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有了點積蓄,本來想摟著大睡一覺後,到街上去買點平常只是駐足和咽口水的高檔玩意。可是,從好友臉上的壞笑,我就知道完了,這點錢註定要滿足她的口腹之欲了。沒想到她卻反常態的不把我死命的往飯店裡拖,只是神秘兮兮的拿過張地圖,指著城市邊上一塊不起眼的小地方,我知道了,原來這傢伙想免費旅遊啊,唉,沒辦法了,我問她那是什麼地方,她也不知道,還說因為看厭了我每次被敲後苦哈哈的臉色,所以決定這次換個方式。我還是苦啊,心想,一樣一樣一樣的……
為了省錢,又不太遠,我忍著好友麗不住的抱怨決定和她騎自行車到那個還不知道叫什麼的地方。天氣很熱,也難怪,正是三伏天,我們一邊看地圖,一邊找地方躲避狠毒的陽光。“怎麼找不到啊?”我有點納悶並竊喜,“哼,你就盼著找不到吧,給我!”麗一把搶過地圖,“哎?真的啊,明明應該在這附近的,可是沒有啊?”麗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到處張望。正當我有點高興麗萬分失望的準備回去時,突然麗回過頭大叫起來“在哪呢!在哪呢!”我也回過頭,一座靜靜的街道在不遠處若隱若現,我懷疑的又看了看,剛才明明沒有的?一陣少有的涼風吹過,有點濕漉漉的味道,可能是剛才正好起霧了。麗興奮的騎車過去,不知道為何,我的心中總是不太舒服。走上了街道,我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正是盛夏,並且是晴朗無雲的大白天,可是這條長街上吹過得風卻涼涼的,而且,一個人都沒有。長街兩旁的門戶都關得緊緊的。“我們走吧,一定是個廢棄的小鎮。”我跟在麗的後面嘟囔。偏偏在麗有點動搖的時候,一個老太太不知從那冒了出來,雖然有輕輕的腳步聲,但我總覺得說她飄出來的比較貼切。“婆婆,這是什麼地方啊?”麗特客氣的問。老太太抬起頭打量了我們半天,昏黃的眼神看得我全身不舒服,搖了搖頭,“年輕人,快走吧,落花街不是你們來的地方。”“落花街?真好聽!”麗對老人的話全沒聽進去,還是一臉興奮的問東問西。我想走也沒辦法了,被纏了半天的老太太,竟告訴麗前面有旅館。看來是走不了了,在向老太太道謝的一瞬間,我恍忽看見她滿是皺紋的臉上掠過一絲冷冷的笑。走到街的另一頭,果然有個門面斑駁的小店。我們敲了半天,門才不情願的開了一條縫。一個同樣須發皆白的老人探出頭來。看到我們,並沒有一點驚奇,好象早就知道我們要來一樣。很快我們住進了一間便宜的不可思議的房間,裡面很整潔,而且傢俱也是新的。我們也不管那麼多了,先睡一覺再說。不知多久以後,一陣奇怪的聲音把我吵醒。我從窗口往下一看,天,原本人影全無的街上此刻卻人來人往,一看表已過半夜12點,可是街上的人們卻象在過白天似的逛街的叫賣的買東西的。我再仔細的一看,清一色來往的人群都是滿頭銀發的老人。他們顯得很沒精神,好象很勉強的作出逛街的樣子,難不成是夢遊?不能啊,一下子這麼多人一起?我剛想叫醒麗,突然發現街上人的表情都變得怪異起來,我順著他們的眼光一看,有一個小男孩兒蹦蹦跳跳的從街那頭跑到街上,在人群中穿插自顧自的嬉戲。人們變得小心翼翼,生怕他碰到自己。就這樣,人們在街上循而往返的來回遊蕩著,小男孩兒在人群中玩得高興,我也在窗邊楞楞的注視著這個奇怪的過程,直到天色有些亮了,只聽見一聲響亮的男低音叫了一聲“會兒”男孩子就不知怎的消失了。街上的人們如釋重負的各自離去,我剛要躺床上休息一會,卻發現人群散去後,我們的房東在樓下眼睛古怪的看著我,我急忙下意識的往床上一縮,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我一直睡到下午才起來,麗說我睡得象死豬,其實這幾個小時,我根本沒有睡好。整個睡眠過程中,一個奇怪的夢總是揮之不去。是剛才那個小男孩兒,他在一間火紅的屋子裡大哭大叫,讓我救他。我試圖接近他,終於要握到他的手了,可是這時,屋子著起火來,有個聲音在說,為什麼為什麼……是那個男低音!麗抹了把我滿臉不知是汗水或是淚水,“哎,起來吃飯吧。然後我們到街上去走走。”我穿好衣服,走到門外,房東已經住在門口抽起煙袋來,我有點猶豫的走過去“大爺,昨晚上街上怎麼那麼多人啊?而且都是老人,對了,還有一個小男孩兒!”房東好象有點期待我這麼問似的,他抽了一大口煙,說:“小姑娘,去逛逛吧,晚上回來你就知道了。”沒有辦法,我和麗到街上東瞧西望了幾個小時,回來時,我才第一次發現,原來我們住的房子是新蓋的,因為地基很新,只是好象有人刻意的把門面弄得很舊而已,房子的後面有一塊一米見方的空地,奇怪的很,上面什麼也沒長,這和周圍蔥郁的樹木很不相襯。我無心觀賞,只是想快點回去知道真相。真相?我怎麼會用這個詞,難到真的有什麼事發生過嗎?麗也有點累了,一進屋胡亂吃了點我們自帶的餅乾就上樓睡覺去了,也好,我也不想讓她知道。房東還在門外抽著煙袋,看見我回來,示意我等他一下。天黑了,他整整衣裳,走上了大街。我也跟上他。街上已經人來人往了,和昨晚一樣,我想應該是和每晚一樣吧。我隨著房東從街頭走到街尾,心裡越來越毛,但就這麼走了不太禮貌吧,我想和房東說一聲,可是他根本不理我。沒辦法,我昏頭昏腦的走啊走,還不時的和叫賣的搭話。沒想到我竟然有體力走到了半夜,第六感告訴我,不,其實是人們的表情告訴我男孩兒來了。小男孩哼著兒歌,從我的身邊擦過,細嫩的臉蛋讓我的手不禁一涼。走過我的身邊不久,男孩兒突然回過頭,衝我一笑,還有兩個甜甜的酒窩。我猛的想起夢中他掛滿淚水的小臉,頓生無盡疼愛,剛要伸手去抱他,卻被房東一把打開。我們繼續走著,直到天亮。回到旅店,我無心睡覺了,纏著房東問。他幽幽的嘆了口氣“唉,該有個了結了。”
原來這個鎮子叫落花鎮,60年前是一個興旺的小鎮。因為地理偏僻和外界很少溝通,在鎮長的帶領下,鎮上的人們很團結,甚至有些排外。誰知那麼一天,有一家三口的外來人住進來,消息閉塞的人們不知道男人手中長長的針筒是做什麼用的,認為那是害人奪命的東西。現在想起來男人應該是個醫生。也不知怎麼回事,自從他們來到了落花街上,小鎮開始倒霉,開始是天旱,接著又水澇。人們頭一次知道什麼是顆粒無收。人們都在猜測是他們帶來的霉運,但一直沒什麼真憑實據。有一天,王家的妞子生了病,又拉又吐,鎮上的郎中也束手無策,男人突然不請自來,說打一針就好了。可是人們哪會相信他,撕扯了半天,眼看妞子越來越上不來氣,男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給妞子打了一針,無奈在爭吵之間,已經延誤了病情,打完針挺了一個晚上,妞子還是死了。妞子媽恨得咬牙切齒,久來不滿的人們正好借由發難。他們堵在男人家的門口,大聲叫罵,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不知下一個被害死的是誰,人們的情緒完全失控了。一個火把扔到了房頂上,接著兩個,三個。草房很快被大火吞沒了,三個人試圖出來,卻被憤怒的人們又給推了回去,男人用最後的力氣把小男孩兒扔了出來,男孩兒坐在地上大聲的哭著,可是這根本沒有換來人性的復甦,人們殘忍的把小男孩兒又扔了進去,說要斬草除根才能保平安。男人的聲音變得凄厲,“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對我們,你們會有報應的,從此以後,落花街永遠不會有年輕人,年老的將永遠痛苦的活著……”第二天開始,鎮上的年輕人果真一個接一個的發病死掉了,既使想離開這裡,也會在鎮邊上倒下。不管多大年紀的老人都或病或好的活著,直到現在。
那為什麼每天晚上要上街呢?我問。
這也是詛咒的一部分,他要我們永遠體會時間顛倒的痛苦。小男孩生前最愛逛街,而且他只能在晚上才能出來,所以我們只可以晚上過白天的生活,我們也盡力的討好他們,希望有一天他的仇恨會消散。
那就是說,昨晚我看到的小男孩兒是鬼了?我不禁後怕,我還想去抱他呢。
我們的悔恨完全沒有辦法抵過我們的罪孽,看著兒女子孫一個又一個的死去,而我們卻還生不如死的活著,忍受著心中的煎熬。直到有你們來了,終於來了,我們曾發過誓絕不說這件事,但今天應該有個了結了,我寧願因為違誓死去。你們住的這個房子就是我們在被燒過的地方又建起來,後面那塊寸草不生的地就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墳。你們是外姓人,只有你們才能幫我們了結這段孽了。
我震驚的坐在地上,天,這不是猛鬼街嗎!我第一念頭就是快點跑,可是看著這們年紀豈止半百的老人,又老大不忍心。我該怎麼做呢?我硬著頭皮問,想象不出眼前慈祥的老人竟然曾做過那麼血腥的事情。幫我們了結吧,為了了他們的恨,燒掉這個小鎮!我簡直要昏過去了,讓我做劊子手?一下子殺這麼多人?我決不可能做得出。不知什麼時候我們的門外站了好多老人,白髮在風中凄慘的飄動。突然一下子,一百多個老人跪在了地上,眼含熱淚的懇求我答應。我的天,我的頭有點昏,不知是不是點了頭,便眼前一黑。
麗焦急的叫醒我。我躺在一棵路邊的柳樹下。麗說醒來就在這了,問我怎麼回事?我望望東邊火紅的天空,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眼前只是那個叫會兒的小男孩兒甜甜的笑和老人們在風中哭泣的白髮。也許什麼都沒發生過?也許只是夢而已。我站起來,走吧,自行車還在身邊。我們騎上車,向家的方向,背包上有個東西沉沉的,我回頭一看,是一個有點熟悉的煙袋,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