〔小的……小的……〕小喜子惶恐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要怎麼幫太后擋皇上,打他嗎?
李世英乘機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抱緊一點,「你想害死他嗎?朕可是皇帝。」她尖叫:「哀家可是太后!」她用盡全力抵著他的胸膛,「你要是尚有理智,就應該知道太后與皇帝是不會有未來的。」
他眼一瞇,「按常理來說,是這樣沒錯。」
「那就放開哀家!」她氣呼呼地說,「以後不准再碰哀家一根寒毛,聽到沒有?」
可他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她只好自己動手去扳他的雙臂「你到底聽懂了沒有?」
「不。」他竟收緊雙臂,「就算你是太后,朕也不打算放開你。」
什麼?
她不敢相信的張大了口,「你……你說什麼?」
李世英微笑,「芳兒,你真是可愛。」他的臉頰靠了過去,又想親近佳人。
可她伸出手拚命抵擋,絕望的望向小喜子,「快想想辦法呀!」
小喜子的臉色蒼白、冷汗涔涔,跟她一樣-無法可想。
* * *
砰砰!又是物品掉落的聲音。
紅秋、綠冬皆張大了口、睜大了眼,看著眼前的景象。
這是什麼情況?
她們高貴精明的太后,怎會被那個沒用的皇帝抱在腿上?兩人還一起在那裡批閱奏折……
二人疑惑的目光移向垂頭喪氣地站在一旁的小喜子,向他尋求答案,可小喜子羞愧得不敢抬頭,倒是太后注意到了她們。
姜永芳擱下手中的筆,淡淡的說:「你們回來了。」
情況詭異得很,紅秋、綠冬交換眼神後,躬身回答:「太后交代的事,奴婢都辦妥了。」
「什麼事?」李世英好奇地問。
「那就下去吧!」姜永芳搶在她們回答一刖下令,「記得藥熬好了之後端來。」
紅秋、綠冬急忙撿起地上的藥包,火連退下。
〔那是什麼藥?〕他好奇的猜測,看著毫不心虛的她。
她不理他,喃喃自語:「希望民間的偏方會比宮裡的藥有效,讓哀家的腳早點痊癒。」倘若不給他一個答案,鐵定會有麻煩。
「哦!你痊癒了之後想幹什麼呢?」他擱在她小腹上的雙手突地收緊。
當然是卯足全力逃離他,這還用問嗎?
她用力的合起桌上的奏折擱到一旁,再拿起另一份奏折打開,皺著眉頭努力地瞧。
〔芳兒,別想離開朕,朕不准。〕他嚴肅地聲明。
他的語氣讓她想起那只胖嘟嘟的幼隼小風風,它成天無法離開他,喂撐了還要再喂,稍微瞇一下眼睛就以為它病了。
她覺得自己似乎步上小風風的後塵了。
可小風風還有她這個太后「做主」獲得解脫,可她呢?有誰能把她自皇上的魔掌中解救出來?
「唉!」她覺得前途黯淡無光。
「芳兒,怎麼歎氣了?是身子不舒服嗎?」
不!是心裡不舒坦,因為他。
她把奏折拿到他面前,問:「皇上,南州海岸遭受海盜襲擊,情況一日比一日嚴重,你瞧要怎麼處理才好?」
「芳兒,你就只有國家大事能跟朕討論嗎?」他失望的問。
她嚴肅的聲明:「哀家跟皇上只能討論國事。」姜永芳再度強調她「太后」的身份。
「如果朕想同你討論別的問題呢?」
「哀家不想聽。」她回答得毫不猶豫。
「芳兒,你傷了朕的心。」他佯裝傷心欲絕。
她視若無睹,冷冷地問:「皇上要給南州百姓什麼交代?」
他無趣的放棄逗她,同她一起認真的看著奏折,「嗯……太后有何看法?」
哼!在國事上她又變回太后了?
「哀家先問你的。」
他偏頭沉吟,「調派河州水師,以及駐守在珍州明海的水軍前往圍剿吧!並派掌防禦工事的欽工監水大人前往南州實地勘察,設計城牆、溝渠,以減少海盜再度來襲時的損失。」他笑吟吟的迎向她震驚的雙眸,「太后以為如何?」
她咬牙,暗恨自己為他白白辛苦了這麼多年。「就這麼辦吧!」她把蘸滿墨水的筆遞給他,「你來批,等會兒別忘了寫聖旨。小喜子!」正想叫小喜子去御書房拿些東西過來,沒想到竟看見小喜子淚流滿面的模樣,「你怎麼哭了?」莫非是同情她的處境?真不愧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啊!
「小的……小的實在太感動了。」
感動?她有沒有聽錯?
「太后這些年來太辛苦了,現在終於有人可以為你分憂解勞,小的……」小喜子抹了抹臉,正經的看向他們,「皇上,你一定要好好地對待太后喔!」
聞言,姜永芳氣得嘴角抽搐;皇上壞了腦子,怎麼連小喜子的腦袋也跟著糊塗了?她是太后、他是皇帝哪!
「放心,朕絕對不會辜負芳兒的。」他高興得又想偷香。
她伸手阻擋,抵死不從。
「芳兒,別害羞呀!」
「不准放肆。」
小喜子看了,又有感而發:「如果你們是夫妻就好了。」
龍心大悅,他說:「小喜子,我們是夫妻呀!」
「不!不是,我們是狗男女。」她厲聲糾正。
他僵掉了幸福的笑容,轉而換上哀怨的表情,「芳兒,你……你不要說得這麼理所當然呀!」
她瞪著他,「哀家說錯了嗎?」
哎呀,看來她的迂腐是根深蒂固了。
* * *
「太后,藥煎好了。」
紅秋、綠冬捧著藥碗進來。
還抱著姜永芳的李世英向她們伸出手,「拿來。」
「你要做什麼?」她緊張的問,害怕老愛裝瘋賣傻的他看出什麼,更怕他了心想促成「笑話」發生,害她走入絕路。
「朕想餵你而已,你緊張什麼?」他狐疑的看向她,「真的是傷藥?」
「當然,不然還會是什麼?」她搶過藥碗,「哀家可以自己喝。」才喝了一口,她手中的碗就被奪走了。
〔芳兒,朕沒餵過女人,讓朕試一次如何?〕他向她撒嬌的眨眨眼睛,「你是唯一一個讓朕這麼做的女人喔!高興吧?」
她氣得全身發抖,她又想到他在早朝時強喂小風風的情形。
「哀家不是小風風!」她恨恨的說。
他呆了一下,「你當然不是,你比它大多了,何況它早就死了,你何必跟一隻鳥吃醋呢?」
誰吃醋來著?
「哼!」她轉過頭不想看他。
「生氣了?」他用湯匙碰了碰她的唇,「別氣了,乖乖喝藥吧!」見她不理自己,他很高興的再補上一句:「不然朕要用嘴喂哦!」
她忙不迭地喝下湯匙裡的藥,深信他說得到做得到,因為他的腦子壞了嘛!
「這才乖。」他又舀了一匙餵她。
她不得已的被餵著,可眼角的餘光還是介意地瞥向一旁的紅秋、綠冬。
難道皇上沒學過「害躁」這兩個字怎麼寫嗎?
「皇上!」
「嗯?」
「你不覺得在他人面前跟女人親熱很奇怪嗎?」姜永芳不悅地問。
「是很奇怪。」
〔那你為什麼老抱著哀家,而且一旁還有人看著?〕她生氣的指控,想起早上時,他在小喜子面前也毫不收斂的輕薄她。
「因為朕是皇上呀!」
這是什麼歪理?她瞪著他。
「這麼多年了,你還不習慣嗎?我們這些主子,要適時的把他們的存在當作不存在。」
「顯然哀家沒有你高明。」她沒好氣的回答,又喝下一匙藥。
「沒關係,過幾日你就會習慣了。」
她瞥見紅秋、綠冬偏過頭,她們顫動著肩膀,顯然在偷笑。
唉!何時她才能逃離他的魔掌?
恐怕遙遙無期了……
「皇上,夜深了。」稍後,她對細心的幫她腳踝上藥的他道。
「所以呢?」李世英笑娣著她。
她突地感到一股惡寒竄上背脊。「所以皇上應該回紫霞宮就寢。」這樣說得夠明白了吧?
「可朕想在飛雲宮與你同床共枕。」
她的腦袋一陣暈眩。
皇上怎麼蠻不講理呀?到現在還不理會他是皇上、她是太后的事實。
「你是想要天下人都知道我們有一腿嗎?」她吼著,不管小喜子、紅秋、綠冬都還在現場。
他揚高眉,「朕是很想……」
「哀家不准!」她激動的尖叫,哀家絕對不當淫亂宮廷、狐媚君主的妖后!」
他咧開嘴笑,「你早就是了。」
她震驚的閉上嘴瞪他,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不然你以為天下人是如何批評你莫名其妙的當上皇后,又是如何當上垂簾聽政的太后呢?」他輕撫她僵住的臉龐,「連朕都在你背後罵了你好幾回妖后呢!所以公開我們的關係,情況還能糟到哪裡去?」他把她攔腰抱了起來。
也是,她都已經惡名昭彰了,再多一條勾引皇上的罪又算得了什麼?唉!!她勞心勞力為國辛苦這麼多年,沒想到還是擺脫不了妖后的罵名。
「小喜子、紅秋、綠冬,你們下去吧!」
「是。」
她猛然清醒過來,愕然發現她竟在床上,而且還在他懷裡。「等等,不准走,你們不可以走。」她求救似的望向三位好友。
他們這一走,她就要慘遭蹂躪了,所以他們一定得留下來幫她。
三人也很猶豫,他們也不想走啊!
倒是李世英毫不在立息的笑開了,除了把她抱得更緊之外,還很高興的說:「芳兒,原來你要有人看才比較有感覺啊!朕是可以配合你,不過第一次有觀眾,朕倒有些不好意思,可以把紗帳放下吧?等朕習慣以後再讓他們看個清楚。」
她登時刷白了臉,紅秋等人則紅了臉,四人都很清楚李世英所指的是什麼事。
「出去。」姜永芳絕望的妥協。
「芳兒,你確定?」他低語,咬住她的耳垂,輕輕舔吮。
她瞬間激動起來,「快出去!」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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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進了宮當上秀女又有河用?在姜成的安排下,她見不著皇帝也訴不了苦,然而母仇未報的憤恨還重重的壓在心頭,無法驅散。
多久了?唉!!她進宮到現在已經一 年了。
憂思成苦,苦不成眠;姜永芳在月圓的晚上漫無目的地在皇宮遊蕩,豈料竟會在冷宮旁的樹叢中,瞧見九十高齡的皇帝李建日與男人纏綿熱吻。
驚訝的她退了數步,卻踩斷了掉在地上的樹枝,驚動了正在親熱的兩個人,也讓她看清楚皇帝寵愛的對象-相國趙匡。
難怪君臣二人常常商議國事到天明。
她苦笑,以女色魅惑君王,對她來說已是不可能的任務了。
「你是誰?」李建日問。
「民女姜永芳,右丞相姜成之女。」她毫無懼意的迎視擁著愛人走向自己的皇帝;就算要死,她也要拖著姜成一起死!
「今晚你看到了什麼?」李建日又問。
她知道皇上希望她回答「啥都沒瞧見」,可是為了娘,為了這難得的機會,她不能這麼說。
「民女瞧見了皇上同相國大人在行苟且之事。」
「大膽!」龍顏震怒。
即使因皇帝的怒喝而心兒狂跳,她也裝作毫不驚慌,「民女一定不會忘記這件事,除非……」她直勾勾的望進皇帝充滿殺氣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說:「除非姜成一家死絕!」
「姜成可是妳爹!」趙匡驚呼。
「但他該死。」
「哈哈哈!沒錯,他的確該死。」李建日突然狂笑,「好!姜永芳,你好膽識,你夠狠,敢威脅朕,你可有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
大不了一死!
她把心一橫,勇敢地應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很好。」李建日抬起她的下巴,「朕要你當皇后,陪朕下一盤千秋萬世的棋。」
什麼?她不明白。
「朕很好奇,你會流芳千古,還是遺臭萬年?」
* * *
「太后……」
嗯,哪裡來的聲音?
你千萬要遵守對朕的承諾,否則朕作鬼也不會饒了你……
先皇李建日的臉龐彷彿還在她眼前。
「太后,」
討厭,是誰在搖她?
「什麼?」她咕噥著,睜開惺忪睡眼,「綠冬!」瞧見綠冬充滿憂愁的臉龐,姜永芳瞬間清醒,她一止刻轉身,查看身後。
還好皇上不在,綠冬不會被問罪。
再低頭看向自己的身子……薄被遮蓋著姜永芳赤裸的身子,只露出誘人的香肩;她急忙把薄被往上拉到頸項,無法確定那個壞了腦袋的李世英在她身上留下多少吻痕。
「綠冬,怎麼了?」她勉強地笑著。
「太后,你看起來很累。」綠冬同情的說。
是!她的確很累,不但要操勞國事,還要應付年輕氣盛的皇上。
「沒辦法呀!」她仍笑著,即使心裡在哭,即使為夢見的往事心悸不已。
她無法忘記昨夜激情之後,她喘著氣問癱在她身上的李世英-
你這樣做是為了替你娘報仇嗎?
豈料他竟回答-
這樣想會讓你比較舒服嗎?那就當作是這樣吧!
當時他又吻住她的唇,把她捲入下一場的慾望漩渦……
「唉!」綠冬歎氣,「太后打算讓皇上放肆到何種地步?」
這是她可以決定的嗎?
「你也看到了,他無法無天,哀家根本制不了他。」所以只好隨他為所欲為。
「太后如此精明,真的管不了他嗎?是不想管吧?」
姜永芳心一 凜,不曉得荒什麼會有心虛的感覺。
「太后,淑妃和辰妃在外頭等你呢!」綠冬又說。
她愧疚的將身子縮進被裡,「哀家的身體還不是很舒服。」實際上,她的腳踝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復元了。
「是因為皇上嗎?」綠冬大膽的問。
她吃驚的瞪向綠冬;這雖然是你知我知的事實,但她沒料到綠冬會說得如此露骨,不知如何回答的她選擇了沉默。
「太后真的要成為天下人口中的妖后嗎?」
她默然不答。
「太后忘了自己的心願嗎?」
她無話可說。
「難道太后真的愛上了皇上?」
愛?
「不!」她訝然開口,「哀家沒有,哀家是被逼的。」這一切綠冬也親眼瞧見了,不是嗎?
「一開始太后還有掙扎,但因為腳傷,想逃也無法逃。」
姜永芳頻頻點頭,表示錯不在她。
「太后的腳傷現在應該好了,可太后不但不逃也不掙扎,反而縱容皇上為所欲為,這又是為了什麼?」
垂下眼簾,她的心難過地揪起,這段日子裡不願面對的事實,因為綠冬的一席話讓她不面對也不行了。
「太后難道忘了,你是太后,他是皇上啊?」
透明的淚水滑落臉頰,她懷念起李世英溫暖的懷抱;從小到大除了娘之外,沒有人像呵護搪瓷娃娃般地呵護著她、擁著她,時時刻刻噓寒問暖,用滑稽的表情惹她發笑。
他是唯一的一個。
除了娘之外,他是唯一 對她這麼好的人。
「縱使你愛皇上,也非得捨棄不可;皇上有自己的嬪妃,未來也會有皇后、皇子,這些都不是太后能做到的,不是嗎?」
是啊,她的初衷不就是靜靜的待在簾後,默默守護大安王朝嗎?
開始她只是希望他成器,成為英明的君王,生育聰穎的王位繼承人,不是嗎?
「太后難道忘了對先皇的承諾?」
姜永芳傷心的閉上雙眸,滿心懺悔。
如今,李世英可以是英明的君王,也絕對有本事生育聰穎的王位繼承人,不是嗎?
現在應該是她實現心願的時候了,她還在等什麼一.還有什麼好等的?
「綠冬,幫哀家梳妝打扮,哀家要接見淑妃、辰妃,並讓小喜子待會兒召左右丞相入宮覲見。」
「是。」綠冬喜孜孜的應道。
她知道她所尊敬的太后回來了,而且終於不再是弱者。
* * *
「母后!你一定要為兒臣做主。」淑妃蕭淑德喊起嘴,撒嬌的扯著太后的衣袖,「最近皇上都不理我們,除了上太后這裡噓寒問暖、親侍湯藥之外,都跑得不見人影。」
姜永芳的心提得高高的,就怕她們看出或猜到李世英幾乎一整天都耗在這裡、糾纏著她。
「兒臣猜想,皇上一定是到玉妃那兒去了。」辰妃宋玉玲汶然欲泣的道,那楚楚可憐的模樣讓瞧見的每個人都心碎,「皇上一定被那個整天求神問卜妖女迷惑了。母后,你一定要說說皇上,要他不要上玉妃那兒去,再這樣下去……兒臣和淑妃哪有機會……生育皇子呀?」
姜永芳皺起眉頭,口氣平靜的問:「這玉妃是打哪兒來的?」其實她心裡波濤洶湧。皇上好本事呀!整天膩在她身邊,還有本事跟玉妃廝混,還把她蒙在鼓裡。
「太后不知道?」淑妃和辰妃同時驚呼。
見太后臉色如冰的搖頭,淑妃山止刻來到她跟一刖說明。
「玉妃就是母后前些日子賞給皇上的沈玉容,自從皇上臨幸了她之後,第三天就封為玉妃,賜住暢心宮;並恩准玉妃設佛壇、丹房,隨時召道士、和尚、尼姑進宮。兒臣認為他們在修煉妖術,意圖迷惑皇上,謀奪大安江山。」
〔有這種事?〕她沉下嗓音,心情沉重。
為何皇上沒向她說起這件事?而小喜子他們……嗯,不能怪他們,他們也沒機會說。唯一的機會就是他上早朝時,可他們卻被命令不准打擾正在休息的她,不然就會被派去做雜役。
皇上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母后,皇上似乎是故意隱瞞你,這不就表示皇上的心是向著玉妃的?母后放心未來的皇子是修煉妖術的玉妃所出嗎?〕楚楚可憐的辰妃竟落下一顆美麗的淚珠,「兒臣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為皇上生得一兒半女,可皇上他……他……」再也說不下去,她頭兒低垂。
聞言,姜永芳也難受地轉過頭。
她對不起她們,同樣生為女人,她們渴望的是什麼,她知道,不過是丈夫的溫柔,獲得依靠的安心,以及身為母親的溫馨。
可因為她,她們的丈夫不再親近她們,也剝奪了她們成為母親的機會。
她是太后,無論承受皇上多少恩澤柔情,也不能為他生下皇子啊!
她的心底有一個洞,漸漸的擴大,把這些日子的記憶一點一滴的吸進去,掩埋、封閉。
心逐漸蝕空。
她是一國的太后,得放下女人追求幸福的私慾,扛起家國大任。
「哀家知道了,哀家會好好說說皇上。」
「說朕什麼?」
李世英踏了進來,衝著姜永芳甜蜜一笑。
她寒著一張臉,什麼反應都沒有,讓他楞了一下。
「皇上萬福。」淑妃和辰妃一起向他請安。
他瞥了她們一眼,沒好氣的說:「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辰妃臉上的淚水掉得更凶了,「皇上,臣妾犯了什麼錯?竟讓你這樣冷淡臣妾?」
「你自己心裡清楚。」
「皇上!」姜永芳很不以為然的說道:「她們好歹是你的妃子,你就不能對她們好一點嗎?」
他譴責的目光掃向姜永芳,似乎在怪她為其它女人說話,有失「妻子」本分。
姜永芳對他的瞪視視若無睹,「聽說你立了玉妃,這事為何不曾向哀家說過?」
「區區小事,不足為道。」他答。
「皇上這些日子都夜宿何處?」淑妃氣憤的質問,「可是在玉妃那兒?」
他故意看著她,難道是要放肆的說出同她一起嗎?不行,絕對不能讓他將這件事說出來!
「皇上,你的妃子不只玉妃一人,不能因她一人而冷落了淑妃、辰妃。你封沈玉容為玉妃,哀家不反對,但皇宮豈能讓閒雜人等隨意進出?哀家要你下旨禁止那些修道之人進宮。」
他生氣的瞪著姜永芳,「是!」
「母后!」淑妃提醒似的出聲,「兒臣想服侍皇上。」
「朕沒心情讓你服侍。」他不一局興的吼道。
姜永芳的心慢慢地被絕望蝕空,但傷痛依然深刻,要讓臉上的表情顯得平靜、無動於衷,更是苦。
〔皇上,今晚你就好好的陪淑妃吧!〕但再大的苦都得忍,畢竟她是太后。
「太后!你……」他氣得咬牙切齒。
「多謝母后。」淑妃喜孜孜的朝她福一福身。
姜永芳看著李世英,表情平靜、嗓音平淡。「明兒個夜裡,就讓辰妃陪你聊聊吧!」
「多謝母后。」辰妃喜極而泣。
〔太后此話當真?〕他憤怒地望進她平靜無波的眼裡,不敢相信她會毫無感情的要他去陪其它女子。
難道她不嫉妒?不難過?那麼……這幾天的恩愛甜蜜算什麼?
「沒錯!還有……皇上,哀家的傷好了,從今以後你不需要來請安、不用親侍湯藥,你該做的事是處理好國事,以及不要辜負了辰妃、淑妃、玉妃。」
「太后好大的雅量,」他氣得想殺人了。
她的嘴角卻漾起了笑容,「多謝皇上稱讚,哀家領受了。剛退早朝,你也累了吧?就讓淑妃、辰妃陪你到御花園散散心,如何?」
他瞪著她。
她故立息望向小喜子,「左右丞相來了嗎?」
「已經在凝心廳候著了。」小喜子答。
她在他的殺人目光中起身二哀家好久沒找他們聊聊了。」
姜永芳一步步踏出,拉遠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固執的拉開他們原本可以親近的心;千般痛心、萬分不捨,但無可奈何。
手顫、心抖,她的腳步微微搖晃。
「太后!」他呼喚。
她硬是忍住盈眶的淚水,回頭笑看著他身一芳的兩名嬪妃 他的妻、他將來孩子的母親。
羨慕呀!但又能如何?誰教她是太后。
她搶在他說話之前開口:「你們好好玩吧!」回頭,她毅然決然的跨步離開。
不該不捨,不能眷戀,更不可以再陷入禁忌的愛戀。
對不起了!皇上。
她的三位好友悄悄的跟上,不言不語地默默陪伴。
他怨毒的目光盯著她的背影,終於忍不住地大吼:「姜永芳,你真該死!」
「皇上,你不能這樣罵母后,當心她對付你呀!」
* * *
在凝心廳裡,姜永芳公式化的面對左右丞相,一如往常的精明沉穩。
「這些日子裡,哀家身體不適,皇上獨自處理朝政,可有任何不妥?」
左右丞相互望一 眼,然後左丞相先開口了。
「並沒有什麼不妥,皇上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傻呼呼的胡說八道,不但認真的聽群臣報告,做出來的決定也相當合宜。」
聞言,她露出了苦澀的微笑。
「若有事無法決定,皇上會在早朝後召大臣們一起商量,或者上飛雲宮同太后商議。」右丞相接著說。
她輕輕頷首,「是的,皇上是同哀家商議過一些國事。」可通常國事討論完畢後,他就會把她抱起往床上一丟,接著跳上床對她無法無天……夠了!不許再想。
「可皇上怎麼會變這麼多呢?」左丞相身為皇上的岳丈,本以為很瞭解皇上的沒用、不成材!,雖然把么女嫁給了皇上,可也沒想過皇上能給他什麼榮耀,畢竟還有個精明的太后在,外戚要掌權根本不容易,所有的指望都靠他女兒生一個皇孫。
「皇上終於長大了。」她並不打算說明,李世英裝瘋賣傻是因為對她有誤會。
左右丞相似乎也能接受這個答案,一 起吐了一 口氣。
「真是國家之福啊!」
確實是社稷之福,也是她的僥倖,終於可以卸下肩頭大任。
「太后先前為何病得那麼嚴重?」右丞相突然開口。
她不解的偏著頭,腳踝扭傷了是很重的病嗎?
「皇上說太后病得不能下床、行走困難,所以他得日日上飛雲宮請安、親侍湯藥。」右丞相小心翼翼的解釋。
她心虛得紅了雙頰。她不能下床是被他累的,但此事千萬不能說;不過,皇上如河讓御醫們對她的情況三緘其口呢?
「咳咳,」她掩飾般的清了清喉嚨,哀家身體差,不過一個小小風寒就癱在榻上,讓諸位見笑了。」
「這些年來,太后為國事忙碌,又為皇上操心,才會累壞身子。」
左丞相的體己話給了她絕佳的借口。
「嗯,哀家也有點力不從心了。」姜永芳說話的口氣仿若七十老嫗,「幸虧現在皇上長大了,也懂事了,該是把他的權利統統交給他的時候了。」
「太后的意思是……」
「哀家認為也該是皇上親政的時候了,他已經快二十了,不是嗎?」
左右丞相面面相願,二人有著相同的疑惑 才二十四歲的太后,捨得就這麼把政權交出去?
她看出了他們心中的疑慮,微微一笑,望向偶然停在窗欞上的雀鳥,淡淡低語:「一昌貴如浮雲,權勢是枷鎖;鸞台鳳閣是哀家的囚籠,哀家只盼卸下重擔,遠離、飛去……」她人生的意義是娘,娘去了,轉為仇恨;仇報了,只有對先皇的承諾。如今承諾已經兌現,這一生她已毫不留戀。
愛,是她無望的渴求;所以放下,不強求。
苦澀的將視線拉回,落在兩位大臣身上,她道:「還有一件事……」
凝心廳外,小格子鬼鬼祟祟的身影匆匆離去,就這麼開啟了狂風暴雨的序幕。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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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李世英會怒氣沖沖的抗命,不去淑妃那兒,並且想盡辦法突破飛雲宮外的重重禁軍,只為糾纏她。
但他沒有。
〔太后,你的眼睛腫得厲害,是昨兒個整夜沒睡嗎?〕紅秋歎了一口氣,在姜永芳的眼睛周圍塗上一層薄薄的消腫藥膏,「你這又是何苦呢?這是遲早要看開的事啊!」
她又怎會不知道?只是心不從己,自己明明叫心不准想,可心卻偏偏去想,她也只能對鏡苦笑。
曾幾何時,鏡中那個自信滿滿的太后成了為愛消瘦的女人?
才想著,小喜子就憂心仲仲的踏進門檻。
「昨夜,皇上確實上淑妃那兒了吧?」她佯裝漫不經心的問,因為她是太后,所以關心皇帝的「後事」
鏡子裡,她沒看錯-小喜子搖了搖頭。
她想忽略,卻沒辦法否認心底有簇雀躍的火一化正在有力的跳動著。
「那麼……他在哪兒?又做了些什麼?」她的聲立 裡聽不出」點情緒波動。
「他一直待在紫霞宮,與……與文大人秉燭夜談。」小喜子小聲回答,似乎很心虛。
「文大人?」她偏著頭思索,想著朝堂之中誰姓文。
「是今年的文狀元。」小喜子補充。
今年文武狀元的殿試時間訂在她腳踝受傷、偷懶不垂簾聽政時。
「看來這個文大人和皇上很談得來。」她沒漏看小喜子和紅秋、綠冬們交換了眼神;身處深宮數年,她怎會不知這些眼神中所隱藏的涵義。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吧,外頭的人是怎麼說的?」
小喜子、紅秋、綠冬沉默不語,只是專注地為她打扮。
「怏說!」她催促。
紅秋這才勉強開口:「外頭已傳得沸沸揚揚……說文狀元和皇上……嗯……嗯……」
「有龍陽之癖?」說完,姜永芳哈哈大笑起來,「這皇上真是聰明,演了一出還要再演一出。」她氣憤的推落鏡台上的胭脂水粉,心裡那股刺痛的感覺是什麼?
嫉妒?傷悲?李世英不可能有龍陽之癖,她曾深刻地體會到,不是嗎?
「太后,」小喜子擔心地喚著。
「沒事。」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重重的吐氣,緊緊握拳;她好想叫那個文大人離皇上遠一點,不要毀了天子的威嚴!
「太后?」
是綠冬的聲音,再度提醒了她的身份-太后;不是尋常女子,也不是他的妃嬪,她是太后,是他的「母親」
「上早朝吧!」
* * *
早朝時百官齊聚,卻少了左丞相、右丞相的身影,即使如此,早朝還是得開始。
簾後,姜永芳在皇帝開口、百官稟奏之前,率先出聲。
「這些日子以來,哀家臥病在床,無法議政,甚感愧疚。幸聞皇上主政,聽政認真,處置合宜,哀家深感安慰;經再三考慮,且思及皇上已長成,故哀家認為該是讓皇上親政的時候了。」
群臣靜默,目光游移。
她的目光轉向坐在龍椅上的身影-
李世英竟不耐煩的打著呵欠!
明明十分憤怒,可出口的聲音還是很平靜,她又說:「另外,哀家也想到皇室血統延續的問題;皇上登基已久,雖不乏嬪妃,但皇后之位虛懸,哀家想請皇上挑選一位妃子封後。」明明是那麼不願開口促成的事,卻還是輕易的從口中吐出,說出來之後,她不覺輕鬆,反而心情沉重,「皇上同意嗎?」
他沒有立即回答,只是緩緩轉頭望向簾後的她,一臉寒鷥。
「朕……倒是有個人選。」
彷彿一把利劍穿心而過,那些擁抱、那些甜言口蜜語根本什麼都不是,在緊緊抱住她的同時,他的心裡仍想著他的皇后人選。
「哀家想知道那人是誰。」她不能顯露一點妒意。
「那人的名字叫作……姜、永、芳。」他邪氣的對她一笑。
宮裡還有第二個姜永芳嗎?沒有,只有太后一人。
此話一出,群臣嘩然。
她也瞬間楞住。喝!皇上不但壞了腦袋,還瘋了嗎?!
「哀家是太后,不能當你的皇后。」古今中外,哪一國的太后曾降了輩分去當皇后?沒有!
「有律法規定太后不能當皇后嗎?」他說得悠哉。
「荒唐,」她怒喝,憤怒之外,更多的是惶恐。難道李世英真的要把他們之間的醜事公諸於世,讓她受萬人指責、遺臭萬年嗎?
「哦,哪裡荒唐?」他挖了挖耳朵,一 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他是故意要激怒她的,她得冷靜應對,不能自亂陣腳,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深深吸一口氣,她擺出嚴母的架式。「自古以來,太后等同於皇帝的母親,既是母親就不能成為兒子的妻室,明白嗎?」為什麼她得這麼認真的向一國之君解釋這種事?
「這種事……朕早就知道了,不過朕不認為這種舊規矩適用於我們。」他低頭看向訝然議論的群臣,朗聲宣佈!「太后不是朕的親娘,而且你不過虛長朕五歲而已。」
昏了!她要昏了……可為什麼她還沒昏,得清醒地目睹這一切?
「荒唐!」她再怎麼想,腦子裡也只有這兩個字。
他卻氣定神閒的白龍椅站起,佇立於丹墀之上,信誓旦旦的繼續宣佈:「大安王朝只有一後,不管是太后還是皇后,都是姜永芳。太后可以自己選擇,是要當太后還是皇后。」
「荒唐,」她只能吼得一次比一次大聲。
「臣以為萬萬不可。」劉御史再也受不了的站出來諫諍,「太后畢竟是先皇的皇后……」
對、對!繼續講下去。姜永芳在心中為劉御史加油。
「朕不在乎太后的過去,只要太后的未來。」他又說出爆炸性的告白。
劉御史楞了一下,「可這樣會讓大安王朝遭受其它國家的嘲笑……」
「得了,」李世英揮揮手,「大安王朝被嘲笑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多一樁又如何?愛笑就讓他們去笑,太過在乎會得不償失。」
劉御史無言以對,只能求救似的望向簾後,「太后……」
她還指望劉御史呢!難道文武百官中,就沒一個可以跟皇上講道理的人嗎?
〔不知百官對朕和太后的婚事意見如何?如果大家不反對的話,就請統統站著吧!〕他開心得笑瞇了眼。
剎那間,群臣動作一致的跪倒,大殿之上氣氛緊張,喘息聲此起彼落。
李世英氣黑了瞼,指著群臣破口大罵:「你們存心跟朕作對是不是?」
「太后!」劉御史抱著必死的決心道:「臣請太后繼續垂簾聽政,皇上年紀尚輕,有些事情考慮得不夠周全。」
「請太后繼續聽政。」群臣一致說道。
她仍不能卸下重擔嗎?他是故意演這場鬧劇絆住她的。
姜永芳氣得緊握拳頭、用力磨牙。
「信不信朕下令把你們全都斬了?」李世英頻頻跳腳,演得倒挺逼真的。
「請太后繼續聽政。」
且把皇上的叫囂聲當狗吠,把很有智能的太后留住才重要;百官都是這麼想的。
「朕親政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們這些老頭子全都趕回老家!」
「皇上,你鬧夠了嗎?」她突然開口,「身為君主應謹言慎行,聽聽你剛剛說了什麼,簡直是胡鬧!」
「哦!」他回頭望向簾後,「看來太后已有所選擇。」
他有給她選擇的機會嗎?沒有!
緩緩地自簾後王座站起,姜永芳看著群臣、看著他,再怎麼不甘心也只能打消讓他親政的念頭;但她不會妥協,絕不會。
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得到自由,一定!
冷哼一 聲,她轉身就走。
「哈!哈!哈!」
他得意的朗笑聲對她來說是一種羞辱。
* * *
「去死!」
匡唧!
一個瓷瓶被用力地砸向牆,碎成千片萬片墜落在地,加入同伴的行列成為垃圾。
瞧!又一個瓷盆被砸得粉碎。
「太后,這個行嗎?」小喜子努力地抱來一個大人高的花瓶。
「可以。」憤怒使人變得孔武有力,姜永芳大喝一聲,就把那個一人高的花瓶高舉過頭,用力砸向牆。
花瓶還沒碰到牆,就自動落地,成了碎片。
好喘!她改拿花瓶、海碗砸牆洩憤。
「母后!」淑妃、辰妃各自帶著宮女,捧來讓太后發洩的瓷器。「母后盡量砸吧!兒臣這邊多的是。」
她毫不客氣的拿過瓷器,繼續發洩。
該死的李世英!
「母后,消消氣,幹嘛跟皇上那種不講理的人計較?」淑妃笑著獻上她用過的瓷盤。
呵!李世英,連你的女人都不站在你那邊。
「就是呀,皇上就愛胡說八道、混水摸魚,母后別把他的話當真,這樣只會氣壞身子而已。」辰妃跟著獻上缺了一角的酒壺。
哈!李世英,原來你一點信用都沒有。
「混帳!」她怒吼出聲。
「母后罵得好。」淑妃、辰妃異口同聲地道。
「你們罵朕罵得挺高興的嘛!」
三個女人同時轉身,瞧見皇帝李世英就站在她們身後,他正悠哉的挖著耳朵,嘴角帶笑。
「不過……可以罵得好聽一些嗎?」
淑妃、辰妃心虛的後退數步,只有太后姜永芳毫不畏懼,她抄起一個花瓶丟了過去。
「啊!」
眾人低呼,目睹那個花瓶破空而去,不偏不倚的……掠過不動如山的皇上臉邊。
「看來你練習得還不夠哦!」他意有所指的說著,目光瞥向牆邊的那堆垃圾。
〔你……你……你……〕她指著他,怒氣沖沖的衝到他跟前,指著他的鼻子開罵:「你做人失敗啦!」
〔是嗎?〕他斂起笑容,目光往下移,停在她的肚子上,〔看來朕還得多加努力。〕
她豈會不知他話中的涵義。
「下流!」她一巴掌揮過去,發出響亮的聲音。
啪!
「啊!」眾人倒抽一 口涼氣。
太后打皇上,還是打已經長大的皇上,代志大條了!
被打偏臉的李世英轉過頭來,冷冰冰、陰森森的目光直瞅著她,「姜永芳!」
她高傲的挺胸,「有種就把我殺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重、緊張、恐怖,誰都無法預料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
突然,他笑了,色迷迷的摸了一下姜永芳的臉頰,「你絕對可以深刻體會到朕到底有沒有種。」
「無恥,」她尖聲大叫,抬腳就要踹過去。
「母后!」淑妃、辰妃急忙拉住她,「不要氣,冷靜、冷靜。」
她冷靜不下來!
「我跟你的梁子結定了!」
他拉了拉衣服,輕鬆地說,「可不是嗎?這個結還是死結呢!」
「你別以為你能稱心如意,要是如了你的意,我就不是太后!」
他笑咧了嘴,「當然,你成了皇后嘛!」
「放屁!」姜永芳快氣瘋了。
「皇上,你就不能修點口德嗎?」淑妃哀怨地望著他。
「皇上,你怎能把歪主意打到母后身上?」辰妃無奈地搖搖頭。
「你的心裡還有倫理嗎?」姜永芳厲聲質問。
他兩手一攤,「沒有。」
三個女人同時傻了眼,只見他走到太后跟前,抓住她的肩膀,沉聲宣告-
「所以……芳兒,你就認命吧!」語畢,他的唇堵住她的小嘴。
「天!」眾人驚叫一聲,手上那些贊助太后洩憤的瓷器全掉落在地。
除了小喜子、紅秋、綠冬低頭歎息之外,所有的人全看傻了。
姜永芳也傻了,她杏眼圓睜,腦袋裡亂轟轟的;這……李世英竟敢當眾輕薄她!在他的妃子面前、在她不熟識的宮女面前……她的名節徹底毀了!
他稍稍離開了她的唇,笑瞼著她,「芳兒,你輸定了。」
她這輩子還沒輸過!在沒來得及想清楚之前,她已經下意識地出手了;只見她突地蹲下身子,抓住他的大腿往上一抬,使出一記過肩摔,重重的摔昏他。
* * *
「這是他自找的,怪不得我。」姜永芳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可是滿心的愧疚仍揮之不去。
她竟然傷了皇上,皇上若有個萬一 二市位誰來繼承?大安王朝誰來統治?
諸位皇子、公主都各奔天涯去了,就算要找也找不回來;就算找得回來,他們也不會有心治國。眼前唯一可以指望的人只有李世英-一個壞了腦袋的瘋皇帝!
煩死了……她仰頭灌進烈酒,遙敬天上明月,暗咒在天上的先皇-老好巨猾的老狐狸!你分明是想害死我、累死我!
「芳兒好雅興。」
「喝!」她猛然回頭,竟看見李世英就站在她身後的柱子旁,眼眸帶笑、衣襟半敞。
真是色膽包天!她又灌了一 口酒。
「飛雲宮外的禁軍在幹什麼?」幾百名士兵竟擋不住他?他有絕世武功嗎?
「朕是皇帝嘛!」他聳聳肩,「走到哪兒,哪兒就開一條路。」
他倒是很懂得如何利用本身的優勢嘛,可惡!
「三更半夜,你來這裡做什麼?」
「何必明知故問?朕來找你一起睡。」
「作夢!」她先把手上的酒壺往他的頭丟去,接著抽出綁在腿邊的匕首,對他喝道:「哀家決定從今以後不再收容你這個壞孩子,要睡去別的地方睡!」
「朕偏不走。」他從容地走近她。
「走開!當心哀家傷了你上哀家的架式可不是擺好看的。」她狠狠地說。
他頓了一下,「朕相信你的確有兩下子,不然何以在民間過了那麼久的日子,還能保持清白之身等著朕?」
他竟然調查她?哼!查就查吧,她的過去沒有污點,只有一段段的傷心回憶。
「拜那些市井流氓所賜,我的爪子可利得很!」她揮了揮匕首,增加氣勢。
「朕相當感謝你為了朕這麼潔身自愛。」他又向她走了過去,似乎完全沒看到她手上的匕首。
「這就讓你瞧瞧哀家的厲害!」纖手舞動銀光閃爍的匕首,凌厲的向他刺去,她不忘大喝一聲加強效果:「讓你痛死!」
風冷冷的吹過……
「芳兒,繼續呀!」他低頭看著抵在心口上的匕首,不動如山。
她咬牙抬頭,「你怎麼不閃?」
他笑,「芳兒,你下得了手嗎?」
她氣得將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信不信我殺過人?」
「信。」他還是一副不怕的樣子,「能死在芳兒手上,朕作鬼也風流。以後大安王朝就麻煩太后多費心了。」
卑鄙-.在這當頭拿國家來要挾她。
「朕明白,在太后心裡國家永遠排在首位,朕永遠屈居於下;不過只要芳兒待在朕身邊,朕甘之如飴。」欲伸手擁住她的肩膀,卻被她躲開,他露出了沮喪的神情。「唉!朕好遺憾之前浪費了許多時間,只因朕把你想成壞女人;直到那夜幫你找紙鳶,朕才知道自己看錯你了。」
他逼近她,匕首在他的脖子上割出血痕;但他仍不懼怕,繼續靠近她。不得已,她只好趕緊把匕首抽開,他就這麼順勢地用力抱住她。
「芳兒為了國家,絕對不會傷害朕;芳兒不知道為了什麼,打算燃燒生命保衛國家、保護皇室。朕好感動,忍不住就喜歡上你了。」
她僵住了。
他喜歡她?口舌發乾、心兒亂跳,千想萬想也想不到,這冤家竟然喜歡她,不是為了他娘的仇而折磨她。
「芳兒可有一 點喜歡朕?哪怕是一 點兒也好。」
百感交集、五味雜陳,心驚的她無話可說。
「朕太喜歡你了,所以朕決定要把你這嚮往自由的紙鳶緊緊拉住,到死都不會放開,不擇任何手段。」
什麼?她有沒有聽錯?她的頭皮突地發麻。
「所以……你死心吧,乖乖地留在朕身邊,當朕的皇后。」
「混帳!」姜永芳一腳踩上他的腳,趁他吃痛時再補一腳,這一腳改踹他的肚子,接著把他踩在地上,鄭重聲明:「皇上,哀家是太后,不是普通女子,你可別搞錯了。」說完,她轉身就走。
「不准走。」
誰鳥他呀!
「你今晚要是敢離開朕的身邊,朕就死給你看。」
嘖!拿死威脅她?小孩子。
「不信你轉頭看看,看朕是不是說到做到。」
她的腳步一停,頭不由自主的緩緩轉過去,心頓時涼了、冰了;不知何時,他竟撿起地上的酒壺碎片往手腕劃去,鮮血正汨汨地流個不停。
「你瘋了嗎?」她驚叫,跑過去抬起他的手,緊緊按住傷口。
「是呀!為你瘋狂。」
她怕!好怕這樣瘋狂的愛,他的愛太激烈、太沉重,她負荷不了。
「來人呀,宣御醫……」
未出口的命令被他的手摀住,只見他炙熱的雙眸緊盯著她。
「在療傷前,讓朕好好愛你一回。」
杏眼圓睜,她拉下他的手,「你會死的。」都受傷了,他還想著那檔事!
「小傷,死不了的;可若你不答應,這道傷會更深。」他又去拾酒壺碎片。
「等等,」她叫,絕望的閉上眼睛,深深吸氣。
「太后,」門外,小喜子擔憂的問:「有事吩咐嗎?」
「芳兒如何決定?」
「好。」她無奈地回答,顫抖的手伸向腰帶,在他灼人的目光下緩緩解開。
「太后!」門外,小喜子仍未離開。
「宣劉御史秘密進宮。」拼著最後的理智,她下了命令,旋即被他扯了過去。
他粗暴的撕碎她身上的衣裳,將她捲進瘋狂的愛慾漩渦……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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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方過,二人仍喘著氣,李世英眷戀的手在姜永芳赤裸的背上游移。
他嗓音低啞的在她耳邊低語:「芳兒,如果我們能每天這樣……該有多好?」
她疲憊得不願多說什麼,任他舔吮她的耳垂。
「太后,劉御史到。」門外,小喜子公式化的稟奏。
太后二字提醒了她的身份、她的責任。
「可以療傷了吧?」她悶悶的問。
「不急!讓他等,我們可以再來一次。」
她轉頭,面對一臉幸福的李世英,她磨磨牙,再磨磨牙,低聲說道:「君無戲言。」
他微笑,「在你面前,朕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
放屁!
她手一揮,手刀摔不及防的砍向他的頸後,任他暈倒在自己身上;既然多說無益,乾脆打昏他還比較省事。
冷哼一聲,姜永芳自他的身子下鑽出,她拉起絲被蓋住他赤裸的身子,然後穿上衣服,遮蓋滿身的吻痕。
披散長髮的她緩步來到門邊,沉聲喚道:「劉御史、劉大人!」
「太后。」門外,劉御史恭謹地響應。
在知道她的不堪後,劉大人還能維持同樣的態度嗎?她很快就會知道答案。她苦笑,「哀家有事想請你幫忙,但請你務必保密。」
「微臣絕不洩露。」
她一推開門上 即瞧見老邁的御史震驚的表情;也難怪!身為太后,她還不曾衣著凌亂、披頭散髮地接見過任河人。
自嘲一笑,她朗聲道:「首先,請你先幫裡頭的皇上療傷。」
「皇上這麼晚了還在飛雲宮?」劉御史不敢署信地低叫。
她沒有一止即回答他,轉頭看向一臉愁容的小喜子、綠冬、紅秋,她對他們苦澀一笑。
「放心!沒事。小喜子先進去幫皇上穿衣服,綠冬,麻煩你收拾地上的那一團亂;紅秋嘛……你去酒窖,給哀家拿一壇最烈的碧雲天來。」最後她才對驚疑不定的劉御史說道:「劉卿,你猜得沒錯,哀家與皇上暗度陳倉已久。」
* * *
晚風淒冷,卻吹不去姜永芳一身的燥熱,剛被激烈愛過的身子還很敏感,感覺著衣裳摩拳肌膚的觸感、感覺著李世英留在她體內的溫暖正緩緩竄動著。
真骯髒的身子啊!
「哈!」慘笑一聲,她用力地拿起酒罈,大口灌進濃烈的碧雲天。
酒入愁腸,愁更愁。
「太后……」劉御史來到飛雲宮的露台,走近她。
「皇上的傷勢如何?」她的語氣還算平靜。
「皇上的傷勢並無大礙,經微臣包紮後已經沒事了。」
「是嗎?」眼眸一瞇,她霍然對飛雲宮裡喊:「小喜子!把他給哀家架回紫霞宮,免得留在這裡礙眼。」
裡頭傳來一聲「是」,劉御史再回頭,只見太后猛灌烈酒,已失去平日的從容冷靜。
他一向欣賞的年輕太后,到底發生了何事?
「太后與皇上是兩情相悅嗎?」劉御史斗膽地問。
見她沉著臉,悶悶的喝著酒,劉御史知道答案了。
〔皇上常常寵……臨……加害大後嗎?〕
她呵呵的低笑數聲,「劉卿,你這'加害'二字用得極好!」仰頭望月,長歎一聲,她續道:「恨就恨他是皇上,縱然他一再加害哀家,哀家卻拿他沒轍;一不能殺,二不能罰。」
劉御史同情的望著她,可以理解她的感受;皇上的瘋癲狂妄是有目共睹的,被他纏上……很可憐。
「太后要如何處理此事?」想必太后已經有了決定,才會在深夜召他進宮,讓他知悉這件駭人聽聞的事。
「哀家早已沒有資格當太后。」她堅決的看著劉御史,聲音異常平靜地道:
「明日早朝,哀家希望你聯合群臣上奏,哀家要你們奏請廢了太后,因為太后淫亂宮廷、亂了綱常倫理。」
劉御史倒抽一 口涼氣,「太后想死?」
她苦笑,「哀家一死,皇上就能停止這份不正常的愛戀,一切就能恢復正常。」這是她的期望。
「但、但這樣一來,誰……誰來阻止皇上為非作歹?」一想到無人可管的皇上,劉御史就覺得心驚膽戰。
她歎了」口氣,又喝了一 口酒,落寞的回笞:「哀家也不知道。」
「太后,請你負起主貝任來。」
她眼一瞇,滿腹委屈地叫道:「你還要哀家怎麼負責?就算是哀家勾引他,哀家以死謝罪還不夠嗎?難道你要哀家繼續以太后的身份跟皇上行……苟且之事嗎?」
「不!微臣不是這個意思。」劉御史抹去一臉冷汗,老叩叩的腦袋轉得很慢,雖然想不到辦法,不過他知道,大安王朝失去了這個太后是非常大的損失,足以動搖國本。
「這是唯一的辦法。」她一邊揉著發疼的額際、一邊喝酒,「就這麼辦吧!你們得逼皇上把哀家這個太后處死。」
大安王朝不能失去太后呀!
劉御史一邊想辦法,一邊皺著眉頭看著她喝悶酒;良久……
「太后,別喝這麼猛,傷身。」
「都要死了,誰還管傷不傷身。」
也對,可是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劉御史想了半晌才突然想到。
「太后,你這樣喝,有可能傷了你腹內的龍子……」
「不可能!」她斷然喝道,「哀家有定時喝防患未然的藥。」而且還是那個傢伙親手喂的!想來就好笑,他拚命的在她身上撒種,卻又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親手殺了他的龍子。
劉御史還是不放心,「讓微臣幫太后把把脈,或許事有意外。」
「不會有意外。」她相信小喜子他們。
「微臣可不想害了王室血脈。」劉御史苦著一張臉。
「算了,你替哀家看看吧!」她伸出手,「讓你奏請殺哀家時也可以安心一點。」
可劉御史把脈時的神情很凝重,眉頭深鎖,看得她心兒狂跳,趕緊再灌一口酒壓驚。
「沒有吧?」她屏息問。
劉御史抬頭,眼裡閃著淚光。
「告訴衷家,哀家沒有懷了那混帳的種!」她激動地尖叫。
劉御史突地向她下跪,興奮稟奏:「恭喜太后、賀喜太后,你有喜了!」
〔不-會-吧?〕
她頓時覺得天旋地轉、渾身無力,酒壺掉落渾然不知。
「這下皇上有後了,太后再也不用擔心王位無人繼承……」
聽不見劉御史高興的胡一一一一*亂語,姜永芳楞楞地想著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她有定時喝藥,小喜子他們也不會背叛她,唯一有可能作怪的,只有那個喜歡餵她的……
「李世英!你設計我-」仰天長嘯,憤怒的身影狂奔,姜永芳奔出了飛雲宮。
「太后,別跑這麼快,等等呀!」
$ $ $
「李世英!」
是太后的聲音?小喜子停下腳步思索,也只有太后敢直呼皇上的名諱。
「等等。」小喜子叫住了協助他攙扶皇上的侍衛,一轉身就瞧見了一抹雪白的身影快速奔來,已然踏上曲橋。
小喜子訝然地張大了口;突竟發生了何事?太后怎會氣得顧不得儀容不整就跑出飛雲宮?
「李世英!」姜永芳咬牙喚,越過了小喜子,直接抓住李世英的衣襟用力搖晃,「李世英,你給哀家說清楚!」
「嗯…!」他頭一偏,繼續昏睡。
「混蛋,」她氣極了,索性把他往後一推,推落橋下,落進池裡,「你去死好了!」她恨恨地大叫。
「皇上!」
震驚的鉅子們,擔憂的伏在橋邊。
「皇上,你沒事吧?」
「是哪個混蛋搞的鬼?」橋下傳來李世英憤怒的聲音,顯然及時清醒、生命無恙,「想找死嗎?」他又吼。
真是長命的混蛋呀!她低頭瞧,不滿的發現御池的水竟然只到他的胸口,沒事長這麼高幹嘛?氣死人了,
「李世英,你給哀家上來!」她喊。
「太后!」他慢慢的走向岸邊,〔你的聲音聽起來怎麼這麼生氣?〕
她何止氣,她簡直氣瘋了!沒多想,她伸手抽出身一旁侍衛腰間的佩刀,氣呼呼的下橋走到池邊。
「太后,你要做什麼?」小喜子擔心的問。
她一把揪住李世英濕淋淋的衣襟,然後將大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小臉湊近他的,「老實說,你喂哀家喝的是什麼藥?」
「補藥。」他不懼不駭的答,「真正的補藥。」
果然是他設計的!厲眼一瞇,她再問:「什麼時候換的?」
「第三天,朕拿了紅秋、綠冬不要的藥渣去問太醫。」他的眼眸望進她絕望的眼睛,悄聲說:「芳兒,你真令朕傷心,你不是最想要朕的孩子嗎?」
「不是這種方式。」她要的是別的女人為他生的孩子。
「這樣最好。」他的視線往下移,停在她的小腹上,表情突然洋溢著季一幅,「看來朕的努力沒有白費,太好了。」
一點都不好,太后怎能生下皇帝的孩子?不但貽笑大方,還會遺臭萬年,不如讓她死了吧!
不由分說地將他往後一推,令他再度落水,她突地將大刀一抬,就要往脖子抹去。
「芳兒!」李世英大喊。
她閉上眼睛,再無留戀。
「芳兒!」這一聲他喊得特別激動。
是誰撞倒她的?是誰用力抱住她的腰?
「放手,放手!」她掙扎,怒目瞪著背後那個身穿官服、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少年,「哀家命令你放手。」這小子居然打掉她手中的大刀,讓她無法尋死。
「微臣不放,死都不放,微臣絕對不讓太后尋短。」
這一拖延給了小喜子反應的時間,他衝了過來,把地上的大刀踢得老遠,同其他人一起跪了下來。
「太后請保重玉體。」
「太后!」劉御史匆匆趕到,「你做了什麼事?」
「太后想拿大刀自刎。」緊纏著她不放的少年大聲說明。
突地,淚水竄出她的眼眶;她連死都不行嗎?連一點好名聲都不願留給她嗎?
「芳兒!」李世英又爬上岸,沉痛的出聲。
抬起淚眼望向他,她心痛地嚷道:「我-恨-你!」她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他。
彷彿沒聽見似的,他走向她,抱住她。「芳兒,你怎能這樣對朕?朕不許你離開,一步都不許。」
他勒得她幾乎斷氣,卻依然勒不住她的聲音。
「我恨你!」
「朕知道,妳一直都恨朕,因為朕,你爹一家人才會被誅殺殆盡,更何況現在……」
「錯了!」她想推開他卻推不開,乾脆在他耳邊大吼:「他們會死,是我要他們死,是我和先皇談好的條件,代價是守護這個國家。」她淒厲地笑著,「想不到吧?現在你應該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了;我不但不孝,還殘忍至極,我連姜家褕褓中的嬰兒都不放過。我要他們全都後悔錯待了我和我娘,結果……哈哈!」她狂笑了起來,「我得到報應了,這就是天譴,你們聽清楚了嗎?這是天譴!」
「夠了,芳兒,不要再說了。」他緊緊的抱住她。
還不夠,她要天下人都知道她的邪惡,「你們盡可以把今天的事說出去,尤其是劉大人,你給我一字一字地照實傳出去。」務必署她於死地。
「前右丞相姜成是因叛國罪被捕,叛國本就該滿門抄斬。」那名少年站到她面前,很肯定的說著。
她瞪著少年,不悅地道:「那是先皇捏造的!」
「不,罪證確鑿。」少年非常確定。
她才不信,「這乳臭未乾的小子是誰?誰准你三更半夜在宮裡亂晃?」
「微臣文征才。」
他是今科文狀元,傳聞與皇上過從甚密的人?姜永芳瞇著眼打量他。
「是朕准他隨時進出皇宮,今晚幸虧有他在,不然誰能及時阻止芳兒狠心自刎?征才,謝謝你,要不是你,朕就要失去最寶貴的芳兒了。」
「哪裡,微臣只是略盡薄力。」
文征才,哼!她記住了,他是排在李世英之後,她第二恨的人。就算做鬼,她也要文征才夜夜做惡夢。
她的目光移向劉御史,口氣既絕望又無奈,是說給自己聽,也是提醒劉御史。
「這種情況不能繼續下去,必須趁早解決,不擇手段。無論如何,王室的尊嚴……」
她未說完的話竟被李世英吞進熱唇中。
「嗯……嗯……嗯……」她拚命掙扎,用力槌打他的胸膛都沒用,他就是不放開她,淚眸中映入的是劉御史呆掉的臉。
這下子劉御史也該明白,唯有她死,才能結束皇上對她瘋狂的癡戀吧?
「芳兒……」他終於肯稍稍放開她,「何時朕才可以變得比國家重要?」
她推開他,冷漠的轉身,一步步遠離他。
今晚死不成,只好回去等死。
「芳兒!」他在她身後大叫,「你都有了朕的骨肉還不放棄嗎?太后之位真的值得你捨棄幸福?」
她的人生裡本來就沒有幸福,本來就沒有擁有過,何來捨棄?唯一擁有的自尊與驕傲都讓他摧毀了,她更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越過劉御史之際,她輕輕地說:「不要教我失望,拜託了。」語畢,她毅然決然地走開了。
「芳兒,不准走!」李世英跑過去,將她攔腰抱起,「要去哪兒?朕陪妳。」
她厭煩的閉上眼、轉過頭。「走開。」
「朕絕不走開,你死心吧!」
她的心是死了,好吧!隨他去,反正她也阻止不了;不過……幸好她很快就可以解脫了。
「回飛雲宮嗎?」
見她不答,他就當她默認了,邁開腳步往飛雲宮走去。
劉御史心亂如麻的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如果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該有多好?偏偏一個是太后、一個是皇上,老天真是捉弄人啊!
「敢問劉大人,太后有何打算?」
劉御史回頭看向這個才十五歲就得了狀元的文征才;唉!少年哪知愁滋味?說給他聽只是浪費口水與時間。
文征才賊賊一笑,「劉大人不想說無所謂,但晚輩想說說皇上的打算,劉大人想聽嗎?」
* * *
東方剛露魚肚白,朝霞金輝映窗台。
姜永芳神情木然、兩眼無神地倚在床畔,任李世英拿著銀梳替她梳理秀髮,他很溫柔,可他愈溫柔,她就愈心痛。
「芳兒……以前是朕愚蠢,錯認你壞,但現在朕什麼都知道了。朕知道妳善良、正直,你為國家費盡心力、為朕傷透腦筋,更因朕受盡了委屈;不過你放心,朕以後會好好補償你,不再讓你這麼累,朕與你一定會有很幸福的未來。」他的手撫上她的小腹,並在她耳邊低語:「跟我們的孩子一起。」
見透明的淚水溢出她的眼眶,他伸舌舔去。
「別想太多,相信朕,朕會處理。」他心疼的輕觸她的臉頰,「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朕的娘不是因妳而死,妳的家人也不是因朕被殺,這一切全是先皇的安排,所以算了、罷了,好不好?」
她依然無語。
見狀,他長歎一聲,「芳兒,你要折磨自己到什麼時候呢?只要妳不在乎,世人的眼光能傷你分毫嗎?只要你認為自己行得正,律法禮儀又算得了什麼?更何況權勢給了我們自由,我們可以把錯的律法改成對的,可以把白的定成黑的。芳兒,自由不一定要在宮外才能找到,不一定只存在於平民百姓的身上;你能委屈一點,跟朕享受這種自由嗎?」
她抬眼望他,「你的口才挺好的。」挺會扭曲事實、強詞奪理。
「芳兒,你終於肯跟朕說話了。」他高興得擁緊她。
她沒掙扎,反正他再也沒機會對她亂來了。
倒是一旁的紅秋和綠冬看不過去。
「皇上別抱得這麼緊,別忘了太后現在的身子……」
「對哦!」他這才急忙鬆開,「芳兒,折騰了一整夜,你不閉上眼睡一覺嗎?」
最後一個黎明,睡過頭就可惜了……
「小格子送龍袍過來了嗎?」她無精打采的問。
「還沒,不過你放心,為了你,朕會乖乖上早朝,而且保證不胡鬧,所以你留在這裡好好休息一下,如何?」
今天可是她最後一次垂簾聽政,怎能不去接受眾人指責?
「我要上早朝。」
她已喪失當太后的資格,再也不能以「哀家」自稱了。唉!
「可是妳的身子……」他好擔心呢!
她猛然掙脫他的懷抱,不悅地叫嚷:「我說要去就是要去!你要是阻止我,我……我……我立刻就咬舌自盡!」
他的臉色突地刷白,良久才妥協的歎氣,「朕知道了,去就去吧!現下朕已經被妳吃得死死的。」
做賊的喊捉賊!被吃得死死的人是她耶!
「報!小格子送龍袍。」小格子從紫霞宮帶來了龍袍。
該來的總是會來……「紅秋、綠冬,把我的後袍取出來。」
「皇上、太后,不好啦!」小喜子匆匆地衝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嚷著:
「大殿上沒有一個官來上早朝,統統不見了!」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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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果真空空蕩蕩,一個官員都沒有。
姜永芳在簾後思忖著百官罷朝的原因……會是因為她嗎?
「啊!真是一個輕鬆的早晨。」李世英竟懶懶的在龍椅上打了個呵欠,悠哉的伸手邀她,「芳兒,難得今天放假,我們一起回去睡吧!」
聞一一吉,她氣得全身發抖;天要亡大安王朝嗎?竟讓這麼不正經的男人當皇帝!
聽政以來第一次,她跨出珠簾,為的是衝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耳朵,怒聲教訓:「你這個皇帝當得太失敗了,你看看大殿之上上然沒有一個官員上朝與你議政,這樣的你要怎麼治理國家、照顧萬民?你給我好好反省!」
「哎呀!芳兒,你別這麼緊張嘛。」他也沒試圖掙開,只是陪笑臉,「一日不上朝,亡不了國的。」
聽得她火大地加重手勁,「你身為一國之君,竟敢說出如此不負責任的話。」
他的臉扭曲了起來,「輕點、輕點,會痛呀!」
呻!她的心更痛,竟然無法教好一個皇帝,「說,你錯在哪裡?」但她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只能做多少算多少。
「朕錯在……錯在心不在焉,隨便行事。」
很好,至少還有自知之明…….
「那你該如何改進?」
他的眼珠子骨碌碌的東轉西轉,「朕以為……上早朝乃君臣每日必做的大事,然而這些大臣竟然不把上早朝當成一回事,為了警惕他們,朕以為這些大臣理當……問斬。」
她立刻賞他一記爆栗,「荒唐!群臣乃國家棟樑,百姓是國家之根本,你毀了棟樑,勢必壞了根本,如此一來國家一定滅亡,你這個君王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說得好。」
劉御史的聲音?她楞了一下,緩緩轉身;該死!這些官員什麼時候悄悄上殿觀賞她教訓皇上?
陡然放開李世英泛紅的耳朵,她訕訕的往簾後走去。「不好意思,讓愛卿們見笑了。」
「那……可以上早朝了吧?」李世英也不等百官響應就逕自站起來,指著那些尚未下跪行禮的臣子們破口大罵,「好大的膽子!竟敢讓朕等你們,不管有什麼理由,你們遲到就是不對,犯了錯就要接受懲罰,所以朕決定……」
「皇上,閉嘴。」姜永芳的聲音從簾後傳來,以不容抗拒的氣勢命令:「回去坐好。」
李世英撇撇嘴,彷彿想再說些什麼。
「皇上,這裡還有哀家這個太后在。」
聞言,他只好摸了摸鼻子,回龍椅坐好。
須臾,皇上身旁的小格子朗聲道:「早朝開始!」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百官一如往常地跪拜行禮。
李世英也一如往常的道:「有事稟報,無事退朝。」
但今天,姜永芳知道會有所不同,她猜測百官之所以遲到,是為了商議如何奏請處死她這個太后。很好!該發生的總是會發生;只是……怎麼遲遲無人發言?尤其是劉御史,頭似乎垂得老低。
珠簾相隔,她看不清底下臣子的表情。
算了,就讓她助劉御史一把吧!
「既然沒事,那就……」
〔劉御史、劉大人!〕她朗聲打斷皇上的話,〔告訴哀家,今早你們為何集體遲到?〕
「臣……微臣們……熬夜開會。」
「開什麼會?」因為心已死,所以即使知道是條死路,她也走得心平氣和。
「商議……商議……」
「但說無妨。」她已有接受指責的心理準備。
劉御史陡地跪了下來,叩頭稟告:「臣等請太后受封皇后。」
啥?她……她沒聽錯吧?
「請太后受封皇后!」群臣動作一致地下跪叩頭,王太后受封皇后!」他們一遍遍的重複著。
她震驚得站了起來,眼前一片黑暗、呼吸困難;這……這不是之前說好的呀!
「哈哈哈!」李世英放聲大笑,龍心大悅,「諸位不愧是朕的愛卿呀!竟願成全朕心之所願,太好了!哈哈哈……」他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邊去了。
她緊緊抓住衣襟,不敢置信;劉卿怎會建議這麼荒謬的事情?發生了何事改變劉御史的初衷?
「劉大人,你這樣做對得起哀家嗎?」她痛心疾首呀!
〔太后!〕劉御史抬起老淚縱橫的臉,「大安王朝需要你,英明果斷的你是大安王朝不可或缺之人,老臣寧願你成為皇后繼續輔佐皇上,也不願見你變成屍體。」
「更何況……臣等以為只有太后才能治得了皇上,剛剛大家都瞧見了。」文征才抬起頭大聲稟奏。
這麼說來,今早百官遲到是一出安排好的戲,為的是觀賞她教訓一國之君的表演。
屈辱的感覺湧上心頭,她恨恨的瞪向李世英,本以為會看到他得意非凡的表情,卻出乎意料的望進一雙深情的眼眸。
「芳兒,你怎能辜負群臣的美意還有朕的萬般柔情?」他將手伸向她。
她跟艙地後退,堅定的搖頭,搖得滿頭珠翠叮咚作響。
教她怎能接受?她有身為太后的尊嚴,怎能接受降格為皇后的安排?她怎能接受天下人,乃至後人的恥笑?
「不!」她艱難地說道:〔哀家……寧死不屈。〕
他的臉龐顯露失望的神情,「那你要朕的孩子怎麼辦?你要那個孩子當朕的皇弟、皇妹嗎?」
聞言,她一陣頭暈;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只知道……
「哀家承諾過要守護大安王朝、要維護皇家的體統、要輔佐皇上治國、要協助三位皇子得到幸福……哀家不能當皇后,哀家承諾過的,要守護……」
他把她自簾後拉了出來,手指點住她的朱唇,痛心的說:「夠了!朕都知道,你承諾過要為國家犧牲,但你呢?你的幸福怎麼辦?」
「不需要。」她恍惚的掃了他一眼,再看向一臉感動的群臣,眼前的景象左右搖晃中,似乎……似乎……
「妳需要的。」他用力地抱住她,不顧她的掙扎,激動的說:「你的幸福朕給你,你的承諾,朕一定幫你實現。」
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此刻,她腦海裡浮現的是先皇纏綿病榻的影像--
芳兒,你就像朕的女兒一樣,你比朕的每個孩子都優秀,所以別教朕失望!大安王朝的存亡都在你手上,記住你的身份,別教朕失望……
「哀家是先皇的皇后,是皇上的母后。」她堅定的說。
「不!妳不是,妳是朕的皇后。文征才,宣趙匡趙相國上殿。」
趙匡?
「你作啥找他上殿?」她不解的問,眼睛眨呀眨地。
「芳兒,朕是一國之君,有什麼不瞭解的事,當然可以下令徹查。」李世英在她耳邊心疼地低語:「幸虧朕有去查,不然朕不會知道你的可憐、你的辛苦,還有……妳的勇敢。」
酸澀的感覺溢滿她的胸口,竄向鼻端;終於……這麼多年過去,終於有人這麼拚命地去瞭解她,還設身處地地為她著想,用盡心機只為擁有她,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就可惜……
「為什麼你是皇上?」淚珠滑落蒼白的臉龐,她再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也沒辦法再面對他的深情,只好閉上眼,佯裝什麼都看不到。
「拜見皇上、太后。」
就連如父親般待她的趙匡已來到眼前,她也懶得睜開眼,只想偎在李世英的懷裡,什麼都不說、不看、不聽、不想。
「趙相國,你與先皇是多年好友,所以你應該知道有關太后的事,請你詳細地告訴大家,太后和先皇的關係。」
趙相國不可能說的,他怎麼可能當眾說出他是先皇的愛人……
「老臣有遺詔。」
遺詔?
她疲憊的睜開眼,在已經發生太多意外的現下,她不意外的瞧著趙匡拿出詔書。
「念出來。」李世英命令。
「奉天承運,皇帝詔日。朕立姜氏永芳為皇后,是為大安王朝培育治國良才,望其輔佐朕的皇子世英永治天下。望皇子世英終有一日知悉朕的苦心,不再荒唐嬉戲,珍惜朕為其遴選之妻姜氏永芳……」
聞言,姜永芳與群臣皆倒抽一 口涼氣,震驚不已。她是先皇為皇上遴選的妻子?
趙匡不顧大家的反應,繼續念:「朕視姜氏永芳為女,未曾臨幸,倘若皇子世英欲迎之為皇后,朕遺命廢太后姜氏永芳,貶為平民。欽此。」趙匡收起詔書,看向她驚疑不定的臉,笑道:「事情就是這樣。永芳,這麼多年來,辛苦你了。」
震驚已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腦袋嗡嗡作響的她頓悟了一件事:先皇在好久、好久以前,就安排好要她這麼丟臉。
為什麼?就為了她威脅過他,要把他和趙相國在一起的事情說出去?真是小心眼的皇帝!
「太……太過分了!」
再也受不了刺激的她,就這麼昏厥在李世英的懷裡。
「芳兒!」他接住她軟倒的身體,焦急地呼喚。
「太后!」群臣驚呼。
「皇上,可否讓微臣幫太后看看?」劉御史自告奮勇。
「快上來。」
於是劉御史步上丹墀,伸手探向她的手腕……眉頭緊皺。
「如何?」李世英焦急的問,神情中有著誰也不能否認的關愛。
「不礙事,只是受到了刺激,一時無法接受才會這樣,太后只要好好休息幾天……」
李世英垮下俊臉,「你剛剛叫芳兒什麼?她已經不是太后,而是朕的皇后,你方才沒聽見先皇的遺詔嗎?!」將她攔腰抱起,萬般疼惜的擁在懷裡,他的厲眸掃視群臣。「從此以後,姜永芳不再是太后,而是朕的皇后,知道嗎?」
群臣頻頻點頭,沒人反對,唯一會抗議的人正乖乖的偎在他的懷裡,所以無人可以阻止他。
李世英的嘴角得意地上揚,「召告天下,廢太后姜氏永芳,冊立皇后姜氏永芳,冊封大典由禮官擇吉日舉行。」他很理所當然的抱著她坐回龍椅。
「皇上!」群臣驚呼,不敢相信皇上竟把不省人事的「皇后」放在龍椅上,與皇上並肩坐著。
「皇上,這樣不合體制。」回到群臣行列中的劉御史,不能苟同地出聲。
李世英的眼一瞪,「太后變皇后就合體制了?」
群臣無話可說,只能不安的互望,只有趙匡含笑以對。
啊!他的先皇真的很有眼光。
「既然你們可以接受一樁不合體制之事,就可以接受另一樁-朕打算以後都與皇后一起上朝主政。你們都知道她的聰明才智足以當君王,要不是她是個女子,恐怕你們早已廢了朕,擁戴她為帝,不是嗎?」
這個……他們的確如此想過。
他寵溺的輕撫她蒼白的臉頰。「要不是她沒有野心當皇帝,朕早就死了。針對這一點……」他看向趙匡,「朕的確該謝謝你和父皇,可是這種安排很惡劣!朕最初知道時,真恨不得把父皇從皇陵裡挖出來罵一頓。」
趙匡呵呵一笑,「相信皇上這麼做先皇會很高興的,先皇總說你這孩子與他不親,沒跟他吵過架,也不會向他撒嬌。」因此先皇相當討厭李世英這個老愛裝模作樣的皇子,所以才會把最麻煩的帝位傳給心機最重的他。先皇這般費心的設計只有他趙匡一人知道,為了一一將先皇的計畫點破,他才苟延殘喘至今,不然他早追隨先皇而去。這是先皇的殘酷,也是先皇的貼心。
聞言,李世英只是微微一笑,「趙相國,請至飛雲宮一趟吧!皇后醒來,一定想和你好好談談。」
嗯……也該是把事實真相告訴芳兒的時候了。
* * *
荒唐!這是姜永芳腦子裡唯一的想法。
這對皇帝父子把治理國家當成玩遊戲,視綱常倫理為無物,太過分了!兒子好,老子更奸!
「你們果然如先皇所料,日久生情。」趙匡喝了一口茶,撫著灰白的鬍鬚微笑。
她瞪了趙匡一眼,「趙相國,沒想到你竟和先皇狼狽為奸。」
竟故意先立她為后,再立她為輔佐李世英的太后,為的就是要他們日久生情。
太亂來了!
可是……似乎又有點不對!先皇因為她而賜死了元妃,讓她和李世英成為敵人,既為敵人,如何日久生情?
「可是元妃她……」
趙匡歎了口氣,「元妃注定得死,我勸過先皇饒她一命,但他執意如此。因為元妃太過迷戀權勢……芳兒,你真以為她在御花園衝出來打你一巴掌,是因為嫉妒嗎?」
她永遠忘不了那日春日融融,牡丹芙蓉互相爭妍的景象;她與先皇、趙匡心情大好的遊園賞花,可元妃卻瘋了似地衝了過來,朝她腳下丟了一隻死貓,並不由分說的打她巴掌,一局聲嚷著
我打死你這賤女人,你妤狠的心,竟然下毒想害我。皇上,你要為臣妾做主啊!
宮廷爭寵……很難看。
芳兒,你有什麼話說?
先皇當時會這麼問她,就是要她學會如何冷靜地洞悉人性。
她是個很好的學生,所以不慌不忙地冷笑道
請問身為皇后的我,需要多此一舉地去毒殺失寵的妃子嗎?
元妃的臉色當時變得相當難看。
姜永芳,妳……
先皇立即喝斥元妃,毫不留情。
竟敢蓄意陷害皇后,來人呀!帶她回去,賜毒酒三杯。
那時她想為元妃求情,可是先皇阻止了她。
芳兒,朕-有主張,絕不更改。
如今想來,先皇的目的莫非是……
「預防外戚干政?」她猜。
趙匡點點頭,「當時世英對什麼事都不感興趣,家事、國事、天下事,他一律裝傻應對,他的散漫、逃避皆是元妃造成的,先皇一直有改造他的意思。」
「所以藉我之名殺了元妃,讓他因為恨而注意到我?」她苦笑。真虧先皇想得到這麼瘋狂的主意……
趙匡嘉許的點頭,「沒錯!要打敗敵人之一刖必須先瞭解敵人,可當世英瞭解到你不是他的敵人時,他就會知道你的好、你的特殊。」
進而愛上她?先皇的確設下了一個絕妙的愛情陷阱,可是……「世英的膽大妄為也在先皇的預料之內嗎?」
趙匡搖搖頭,「他很氣自己看不出那孩子的真面目。」
兩人同時歎了一 口氣。
不能說先皇不精明,而是李世英太會演戲了!連精明的她也被騙了六、七年之久。有這麼做作的皇帝,是大安王朝的豐還是不幸?
「他的表現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趙匡老實地承認,「文征才來找我時,我真的呆住了,我壓根兒沒想到他真會要你這個太后成為皇后。」
她疑惑的偏著頭,「可先皇的遺詔不是……」
趙匡揮揮手,「先皇留在我那兒的遺詔有五十道之多,分別針對未來可能發生的情況做好安排;然而這道太后變皇后的遺詔是我們認定最不可能出現的一道,寫的時候也當作在開玩笑,沒想到……」他的目光變得深邃,而且充滿懷念。
她覺得一切都好諷刺,她與先皇、趙相國都錯看了李世英,才會讓情況變得如此荒謬。
「如果先皇沒設想到我會成為皇后,那麼他想如何安排我的未來?」
趙匡慈愛的瞧著她,「你的未來可以自己做主,因為先皇給了你許多選擇,一、繼續為國效力,貴為太后;二、貶你為庶民,給予你最想要的生活;三、封你為大安王朝第一個女官,不埋沒良才;四、建一座道觀供你修行;五、造一艘船讓你雲遊四海……」
「夠了!」她抬手阻止趙匡說下去,「先皇的好意,我知道了。」她感慨的輕撫尚平坦的小腹,「但我的未來……不可避免的,只有一種。」成為李世英的皇后。好嘔呀!但,她認命了。聖諭在她昏迷時已經召告天下,再無轉圈的餘地。
趙匡靜靜地看著她,遲疑地問:「你……喜歡他嗎?」
她的嘴角若有似無的上揚,「喜歡啊!」
若不喜歡,怎會為了顧全他的顏面,要劉御史糟蹋她太后的尊嚴,當著百官的面前參她勾引皇上?這一切只為……成全他這個皇帝。
「那麼你……愛他嗎?」趙匡追問。
她淺笑,「都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也無所謂愛與不愛。」
「你會如他所願地……當上他的皇后嗎?」趙匡仔細地觀察她的反應,相處多年,他自然很瞭解她,也知道她不是肯輕易妥協的女人。
她果然冷哼了聲,「為了國家,我會;但對他……我絕不輕易屈服,他要這麼逼迫我,就要有相當的覺悟。」
「你打算怎麼對付他?」
她望向窗外的鳥兒,笑道:「他最想要我的什麼,我就偏不給他。」
為了國家,她可以放下太后的尊嚴;為了百姓,她可以降格成為皇后;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她會留在他身邊。
但是她不會讓他事事都稱心如意!
他拒絕給予她想要的自由,強迫她接受他給的自由----權勢,就必須付出代價。
「你要拒絕世英的要求,不走出簾後嗎?」趙匡猜。
「何必多此一舉?」國家是她無法逃避的責任,只要她活著,就無法避免與他一起主政;以前她隱身簾後,現在既然能光明正大的站出來,又何必放棄這個機會?
「那……你打算怎麼對付他?」
她笑而不語;想來悠悠歲月才是人間最殘酷的刑罰。呵呵呵!
李世英,你等著吧!
* * *
「芳兒,冊封大典將在下個月舉行,可以嗎?」夜裡,李世英小心翼翼的剝葡萄皮,餵著被他抱在懷裡的姜永芳。
與趙匡長談之後,她就沒對他說過一句話;甚至在聽到他擅自宣佈廢太后、立皇后,且日後二人將一起上朝主政時,她也是不發一語,似乎並不訝異,對於他的擁抱也毫不抗拒。
她乖得讓他心裡發毛,他寧願她大聲罵他、用力打他。
「芳兒,有什麼心事就說出來,好不好?」
她的反應只是張口吞下眼前剝好的葡萄,細細咀嚼。她的紅唇在他面前誘惑似的顫動著,看得他心旌蕩漾;他多想像以前一樣把她壓倒,恣意狂歡,但不行。
他挫敗的想起早朝之後,劉御史特地來勸告他--
皇后身體尚虛,而且胎兒也尚未穩定,皇上請節制,別把皇后累壞了。
所以為了她、為了孩子,他得克制。
深吸一口氣,他專注地剝著葡萄皮;可她卻偏偏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他手上剝好的葡萄,然後再將之含入口中。
情慾直衝腦門,他一下子動彈不得,無法控制的慾望集中在血脈債張的下半身,坐在他懷裡的她不可能沒有感覺到,卻偏偏不安分的扭動身子撩撥他。
偌大的汗珠冒出額頭,他極力克制,咬牙悶聲問:「芳兒,你是在誘惑朕嗎?」
她轉頭,無辜的眨了眨眼睛,緩緩搖頭。
可是他在她眼裡瞧見了不容忽視的笑意。
完蛋了!
這是閃過他腦海的第一個念頭,霎時明白這是她的反擊。
「別這樣,芳兒,你這是在玩火。」他皺眉,好言相勸,「朕不想傷到你和孩子,所以別刺激朕。」
她一言不發的站了起來,往大床走去。
「芳兒,你生氣了嗎?你要去哪裡?妳要睡了啊?」
他看著她拉起薄被蓋到頸項,輕輕的閉上眼,一副要就寢的模樣;可現在還早,以往她都會熬夜處理國事,怎麼今天……算了!或許懷了孩子讓她容易疲累,偶爾早睡也不錯。
他脫下了鞋子,就要爬上床,想把她抱個滿懷。
「皇上。」
他驚喜地看著她睜開的眼睛,「芳兒,你終於願意跟朕講話了,」
「請你到御書房處理國事,現在還不是你睡的時候。」她一本正經的說。
他愣了一下,「可是朕想陪妳。」
「臣妾不需要你陪,請皇上以國事為重。」既然當不成太后,她也只能從善如流的自稱臣妾。
「國事?」他不滿極了,「你的心裡就只有國事嗎?」
她點頭給他看,「在臣妾為國家好好'培育'王位繼承人的這段時間裡,就麻煩皇上多操勞了;等生下了皇子,臣妾自會與你一起處理國事。」
國事?又是國家大事,
她的好吃好睡、不吵不鬧難道都是為了幫國家誕下王位繼承人嗎?思及此,一股怒氣如狂潮而來,他不禁大吼:「你的心裡有朕的存在嗎?」
她很平靜的響應:「請輕聲細語,以免影響到胎兒,臣妾不許任何人帶壞未來的皇子。」
拜託,她才有孕不久呢!胎兒都不知長耳朵了沒……
他沮喪的歎了口氣,蹲在床邊,握住她的柔芙,「芳兒,朕喜歡你,你有一點點喜歡朕嗎?」
她不語。
「朕愛慘了你,為了朕,你可不可以在心裡空一個地方,把朕擺進去,把國事往旁邊挪?」
她靜默。
「芳兒,朕絕對不放棄,不管要等多久,朕一定要親耳聽到你說愛朕!」
就是這個!
他最想要的就是她的「告白」,她就偏不給他,等過了十幾二十年後,看她心情好壞再決定要不要說給他聽。這就是她給他的懲罰,誰教他要強迫她,現在看看到底是誰比較強呀!
故意打了個呵欠,她瞇起眼睛,「皇上,別說這些廢話吵臣妾了,皇子需要休息,請你盡快到御書房處理國事。」
「你說朕剛剛的真心告白是廢話?」心都揪疼了!他對國家、對她肚子裡的孩子瞬間產生了極大的妒意;可國家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他又能怨誰?「芳兒……」他只好沉痛地呼喚。
她轉過身不看他,「別吵!孕育皇子是國家大事,別干擾臣妾培養體力。」
「芳兒……」他欲哭無淚,無語問蒼天哪!
* * *
全國各處都熱一買著一本書,據說作者「文才」在朝為官,常常出入宮廷,所以才能知道這麼多宮廷秘辛,並寫成這本書--「簾後芳傳」。
書中主角雖叫李流芳,但大家都知道其實她就是以前的太后、如今的皇后姜永芳。
看這本書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到最後一定會感動得流淚。
誰能不感動呢?
一個自小被父親逐出家門的弱女子,與她娘流落街頭,堅強求生,然後憑籍著勇氣和才智回到家門、進入宮廷。用她的智能說服年邁的老皇帝立她為后,替老皇帝那些不成材的皇子治理國家,直到老皇帝駕崩,新皇帝即位,她仍持續著她的工作早治理國家、教導新皇帝為君之道;但沒想到她卻與新皇帝日久生情、兩請相悅。
礙於太后的身份,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和皇帝在一起,偏偏皇帝又深愛著她。為了國家、為了皇帝,她曾舉刀自刎,還要群臣上奏賜她死罪,若不是皇帝及時阻止,她早已芳魂渺渺。
為了愛她,所以皇帝決定排除眾議,廢太后,立她為皇后。不管百姓反對、各國嘲笑,因為愛她,皇帝什麼都敢做……
「娘娘,如何?」紅秋紅著眼睛看著合上最後一頁的皇后娘娘--如今大腹便便的姜永芳,「你有沒有想哭的慾望?」
〔沒有。〕她只有想打人的衝動,竟然把李世英惡劣狡猾的行為寫得這麼偉大,可惡!
跟著擱下書的小喜子卻哽咽地說:「可小的看了好感動,讓小的想到娘娘之前要自刎的那一幕;當時小的差點被娘娘嚇死了,若不是文大人及時出現,娘娘早就死了。」
文征才?文才?
嗯……她知道作者是誰了!沒想到那個長得像女人、皮膚也比女人好的文征才會有這樣的文采,寫得出這種騙人眼淚的故事。
「如此一來……罵娘娘為妖后的百姓會少很多吧?」紅秋欣慰的猜想。
「都被罵了這麼多年,本宮早已無所謂。」可是再討厭她也別興兵作亂嘛,要平定起來挺麻煩的。
她困難地起身,在紅秋的攙扶下蹣跚一刖行。
「本宮想出去走走。」沒想到懷孩子這麼辛苦,從一開始的疲累到身子變得臃腫,應付起來都很吃力,這樣的「國家大事」處理起來可真麻煩。可她責無怕旁貸。
「芳兒,你要去哪裡?」
她才抬頭,腰已被李世英有力的手環住,她也很習慣地順勢偎進他的懷裡。
「為了順產,臣妾必須多運動,這是御醫交代的。」看著他還像以前那般深情地摟著身材走樣的她,他的心意她已確定。
他的臉垮了下來,「休息一下沒關係,朕有件東西想讓你看一 下。」他把她往椅子帶,呵護的扶她坐下。
「什麼東西?」她的目光很自然的移向皇上身後的文征才,還有文征才手上捧著的那本書--「簾後芳傳」。
「征才在民間找到了一本很有意思的書,寫的是關於我們的故事,朕看了心有所感,也想讓你看看。」
裝蒜!
「看過了。」她指了指小几上疊成一堆的「簾後芳傳」,那些都是宮女、內待在外頭瞧見,買回來獻寶的。
李世英的臉色一黯,「那……你看了有沒有很感動?」這正是他要文征才動筆的用立忌,她看完之後,便能明白他澎拜的愛意,進而吐露愛語。
想想那時候他多偉大,為愛獨排眾議,威脅群臣,廢太后、立皇后。這可是古今中外唯一的創舉呢!
「臣妾覺得……很生氣。」
啥?他的笑容僵住了。
她嚴厲的目光移向文征才,「文大人,你沒有如實寫出皇上當時的胡作非為,只顧逞私慾,完全不顧本宮的立場及感受。你過度美化了皇上!」
李世英重重一歎,他徹底地被她打敗了,一番心血又成空。
「娘娘,要是如實寫出,會醜化皇上的。」文征才笑瞇瞇的直言,「到時候,那些有心人不只反妖后,恐怕還會反昏君;所以臣別無選擇,只能加以美化了。」
她點點頭,無法否認這是唯一的作法,「關於這一點,你做得很好,這本書的流傳可以降低百姓對本宮的反感。」
雖然這也是他預料的效果之一,可是……「朕的目的不是這個。」他只是想換得她一句愛語,有這麼難嗎?
「哦,難道皇上是為了宣揚你的英雄氣概?」她笑問,然後臉突地板起,冷冷地呻了聲:「無聊!」
「芳兒真是無情哪,朕不相信妳不知道朕的用意。」他哀怨的指控。
她偏過頭不理他,看向乖乖站在一一芳的文征才,「文大人,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成親的時候,有沒有中意的姑娘?」她可沒忘記當初是誰奪下她的大刀,害她沒死成,這番「大恩大德」怎能不知恩圖報?
文征才也知道她不懷好意,訕訕地笑道:「微臣已經娶了三個妻子。」
「可是都死了。」她笑睨著文征才,「你的命還直一硬呀!」
文征才只覺得頭皮發麻,直覺告訴他,皇后的腦子裡正打著惡整他的主意,真是冤枉、真是命苦啊!他不過是聽皇上的話,拚命做事而已。
就在文征才努力思索要怎麼解救自己時,小格子匆匆來報。
「啟稟皇上、娘娘,南州都督有急事求見。」
「不見,有事叫他上早朝時再說。」李世英的心情正低落,不想處理政事。
「宣。」可她正需要事情轉移注意力呢!
小格子領了皇后的命令出去,沒多久,南州都督沉和便慌張地走了進來,還沒來得及行禮,就直接跪下向皇后磕頭請罪。
「娘娘!老臣對不起你,辜負你的叮囑,竟讓燕南飛給海盜擄走了,老臣沒用、老臣有罪……」
李世英正想把燕南飛是誰的疑惑問出口之前,姜永芳已跳了起來,挺著大大的肚子,慌張地吼著-
「燕南飛被海盜捉走了?這可怎麼辦才好?會不會有危險?她可以平安回來吧?」然後像想到什麼似的,她怒氣沖沖的指著沉和的鼻子,「本官當初是怎麼交代你的?本宮要你好好照顧她、保護她,結果你竟讓她被海盜捉走了,」
「老臣有罪,老臣願意領罰……」沉和不斷地磕頭。
李世英心中疑雲大起,難得見她如此激動,這燕南飛到底是什麼角色?
「她若有個萬一,你十條命也不夠賠,她可是本宮重要的親人哪!」
「芳兒,你還有親人?」李世英驚訝地問。
她沒聽進去,只顧著把目光擺在文征才身上;嗯……可以利用。
「啟稟皇上、娘娘,微臣腹痛,想……」文征才怯怯地說。
「文征才!」她在文征才告退前開口。「本宮命令你到珍州明海通知那邊的水寇,即刻出發去救燕南飛。」
「咦?」眾人疑惑地看著她。
倒霉的文征才說出了大家的想法:「娘娘,妳是不是跟皇上在一起太久了……」不然怎麼也說起瘋話來了?「哎喲!」馬上被她打了一巴掌,文征才委屈地道:「本來就是嘛!水寇又不是水師、水軍,哪會聽朝廷的話?莫非娘娘是把水軍誤講成水寇了?」
「你給本宮通知那裡的水寇首領了一秀,告訴他,若想讓本宮撤銷對他的通緝令,就去把燕南飛救回來,這是他欠燕南飛的。」
〔燕南飛到底是誰?〕君臣同時開口,不同的是文征才純粹是不解,然而皇帝李世英則有著滿肚子酸醋。
李世英抓住她的手腕,火藥味十足的逼問:「那個燕南飛該不會是你在民間的意中人吧?」
胡說八道!姜永芳不禁暗自歎氣。「皇上,你想太多了。」
可他不相信,「說服朕。」
「因為燕南飛正是你三皇姊-李世燕。」
「啥?」眾人驚呼。
李世英叫道:「她不是被你逼迫,出家為尼了嗎?」
「這是皇上聽說的,還是自己想的?」她氣得咬牙切齒。
他不好意思的訕訕一笑,「誰教她大婚隔日就失蹤了……」
「公主大婚那日,皇上這個做弟弟的竟沒去參加婚禮。」她指控。算了!何必與過去當散仙的他計較?「那一夜,駙馬棄她而去。」
「咦?」不得了的宮廷秘辛呀!回去得趕緊記下來。文征才豎起了耳朵。
「公主十分傷心,決定離開皇宮,改名燕南飛,重新過日子,追求她的幸福。
當時臣妾受先皇所托,決定幫她達成願望;所以……她才會在南州。」
「那……丁一秀是?」
她挑起眉頭,「皇上該不會連自己皇姊的駙馬是誰也不知道吧?」
「咦?不會吧?」眾人又是一陣驚呼。
堂堂一國駙馬竟淪為草寇……不,是淪為水寇才對,這實在是太、太、太勁爆了!文征才努力地聽著。
突地,姜永芳用力的揪著文征才豎起的耳朵,「還不快去珍州通知那該死的駙馬,叫他盡快把公主救回來。」
文征才有預感,事情不會太簡單,皇后一定有陰謀,嗚……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