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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愛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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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愛你一眼

第一章 鬼 眼 乍 現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晚霞燃紅了塔克拉瑪乾沙漠的半邊天空。從遙遠的地平線起望,是南疆瑰麗雄奇而又無限高遠的天空,它與粗獷神秘的沙漠難捨難分彼此依偎守望。

八月的塔克拉瑪乾沙漠,即使在這樣的黃昏--地表溫度也還維持在四十度以上。而在凌晨時分,又可以驟降至零度以下。生命在這裡顯得無比脆弱。尢其,是人的生命!

的確--連沙漠中常見的胡楊、仙人掌、還有沙狐、沙鼠這些小動物此刻也了無蹤跡。

所以,當他放下手中的尼康N5000相機,準備重新上路時,會喃喃地自語:"美麗而殘酷的地方……my god……"福特翼虎的Duratec V6 發動機又再次低聲轟鳴,源源不斷輸出雄渾澎湃的動力。OUTDO專用運動眼鏡下,他的嘴角抽搐著並牽起一絲意味深長的冷笑。"可……我會在今晚征服你,塔克拉瑪乾……還有……你的子民。"

時速180公里。輸出功率135千瓦。這輛全身漆黑的福特翼虎不屑地在身後甩下股股煙塵。沒有所謂的公路,但車內早裝載了全球衛星定位系統和海事衛星電話,所以他神色泰然。

八聲道的環繞音響幾乎開到了最大音量。在約翰丹佛《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的吉它掃弦聲中,他打開自動導航系統,液晶屏上移動的紅點代表他此時所在的位置。

直線距離只有45公里了。而他走的正是直線,絕對!他手中的方向盤幾乎沒怎麼動過。看上去,他像在發呆--但事實上任何狂喜的表情都是多餘的--在這樣的沙漠腹地,他的激動與不安只能獨自享用。

很快。難道不是嗎?再有幾個小時,他就可以輕鬆地踏上勝利的回程之旅。他凝望了一眼左手食指關節上那顆碩大的戒指--上面那粒黑色的貓眼寶石。"親愛的……等我的好消息吧……"他的嘴脣微微抖動,念念有詞。

最後一縷煙霞也被夜色吞噬了。四周起伏的沙丘更像一頭頭蹲守的怪獸。這裡是車爾臣河以南的克孜古斯地區。他的心儀之地。他的福祉。

不遠處是一片過度沙化的古堡建築群,高高低低的城垛、雕塑在夜空下宛如怪獸的鋸齒。四處野草從生,沙礫滿地,原本的富麗與繁華早就消逝殆盡。只剩孤月照城頭,寒霜凄萬木。更有陣陣晚風穿過城洞——發出嗚嗚咽咽的鬼哭狼嚎之聲!令聞者無不毛骨悚然!

魔鬼城!德爾魯克古都!一片已經在地圖上消失得不見蹤影的史前文明發祥之地。

他早已把車停在了離城墻不遠的地方。現在,他需要的只是時間!更準確地說,需要一個合適的溫濕環境!

車內的冷氣還是足量地開放著。音樂也換成了馬裡奧·蘭沙的《上帝的祈禱者》——他最喜歡的一首聖詠。天吶!多麼漂亮的男高音!足以代表人類最美好的祈求!他在胸前匆匆劃了一個十字——就要開乾了!馬上……光明……就在前面!

車內的熒光液晶溫度計顯示:室外溫度15℃,相對濕度8%——很好的數字。一切,都早已準備就緒。

關掉音響與冷氣,熄掉大燈,他一步就跨出了駕駛座。由Hyvent DT超輕彈性面料製成的黑色連體衣在一彎清月的映照下閃耀著點點銀光。

他轉到車後打開後備廂,取出了銀白色的手提工具箱,右手還握上了小巧精緻的路克LED營地燈。

深深地吸一口氣,他默默佇立了一小會兒。然後朝著20米開外——福特翼虎正對著的幾十個破損不堪的台階走去。他靈活地攀援而上,間或使用一下腰間懸掛的小鎬與藏刀——遠望去,他就像一隻壁虎緊緊貼在高聳的崖壁上。

匍匐著鑽過一道早已倒塌了一半多的拱形城門後,他的眼前豁然開朗。前面的空地上,一所不起眼的平房兀自獨立。

平房沒有窗戶,只有一道緊閉的銀灰鐵門。鐵門邊有塊鏽跡斑斑的銅牌,歪歪倒倒地懸在墻上。上面早是沙塵密布。他看了一眼。



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新疆德爾魯克人墓地



然後,他伸出兩根手指,對著那幾個加粗的宋體字做了個飛吻的動作。幾乎一刻也沒耽誤,他熟練地戴上白手套,不費吹灰之力就用一把萬能鑰匙打開了那把大號普通掛鎖。

成功了一小步!但這是一個美妙的開始!

他暗暗慶幸這種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管理上的渙散--連最起碼的安全預警裝置都沒有。當然,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茫茫沙漠,報警又有何用?!哪裡會有人知道這個墓地的真正價值呢?!如果真知道了,他的得手也不會如此容易吧!

緩緩推開那扇鐵門時,他順便摁亮了營地燈。室內不大,約有八十平米的空間。這裡即是銅牌上所標示的德爾魯克人墓地。

室內的地面並沒澆灌水泥沙漿,還是維持著起伏不平的沙漠地質原貌。裡面空盪蕩的,僅在中央的地面上匍匐著一個大大的玻璃鋼拱形罩。罩下面,是一個約有三米深的大坑。

那正是他想要見到的--德爾魯克人24號家族墓地!

他數了一下,坑裡面的屍體共有十三具。從嬰兒到老人。都是乾屍--在塔克拉瑪乾大沙漠高溫低溫環境下自然脫水、風乾而成--屍體的毛髮、皮膚都保存得相當完好。

"棚架葬!"他低聲嘀咕了一句。

室內的腐朽之氣還是若有若無地飄浮著。那些乾屍在營地燈燈光的映射下,面容顯得猙獰醜陋,似乎惱怒於他的悍然闖入。

他緩緩蹲下身。當當地敲打了兩下玻璃鋼罩。相當結實!厚度不會少於兩公分。

打開工具箱,他取出一把德國產的槍式手持激光切割機--多麼好的東西!再戴上一幅特製的墨鏡--無聲無息中,一道銳利的藍光就在玻璃鋼面罩上做了個半圓形的切開--足夠他的身體鑽進去了。

Dounkerley牌子的軟掛懸梯早已準備好了,一頭用抓鉤牢牢固定住。他不慌不忙地把營地燈別在腰間,提著工具箱輕快地溜了下去。

"德爾魯克……神秘的小人兒……"他站在墓坑裡,低頭俯視著這十三具大小不一的乾屍。

他們的身材都很瘦小。他記得《nature》雜誌上Steven博士早判斷過這些人生前也不會高到哪兒去--他們比正常人類平均要矮上八到十公分。

營地燈的光束和他的視線落在其中一具乾屍的眼睛上。那雙眼睛是閉合的。但看得出微微凸起的眼眶明顯大於正常人類。

他的眼神激動不安,連握著營地燈的手也有些顫抖。

這些乾屍已經在沙漠中躺了三千多年,推算死亡時間應該是中國的春秋戰國時代。而幾乎沒人知道這些德爾魯克人從何而來。有人說他們屬於地中海歐羅巴人種的分支,但那只是一廂情願的臆測而已!事實上他們早已滅絕,三千年前就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和恐龍一樣,至今仍不知道是什麼神秘的力量--病毒?隕石?洪水?--殺死了他們!

全世界僅剩的13具德爾魯克人乾屍都在這裡了--一整個家族的叢葬墓地!

這些屍體的埋葬方式與眾不同。根據有限的史料記載,德爾魯克人會先挖好一個深坑,再把死去的親人依次排放在坑中。他們不在屍體上填埋沙土,而是在坑外利用圓木、氈布做為坑口的支撐物。每死一人,這個坑就會打開一次。年復一年,直到整個家族的人全部死去。

在這個略呈長方形的坑底--他從一側走到另一側。營地燈慘白的光束掃過每一具乾屍的臉。這些千年乾屍全部都是一種姿態--仰身、曲肢、雙臂環抱胸前。

他在尋找他需要的那具--傳說中德爾魯克家族裡面--具有最強大最神秘能量的祭司!當然,沒用多長時間,他從那些乾屍身上附著的衣物特徵上--輕鬆地把它分辨出來了。

那具看不出年齡的男性乾屍身蓋素卷衾,頭枕"雞鳴枕",身穿黃絹內衣,外著紅底黃色對人、對獸紋飾的長衣--這是祭司才能穿著的服裝,他心裡很清楚考古學雜誌上專家們所說的話!

乾屍的下身穿著毛繡長褲,足蹬絹面貼金氈靴。在其絹質腰帶上,還配有串珠、香囊、玉符等飾件,左臂有刺繡的護膊--一點沒錯!他開始得意地微笑了。

他一大步跨到"祭司"身邊,急不可待想看到他的真面目。做為家族中的上層人物與精神領袖,"祭司"的面部矇著麻質貼金面具--很漂亮的東西,但他對這個沒興趣!儘管它可能價值連城!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面具。那張乾瘦風乾的臉上--還有兩枚玉石片遮蓋著"祭司"的眼睛。他停下來端詳了一會兒那張安詳的臉龐,似乎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伸出手把兩枚玉石片同時取了下來。

多麼漂亮的眼睛--在取下玉石片的一瞬,他在心裡狠狠地感嘆了一下!

事實上他還未看到真正意義上的"祭司"的眼睛。但他確信他會見到--在那緊閉的眼瞼後面,德爾魯克人身上的標誌性器官和來自傳說中的神秘之源就會展示在他的面前--而且,不是將來,正是現在!

工具箱被"啪"地一聲打開,裡面露出整套的眼科手術器械。

他換上一雙乳膠手套,卻只能半跪在地上。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在技術操作上的熟練!

開瞼器緩緩地撐開了"祭司"的眼瞼。

"my god!"他輕聲驚嘆了一聲。三千年了--這個人的眼球不旦沒有液化,反而固化成了眼化石般的東西--而這僅僅驗證了他的推斷是正確的。他確信更美妙的時刻還在後面。

他從無菌包裡取出不鏽鋼的Wescott剪,對"祭司"的眼睛進行360度角膜緣球結膜的環形切開--簡直就和普通活人的眼科手術一樣。同時向下分離眼球外的筋膜囊,這樣就徹底暴露出了灰白色的鞏膜。他用一根指頭按了按那隻眼球--除了感覺不到濕潤外,竟還有些許彈性。

很快,他在眼球的內直肌後放置了一個肌肉拉鉤,鉤住了內直肌。再從肌肉對側進入第二個肌肉拉鉤。

他還用上了一根帶有雙針的5-0Vicryl縫線,在肌肉的兩側做了一次套環縫合。接著用Wescott剪果斷地將肌腱與眼球橫斷。

幾乎是用相似的方法,他分離了剩餘的三條直肌,熟練地用5-0Vicryl縫線綁扎,並與眼球離斷。他的動作令人眼花繚亂,嫻熟而精準。

擦了把額頭的汗--玻璃鋼罩內實在是太熱了!他又迅速分離出主要控制眼球內旋的上斜肌的肌腱,還是用Wescott剪橫斷。再分離出控制眼球外旋的下斜肌的肌鍵……

在剪斷所有的眼外肌後,他對這個完全暴露,孤獨無依的眼球進行了一次小心的檢查或者說是欣賞。

外觀上它明顯地大於正常人類的眼球。前後徑估計至少要超過正常人4毫米--他想準確的測量會在28毫米以上!

下面的事情很簡單,他只需要用"眼球摘除勒除器"橫斷視神經就可以取出整個眼球。

勒除器的套環套住了"祭司"的整個眼球,拉緊線環--好使它剛剛稍大於視神經的直徑。他手中的勒除器沿著視神經向後滑動,因為他需要5毫米以上的視神經斷端。

他準備下點力氣了。握緊勒除器,然後利索地斷掉視神經。但他的手剛一使勁,那隻眼球,那隻碩大眼球的眼底部突然閃爍出一束綠色的熒光!它穿出瞳孔,在營地燈的照射下顯得極其陰森恐怖!

"鬼眼!"他猛地鬆開了手中的勒除器,發出了一聲驚呼!"鬼眼……真的是鬼眼……我找到了,真的找到了!"他跪在地上,仰頭向上,全身在劇烈地顫動。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後,他低頭拾起勒除器。而那束綠光已經消失,碩大的眼球兀自緊盯著他!

他快速地再次套住那隻眼球……向後滑動……拉緊線環……在勒除器又一次鉗緊視神經時,陰森的綠光猛地噴發出來。這次把半邊坑底都給照亮了。他鬆開勒除器,綠光再次消失。

"活的,它還是活的……"他喃喃自語。"只要足夠的刺激,它……它就會甦醒……"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捏緊了勒除器。這次他果斷地把力氣使了下去。在最後一道綠光劃過暗夜後,他終於鉗斷了直徑不過2個毫米的視神經。

圓滑的眼球被他取了出來,還有後面附連著的5毫米左右長度的灰褐色的視神經殘端。他快速地從工具箱抓出一隻小藥瓶--那是昂貴的鈦合金無菌組織培養皿--眼球被小心地裝了進去。

剩下的就是善後工作。一隻特製的硅酮球被他利落地塞入"祭司"空洞的眼眶。

早被斷開的眼外肌被他直接縫在硅酮球上。然後,將筋膜囊和結膜蓋在上面。接著他使用5-0Vicryl縫線--熟練的"埋藏間斷雙層縫合法"順利地關閉了筋膜囊,再關閉結膜。最後,用一個6-0的鉻線做了瞼緣縫合。

很漂亮的無痛眼科手術--他有些得意!"祭司"的"眼睛"重新"閉合"上了,至少從外觀上什麼也看不出來。

他舉起那隻小藥瓶,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脣邊,輕吻著它。他的喉間突然滾出了一陣笑聲。這低沉而沙啞的笑聲在玻璃鋼罩內迴盪衝撞著,然後,慢慢轉成了壓抑著的抽泣……

他緩緩地想要站起身……但突然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整個墓底轟地一聲迅速下沉……玻璃罩內頓時煙塵滾滾、大地轟鳴震動。在房屋吱吱呀呀的劇烈搖晃中,他與那些乾屍一起被無數的泥沙包裹翻滾著,瞬間消失得不見蹤影。

幾乎是在同時,四周不知從哪兒涌來無數的流沙——開始填滿整個墓坑。緩緩隆起的沙子直到與地面齊平的地方才慢慢靜止。

室內重新陷入黑暗與死寂,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如果不看那個已被填滿的墓坑……

凄涼的一鉤彎月已經懸在了那輛福特翼虎斜上方的靛藍色天空。就在被月光模糊照亮的大地,四處散落著人與動物的骨架。那些或長或短的骨頭早已風化,唯有磷火閃爍不息,像是綿綿不斷的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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