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桐《惡將軍》【將軍令 4】
是戰爭惹的禍,把華鄲變成了一個嚴肅冷漠的男人,
以致美人當前,他視若無睹、坐懷不亂,
據聞青虹客棧當家風姿綽約、長袖善舞,堪稱人間絕色;
但他一見頗為失望,趙青虹美則美矣,但狐媚不正經,
他便服出巡,查緝兇案,她可是重要線索,若妄想迷惑他,
不僅要踢鐵板,恐怕還有苦頭好吃呢!
不是她趙青虹自誇,她在江湖打滾多年,眼睛利得很,
當華鄲一身黑色錦服步入她的地盤時,她就看上他了!
雖然他一身素衣,惜字如金,古板是古板了點,
卻絕非泛泛之輩,正經八百的模樣越看越可愛!
可郎心似鐵,她看他覺得有趣,偏他對她心不慈手不軟,
查案打爛她的客棧就算了,連對她都毫不憐香惜玉,
為了逼供,冷天泡冰水,害她差點死在他手上!
這可恨又可惡的臭男人,不得到他,她枉為女人……
第一章 鳳鳴軒原創網 原創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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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將至,地處兩國邊陲地帶的玉樹小城因為地理位置偏西之故,天氣熱得早讓這裏的居民卸下沉重的毛氅,脫下防寒的衣帽,一掃冬時漫天飛雪鋪天蓋地而來的景致,連大地也換上土黃色的新衣。
由於數十年來戰事頻傳之故,玉樹小城居民稀少,來往的人以東西貿易為生的商旅及穿梭國界的兩國官員居多,因此造就了青虹客棧的繁榮景象。
說起這間青虹客棧,從商、從政之人必定有所耳聞,除了這是此城唯一一處提供住宿、休憩之地外,還因為此客棧美得有如仙境,老闆娘趙青虹更是人間絕色,尤勝百聖王朝後宮佳麗,長袖善舞、能言善道、風姿綽約、媚態橫生。
據說趙青虹創立青虹客棧這六年來,雖遇過高官政要、土匪頭子、強盜流寇、戰場逃兵,卻依然相安無事,天下太平,沒人砸過場子,客棧聲名遠播,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大家甚至幫趙青虹取了一個外號叫「虹娘」。
「就是她?」身穿黑色錦袍、額間係一黑色寬帶,全身散發著冷冽之氣的男人,一雙犀瞳透凜,淡淡地打量起眼前這位活似在青樓裏賣笑陪酒的姑娘。
關於她的傳聞,在他決定親訪這邊陲小城時便已聽聞太多,說多美有多美,今日一見,果真是襯得上那些美名,不過,瞧她媚笑眼挑、四處交陪的模樣,與青樓女子又有何異?
「是,她就是趙青虹,人稱虹娘的客棧老闆娘。」一襲青衣的男子帶著笑,湊上前低聲道:「美吧?爺?」
華鄲執起酒杯一飲而盡,不置可否。
美嗎?這樣逢迎賣笑的女人,就算真是天仙絕色,也入不了他的眼。
話說回來,手裏這壺華契國的蘭花露酒與他還較投緣,就不知這華契國皇族才品嘗得到的上等美酒是從何得來?又為何上了他這桌?這才是他比較感興趣的。
「別看美人看得忘了我們前來玉樹的任務。」華鄲依然盯著正與客人豪氣拚酒的趙青虹,他已盯了她約莫半個時辰,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全落進他眼底,絲毫不漏。
「不會的,爺,就算屬下忘了,爺也一定會記得。」青衣男子陪著笑,忙端起酒打哈哈。
話說他家的爺,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將軍,長達七年的徵戰,造就無數戰功,威震四方,連當今皇上都對他忌憚七分,平日沒事便找大將軍喝茶下棋培養良好關係,連皇上都不敢得罪之人,他這小小的隨從副將又豈敢隨便捋虎須呢?
說話的青衣男子名喚杜少修,是百聖王朝大將軍華鄲的隨從副將,也是華鄲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兩個人的關係是友是兄、也是上司下屬,值此百聖王朝百年來難得的太平盛世,兩人便服出巡邊關,只為查緝安西將軍之死的元兇,一舉掃蕩近月來日益倡狂的邊境流寇。
百聖王朝百年來與華契國、原舍國兩族戰事不斷,兩年前好不容易才在大將軍率軍之下平息三國紛爭,締結盟約,共創三國之太平盛世,兩年來,百聖王朝國泰民安,百姓豐衣足食,內政也從戰亂時期之律法改為治世為主。
未料,近月來西方流寇猖獗,結黨營私,專搶兩國官員貿易貨品,造成邊境不安,人心惶惶,半個月前更驚傳安西將軍被流寇刺殺身亡,此消息震驚朝廷,臨時派去處理的朝內大官也紛紛遭到刺殺,掌管全國軍事兵力的大將軍華鄲,遂決定與副將杜少修微服出京,到此地一探究竟。
「這兩年來,你倒學會賣乖了。」華鄲冷哼一聲。
意思就是他這兩年來日子過得太舒服,不知長進就對了?杜少修在心裏輕嘆一聲,斟酒又喝。
這個華鄲不知像誰,華鄲的爹,也就是從小把他養大的養父華兆弘,也沒這般無趣啊!說來說去都是戰爭惹的禍,把華鄲變成了一個嚴肅冷漠的男人,七年來看透世間生死無常、病亂饑荒,身負國家重任、百姓期望,就算他的肩膀再厚、再寬,恐怕也快被壓得無法透氣了吧?
至少他是這樣啦,所以這兩年來適逢太平盛世,他好好的玩個過癮了,不像華鄲,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到現在兩年過去了,生活還是那麼一絲不茍,鐵一般的紀律,讓將軍府從上到下都過得水深火熱……唉唉唉,他多麼渴望有人可以把將軍給帶壞,讓他們可以過得快活點。
正想著呢,一個嬌柔女聲突然傳了過來,只聞一陣清香拂面,那柳腰盈握的趙青虹已旋至這桌來,巧笑倩兮的執壺落坐。
「不知這酒還合大爺您的胃口嗎?」趙青虹水盈盈的眸直勾勾地瞧著華鄲。
不是她自誇,她趙青虹打從十五、六歲踏入江湖開始,送往迎來多少達官貴族、阿貓阿狗,早已練就看人的本事,眼前這男人,雖是一身素衣、不茍言笑,卻有不怒而威、君臨天下的氣勢,瀟灑豪邁中又帶著一抹長年訓練下來的沉穩拘謹,要她猜,他屬武輩,再瞧眼前這位手持名家畫扇的青衣男子不住在旁陪笑之狀,這男人絕對位居高職。
不過,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人額頭寬廣,一雙劍眉墨黑而濃,充滿正氣,如上等雕刻般的五官冷峻剛毅,舉手投足之間還有貴族之儀,令人很難忽視他的存在。
再說,此人狀似低調,那雙黑如星、亮如日的眸子卻打從踏進客棧開始就沒離開過她,她不敢自抬身價說他是慕名而來,倒有七分肯定他是想找麻煩來著。
唉,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不過就是希望老天爺賞口飯吃,做什麼非讓她沾一身腥不可?
見老闆娘翩然入座,杜少修笑得合不攏嘴,手上的摺扇搖得人眼都快要花了,盯著人家姑娘瞧的視線也沒半點掩飾。
「合合合,合得不得了,就不知虹娘你是怎麼把這一壺上等蘭花露給拿到手的?我們家爺愛極了這酒,敢情是虹娘你除了貌如天仙之外,還真是仙界派來的仙女,有著窺見人心喜怒的本事?」
「公子,您的話讓咱家真是受寵若驚啊!話說得這般甜,咱家若溺在這甜裏出不來,公子可要出手相救啊!」杜少修的讚美讓趙青虹益發地燦笑如花,右手提壺,左手舉杯,連連和杜少修幹上數杯。
「好說好說,虹娘能言善道在大江南北出了名,我怎能跟姑娘您比呢?」杜少修欣賞極了她男兒般的豪氣,朗笑著與她一杯接一杯的喝。
芙蓉頰畔,早已染上一層薄薄的紅,縱使趙青虹擁有千杯不醉的盛名,但她喝的畢竟是陳年佳釀,酒不醉人人自醉,本就傃麗奪目的面容更添上幾分媚態,宛若塗上瑰麗胭脂般動人無比。
數杯過後,那微勾的眼斜睨身旁一本正經的華鄲,白色絲綢製成的外袍領口半敞,那雪白細致的玉頸和那呼之欲出的水嫩酥胸不自覺地讓身旁的男子一覽無遺。
「這位爺,咱家可有這個榮幸陪您喝一杯?」溫言軟語,媚笑如花。
華鄲冷冷看了她一眼,執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趙青虹手上的酒都還沒斟呢,這男人就把要跟她幹的酒給喝完了。
好樣的,竟這麼不給她虹娘面子!
心裏頭嘔著、惱著,唇邊卻依然笑意朵朵,柔媚的身子不著痕跡地偎了過去,執著酒杯的雪白柔荑輕搓著他寬厚的胸膛,才想撒嬌要他替她斟一杯酒呢,話未出口,只見華鄲眉一皺,手掌驀地一翻,轉瞬間扣住這只在胸前胡闖亂纏的纖腕--
「唉呦!」趙青虹驚叫一聲,淚花灑落,佯裝痛得身體不支,順勢便往他懷中倒去--
卻見這男人半點不解風情,腳一提,方步微邁,連人帶椅退離數尺,累得她軟軟嬌軀收勢不及,只好暗中運了一口氣,才沒讓自己難看的跌個狗吃屎,不過,堂堂青虹客棧老闆娘竟然被一個男人無情的甩在地上,也決計好看不到哪裏去就是了。
總之……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而害她這麼丟臉的臭男人,竟還面不改色,毫無愧意地在一旁盯著她看!
「怎麼啦,虹娘?」
「剛剛究竟發生什麼事?」
眾賓客爭相問著,全跑過來搶著攙扶美女入座,尤其見到美人淚,個個更是心疼得長籲短嘆。
「老闆娘——」客棧裏有什麼騷動,都逃不過在膳房裏幹活的奴僕石霸天的耳,轉瞬間,這個長相粗獷、半邊臉上還結著痂的男人也衝出來一探究竟,直到老闆娘對他搖搖頭,這才放下心來,轉身進了膳房。
反倒門口的掌櫃只是些微抬了抬眼,便繼續低頭撥弄他的算盤,壓根兒不當一回事,他和石霸天不同,平日的職責除了撥算盤,就是看好戲,反正這間客棧老是上演各式各樣不同的戲碼,他根本見怪不怪了。
趙青虹賴在地上,任誰來扶都不起身,淚花亂轉,大有傾盆之勢。
一個女人可以美成什麼樣子呢?看看現在的趙青虹就會明白了,盈眸半掩,如出水芙蓉,那哭得一顫一顫的曼妙姿態我見猶憐,就算是塊大木頭也該為之動容。
偏偏,那個男人不是大木頭,而是塊搬也搬不動的千年大石頭!
可惡!
她哭得好累喔!
禁不住偷窺了他一眼,真的真的有夠給她……好樣的……
他竟然在笑,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不太像,但他嘴角隱隱扯動,寬闊得讓人很想躺上去看看舒不舒服的胸膛,還輕輕地震動著……
所以,肯定,他的確是在笑沒錯。
偷笑。
是的,華鄲的確是在笑,隱隱的笑痕浮現在他一向淡漠的嘴角,想不到這姑娘唱作俱佳,比那臺上的戲子唱得還要讓人動容三分。
方才,她偷運了一口氣讓自己跌得很美麗,因此證明虹娘懂武的傳言不假;而她明明可以讓自己不跌倒,卻偏偏佯裝柔弱,硬要等人攙扶,豈不好笑?
「這位爺……您真不過來扶奴家一把嗎?」哭的不成,那就只好用利誘的了,趙青虹用袖擺擦幹眼淚,媚眼微瞪,直勾勾地望住他,眼波流轉之間依然努力的賣弄風情,博君青睞。
華鄲依然冷冷地攏起袖擺,自顧自地品他眼前的佳釀。
她要唱戲她自個兒唱,他可沒那種閒情逸致加入。
一旁的杜少修見狀,身子輕挨了過去,低聲附耳道:「我的爺,您就行行好,上前扶姑娘一把,否則會引起眾怒的。」
瞧瞧瞧,四面八方瞪過來的眼多嚇人,他才不要進城的頭一晚就莫名其妙被亂刀砍死,每天每夜提心吊膽,睡不安枕哩!
「你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的膽子到哪裏去了?」華鄲不以為然地輕叱一聲,不為所動。
「爺,這不一樣……」好想哀號三聲。
「哪裏不一樣?」不都是人嗎?
「唉,我說爺,人家畢竟是個姑娘,你這樣把人甩在地上真的很過分……不是,我是說,爺是堂堂七尺男兒,何必跟一個姑娘家計較?這樣會被人給看小了,明明爺就不是這等毫無胸襟之人,何必為了區區一名女子而招來罵名呢?爺,你說是嗎?」杜少修努力的發揮三寸不爛之舌遊說著一向冷酷嚴肅的大將軍爺。
憐香惜玉不懂就算了,怎麼今日的大將軍爺特別的拗咧?好像故意跟這大姑娘杠上似的……
「我說不扶就不扶,她腰沒斷,腳沒斷,全身上下都好好的,要我出手,幹脆折了她一條手臂--」
「啊!」杜少修陡地大叫一聲,伸手捂住華鄲的嘴。「爺,你想吐嗎?要不要我扶你去外頭吐一吐比較暢快些?千萬不要吐在人家客棧裏,走走,我帶您出去--」
華鄲手一揚,一把揮開杜少修的手。「誰說我想吐了?」
「我的爺,你明明就很想吐啊!走吧,我帶你出去……」既然他不願意扶姑娘起來,幹脆先離開現場,否則再聽他說下去就不得了了,先是說要折人家一條手臂,接下來搞不好會抽人腳筋什麼的……唉,他真的快被大將軍搞瘋了。
早知如此,這兩年他上都城酒樓玩的時候,也該順便帶大將軍去見識見識,以免爺面對姑娘的時候也像在戰場上一樣喊砍喊殺的……嚇人呵,哪個姑娘能不被嚇跑?
「算了!」突然一聲嬌斥響起,趙青虹幽幽地起身,伸手拂了拂裙擺上的灰塵,抬眸,衝著華鄲又是一笑。「不必勉強這位爺了,既然這位爺一點面子都不給奴家,那以後爺若有需要奴家的地方,也甭怪奴家不給面子了。」
說罷,回眸揚聲一喚:「夥計,把這位爺的椅子移回來,上菜!」
老闆娘怒氣衝衝地上樓走人,看熱鬧的人沒熱鬧可看,又回頭喝起酒劃起拳來,不過,這些人邊喝酒也邊同情起這個不怕死的男人來了,在這玉樹城內,得罪虹娘不等於跟天作對嗎?
罷罷罷,這幹他們這些過路人什麼事呢?身在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在玉樹城內,這句話定要奉為圭臬。
果然沒錯--
是夜三更,寒風乍起,火燭盡滅,墨黑的天際一道火紅亮光竄天而起,狀似平靜的青虹客棧在眾人的預期之中響起一陣刀劍相擊的金屬鏗鏘聲,數名蒙面黑衣人潛入華鄲廂房,聯手欲取華鄲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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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東廂房正鬧得乒乒乓乓時,住在西廂房的趙青虹只是緩緩睜眼,靜待事情的結束。
這樣的場景她太熟悉了,一年總有個七、八次,外傳她開的青虹客棧沒人敢上門挑釁,這話是沒錯,不過,上門來殺人、抓人的倒是不少,只要不破壞她的一門一窗一桌一椅,不大聲嚷嚷吵得她的客人無法安睡,她通常是不管的。
她不管,她的兩個夥計也不會管,反正來抓人的都是「熟人」,知道青虹客棧裏什麼人都可以動,就是不能動她--趙青虹。
因此,夜裏乒乒乓乓的刀劍相擊聲,根本無法吵醒她那在白日忙得不可開交,又累又好睡的兩位夥計。
會被吵到的人只有她。因為她淺眠,而這場架又打得有點久。
唉,對方事先放了一道火紅煙花,算是跟她打過招呼了,她沒道理睡不著,不是嗎?卻偏偏左上方的眼皮跳得厲害,一顆心也惴惴不安。
陡地,一道木頭碎裂聲傳進耳裏--
該死的家夥!說好不可以動她客棧的東西!說好以一賠十!說好不準吵到她的客人!該死該死該死!到底拿她的話當什麼?屁嗎?可惡!
趙青虹美麗的臉一凝,一股氣往上湧,翻床而下,揚手抓了件罩衫便飛身而出,正欲往東廂房衝去,孰料,腳才踏出房間,一把亮晃晃的軟劍便架上她的脖子--
「不許動!敢上前一步我就殺了她!」
她的背緊緊抵著一個寬闊的胸膛,對方的心跳不慢不快,穩定得不像是瀕臨危急之人的心跳聲,連呼出的氣息也不疾不徐,好像剛剛打那幾回合根本不算什麼,好樣的!真是令她欣賞得心花朵朵開呵!
不過……
「嘖,這位爺究竟是哪門子的江湖好漢啊,竟然拿劍威脅一個弱女子?在我被爺害死之前,爺可不可以先報上名號讓奴家知曉,免得奴家死不瞑目啊?」趙青虹笑謔著,柔軟的身子索性整個偎靠在他懷裏。
「你這個騷婆娘!臨死之際還想著要怎樣勾引男人嗎?」華鄲冷凝的嗓音不帶一絲溫度,胸前陡地靠過來的柔軟馨香不可否認地讓他分了一絲心神。
「爺要殺我嗎?奴家好怕啊!」說著,軟軟的身子更加往他懷裏縮去。
呵,真好,沒想到當人質還有這樣的好處,可以穩穩當當的靠在這冷得像冰塊的男人懷裏,還不必擔心被他一腳踢開或踹開。
她會怕嗎?真是見鬼了!
華鄲挑了挑眉,眼見黑衣人一行五、六人已把自己團團圍住,又遲遲未見杜少修的行蹤,不禁擔起心來。不會叫他出去打探消息,結果出了什麼亂子吧?
「你們還不退下?還是她的命根本不值錢?要不要我在她的臉上先劃一刀,免得你們以為我會跟一般男人一樣幹什麼憐香惜玉的蠢事,我話可先說在前頭,這個女人之於我,比地上的螻蟻還不如,要不要試試?」
「呦,這位爺說得這麼難聽,敢情就不怕奴家傷心?」話未落,軟劍倏地在她眼前一揮,削去了她右側頰畔的半截烏絲--
「啊!」她驚叫一聲,花容失色,氣得淚花在眼眶亂滾。「我的頭發!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的頭發!」
趙青虹的叫聲方落,夥計石霸天和掌櫃的也紛紛出現在西廂房外。
「你放開她!」石霸天見趙青虹被擒,怒不可抑。
華鄲不理會,唇角帶笑冷冷地瞅著面前的數名黑衣人。「你們再不走,下一劍劃的就是她的臉,然後是耳朵、脖子——」
真是夠了!死沒良心的臭男人!
「你們全都給我滾出去!滾出去!聽到沒有?」她大叫,雙腳齊跺,想到她美麗的頭發斷了一截,她就再也無法心平氣和的陪他玩了。「你們如果再讓他傷我一根寒毛,我死了就算了,如果沒死,你們就給我走著瞧!我會把你們全抓起來浸豬籠!砍上十刀八刀再丟到火裏燒,敢得罪我虹娘,就等著領死下地獄去吧,我一定會——」
「你可以閉嘴了,人都已經走光,別再念下去了。」她的嘴罵起人來,還真是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呵!
啥?走光了?未免動作太快了點!她剛剛氣得瞇起眼睛罵人,才沒瞧見那些人何時溜走,真是……糗。
華鄲搖首,收起軟劍。
一個姑娘家,說話比男人毒,心比男人狠,白天像個青樓戲子,晚上倒變成了地痞流氓,要他怎麼看她?他又要怎麼對她才是上策呢?
「跟我來。」華鄲扯住她的手腕便往她的廂房裏走。
進門,腳一踢把門給踢上,隨手落了門閂。
「你想幹什麼?」趙青虹挑著眉,勾著眼,戒備的看著他。
他上前一步,她退一步,完全喪失白天時她主動投懷送抱的勇氣。
冷戾而強勢的男性氣息壓迫而來,一股淡淡的涼意升起,此刻華鄲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沒有白天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卻也絕對稱不上平易近人,就是因為她完全摸不清他此刻的想法,才會覺得慌亂不已。
他,不會想殺了她吧?
瞧他剛剛撂下的狠話,半點也不像在唬人……
「你究竟想要幹什麼?」被他逼到角落,背已抵到冰冷的墻,趙青虹惱怒地挺起胸膛,不想再當縮頭烏龜了。
她可是青虹客棧的老闆娘耶,這裏是她的地盤,諒他有天大的膽子,也不至於敢殺了她!
低眸,華鄲灼熱的視線落在她雪白滑嫩的臉上,手一抬,帶些粗蠻之力的扣住她小巧的下巴,龐大的身軀逼近,讓她胸前的柔軟不得不緊緊貼靠在他身上。
她心一窒,感覺他身上那股體熱源源不盡的搔著她衣衫下未著肚兜的敏感蓓蕾,不禁開始呼吸困難,頭暈目眩,雙腳像是踩不到地面似的,虛軟得差點跌進他懷中……
臉,變得紅撲撲地。
身子,滾燙得像是要燒起來,隱隱泛著迷人的粉紅色澤。
她這模樣……該死的竟讓他心動……
活像是他剛強了她似的,那麼脆弱無助……
「剛剛那些人是誰派來的,你應該知道,嗯?」他問她話,陽剛熾熱的氣息不斷吹拂上她的臉,讓她頭暈的症狀似乎更嚴重了。
突地,她的雙手再也禁不住攀上他寬闊的肩,雙足一軟,嬌軀在落地之前迅速落入一雙鐵臂之中……
第二章 鳳鳴軒原創網 原創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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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波媚而盈,流轉萬千風情,當華鄲將她抱上床時,原本勾在他頸項間的雙手一個使力,讓他跌臥在她柔軟的胸前。
「這位爺,您未免也太深藏不露了一點,這樣欺負奴家,說奴家連地上的螻蟻都不如之後,又用這樣的眼光看著奴家,都讓奴家給搞混了,幹脆就直接問爺吧,爺究竟是要還是不要呢?」
華鄲若有所思的瞅了她一會兒,輕抓下她的柔荑,將那雙纖細皓腕定在她的頭頂上,俊臉難得扯出一抹笑顏,看得趙青虹的心真有如小鹿亂撞。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您說那些黑衣人的來歷是嗎?」她咽咽口水,因為她被他看得口幹舌燥,芳心亂顫。
「是。」
「不就是些擾人的流寇而已,能有什麼?他們是看官爺您是頭大肥羊,所以手癢,準備抓你來進補——」
「朝廷派來的那些大官們,也都是這樣被抓去當他們的下酒菜嗎?」
呦,沒想到這冷肅的爺兒還會說笑話呢!
趙青虹挑眉微微一笑,因這問話,她不得不對這個男人的來歷又戒慎幾分。「恐怕是這樣沒錯。爺是來查案的?」
華鄲不語,不打算回答她。
「不怕自己也成了下酒菜?」她又問。
「你知道上哪兒可以找到他們?」
「所謂流寇,自是居無定所、四處流竄的盜賊,我怎麼知道他們住在哪兒?」美眸一眨一眨地,無辜得緊。
「你當真不知?」
「是啊,我經營的是客棧,可不是販賣情報的販子,這位官爺,您是不是找錯人了?」
華鄲沉了嗓。「江湖傳言,青虹客棧擁有一流的情報,只要買主出得起價錢,就可以買到他們想要的情報,甚至連三國軍情,青虹客棧都能掌握一二。」
「呵,有這樣的傳言嗎?這奴家倒是沒聽聞過,若真是這樣,奴家就不用出來賣笑臉啦,還開什麼客棧呢?在家裏坐著數銀子不就得了。」裝傻她是一流的,否則她怎麼活過這些年?
真想……扭斷她的小脖子。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明明是個大美人,卻如此刁鑽,快惹毛了他。
「說吧,你究竟想要什麼?不要跟我打哈哈,我可沒那個耐性跟你磨這種小事。」濃重的熱氣吹上她的臉龐,要不是他有任務在身,要不是他知道這個女人不容易擺平,他現在就會讓她知道怎麼當一個乖巧的姑娘家,
「那要怎麼著?」趙青虹紅傃傃的小嘴勾起一抹絕麗的笑,陡地雙腳一勾,環住了華鄲的腰。「官爺……你想對奴家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反正,奴家是絕不會反抗的,嗯?來吧,爺……」
「你再滿口胡言亂語,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了。」這個女人真是騷勁十足,華鄲冷冷地瞪著眼前這美傃絕倫的女人,體內興起一股徵服的欲望,這欲望非常強烈,強烈到他必須努力壓抑,體內奔騰不已的野性才足以控制下來。
這女人,讓他失控了。
一向冷靜自持出了名的他,竟然得一再壓抑自己。
身下的柔軟讓他強壯有力的身軀緊繃,她身上似有若無的香氣繚繞在鼻尖,讓他有一陣的恍惚。
鎮定如他,也要讓這樣的淫蕩女子給誘惑了嗎?
不,決計不行。
要真中了這女子的美人計,他的下場可能就跟那些前來辦案的官員下場一樣了。
兩個人一上一下的對峙著,看似女子弱不禁風的被欺在身下,實則是一場男人與女人的角力戰,她笑睨著他,想看看這個男人是否真有別於一般色欲薰心的男人,美人在懷還能不露出狼子本貌?
「你是真不想要我嗎?大爺?」以她的好身段、好膚色、好臉蛋,能過得了她這美人關的,世上根本屈指可數。
華鄲嗤笑。「我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與他人共用一個女人?趙老闆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共用?他說共用?
一抹受傷的情緒在她眼底閃過,快得幾乎要讓人以為是錯覺……
轉眼之間,趙青虹的媚態嬌顏化為一片清冷,她挑高眉,一瞬不瞬地瞅住他。「你把我當什麼了?妓女不成?」
不就是在江湖上討生活,圖個衣食無缺嗎?這男人憑什麼義正辭言的暗指她是人盡可夫的蕩婦?
望著她美麗眼瞳底閃耀的火焰,華鄲一剎那間竟有些迷惑了,不過,也僅僅只有一剎那間而已。
「難不成姑娘你還是個守身如玉的良家婦女?謹守禮教的名門千金?」
事實擺在眼前,天底下哪一個正經的姑娘家會像她這樣對男人動手動腳,外加言語挑逗之能事?他差點就要讓她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受傷給騙了。
「我當然是——」
「是什麼?」他嘲弄的瞅著她。
「這不關你的事!」她為什麼要對他解釋自己是什麼樣的女人?話說回來,她又為什麼要在意他對她的不屑?這麼多年了,她根本不在乎那些色胚是怎麼看她的不是嗎?為什麼她卻受不了他眼中的冷漠?受不了自己在他眼中是如此的輕賤?
不該的……
這根本不像她趙青虹。
咬唇,閉嘴,合眼,她刻意忽略他不經意吹拂而來的熱氣,和那強壯體魄所傳來的酥麻電流。
「是,這的確跟我沒關係,我要的是那些流寇的所在地,只要你開得了口,什麼條件我都可以想辦法滿足你,如果你還是堅持不跟我談這筆交易,那麼,我會用我的辦法來讓你開口,相信我……那絕對不會好受。」
睜眼瞅他,見他那兩道飛揚不已的劍眉靠得煞是近,心驀地一慌,思緒又亂,呼息也變得急促非常,臉頰兒紅潤潤地,微敞的酥胸口也漾滿濃濃緋色。
「真的什麼條件你都答應嗎?」
「你說。」
「娶我,而且必須是正室。」
沒想到她會開出這樣的條件,華鄲驀地一愕,沉著臉好半天不說話,只是一瞬不瞬地瞅著她。
「怎麼樣?不是說什麼條件都行?」趙青虹瞧他臉上冷得讓人結冰的神情,心,竟有些兒退縮了。
怪了,她趙青虹天不怕地不怕,何時怕過人來著?何況人家也只是冷冷的瞧著她而已……但,她怕的也就是他這副冷冷的神情吧!像是要透析人的靈魂,把人家的魂魄給吸進他眼眸深處似的。
「為什麼?」過了半晌,問出口的竟是這句。
「我想安定過日子,不想再拋頭露臉的討生活。」這是真話,只不過一直找不到良人。
「為何是我?」
「憑我閱人無數的眼光,可以斷定爺您是個重情重義、信守然諾之人,而且家世顯赫,武功高強,可供我一生衣食無虞,還可保我一世平安。」不僅有吃有拿,還外帶有保鑣護身,越講,趙青虹越覺得此計可行。
只是……呵,她想高攀,人家還不屑哩!
「這一點……辦不到。」就算她美麗無雙,就算她隱隱牽動了他的某種情緒,輕易挑動了他男人的原始野性,但,要他娶一個……像她這樣的女人為妻?
很難,太難了。
倒不是嫌棄她的出身及家世,而是她那滿骨子不安於室的媚態風情,善於挑逗男人的那股風騷勁,怎麼看都不正經,更乏了將軍夫人的風範。收為妾都還勉為其難了,何況是正室。
再說,也沒有這個必要。
只不過是群流寇而已,千軍萬馬他華鄲都不放任眼裏了,何況只是群烏合之眾?
「辦不到?那就甭再提這事了,放開我。」他一直把她壓在身下,兩個人肌膚相貼成這樣,他還能理智的跟她說上半天的話,她真是對他強大的意志力佩服透頂了。
她認輸了行不行?勾引這個男人,簡直比勾引一塊石頭還難!
「除此之外的事,我都允你。」
「除此之外的事,我都沒興趣。」
「趙青虹,你真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冷凝的嗓音不帶一絲溫度。非到必要時刻,他實在不想對一名女子用刑。
「你能拿我怎麼樣?官爺,我可是沒犯罪的善良老百姓呵,你不能抓我去報官,難不成想動用私刑?」
「對犯人的藏身之處知而不報,就是犯罪。」
「誰說我知而不報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華鄲氣得想伸手掐她脖子時,房門外再度傳來打鬥的聲音。
「爺,你在裏面嗎?」廂房外頭,響起了杜少修的聲音。「這兩個夥計不知為何拚了命的找我打架,我快抵擋不住了,爺,你還好吧?如果你沒事的話就出來幫我……喂,你們兩個對一個,算什麼英雄好漢啊?」
眉一凝,華鄲起身,順手將趙青虹從床楊上拉起,一把劍再次抵住她纖細的頸項。
「叫他們住手。」他命令道。
趙青虹橫了他一眼,不情不願地對外喊了一聲:「你們給我住手!聽見沒有?」
打鬥聲瞬間停了,房外的三人大眼瞪小眼,皆是氣喘吁吁。
「少修。」
「是,爺,有事盡管吩咐。」
「點住他們的穴道,然後準備幾條粗繩,記住,越粗越好,等會兒陪我去一個地方。」
「是,小的知道了。」
房內,趙青虹不解地望著他,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你想幹什麼?」
華鄲勾唇冷笑。「如你所願,動用私刑嘍,還是你已經決定告訴我那些流寇藏身之處?」
她咬唇,想看透他真心似地緊緊瞅住他。
他卻笑開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這個男人笑得咧開嘴,依舊迷人得可惡。
「改變心意了嗎?」他等待著。
未料,她的回答竟是一句——
「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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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青虹客棧約莫一裏處的山谷溪澗,就算已經入春,那從山上流下的水依舊冰涼刺骨。
五更天,大地將明未明,山谷之中花草蓊鬱,樹木參天,空氣中帶著濃濃的花草淡香,卻絲毫沒有讓雙手被縛在身後的趙青虹有任何一絲好心情,尤其,當她被帶到一池翠綠色深潭前,那股大禍臨頭的感覺越來越鮮明。
不會的,他應該只是嚇嚇她而已,不會真的把她丟進那冰死人的水潭裏。
雖然這個男人看起來是很冷漠無情,可是,該不至於泯滅人性才是……
「把她丟進去!」華鄲下令,冷冽的嗓音比這山谷裏吹的冷風還要更冷。
「爺……」杜少修遲疑的望著華鄲,又望望那咬住唇,一路上始終無話的趙青虹。「我說趙姑娘,你就老實招了吧,何苦在這樣冷的天被丟下潭去喝那足以凍死人的水呢?」
「我什麼都不知道,要我招什麼?是你家的爺泯滅人性,胡亂栽贓,自己辦事不力反要抓個墊背的,今日我趙青虹若沒被他整死在這裏,定要上都城泗水上告皇帝——」
「丟下去!」不待她說完,華鄲再次下令。
杜少修無奈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雖然很捨不得一個姑娘家得吃這種苦頭,不過,軍令如山啊,大將軍都下令了,他哪能不從?何況,就算他不動手,大將軍也定會自己動手。
「對不住了,姑娘。」話落,杜少修微微運勁,一掌將趙青虹給輕輕推入潭內——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潭裏的水濺上了杜少修的小腿,透過青色布衣尚覺冰涼寒意,更別提被人丟進潭水裏的趙青虹了,雖然縛住她雙手的繩頭還穩穩握在將軍爺手裏,隨時可以將人扯上岸,但此時此刻瞧那翠綠潭面上只有漣漪蕩漾,無聲無息,讓人不得不擔心。
「爺……」
「住嘴!」不讓她吃點苦頭,這個女人看是連求饒兩個字都不懂怎麼寫。華鄲氣悶的望著越漸平靜的潭水,掌心裏的繩頭扯得他發疼。
「這樣會死人的,爺。」平白無故害死一個美姑娘,可會遭天譴的,唉。
「她如果怕死,就會求饒。」既是學武之人,就不至於這麼快被凍昏才是。
「可爺,她如果想開口卻開不了口呢?」姑且不論她是否憋得住那口氣,冰寒的潭水也足以致命了。
繩頭越扯越緊,華鄲可以感覺到潭中人正疾速的往下沉。
不太妙……
心裏念頭方閃,華鄲倏地斂凜雙目,身形掠飛,運勁於掌心,粗繩一扯將人提上來,溼漉漉的沉重身子驀地落入懷中,他再提一口氣,雙足輕點潭面,轉瞬已將人帶至岸邊。
蒼白的容顏襯著發紫的唇瓣,懷中的女子一動也不動,像是斷了氣,華鄲迅速將她放平在泥地上,雙手按壓她的肚腹數十次之後,以唇渡氣給她,直至趙青虹清醒過來,吐出一口潭水,暈沉沉的落入他適時移出的臂膀中。
「你沒事吧?」星眸半掩,華鄲低沉的嗓音中帶著一抹令人不易察覺的擔憂。
趙青虹幽幽地瞅著他,白色羅衫緊貼住溼透的身子,冷得她直打哆嗦,寬大臂膀的主人倣佛也感應到她的寒冷,雙臂驀地收緊,將她牢牢地圈在懷裏。
這個男人,該怎麼說呢?讓人又氣又恨呵!
方才狠心的叫人把她丟進冰冷的潭裏,這會兒又怕她冷壞了,用他的身體溫暖她,終究是個好男人呵,她的眼光錯不了。
不巴緊他,她怎麼甘心呢?良緣一去不復返呵。
可該怎麼辦?美人計對他無用,苦肉計呢?唉,沒想到她趙青虹要嫁一個男人還得費盡心機。不過,就因為他是這樣的男人,才奇貨可居,她本是個生意人,終身大事自然也不可馬虎。
她一語不發,華鄲不由得皺眉,揚手覆上她額,又去觸碰她的柔荑。「你覺得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趙青虹看著他,泛紫的唇瓣輕輕地勾起一抹笑花。「你真擔心我?這讓我受寵若驚呢!」
手一頓,俊顏一僵,華鄲冷凝著眼,倣佛要把她瞧個清透。「你剛剛不會是在裝死吧?」
「你說呢?」她回視他。
一旁的杜少修怕她又激怒他家的爺,忙出言緩頰:「這要裝死怕也真死了,沒人這麼傻的,爺。」
「我在問她話,不是問你。」
「噢。」杜少修閉上嘴。
嚇倒他就是她的目的嗎?華鄲一瞬不瞬地瞅著趙青虹。
他那眼神,擺明著就是在懷疑她,方才的溫柔、方才的體貼、方才的擔憂,就像一陣突來的霧,風一來就吹散了。
「是啊,我在裝死,現在被你發現了,要不要再把我丟進潭裏一次,看這回我撐不撐得過你替我打造的鬼門關?」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嗎?」
「你敢,當然敢,天底下哪有您這位天大地大的官爺不敢做的事?在你眼裏,人命如草芥,根本不值得一顧——」
「咳咳,我說趙姑娘……」找死也不是這樣找法啊!杜少修趕緊又出聲。「我家爺一向很體恤屬下的,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華鄲冷眼一掃,再次讓杜少修識相的閉了嘴。
「我再問你一次,說是不說?」
「我也說過了,我的條件只有一個,否則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妥協的。」
華鄲眸光一斂,雙唇微抿,竟為她的好強而動容。
他懷中的柔軟身子明明還在打顫,那張小嘴就是打死不肯認輸呵。
「你真的寧可再被丟進潭裏,也不願意說出對方的下落?」他身為朝廷大官,問案總得盡力,所以得多問幾次。
「沒錯。這事關係我的身家性命,我可不想自找死路,若沒有找到後半輩子可以依靠的人,我趙青虹決計不會冒這樣的風險。」
「我可以保你身家安全,甚至可以把你帶回我府上,收你當義妹——」
「我要當你名正言順的妻子,除此之外,您也別浪費唇舌了。」她毅然決然的拒絕。
華鄲不語,伸手解開她手腕上的粗繩,還順手脫下外袍披在她溼透的白衫外頭。「上馬,我送你回去。」
趙青虹愕然,柳眉輕揚,溼透的身子還泛著寒,此刻卻覺得一股暖流湧上,從肩上的外袍一直傳進她心底。
「不是要再把我丟進潭裏去嗎?」知道自己是在捋虎須,她還是忍不住開口問。
華鄲率先上馬,避開她眸中盈盈水光帶給他的心亂,望向遠方初升的朝陽。「你不是說你寧死不屈?要不到答案,我要一個死人幹什麼?」
「你信我?」
「信。」目光遊離,就是沒瞧她。華鄲高高的坐在馬背上,就像天生的王者股自信傲人。
她仰首望著,竟陡生一股自卑。
嗟,真是見鬼了!她為什麼要自憐自艾?她從來就不會有這樣的情緒的,偏偏遇見這個男人之後,她老是失常。
「上來。」他把人手伸給她。
她也不忸 ,把冰涼的小手交到他的掌心,讓他扶她上馬。
等她一坐定,華鄲策馬疾馳出谷,杜少修自動尾隨其後,快馬飛奔回青虹客棧。
第三章 鳳鳴軒原創網 原創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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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亮,客棧裏的客人已分散各桌搶食早膳,因為青虹客棧有個不成文規定,只在寅時供應早膳,時辰一過,就請自便,因此大廳裏有人打著哈欠、有人還閉著眼睛吃東西。
畢竟昨夜一陣擾攘,睡不好覺也是自然,至於發生了什麼事,倒是沒有人膽敢在客棧裏議論,就怕不小心說錯了話,徒惹麻煩上身。
人在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是生存的法則,不變的真理。
「今兒個早膳有招牌菜的青虹糕、青虹桂花茶和青虹小菜、珍珠白肉,水粥自取,角落陶甕裏頭還有熱騰騰的青虹特製饅頭,別的地方買不到吃不到,大夥手腳快一點!」
夥計也沒事似的大嗓門吆喝著,連二樓的廂房都聽得一清二楚。
今兒開夥遲了,因為人廚子石霸天被杜少修點了穴道,幫忙張羅的掌櫃也被點穴,一直到趙青虹被抱著回到客棧內,夥計的穴道才被解開,得以開始準備早膳,不過,他們的手腳快,客棧裏也還備有一些粗食,總算還是趕得及在寅時提供早膳。
東廂房內,桌上已擺著早膳,是一早趙青虹命人拿上來的,說是補償他昨晚沒睡好覺的損失,淡淡的桂花茶香繚繞一室,讓人不自覺放鬆心神,神清氣爽。
「昨兒前來暗殺爺的,不知是何許人也?」杜少修倒了一杯桂花茶聞了聞,又往嘴裏寒了一口珍珠白肉。
「鐵定是那些流寇得知我的身分,想來殺我滅口。」
「那不是自找麻煩嗎?誰不知道華大將軍武藝高強,戰功彪炳?想取華大將軍性命,嘖,不比登天還難?」杜少修搖搖頭。「我倒覺得事有蹊蹺。」
「何解?」
「一般流寇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財,沒事犯不著與朝廷作對去殺什麼將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不是一般流寇會做的事,除非他們沒腦子,或是誤殺,不過後者應該不可能?畢竟官員接二連三死亡,歸於意外就不通了,所以說……此流寇非彼流寇,他們也許另有目的。」
「這不就是昨晚我要你去查的事嗎?有眉目了嗎?」
杜少修將那桂花茶一品再品,才道:「衙門的縣太爺親自帶我走了一趟關口,指出了安西將軍被刺殺的地點,還有幾位朝廷命官被暗殺之處,甚至還送上流寇可能落腳的地圖,算是給足了將軍爺的面子。」
「重點?」
「我暗訪地圖中幾處地方,早已了無人跡,今天我會再去城裏暗中查探幾處可疑的地方,回來再跟將軍爺報告。不過,話又說回來,其實最佳查探地點就是這裏,爺,據我所知,那幫散賊在此出沒不下十次,一群人吃吃喝喝的,如果爺真要在此待上幾個月,定可以把那幫人揪出來,但下個月就是公主的壽辰,爺答應過公主一定會趕回去……」
「大事為重。」雖說他最重然諾,但這裏的事沒解決,他又豈能為了那一丁點小事回泗水去?
「呃,我是說虹娘能招是最好不過了,這樣可以節省我們大半的時間,只可惜……唉。」
「事關她的性命和吃飯家夥,她不輕易販賣這樣的情報給朝廷也是自然。」老實說,他還頗為欣賞她的膽識和聰慧。
「呦,爺對女人和對男人就是不同,現在還幫姑娘說話了,嘖,差點就被爺騙了,以為爺真狠心不管一個大姑娘的死活,想不到連自己的外袍都脫下來替姑娘擋風,還用身體幫姑娘取暖——」
「你說夠了沒?吃你的饅頭!」華鄲冷斥,俊顏卻布上一抹可疑的紅,看得杜少修一愣一愣地。
「我說爺……」不怕死的繼續說。
「幹什麼?」華鄲咬了一口青虹糕,那滋味是入口即化、香氣撲鼻,讓人忍不住一口接上一口……青虹糕,青虹糕,感覺還真有點像那個女人……
思及此,拿糕的大掌一頓,華鄲為自己莫名的聯想到趙青虹而感到赧顏。
「你真的不願意娶趙老闆啊?她可是人間絕色,世間罕有,可沒幾個姑娘家像趙老闆一樣又嫵媚又能打,可以兇悍又可以柔情似水。」真不知道趙老闆看中爺哪一點,竟然主動開口求親,傳出去定會讓所有男人眼紅。
「她的確是世間少有的女子。」華鄲脫口道。
「嗄?所以……爺?」杜少修等著爺的結論,雙目卻鎖定那塊糕,心想著等會兒定要下樓去多拿幾塊,帶著上路也好。
「所以什麼?」華鄲冷睨著杜少修。「你該不會以為你家的爺會娶一個不安於室的女人吧?女子的三從四德,在她身上一點都看不到。」
「那些東西跟爺是否對她動心一點關係都沒有,不是嗎?」杜少修不怕死的點出了一個事實。
華鄲的眉鋒一擰,冷冷地道:「誰對她動心了?」
「難道不是嗎,爺?其實,喜歡一個女人就是喜歡了,何必一定要把對方的條件框在禮教的範疇裏?真要如此,爺娶表小姐不就一舉兩得了?爺一直沒這個打算,不就是因為對表小姐無心?而趙老闆就不一樣了,我怎麼瞧,就是覺得爺對趙老闆有那麼一丁點不同——」
啪一聲——
華鄲的大掌往桌幾上一拍,撩袍而起。「再胡扯,就罰你睡三天地板。」
話落,華鄲的身形已消失在房門另一端。
出了門後,華鄲才要舉步下樓,卻見掌櫃的領著一名狀似大夫之人往西廂房行夫,心一凜,腳步不自覺尾隨而至……
大夫診斷趙青虹染了風寒,開了幾帖藥讓掌櫃去抓,又叮嚀個幾句便讓掌櫃送出了廂房。
趙青虹輕咳了幾聲,身上溼透的衣衫早已換下,此刻她偎在床上,只著了件繡著一朵蘭的白綢兒內袍整個人懶洋洋地,發也懶得梳,任其披落而下,柔荑抓著那抹斷了一截的烏絲沉思著。
木板房門傳來兩聲輕敲,她頭也沒抬地便喊了一聲:「進來。」
剛剛交代掌櫃的燒一桶熱水抬到她房裏,沒想到動作還挺快的,大概是石爺見她被抱進客棧時已一身溼透,早燒好水等著她吧?石爺一向心思細密得很,連她這個大姑娘家都不如他。
打小,家裏經營鑣局的她便過著衣食無缺的日子,而石霸天則是家裏的總管,每每父母走鑣之時,他便照顧著年幼的她,教她習武練身,也教她讀書識字。在她十二歲那一年,父母走鑣時遇匪雙亡,家裏十來個鑣師也全數在那趟鑣裏被殺了,鑣局名聲盡毀,還得賠償鑣物的損失,一夕之間,她成了無父無母無家的孤兒,是石霸天帶著她四處流浪,有一餐沒一餐的度日,最後,在一次意外中,遇到華契國三王子煜淳在鬼門關前出手救了她一命……她的生命才有了新的轉變。
趙青虹正想起身更衣沭浴,抬頭卻見來人是害她染上風寒的罪魁禍首,而她卻連他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你病了?」華鄲看她一副柔弱不支的模樣,心裏難免產生幾許歉疚。
「是啊,病得好重喔,可能得好些天出不了房門呢!」她嘴角勾著笑。「不過,如果爺您願意告訴我您的大名,我想奴家心裏一樂,病就會好得快些了,您覺得如何?」
聞言,華鄲帶笑的瞅著她。「姑娘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我以為我和少修雙腳還沒踏進玉樹城,你就已經查清楚我們是何許人也。」
哇,他當她趙青虹是神啊?還是太閒了?
「嘖,我管我家客棧裏的人都來不及了,哪有閒功夫守在關口等著大爺您來啊?」還有,他竟然叫她姑娘耶,怎麼突然變客氣起來?她被這聲姑娘喊得有點心驚膽跳。
禮多人必怪,這是不變的道理,不是嗎?
華鄲走近,選了一個最靠近床邊的位置撩袍而坐,大方的報上自己的名字。「在下姓華,名鄲。」
華鄲?他竟然是……
她驀地抬眉。「百聖王朝的大將軍華鄲?」
「正是在下。」
果真是……良人首選呵!
趙青虹眼睛一亮,不過也僅僅一瞬間,下一瞬,她的心莫名其妙的揪疼了一下,一股氣又湧上。
難怪他看不起她,難怪他始終不答應娶她,難怪他如此的目中無人、心狠手辣……好吧,就算他後來的確良心發現不再刑求她好了,但他還是第一個對她如此壞的男人。
挑了挑眉,趙青虹負氣道:「你回答得這麼爽快,就不怕我把你給賣了?」
百聖王朝大將軍的命呢,可值錢得很!華契國、原舍國之所以願意和百聖王朝簽下盟約,答應每年進貢,並以低價供應百聖王朝絲錦綢緞及米糧,全都是因為忌憚大將軍華鄲,大家都知道,只要華鄲親自領軍出兵,根本就戰無不勝,所向披靡。
「不必姑娘你賣,昨晚對我動手的人應該早已經知道我來自哪裏,而姑娘你也應該比在下早一步知道有人欲取我性命才是,這裏畢竟是你的地盤,敢在這裏拿人,必定得先知會你一聲,我說的對嗎?」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不過,我事先真不知你就是大將軍華鄲。」早知道他就是那個在戰場上殺敵千萬,見慣了鮮血的男人,她今早還敢拿自己的命來賭他的良心嗎?想起來,就覺自己當真莽撞得緊。
「你現在知道了,是否可以配合點,告訴我昨晚那些人的幕後主使者是誰,嗯?」華鄲眸中帶著興味,明知結果,卻還是故意問上一問。
「不知道。」
果然,答案還是一樣。
「那就罷了,姑娘多歇息,在下就不吵姑娘了。」華鄲起身要走,又突然回頭。「關於姑娘的那綹烏絲……」
「你道歉我就原諒你。」趙青虹搶他的話,水盈盈的眸直瞅住他。
「好,我道歉。」一笑,華鄲轉身離開廂房。
退出廂房之後的華鄲,伸手探向自己的腰際,從腰帶的暗袋裏取出一綹黑發,那綹黑發用一條紅色的細繩綁著,此刻正靜靜的躺在他寬大的掌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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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燭火搖曳,一抹黑色身影無聲無息的潛進青虹客棧西廂房趙青虹的房裏。
趙青虹染了風寒,腦袋昏沉得厲害,武功雖然不弱,但遇上像此刻武功屬上乘之流的黑衣人,待察覺對方的存在時還是晚了些。
黑衣人堂而皇之的端坐在圓桌前等她披衣起來,面罩下的眼黑透明亮,對上她時還帶著一股溫柔的光。
「又來幹什麼?累得我被削了發還不夠,這次還要賠上我這美麗的脖子嗎?」趙青虹冷冷嘲諷,才起身就覺一陣暈眩襲來,黑衣人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穩穩托住快要墜落的身子——
「不會吧?對我也要用美人計?」男子眉開眼笑,嗓音溫厚而醇。
「去,誰要對你使這種招數!不使,你都已經被我迷得昏頭轉向了。」再使,那她不就得把自己賣給他?
男子又笑,笑聲低而沈。
「別笑了,有事快說,老娘累得只想睡覺。」
「好,我要你幫我出最後一次任務,這個任務達成了,你欠我的就算全部還清,怎麼樣?」
「很好,太好了,老娘正想收山了,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頭,華鄲的人我要了,你們誰都不可以動他一根寒毛。」
「你想收山是因為他?」
「沒錯。」他是第一個讓她想乖乖當個女人的男人。
「是嗎?那太好了。」男子面罩下的臉浮上一抹笑意。「你要他,我可以幫你,因為據我所知,你的美人計對他無用。」
趙青虹一雙媚眼斜了過去。「你會那麼好心?」
「自然是另有目的。」他順著她的話招了,反正在這個女人心底,他早已惡名昭彰,不差那麼一回。
「就知道,你說吧!」
「我要你去幫我偷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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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濛濛亮,今兒的玉樹小城浸染在一層淡淡的薄霧之中,陽光半透,清風拂動青虹客棧外的白色吊幔,如波浪般翻疊,如雲中纖手覆雨,遺世獨立於沙丘之上,宛若人間仙境。
趙青虹一身鵝黃素衣,只在腰間掛了副粉色香囊,烏黑的長發粗略的以黃色發帶輕束,略顯單薄的身子佇立在客棧大門外往右的廊臺處,靜靜看著眼前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客棧。
有多久沒這樣仔細兜著它瞧了?
打從它蓋好的那一天開始,她汲汲營營算計著的只有如何賺進大把大把的銀兩,從沒有仔細欣賞過它的美,而如今……眼前的一切也許只能成追憶了,她真捨得下?
羽睫輕動,小巧精緻的瓜子臉微微仰望天際,趙青虹輕聲一嘆,柔荑抓著一張快要被揉得破碎的紙,內心掙紮了一夜,終是沒個定案。
她從來沒有下過這麼大的賭注……
不是全盤皆贏,就是全盤輸個精透……
他,值得她如此孤注一擲嗎?
算算,為他浪費一日就少賺上百兩銀,算算,她的身價雖還比不上那將軍府的金山銀山,但假以時日,憑她趙青虹的人脈和手腕,那些都是唾手可得的……所以,她想要的根本不是他家的錢,而是他的人嘍?
想來想去是這樣沒錯,她要的就是他的人……還有,他的心。
可是,她卻一點把握都沒有。
如果,華鄲像一般男人一樣輕易讓她玩弄於股掌之間;如果,華鄲像一般男人一樣輕易對地意亂情迷;那麼,她就不會這麼茫然了。
只不過,若他是一般的男人,她趙青虹又豈會這般輕易的把心交出去?才短短兩天,坐也想他,站也想他,躺著也想他,就連夢中都在想他,想他的冷漠,想他的無情,想他的狠絕,想他的溫柔,他的笑、他的吻,他抱著她的感覺……
粉拳一個握緊,趙青虹頓覺氣悶不已,想也不想地便朝眼前廊臺的木柱揮舉而出——
不料陡地被一隻大掌所格擋,送出的粉拳出其不意的落在溫熱的掌心裏,輕柔地被包覆住。
她愕然抬眸,視線恰巧對上那只大掌的主人——華鄲的不解黑眸中。
此刻,那雙星眸正深思納悶的瞅著她直瞧。
「幹什麼?」她羞惱地吼了他一句,想抽回手,卻被他輕易扣著,動彈不得。
「這正是在下想問姑娘的。」華鄲冷冷提著唇,掌心裏的柔荑冰涼不已,像是剛從潭裏浸出來似的。「明明受了風寒,還一大早在這裏吹風兼練拳,是想更加重病情再栽贓給在下嗎?」
昨兒個對她難得的溫柔全散了,她似乎總有把他氣得跳腳的本事。
趙青虹挑了挑眉。「放心好了,就算我真的病死了,也不會告訴別人是大將軍華鄲害的。」
「是嗎?以姑娘一向的所作所為,你這話令人很難相信。」
「信不信由你。」他的話也讓她冒出火來。
總之,她在他的心中,就是一個只會賣弄風騷、說話像放屁的壞女人就對了。
該死的,她怎麼會以為他骨子裏對她也有一絲絲的溫柔和不舍?她一定是病昏了,才會這麼想。
她心中的惱怒、氣悶、失落,與一絲絲難以排這的難過,種種情緒雖短如曇花一現,卻依稀落入始終盯著她瞧的華鄲眼底。
究竟,她是什麼樣的一個女人?
讓他心動,又讓他迷惑,讓他生氣,又讓他不舍。
明知道她就像毒藥,最好敬而遠之,卻偏偏像犯了毒癮,只要聞到那藥的香氣,就忍不住想靠近……
若不是如此,他怎麼會一大早就想到她房裏探她的病?
若不是如此,他怎麼會擔心的四處尋覓,而在這裏找到她的蹤影?
「回房去吧,這裏風大。」硬邦邦的嗓音裏有著刻意壓抑的關心,華鄲不想承認這個女人的存在已經嚴重影響到他的思考力與判斷力。
趙青虹幽幽地瞧他。「你在關心我嗎?」
告訴她是,那麼,她就可以義無反顧……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想把我不想被栽贓的情緒反應解釋成關心是你的事,我沒理由反對。」
「所以就是關心了?」
他皺眉,她挑眉,略微蒼白的容顏上帶著頑皮的笑,未上脂粉的臉龐清淡素雅,更添一分我見猶憐的柔弱美麗。
今早的她,特別的不同……
可能是因為來不及上粧,也可能是因為她病了,無法再施展那風騷的美人計,所以,他反而覺得此刻的她十分動人,韻味十足,一顰一笑都輕輕地打上他心頭……
這認知,讓他松開了他握住她柔荑的大掌,輕輕地別開眼去。
還真是……羞澀可愛又正經八百的大將軍呵。
趙青虹輕笑出聲,明明生著他的氣,可瞧他這副模樣,偏又覺得喜歡,又心疼得緊。
「怎麼辦呢?我越來越喜歡你了。」喜歡到……若不給它賭上一賭,她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華鄲的視線重新落到她那美麗臉上,那臉正帶著笑,一汪水眸閃亮亮地卻莫名泛著淚光,害他幾欲忍不住伸手撫上她的頰畔,把她抓到懷中吻個夠……
夠了!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則天知道他會做出什麼樣失控又失當的舉動!
轉身要走,一隻冰涼小手卻驀地竄入他的大掌之中牢牢握緊——
華鄲陡地一震,下意識地想甩開,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柔柔的嗓音——
「甩掉我的手之前,先看看這個吧!」另一隻冰涼小手把一張揉得爛爛的紙塞進他的另一隻大手裏。
此刻,兩個人面對面,手拉著手,男的冷著一張俊臉,女的笑得像朵嬌傃的花。
「這是什麼?」嗓音依舊清冷而孤絕,打定主意要離她遠遠地,她卻一再糾纏不休,惹得他心煩。
「不就是你最想要的東西?」
他眉一擰。「難道是……」
「是。」她沒讓他說下去,爽快地點點頭,吸了吸鼻子,一滴淚從眼角滑下,她忙用袖擺抹去,佯裝沒事的依然衝著他笑。「從今以後,你可以不理我了,我要是病了、死了,也不關你的事了,對吧?」
「我說過我不會——」
「我知道你不會娶我,但一個吻總不為過吧?」如果這樣他還敢拒絕她,她真的會一掌將他劈了!
他瞪著她,提醒道:「你這是賠本生意。」
她笑了,笑意淒涼。「這不關你的事吧,大將軍。」
「我得知道是什麼讓你改變主意?」
「哪有什麼?不就是因為我喜歡你……不想看你被殺,只好讓你趕緊把事兒辦一辦,回你的都城去。」這藉口合情合理,她幽怨的看著他,希望可以見到他眼中的一絲感動。
「這對你有什麼好處?」他可不會因為她說喜歡他就暈了頭,這女人說的話是真是假根本讓人分不清,再說,她本不是一般女子,江湖歷練豐富,用盡心機,又怎能怪他對她處處提防小心?
「抄家滅門的好處啊!」她斂了笑,冷了心,不過要他一個吻罷了,他卻防她防得像鬼似的……
「趙青虹——」
「誰準你連名帶姓叫我的?你不配!」甩掉他的手,趙青虹氣紅了眼,轉身飛離,卻在下一瞬間被華鄲高大的身影擋下。
她惱怒地朝他出拳,左右開弓,他連退數步,不想與她過招,她卻招招進逼,每一招都想取他性命,最後,他索性不退了,雙掌背在身後,門戶洞開,對她飛逼而來的掌風漠然以對……
一掌就要劈下,卻見華鄲擋也不擋、閃也不閃地立在當下,趙青虹怕真傷了他,卻已收勢不及,掌風一轉,反倒傷了自身,連連退上數步這才止住,卻覺頭暈目眩得厲害,身子一軟,剛好落入飛身而來的華鄲的臂彎之中……
「你沒事吧?」穩穩地抱著她,一抹愧意在他眼眸中湧現。
「你真的很壞……」她別開眼,不想看他。
「趙青虹……」
他的眸色黯了,心軟了,她全看不見,一心一意的專心罵著他……
「你好壞,真的好壞,我討厭你,討厭死了……唔……」
她的嗔罵陡地被兩片溫熱的唇給堵住,再也發不出聲音……
第四章 鳳鳴軒原創網 原創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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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馬飛奔到關口的衙門,華鄲一腳踢開大門,便指名道姓要找縣太爺和前來查案的杜少修,一張俊顏冷酷得像是結了一層又一層的冰,讓從來沒見過大將軍的縣太爺嚇得身子直打哆嗦。
從小和華鄲一起長大的杜少修當然是鎮定多了,畢竟他什麼場面沒見過,大將軍爺生氣的樣子自然也見過數十次有餘了,不過,他敢發誓,他真的從沒見過華鄲像現在這樣浮躁不安、像做錯什麼天大的事似的。
誰敢把大將軍爺惹成這個樣子?誰敢啊?
用膝蓋想一想,那名兒就呼之欲出了……
「這個,拿去。」華鄲把一張爛爛的紙丟給杜少修,像燙手山芋似的,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越想,越覺得自己卑鄙無恥……
一個吻換一張流寇出沒點的地圖?
越想,越覺得自己愧對那個女人……
他真的可以不管她的死活,一舉抄了這些流寇就轉身回將軍府?
她真的可以全身而退?他會不會太看得起她了?
「這是什麼?」邊把那張爛紙翻開來瞧,邊偷覷著華鄲那變化萬千的俊顏,陡地,杜少修的臉一變,大叫一聲。「這鬼東西是哪弄來的,爺?」
這張地圖標示的流寇出沒地點,钜細靡遺得令人嘆為觀止。
難不成這圖是當賊的自己畫下的嗎?竟然清楚成這副德行?
「你,馬上帶兵一舉剿了這些地方,願意歸降的就全發配到邊疆充軍去!記住,你只有一天的時間。」夜長夢多,想到若讓那幫人得知這消息是從哪洩漏出去的,將帶給趙青虹多大的麻煩及後果,華鄲就顯得益發煩躁不安。
「是,爺。敢問爺,這張圖是……」
「不關你的事!」
「嗄?」
華鄲冷睨了杜少修一眼。「你只要趕緊把這些賊兒全給我剿了就成,其他的事不要管。」
「喔。」杜少修摸摸鼻子點點頭。怪了,他的地位什麼時候小成這樣啦?竟然連這圖的來源都不能知道?「爺……」
華鄲冷挑著眉。「有事快說。」
「屬下是可以不知道這圖的來源啦!不過,爺,關於這個提供圖的人……爺是否有派人保護對方的安全?我這一出兵,可是千軍萬馬,怕連皇帝都會聽到消息,何況是那些機動性極高的流寇呢?所以,敢問爺……」
「快去!聽見沒有!」煩,煩死人了。他都已經夠煩了,這姓杜的偏要多嘴讓他更加愧疚不成?
「嗄?」他說了半天,爺只會對他吼啊?真是有鬼喔!杜少修吞下了一肚子的話,道:「是,小的一定不辱使命,爺就盡管先回泗水城去等屬下的好消息吧,這些小賊小寇,交給我副將一人就足夠了。」
就怕找不到人罷了,現在圖都有了,要剿了這些賊窟,對他而言根本輕而易舉。
「真足了?」
「是,爺。」玉樹小城的兵力,再加上前兩回朝廷加派支援掃寇的兩批敢死隊,雖沒他聽說的千軍萬馬程度,但在他杜少修英明神武的領導之下,也足夠掃那些小賊小寇了。
「既然如此,那我去辦點私事,明兒午時這裏見,咱們一起回泗水。」
話甫落,華鄲的身影轉眼消失在衙門,真可謂是來無影、去無蹤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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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鄲夾緊馬腹,策馬狂奔,幾欲樸斷韁繩,也無法讓馬跑得比他焦急的心還要快些、猛些……
「這是你要的一個吻。」這是他吻了她之後,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然後,他冷冷地放開她,迅即離去,策馬飛奔到關口,打算在第一時間讓杜少修帶兵去剿了這些賊窟。
在她眼中,他一定可惡透頂了吧?像是達到目的就趕緊把累贅甩開的大惡人,或許此刻的她正罵他個狗血淋頭,說他狼心狗肺,無情無義,卑鄙無恥……
她後悔幫他了嗎?
她……會偷偷地哭嗎?
心,緊緊揪著,扯著,痛著。
勁風吹,狂風掃,滿天塵沙飛滾,幾乎要淹沒了他的眼。
今日偏偏霧濃,本來遠遠可見的青虹客棧,現在卻怎麼望也望不見,恁他心急如焚,恁他一逕的不安,卻也無濟於事。
終於……
他看見了那片在沙丘之上的人間仙境。
白幔依舊如雲滾動,卻沾上了血;客棧依然是雕梁畫棟,美不勝收,卻人跡縹緲,像片荒涼的沙漠……
心,沉了。
連身下的馬兒都不安的發出一陣嘶鳴,停下它的足蹄不再前進。
華鄲跳下勁馬,提足飛躍數尺來到客棧,前前後後只看見幾具屍體橫躺在木制的長廊上,兩道眉鎖得死緊,一雙腳再往客棧裏頭探去,一陣細不可聞的哭泣聲隱隱地從某個角落裏傳了出來……
在膳房!
膳房裏還有生還的人!
華鄲的身影倏地飛掠而入,那細微的哭聲成了他唯一的希望,希望她還活著,希望她還平安無事,希望她沒有因為他而發生一絲一毫的不幸……
因此,當他眼簾裏落入那抹鵝黃色衣衫時,那股狂喜與一種釋然之後的虛脫感,可能是他這輩子從來不曾有過的……
趙青虹正趴在一個看似毫無生存氣息的男人身上,他知道那個男人——青虹客棧的大廚石霸天。第一天他來到客棧和趙青虹對上,起了騷動時,他是第一個跑出來查探狀況的人,由此可見,這個石霸天是趙青虹很親近而信任的人。
華鄲靜靜的佇立在她身後,聽著她低低的哭泣,一聲又一聲,惹得他心亂不已。
他何時見過她這樣?
脆弱無助,像是瞬間風雲變色。
「臭石頭……你不要死……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你走了,掌櫃的也走了,留下我一個人要何去何從?這世上我再也沒有依靠的人,你明知道的,怎麼狠得下心丟下我?」趙青虹幽幽泣訴,伸手撫住疼痛不堪的胸口,難過的喘了喘。「早知道他們來得這麼快,我該早一點告訴你們我的決定的……是我不好,是我笨,是我傻,我不該幫那個男人,為了他,我害死了你們……所以老天爺在懲罰我,要我一個人孤獨終老……」
話未盡,趙青虹卻陡地嘔出了一口鮮血——
「趙青虹!」身後的華鄲見狀大驚,忙不迭上前查看,竟見她的胸前血紅一片,脈象微弱,他伸手欲探她胸口的傷,她卻死抓住衣領不放,直勾勾的眸子望著他,一陣錯愕。
「你……你怎麼回來了?」
「現在不是討論我為什麼回來的時候。」華鄲一把抱起她便往門外走。「我先帶你到安全的地方療傷。」
「不要,我要跟石爺在一起!」
「他已經死了!」
「就算死了我也要跟他在一起!他是我在世上唯一可以稱得上是親人的人,我要跟他在一起,你放開我!」她氣若遊絲的喊著,一舉一拳的往他胸膛上打。「你這個可惡的男人!放我下來……」
「你不要再亂動了,你這個笨蛋!」華鄲忍不住低吼。「你想找死嗎?如果是這樣,我可以成全你!」
「好,你成全我,把我打死好了,反正這世界上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為我哭,我死了,也感覺不到任何痛苦……你打死我好了……」淒淒慘慘淒淒,胸口真的疼得她暈頭轉向。
華鄲氣結,抱地上馬,不知她身上的傷究竟有多重,不敢跑遠,不料才策馬人林,天空便降起大雨,他只能帶她就近躲進山谷中的一處凹洞裏先避雨。
「我必須處理你胸口的傷,讓我看看。」伸手要扯開她的外衣領口,大掌卻讓一隻冰涼小於緊緊抓住。
「不可以!」她瞪著他,虛弱不已的抗議著。
「我必須這麼做。」
「我說不可以!」
「趙青虹,你都快沒命了,還顧得了男女之別嗎?更何況,我不相信沒有別的男人看過你的身體。」冷冷地嘲諷著,華鄲一手撥開她的手,執意扯開她的領口——
「你住手!你不可以這麼做!」雙手緊扯住襟口,就是不讓他再繼續對她無禮下去。
「你真的很不聽話!」華鄲索性伸手點了她的穴,讓她無法再動手動腳妨礙他的救治。
「你……不能這樣做……」她無力的瞅著他。
他不理,拉開她的藕色貼身小衣,但見那一大片雪白肌膚上頭一掌鮮明指印,竟深入五臟六腑,內傷深重,難怪她會嘔出鮮血,脈搏微弱,再不予以運功治療,恐怕撐不過明日。
想也不想地,華鄲扶她坐定,雙掌覆在其雪白的後背之上,氣聚丹田,緩緩地為她渡入真氣……
「你……是第一個看到我身體的男人……」疼痛中,趙青虹模糊地發出一聲囈語。
身後的華鄲聞言一震,氣差點走偏,忙不迭定下心神,專心運功。
「全部都被你看光了……我恨死你了……我趙青虹打從遇到你開始就倒楣……」
「閉嘴!」她的低噥軟語一再擾亂他的心神,她是想害他走火入魔,陪她一塊死嗎?
「你好兇……明明是你對我使壞的……」她控訴道,感覺他體內的真氣在她身上四處流竄,胸口的灼熱疼痛慢慢減輕了,窒悶的感覺也獲得消緩。
那個華契國的臭男人下手真是重呵,害她一度懷疑他根本不是要幫她,而是想藉機一掌把她打死……
腦袋開始昏昏沉沈……
或許,她真的說太多話了,表演太賣力的結果是害她重傷之後又體力透支,在半炷香過後,不支的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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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鄲喂趙青虹喝藥,昏沉之中的她把藥全吐了出來。
他索性用嘴將藥送進她嘴裏,這樣硬逼著她連喝了三天,終於讓她在第四天的早上清醒過來。
藥很苦,唇齒之間還帶有濃濃的苦味,趙青虹醒過來的時候更覺口幹舌燥,無奈身上只掛著一件水藍色肚兜,蓋著薄被,她的雙眸兜啊兜地在房內溜了一圈,就是沒瞧見可以穿上身的外袍。
不,不對……
這裏是什麼地方?
還有,她記得她受了傷,華鄲動手脫她衣服為她運功療傷,還點了她的穴讓她動彈不得……
他們應該在山洞裏啊……
廂房的門突然被推開,華鄲高大英挺的身影走了進來,見她的雙眸睜得雪亮,盤繞在胸口數天的擔憂終是落下。
「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他在床邊坐下,伸手探她的額頭,高溫已退,應該可以真正放下心來了。
「這裏是哪兒?」她懶洋洋的不想起身,他的大掌溫溫熱熱的貼在她的額上,感覺又親密又舒服。
「玉樹城的縣太爺府上,你已經昏迷三天。」
三天?趙青虹在心裏輕嘆一聲。「這三天……你都在照顧我嗎?」
她身上的衣服是他換的?藥是他喂的?她的印象太饃糊,根本什麼也記不清了,只有一點她是確定的,那就是藥很苦。
華鄲不置可否。「出沒在關口的散賊流寇,已被杜少修帶兵全數掃蕩完畢,就等你醒過來,我們即將班師回都城泗水。」
心一窒,趙青虹覺得胸口又疼了起來。「你的意思是你要回去了?」
真要如此,她幹脆一病不起,唉。
「是我們一起回去。」
什麼?她愣愣地看著他,聽不懂。
「你跟我一起回泗水。」華鄲索性把話說得更明白些。
趙青虹的美眸閃了閃,故意生氣道:「我為什麼要跟你回泗水?是因為你害我失去了青虹客棧,失去了像親人一樣的石頭和掌櫃,所以你內疚?還是你擔心我繼續待在這裏遲早會被殺掉?」
「都是。」華鄲實話實說。
可惡的男人,水遠都不會對她說一句好聽話,嘔死她了。
「那不需要,我不會跟你回去的。就算我趙青虹身邊半個人都沒有,就算我有可能死在出賣情報這事上頭,我也不會沒名沒分的跟你回家,跟你回去幹什麼?一輩子當你丫鬢?我趙青虹不缺錢,不需要這般奴役委屈自己,你走吧,我不會跟你走的。」
話說完,她背過身去不再瞧他。
劈哩啪啦說了一串,趙青虹睹的是這個男人的道義責任感,她知道他對她覺得愧疚,她知道他已對她產生同情與憐愛,只是,這樣都還不夠,她要當他的妻子在先,更要他愛上她在後,就算順序可能反了,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為了愛情,為了這個男人,她賭上了一切……
既然如此,她就不能在這關口上害怕失去。
身子輕顫著,趙青虹咬牙撐住,明明害怕他真的這樣轉身就走,但,她卻不能示弱呵。如果她現在委曲求全,一輩子就沒有了贏的機會,畢竟,她沒家世、沒出身,華鄲大將軍怎麼選都選不上她當他的妻子。
只能用利益交換……
只能用道義、情勢逼迫……
前者已證明無用,現在只能善用後者了,她又怎能退讓一絲一毫?
「我會娶你。」淡然一句,卻有驚天之勢。
趙青虹的背脊一僵,動也不敢動,連呼吸都不敢,就怕方才那句話是她的錯聽,是她的妄念所致……
「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連說話的聲音都破破碎碎地連不起來。
「我會娶你。」華鄲又重復一遍,心,反而更加堅定。
他沒忘記她說他是第一個看了她身子的男人,他沒忘記自己已經看過、摸過她的身子,連她的嘴都親過了。
於情於理,他都沒有棄地於不顧之理,何況,他懷疑自己真捨得下她?
若捨得下,他就不會策馬奔回客棧尋她,若捨得下,這幾日他又何必心急如焚,夜夜守榻而眠,還親自喂她湯藥?
這女人已經佔據了他心裏某一個角落,他再不悅,再想推拒,一切已成事實。愧疚也罷,愛憐也罷,已經走到這當頭了,他唯一的念頭只有把她帶回將軍府。
「我會娶你。」
短短四個字,趙青虹聽了卻好想好想哭。
她盼啊盼地,終於讓她等到了這一句話,怎能不喜?怎會不樂呢?但她卻紅了眼眶,酸了鼻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華鄲將她的身子轉過來,伸手抬起她的臉,見那彎彎柳眉輕蹙,水眸染上薄霧,紅唇緊抿,心頭大是不解。
「你不高興嗎?」當初,是她說她喜歡他,要他娶她來換流寇藏匿的地圖,現在全都依了她的意,她卻一副想大哭持哭的模樣?
「我樂得很呢!堂章大將軍說要娶我,我怎能不樂得飛上天呢?」
那又是為何這張臉?「你怕我反悔?」
這倒是不怕的,她相信這個男人重然諾,說出口的話就會做到。
只是……她的心裏難免有遺憾,因為他不愛她。
就這樣反反覆覆被折騰著,愛也不是,不愛也不是,嫁也不是,不嫁也不是,連她都討厭起自己來。
「是因為你看了我的身子,所以才改變主意要娶我?」
華鄲抿唇不語,星眸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這個原因或許是最直接的,卻不是唯一的理由。只是,這般復雜的心思連他都尚未悟透,又怎能對她解釋個明白?何況,他從來不對自己的行為多做解釋,因為很多事越描只會越黑。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多言無益。
「我娶你,你才會跟我回都城,不是嗎?」
美眸一黯。「你沒必要非帶我回去不可。」
「我一定要。」
「如果我說我偏不跟你回去呢?」骨子裏的傲性在這當頭拿喬,明知不智,卻不知怎地硬跟他杠上了。
「那我就……」他徐徐低吟,略微粗糙的指尖輕柔的在她滑嫩的下巴上滑動,久久不語。
「怎地?」她蠻橫的瞪著他,不耐久等。
華鄲眉微挑,冷冷一笑,輕道:「我會把你一掌劈昏,再一路綁回泗水去。」
第五章 鳳鳴軒原創網 原創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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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青虹可以說是一路睡到都城的。
人家騎馬,她乘紅綢軟轎,人家日曬雨淋,她只能無聊到在轎子裏睡覺,這轎子甚大,足以擠進兩個人還綽綽有餘,但也不知華鄲是真的習慣騎馬,還是不願與她擠在一個小小的空間裏,總之,大多數時候她都是自己一個人窩在轎子裏頭,偶爾探頭望著窗外一路相伴的湖光山色,頓覺那段在玉樹小城的歲月真的已離她而去。
胸口的傷經過這十天的路程,已好上七、八成,雖然這一路上華鄲大將軍都很少跟她說話,但是每每到了晚上落宿客棧歇息的時候,他都會與她同房,和衣睡在她的身畔,在兩日交接的子時,他會把她從睡夢之中抓起來運功治傷,這樣足足為她運行調氣一周天。
大將軍和她的關係在軍隊裏傳得沸沸揚揚,每個人都知道他們睡在同間房、同張炕上。
那個男人從來不曾跟大家解釋過她的身分,眾人竊竊私語的話也不會在他面前說,但她一向耳尖,倒是聽到不少閒話,說她只是大將軍的情人,大將軍不可能娶她進門,憑她紅遍大江南北的虹娘風騷盛名,想納她為妾都已經難上加難。
是啊,這一點,她有自知之明,可這年頭在外拋頭露臉的女子,哪一個在世人眼中可以稱得上良家婦女呢?只要華鄲肯要她,她又何必計較那許多?反正她是不是清白之身,華鄲遲早都可以弄明白的。
就在軟轎裏晃著晃著,乍聽見外頭響起轟隆隆的雷聲,她還真被嚇了一跳,簾子一掀,竟見大街兩旁站滿了人,每個人都笑意滿面,爭相嚷嚷著大將軍長、大將軍短的,好不熱鬧。
趙青虹先是望著眼前兩扇威武神氣的紅漆大門,及門前那對英氣勃勃的石獅,再遠眺天際的藍天白雲,大大吸了一口這裏的空氣,目光再轉向寬悶整齊的街道,把華鄲圍成一個方圓的人群家丁,還有那扇敞開的大門裏頭遠遠可見的高大巍峨的鐘鼓樓……
這大批人馬不知何時已經兵分好幾路,只有一些府裏的人跟著華鄲先行回到將軍府。
就見那華鄲高高在馬上對眾人揮手微笑,這樣還不夠,竟然翻身下馬,跟眾人擁抱起來。
「大將軍,您回來啦。」
「是,我回來了,大家還好嗎?」
「好,大家都好,連表小姐都好。」被抱滿懷的將軍府總管福叔笑呵呵的道。
正說著呢,一名一身羅綺珠翠,笑意盈盈的女子款步走出紅漆大門,見到華鄲,柳櫻的雙眸頓時生輝,顧不得眾目暌睽,顧不得名門千金的禮教,飛也似的奔下石階。
「表哥,你終於回來了。」嬌小的身影驀地投入華鄲懷中。
「是,我回來了,這段日子有沒有乖乖按時吃藥,嗯?」華鄲溫柔的問著懷中女子。
「有,我很乖,真的很乖。」柳櫻撒嬌的點點頭。她的表哥終於回來了,她終於盼到他了,她真的好開心。
可她開心,卻沒料到甫從轎子裏走出來看見這一切的女子可半點也不開心。
趙青虹輕哼一聲。難怪華鄲會一路笑得這麼「可親」了,除了回家這個原因讓他開心不已外,還因為這裏有個小美人正等著他,是吧?
這才是世人眼中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反觀自己一身低胸水藍衣衫就顯得不莊重了,雖然外頭還罩了一件薄紗袍子,卻也擋不住一身曼妙風情。
而那小表妹呢,大眼兒水汪汪,身子纖細柔弱,像是風一吹就會倒,含羞帶怯的小女兒情狀說有多動人就有多動人……能怎麼著?人家小姑娘頂多十七、八歲吧?而她已經二十有三了,總不能也學小姑娘笑得這般含苞待放吧?
酸酸的氣味兒一直從趙青虹喉頭裏冒出來,滾啊滾地,嗆得她難受不已。
他就這樣把她一個人晾在一旁?
回到將軍府就完全忘了她了嗎?嘖,她才不會乖乖地讓他忽略她呢!
腰肢款擺,趙青虹硬逼著自己微笑,緩緩地走近站定在華鄲身後。
「表哥……她是誰?」柳櫻雙手不自主地抓緊了華鄲的黑色勁袍,帶著敵意的眸子瞬也不瞬地落在正對她笑的女人身上。
這女人……狐媚得像妖精,還穿著一身低胸露背的衣裳,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姑娘家。表哥為什麼會帶這個女人回來?一連串的疑問在柳櫻心頭閃過。
華鄲回頭,見趙青虹直勾勾地瞅著他,像在等著看好戲。
「這位姑娘姓趙,大家可以先喊她趙姑娘,不過……我和趙姑娘已經在月前訂了親,近期之內會擇日完婚,以後,她將會是將軍夫人,趙姑娘在這裏人生地不熟,希望近日大家多關照她……」
話未落,眾人已議論紛紛,竊竊私語著……
「天啊……將軍爺訂親了?」
「怎麼回事啊?將軍竟然隨便要和外頭帶回來的姑娘成親?她是誰?打哪來的?」
「將軍爺成親了,那表小姐怎麼辦?」
「表小姐還好,別忘了一天到晚往我們這跑的公主啊,她怎麼辦?她可是戀著大將軍好些年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還有消息從宮中傳出,說這回公主的十七歲生辰之日,皇上將要賜婚,把公主許給將軍爺呢!」
「是嗎?那還得了,要是那個刁蠻公主知道將軍爺帶回來一個新娘子,不天下大亂了嗎?」
「就是啊……」
「啊!」突然有丫鬟大叫一聲,震得眾人忙停止了討論。「表小姐!表小姐昏過去了!快,快找大夫……」
陡地,將軍府大門前一片混亂,全因為那自小患有心疾的表小姐突然昏了過去之故。
趙青虹根本還弄不清楚怎麼一回事,只見華鄲將柳櫻攬腰一抱,眉峰緊蹙,飛也似的將她帶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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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的建築中,就數後花園的堂屋最為氣派非凡,前面一堂兩廂,正堂為五開問,是將軍的書房和處理機要大事之地,前有柱廊,後出簷廈,離梁畫棟,宏偉精美。
正堂和廂房的山墻是青磚鏤空的牡丹,象徵著吉祥如意,山墻頂端和房梁接合的部位則鑲嵌著麒麟的雕磚,此院落的正堂和廂房都使用紅木雕刻的雕花房門,貴族之氣彰顯無遺。
另外,將軍府處處可見曲徑,回廊、臺榭、樓閣,院內古木參天,可說是如詩如畫的人間仙境。
只不過,就算是仙境,如果沒有一個人談心說話好排遣消磨時光,如果每天吃的是冷菜冷飯,洗的是冷水澡,就算是仙女下凡的仙子,恐怕也會暴跳如雷吧!
三天了,這是趙青虹忍耐的極限。
如果她估算無誤,這將軍府前前後後的丫鬟、家僕、總管和膳房的廚師、夥計,加起來約莫不超過二十人,將軍府外頭四面八方的駐兵也約莫三十人許,以堂堂大將軍府的編制而言,這樣的陣仗算是小之又小的了。
不過,再怎麼小陣仗,華鄲的父母已經不在,將軍府的主子除了華鄲,還有因為父母雙亡而長住於此的表小姐柳櫻,再加上——如果連她這個未過門的將軍夫人也算在內的話,算算也才三位,怎麼說也不至於忙不過來吧?
所以,她可以肯定無誤的判斷,這些家僕是故意在整她。
整整三天,她沒有再見過華鄲,這個男人像是突然間從她的世界裏消失似的,每天回到府裏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探他的好表妹,早上眼睛一睜開就是上朝,她明明也跟他一樣住在後花園裏,明明兩個人的廂房中間只隔著一個書房,可她就是見不著他的面。
因為,她不願意主動出現在他面前。
因為,她希望他可以自己來看看她。
因為,她還忙著另一件事……找一樣東西。
這是她最後一項任務,達成這項任務,她欠那個男人的恩情就算全部完結了,自此而後,她的生命將與那個男人劃清界線,可以安定的過她將軍夫人的日子……就算這麼做有點對不起華鄲,但為了她的未來,她還是非這麼做不可。
找了兩天,好不容易才在偌大的書房裏一本古籍簡冊之中找到他要的圖,這樣還不打緊,為了方便偷渡,她得把那張圖完完整整的抄錄到另一張紙上……
折騰了好一番功夫,她弄得一身墨汁,只好悄悄出府到池邊洗凈臟汙,再藏妥畫好的地圖,等到偷偷摸摸地回到府裏,已是夜深,幸好將軍府裏根本沒人關心她的行蹤,消失大半天也沒人發現。
現下,她只不過想好好洗個熱水澡去除一身的疲憊,誰料到膳房那頭送來的竟然是一桶接一桶差不多和冷水一樣溫的溫水!
菜是冷的,飯是冷的,她都算了,可是,現在,此刻,她忍了三天的好脾氣終於忍不住爆發——
「你們全給我聽好了,水給我重新抬下去燒熱,飯菜給我重煮,只要煮的東西讓我不滿意,你們就給我一直煮,煮到我滿意為止!」
「趙姑娘,是我督促不周才會發生這樣的事,不過,現在膳房的大廚及夥計都已經就寢,不如明兒個——」總管福叔大半夜的被喚到前廳來,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未來的將軍夫人吼了一句——
「不行!我今天晚上一定要洗到熱水澡,吃到熱騰騰的食物,否則我就告訴你們大將軍——」
「告訴我什麼?」華鄲一臉冷峻的從外頭走進來,星眸掃向站在正堂裏個個低下頭不敢看他的家僕們一眼,再淡淡地回到福叔臉上。「現在已過亥時,你們在這邊幹什麼?」
「稟將軍爺,是趙姑娘喚大夥過來的。」
「什麼事?」
總管福叔低下了頭,道:「趙姑娘說水冷了,她沒法子沐浴,菜冷了,飯冷了,她要吃熱騰騰的食物,要我們再去燒熱水、煮飯菜過來。」
他說的是事實,只不過沒把事情真正的前因後果說明白,存心讓華鄲誤會。
趙青虹肚子裏一股火燒得更旺了。「福總管,原來你是知道這事的,竟然還跟我說什麼你不知情,現在是存心偏袒你的手下,聯合大家來欺負我嘍?」
「趙姑娘,屬下不敢。」福叔的頭垂得更低了。「趙姑娘要下人在這個時候為您煮飯菜、燒熱水確是事實,將軍爺既然問了,屬下也只能實話實說。」
「那你怎麼不說說他們是怎麼對我的?」
「趙姑娘,我想這一切都是誤會,近來府裏上上下下都在忙著表小姐的病,將軍爺又剛回府,要打點的事甚多,所以才會招待不周,望姑娘海涵。」
「夠了,你們全下去吧!」華鄲遣去眾人,正堂之上,只剩下兩個人。
找了個位置撩袍而坐,華鄲一身錦服,卻滿臉疲憊,抬起頭來對上趙青虹燃著怒火的眼,眉一擰,略顯不悅。
「這裏是將軍府,豈容你這樣撒野?你不懂得體貼下人就算了,豈能一點將軍夫人的樣子也沒有?人還沒進我將軍府的大門,就已經端足了夫人的架子?」
華鄲字字犀利狠絕,似是在譴責她的行為不當,又似是在惱自己。
一回都城便日日上早朝,昨兒個還被皇上逼問是否真有訂親一事,今兒個又被皇上叫到禦花園密談,提起了公主的婚事,說公主無論如何都要嫁給他,要他自個兒想辦法擺平這事兒,別讓皇上難做人;還問他是否是為了想逃避這場可以預料的婚事,才從關外隨便帶回一個女人來充數?
為了這些事,他焦頭爛額。
為了她是大將軍未來夫人的傳言,他一連三天被眾官員大人們請喝茶,每個人都勸他三思,說像趙青虹這樣的女人,若喜歡,只要放在身邊寵著就好,將軍夫人的位置定得再覓佳人……
不只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在他耳根子旁吵,還有柳櫻、朱鵲公主……
他已經夠煩了,現在連她都要軋一角?
「你的意思是我不夠格?」望住他半晌,趙青虹終是從齒縫中迸出一點點微弱的聲音。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也知道他答應娶她不是因為愛她,可,無情的話從他口裏說出來,卻像他親手拿刀刺進她的胸口一樣,又痛又難以接受……
「我的意思是你如果再這樣胡亂撒野,言行失當,連我也保不住你坐得上將軍夫人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想反悔嘍?別忘了,是你自己說要娶我的。」
華鄲冷冷地看著她。「我是答應娶你沒錯,可是,如果你還是像以前那樣言行失度,行為不檢,就算我已經娶了你,我也會休了你,這點,我希望你可以聽明白。」
休了……她?他竟然連問都沒多問一句,就這樣定了她的罪?
她都還沒嫁呢,他竟然就警告她要休了她?
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酸楚襲上趙青虹的眼眶和鼻頭,她性格中頑強的那一部分不見了,從容也不見了,什麼不在乎全都是假的……遇上了他以後,她竟連假裝堅強的能力都漸漸失去……
痛徹心肺呵!
她撫住胸口,覺得月前受的那一掌又灼燙的燒向她心湖,越來越熱,熱得她發慌發疼發痛又發暈……
趙青虹蒼白著一張臉,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華鄲見狀,心揪了一下,起身走向她——
「不要過來!走開!」她恨恨地道。「關於你剛剛說的事,我想就不必這麼麻煩了,與其娶了還要休,不如就不要娶吧!」
「你——」怎麼?他當相公的難道連教訓妻子的權力都沒有?他只是希望她可以自愛自重一點,不要讓旁邊的人有機會說閒話,只是希望她可以收斂一點以前的江湖豪氣,學著怎麼當一個端莊的將軍夫人,這樣也不行?
她竟然拿這種事來威脅他……
華鄲惱了,三天來為了她所受的氣全一口氣冒了上來。
為了要娶她,他做了多少努力,她什麼都不知道就算了,現在還說這樣的話來氣他?
她以為她想嫁就嫁,不想嫁就可以不嫁嗎?他堂堂大將軍,豈是她可以操弄在股掌之間的人?
他一步步朝她逼去,眸中光影飛掠,寒氣迫人。
「你不要過來,我不想再看見你!」頭好暈,心好痛,趙青虹覺得視線模糊了,心也糊了,她不斷朝走過來的他揮手,身子不住地往後退。「你走開!聽見沒有?走開……」
陡地,她的皓腕被一股粗蠻之力扯近,接著身子不穩的撞跌進華鄲的懷中,張嘴還想叫他滾,熾熱的氣息驀地迫近,兩片滾燙的唇瓣掠奪她咬得泛紅的雙唇,深深深深地嚙咬著、侵佔著,霸氣又無禮的抵開她的貝齒,靈巧滑溜的舌就這樣長驅而入……
鐵臂緊緊鉗制住她的腰,大掌從腰一路滑到她翹圓的臀部便不再離開,他要好好懲罰她,讓她知道他是她的相公,她的天……
「放開我……唔……」唇又被堵住,趙青虹被他狂猛的吻給嚇到了,她從沒想過這頭不冷不熱的冷獅會突然變成一隻著了火的獅子朝她撲過來,像是要把她一口吞噬似的……
頭暈腳軟,她被他的索吻弄得幾乎要站立不住。
她想掙脫,可是他的力氣像頭牛,她根本掙不開。
她想罵人,可是他密密地封住她的嘴,讓她一句話也說不了。
他的手像燃了火苗,就算隔著層層的衣物,依然穿透進她的嘰膚,燙得嚇人,也燙得她迷糊了神智……
然後,他的吻來到了她小巧敏感的耳垂、頸畔、鎖骨……
那愉悅美妙卻又難耐的感覺讓她不禁輕吟出聲,雙手不自主地緊緊攀住他有力健壯的臂膀……
「答應我,以後都聽我的。」他在她的耳邊低囑,順勢含住她的耳垂,惹得她—身輕顫不休。
「不要……」
他的吻,來到了她的胸口,大掌一把扯開她的前襟,連肚兜一並扯落,一個低首張嘴覆住她胸前挺立嬌羞的粉紅色蓓蕾。
「啊……」她嬌喘不休,用腳踢,拿手拽,卻是無力回天,也不想回天……
「說,以後都聽我的。」
「不……」她的上半身不住往後仰,纖細的腰全抑在他的掌心裏,雙手抵住他,她忍不住嬌喘。「你不可以這麼卑鄙,用這種方法……」
她怎麼會以為這個男人正經八百、慎守禮教到八風吹不動呢?
他根本就是匹狼……野狼……
「表哥!表哥!」正堂之外的後花園裏響起了一聲呼喊。
是聽到華鄲回府的柳櫻。
一聽到柳櫻的叫喚,華鄲的動作頓了一下,也就這麼一下,懷中的趙青虹陡地掙脫了他的懷抱,一個回身,雙手微顫地拉攏前襟,卻因心跳得太快,突然變得笨手笨腳地,被他扯開的肚兜怎地也穿不好,小腳一跺正想閃人,華鄲卻一手扯住她的柔荑——
「你幹什麼啦?你的親親表妹來了,還抓著我的手幹什麼?快放開我!」話裏滿滿的醋味,教人不聽出來也難。
她忙著想跑,他卻再次把她扯進懷中——
「我話還沒說完。」
他真是頭……頑固不知變通的牛!
沒看見她現在的模樣嗎?衣衫不整不說,還鐵定是雙頰酡紅,發絲淩亂,雙唇紅腫,只要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來她「被怎麼了」,他竟然還在此刻堅持要跟她把話說完?
「改天再說,我的衣服都被你扯亂了,要是讓你親親表妹看見,你就——」
「我就是要讓她看見。」
「什麼?」趙青虹不明所以的一愣。「可是為什麼……」
不待她說完,華鄲索性把她抓過來再吻一遍,堵住她羅嗉的小嘴兒,也順便再回味一次方才吻她的震撼……
正堂的門根本沒關好,門外的柳櫻雙手一推,這兩個人相擁吻的畫面就這樣落入眼簾。
「你們在幹什麼……」她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切,柔弱的身子一晃,撫住心口,小臉兒又蒼白似雪。
「我們……什麼也沒做!」趙青虹被吻得七葷八素地,可終於還是把高大的華鄲給推開了,忙彈跳到一旁,雙手拉緊領口,有些擔心的看著柳櫻。
天啊,她不會又要犯病了吧?她那病兒才剛緩下……
正擔憂著,見她身子又要倒下,雙足一點,旋即飛到柳櫻身邊扶住她——
「表妹,你還好吧?」顧不得領不領口了,為了把人扶好,趙青虹春光外泄也只能認了。
「誰是你表妹!你走開!」柳櫻氣惱地使力將她推開,結果跌倒的人反而是自己。「你這個壞女人!我都派人查過了,像你這種跟妓女沒兩樣的女人,怎麼可以當將軍夫人!你說,你究竟是用什麼伎倆勾引表哥的?你這個狐狸精,你根本就配不上表哥,你——」
「住口!」華鄲冷斥,挑眉走近。「你不可以對未來的嫂子無禮,知道嗎?」
「我不要她當我嫂子!她不配!」柳櫻淚如雨下,幽幽地望著華鄲,似怨似訴。「表哥,你究竟為什麼要娶這樣的女人?你真的愛她嗎?難道就因為她長得美,懂得怎麼勾引男人,表哥你就戀上她了?」
華鄲看著柳櫻,又望了趙青虹一眼,見趙青虹紅唇輕抿,柳眉挑著,也正等著他說話。
「大人的事,你不要管。」
「大人?」柳櫻不滿的看著他。「表哥,在你眼底我永遠都是個小女孩嗎?我已經十七——」
「不管你是二十、三十,在我眼底,你永遠只是個小女孩,我永遠的表妹。」華鄲狠下心把話一次說絕。「我疼你,喜歡你,可那不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所以……」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我不要聽!我不要聽!你一定是被這妖女蠱惑才會這樣對我,她是個壞女人,她是個妖女,她——」
啪一聲——
華鄲一掌打在柳櫻的臉上。
柳櫻愣住了,趙青虹也愣住了,連華鄲自己也不敢相信,他會動手打這個從小他最疼的小表妹……
是因為他不能忍受別人傷害趙青虹?
柳櫻哭著衝出去,華鄲只是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沒有追去,掌心還辣辣地麻著呢,他真如此心狠?
不,他只是……
只是什麼?華鄲抬眸瞅著趙青虹,想在她身上找到答案。
「你不追出去嗎?」趙青虹的臉被他灼熱的目光看得發燙,他為什麼這樣看著她?好像……想把她全身上下都瞧個精透似的……
華鄲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過了半炷香那麼久之後,他終於有了一個明確的結論……
他在乎這個女人!
除了在乎、很在乎,還有比喜歡再更多一點的喜歡……
不只因為他看了她的身體,不只是因為她受他牽累,變得一無所有,他才可憐她、同情她,而是……
因為他喜歡她。
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皆吸引著他,她的好強,高傲,與抵死不從的性子,已一點一滴的滲透進他的心,和她共處的一幕幕情景,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就算他想否認也否認不了——
他,早就對她動了真情。
第六章 鳳鳴軒原創網 原創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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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爺為了趙青虹而動手打表小姐柳櫻一事,經過丫鬟們的口傳遍了整個將軍府,有人暗地裏為表小姐抱不平,對未來的這位將軍夫人更是不滿;有人則私自估量著選邊站,認為趙青虹既坐定了將軍夫人寶座,就萬萬沒有得罪她的理,否則日後日子難過,何況,將軍府一向紀律嚴明,欺負未來主子夫人的事真要讓將軍抓到了證據,十幾大板的懲罰是怎地也跑不掉的。
而福總管待在將軍府二十餘年,既然眼下大勢已定,身為總管的他當然得帶頭謝罪了。因此,今兒個一太早,將軍府裏上上下下包括總管奴僕和丫鬟們,全都跑到後花園裏的日陽樓外排排站,等著和未來的將軍夫人請罪和請安。
趙青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一身翡翠衣裳隨風輕搖款擺,風情無限,正想好好曬個太陽,腳一跨出正堂樓閣,就見這等陣仗,心裏不由得一突。
「發生什麼事了嗎?各位?」趙青虹懶洋洋的姿態陡地一整。這些人該不會昨晚被她罵,今早決定一群人來打她吧?美麗的眸子眨啊眨地,怕是沒怕到,嚇倒是嚇到了。
「夫人,我們是來向您請罪的。」眾人頭低低地,訓練有素地齊口同聲道:「望夫人大人大量,不計小人之過,從今而後我們理當全心侍奉將軍和夫人,絕無二心,不敢怠慢。」
嘖嘖嘖,現下是怎麼一回事啊?天下紅雨了嗎?
如果她沒睡昏頭的話,印象中昨兒個被將軍罵的人是她吧?怎麼這些人今兒個一大早就如此戰戰兢兢的跑來跟她請罪?
「夫人——」
「我不是你們的夫人,我和你們將軍還沒成親呢!」
嗄?眾人抬起頭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總管第一個回過神來,躬身上前道:「夫人,這只是遲早的事罷了,更何況,您和將軍爺已經訂了親——」
「親可以退啊,妻也可以休。」這可是昨晚華鄲親口所言,一想到她就嘔,索性拿出來說說嘴,最好傳到他耳裏氣死他。
「嗄?夫人……」現下是什麼狀況?福總管額上三條線,有點不明所以了,他猜,應該是夫人很生氣吧?所以才故意這樣刁難他們。
「叫我趙姑娘。」
「是,趙姑娘夫人,這幾天在下督導不周,沒把趙姑娘夫人服侍好,是在下的過錯,請趙姑娘夫人責罰。」
趙青虹爽快的點點頭。「好,罰什麼?」
啊?還真罰啊?福總管一愣,眾人也一愣,通常識相的人都不會再追究下去才是啊,怎麼這個趙青虹就這麼不識相,還真要處罰他們?若照慣例,他們可能每個人都得被打上十大板哩!
「這個……就請夫人自行定奪。」福總管冷汗都快滴下,他這五十來歲的身子骨已禁不起打板子了,唉。
「好,我想想……該罰什麼好呢?」趙青虹纖指輕點著下顎,一身美麗的輕羅衣衫隨著她來回走動而晃過來、晃過去,漾花了所有人的眼之後,才聽到她再度出聲。「有了,就罰你們每個人都得教我一樣東西教到會為止!」
「嗄?」這是什麼意思?「不知夫人想學什麼?」
「我想學的東西可多著呢,反正呢,就把你們最拿手的絕活教我就行了。」這樣,不僅可以讓她學到東西打發時間,還可以跟府裏每個人都混熟,打好人際關係,真是一舉數得呵。
「夫人,可是……我只會撥算盤算帳……」
「我只會繡花……」
「夫人,我只會膳房裏的活兒……」
「我只會種花、泡茶……」
「小的只會打架……」
眾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深怕自己會的不足以登大雅之堂。
「沒關係,你們會的那些,我通通都不會,教我吧,不然我可不會原諒你們喔。」趙青虹雙手插腰,一副兇巴巴的模樣,可在場的每個人都感受到她的淘氣與親和力,紛紛低頭偷笑。
他們未來的將軍夫人,看來並不那麼難相處,雖然美得像牡丹,可是卻像園子裏四處開滿的杜鵑花一樣平易近人呵。
「夫人,打架……你也要學嗎?」一名家僕摸摸頭抓抓腦,哪有女兒家想要學打架的?
孰料,趙青虹的頭一直點。「這當然,哪有將軍會打架,將軍夫人卻不會打架的理?說出去會被人笑死的……」
雖說,她那番話才不知是哪門子的理。
雖說,她的武功好到可不只是能打打架玩玩而已,而是常常在打打殺殺生死之間過招。
但,她卻在這短短一瞬間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有價值的,紛紛露出了笑容。
大樹後頭隱匿的高大身影,俊顏也難得露出一抹笑,看來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了。當一大早發現福總管帶著一堆下人跑到後花園候著時,他還真有點擔心他們會對她做出什麼不好的事呢!
輕搖搖首,他踩著一地落葉與陽光碎影走開,直到那回廊盡頭處,趙青虹才看見了那道身影,竟是一大早便不知所蹤的華大將軍。
哇,搞神秘還是搞自閉啊?他剛剛躲起來偷聽她說話嗎?還是怕這些人來打她,所以藏在後頭打算來個英雄救美?
嘖!她在心頭暗自輕叱,嘴兒卻彎彎地勾起。
今兒,陽光好暖,暖到她的心坎裏去了。
就連那個壞男人的背影,都讓她覺得心頭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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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房裏,趙青虹拽著裙擺彎身蹲在小火爐前努力損著火,煙嗆得她皺眉,但手不敢停,就怕那好不容易燒起來的火不小心給滅了,吹啊吹,煽啊煽地,一邊還要把蓋子掀開,瞧瞧藥煎得如何,可真是忙得不可開交。
忙了幾個時辰,藥總算煎好了,丫鬟果兒拿了一個青瓷小碗讓趙青虹裝藥,一路跟著趙青虹來到了湖心閣。
「端好啊,果兒,別弄翻了。」趙青虹邊走邊交代著。
「知道了,夫人。」果兒輕輕笑著。「這東西果兒常端,若真弄翻了,夫人就罰果兒十大板好了。」
「十大反?嘖,那你不痛得呼爹喊娘!」
「這可是夫人花了幾個時辰煎的藥,果兒真要弄翻,哭爹喊娘也是應當被罰的……只不過,這藥是煎了,就不知表小姐願不願意喝?表小姐柔弱歸柔弱,性子倒是挺拗的,尤其對上將軍爺的事,更是執著得很,偏偏將軍爺不知表小姐心意,出外徵戰七年,好不容易這兩年邊關無戰事,沒想到將軍爺卻教朱鵲公主給看上了,成天纏著將軍爺,讓將軍爺根本沒空和表小姐培養感情——啊!」她見鬼的在說些什麼?
果兒忙咬住唇,她竟然在未來的將軍夫人面前說這個?天啊,她好想把舌頭咬掉喔!「奴婢該死!奴婢嘴笨!奴婢說了不該說的話,夫人……奴婢是無心的,真的是無心的。」
趙青虹瞅著緊張兮兮的果兒,眉挑眼笑。「是啊,你完了,嘴這麼笨怎麼辦好呢?只好半夜來教我女紅了。」
「嗄?夫人……」果兒頓住了腳步,認真的看著趙青虹。「夫人真不怪果兒嗎?其實,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將軍爺對夫人好。」
「他哪兒對我好啦?」完全看不出來。他只會對她兇,不然就擺張大冰臉給她瞧。
「將軍爺從來沒對表小姐兇過,對表小姐心疼得緊,昨晚將軍爺卻為了夫人打了表小姐……這可是天大的事,要知道表小姐自小患病,大家只敢把她捧在手心裏,就怕稍有差池……可現下,聽說將軍爺都還沒去看表小姐一眼呢!」
「是嗎?」真是狠心的男人!道個歉會死嗎?那現下,她在柳櫻眼中不就成了十足十的大罪人了?唉。
不過,聽起來這男人好像真的對她還不錯……
尤其,昨夜他盯著她瞧的那眼神……還真的是讓人……心跳加快,血脈債張哩。
唉,不想了不想了,越想頭越昏。
穿過一個拱形鏤花石門,再繞過幾道曲徑,趙青虹領著果兒來到了位在湖畔的湖心閣,一雙繡鞋都還沒踩進人家地盤呢,就聽那閣裏傳出乒乒乓乓的碎物聲響,外加丫鬟不住的尖叫聲——
「小姐,您不要再扔了,那是前朝留下的古董花瓶……啊!小姐!那個不行啦,那個不是將軍爺送您的玉簪嗎?小姐一直珍惜著,可千萬扔不得啊,小姐你一定會後悔的……啊!」
隨著喜兒尖叫一聲,一支翡翠玉簪從窗內飛出,趙青虹身形飛掠至半空中,手一揚,穩穩地接下墜落的玉簪子放在掌心裏端詳片刻。
「好一支玉簪子,小姐不要就送我好了。」趙青虹揚聲笑道,衣袂翩翩的走進房。
「是你?你來幹什麼?看我笑話嗎?」柳櫻見到趙青虹,更加心痛如絞,她的雙眼已經哭腫,看起來狼狽不堪,令人心疼。
趙青虹不禁斂起了笑,踩過滿地狼藉朝柳櫻走去,拉過她的手將玉簪子放回她手上。「這是他的心意,表妹這又何必呢?就算他當不成你的夫君,卻永遠都是你的好表哥,不是嗎?」
「我不要他當我的表哥!」她不甘心,一千一萬個不甘心,她從小就盼著嫁表哥,孰料竟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而且還不是名門千金,輸給公主就罷,要她輸給像趙青虹這樣的女人,她是無論如何也不甘心的。
「愛情是勉強不來的。」
「表哥他不愛你!他不可能愛上你這種女人!」
這點,她也知道啊!趙青虹自嘲地一笑。「不管他愛不愛我,他要娶我是事實,所以,你死心吧!與其讓自己一直痛,還不如早一點死心走出來,你還會擁有一個疼你、愛你的表哥,若再執意下去,你也許有可能被送走也不一定。」
她說這話,緣自於她對華鄲的瞭解,覺得他很有可能這麼做,但聽在柳櫻的耳中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你這妖女!你竟然慫恿表哥把我送走?表哥不會這麼做的!表哥愛我、疼我勝過任何一個人,要不是你的出現,要不是你的存在,表哥會娶我的,他一定會!」柳櫻失控地哭吼,衝上前抓住趙青虹猛搖。「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給我滾離將軍府!我不想再看到你!」
趙青虹任她搖晃,人被晃得有點暈,不過……讓她發泄一下怒氣也好。
看柳櫻為了華鄲哭成這樣,傷透了心,她也覺得不忍。
只是,她能放手嗎?放棄這個天底下難得的好良人,回去過以前那樣口袋賺飽飽卻得陪笑臉、冒生死的日子?喝,她才不要,她從不做賠本生意的。
再說,她的心還收得回來嗎?
答案再明顯不過。
她打定主意,就算死皮賴臉苦撐著,也要坐上將軍夫人的位置,直到他叫她滾蛋……
可昨兒個她說她要走,他還偏不讓,真是仁至義盡的大男人呵!
因為自覺欠了她許多許多,為了不讓她在將軍府裏難過,末了他一定會把吵鬧不休的表妹送離將軍府,這幾乎是可以預見的事。
是因為他愛她嗎?如果她真這麼想就是傻子,既然娶了她,他自當會以她為重,這是他認真嚴謹的個性,而不是愛。
柳櫻氣急了,死命搖晃著趙青虹已不夠,轉而一拳拳襲上她。
花拳繡腿打不死人,有點疼倒是不假,趙青虹還是不吭聲,任她打,一旁的喜兒看得急,頻頻叫小姐住手,站在門外端著藥的果兒也看得慌,深怕夫人被打傷了無法對將軍爺交代,正想把藥找地方擱著,卻見將軍爺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矗立在門邊——
果兒正要躬身行禮,華鄲大手一揮已跨步入內——
「柳櫻,你在幹什麼?」華鄲走進房,忙不迭上前拉開柳櫻,柳櫻卻整個人緊緊的抱住他。
「表哥,你不會把我送走吧?她說你會把我送走,你會嗎?你答應過我爹娘要好好照顧我的,不是嗎?現在你卻為了一個妖女要把我送走……」幽幽的泣訴聲中飽含濃濃的失落與不安。
他不忍,也不捨得推開她。雖說,他的的確確有過這個念頭。
如果柳櫻一直執著於他,而視趙青虹為仇敵,那麼,他不得不考慮要送她到華家的別院裏住,這是為了大家好。
華鄲看了趙青虹一眼,對她竟瞭解他的心思如斯感到不可思議。
趙青虹則別開眼,硬是不去瞧他。
「他不會的,只要你乖乖地喝下表哥特地為你熬的藥。」趙青虹一笑,叫果兒把藥端進來。「你表哥為了親自替你煎藥,所以一直沒有來探你,現在你乖乖把藥喝下,他就不會生氣了。」
「表哥特地為我煎藥?」柳櫻不敢置信的仰起臉來看著華鄲,淚汪汪的眼頭一回有了生氣及希望。「真的嗎?表哥?你一向不進膳房的啊,怎肯為了我花那麼多時間熬藥呢?」
「……」華鄲無語,因為藥根本不是他煎的。
「他打了你,心上不舒坦,不就是為了賠罪嗎?」趙青虹忙搶話,把藥放進華鄲手裏,用眼神示意他喂她喝下。
他抿唇瞧她,似乎對她的自作主張有些不悅。
趙青虹則繼續佯裝沒看見,拉著果兒轉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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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閣外,涼風徐徐,晨起的日頭已讓一片烏雲掩蓋,天氣灰濛濛的,湖邊的柳樹垂掛迎風搖擺,偶有水鳥飛過在天際化為一聲長鳴,轉眼無蹤。
趙青虹腳步飛快,果兒只能小跑步的跟著,體貼的一句話也不說,她知道夫人心裏頭不舒坦,畢竟沒有人看見自己的夫君讓另一個姑娘家抱著心裏頭會舒服的,當然夫人也不例外。
關於夫人的傳言實在太多,有人說她曾經是華契國三王子的入幕之賓;也有人說她之所以能在兩國交界開設青虹客棧,便是有三王子這個強而有力的後臺當靠山;還有傳言道,夫人的男人有如過江之鯽、多不勝數,是以每當遇到危難之時便有人出手相助,化險為夷。
姑且不管這些傳言究竟是真是假,她果兒眼底的夫人卻是個擺足了架子、卻絲毫沒有殺傷力的主子,風情萬種、言詞犀利,卻又能舞刀弄劍,是位巾幗不讓須眉的江湖奇女子,就連她都不得不喜歡上夫人,也難怪一向不茍言笑、是非分明的將軍爺要為之心動了。
正想著呢,果兒卻陡地撞上前頭不知為何突然停步的趙青虹,疼得不住揉鼻子。
「果兒,橋上那姑娘是什麼人?」遠遠望去,只見那一身綾羅綢緞、發戴金簪的女子,正凜著臉對家丁及福總管頤指氣使著不知在幹什麼。
「嗄?」順著趙青虹的眼光瞧去,果兒啊了一聲。「是朱鵲公主來了!完了完了!夫人,咱們快走!」
拉著趙青虹的衣袖趕忙想溜,趙青虹卻動也不動,笑咪咪的看著果兒。「喂,究竟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還不把我的手放開?」
「對、對不起,夫人,我是太心急了才會這樣。」果兒咬唇道歉,偷瞄了橋上的人一眼,見對方正往這走來,心更慌了。「夫人,朱鵲公主不好惹,她很喜歡找人家麻煩的,今兒她跑到府裏來鐵定是為了找夫人,因為皇帝要賜婚卻讓將軍爺拒絕了,公主這兩日正大發雷霆呢,快走啦,夫人,再遲就來不及了。」
「怕什麼?不過就是個小丫頭。」趙青虹抿唇一笑,纖指提著裙擺,姿態優美的朝來人行去。
果兒見狀,只好快步跟上去,但小嘴兒依然喋喋不休:「夫人,雖然公主是小丫頭沒錯,不是啦,我是說公主年紀雖小,但她是皇上的女兒,她的命令沒人敢不從的,還打不得、罵不得,就連將軍爺也拿她沒轍,果兒勸夫人還是避開……」
「我又不是見不得人,避什麼?」
「果兒知道夫人美若天仙,能文能武,可是……」果兒話末落,已見朱鵲公主及公主的丫鬟小翠來到湖畔,只能乖乖閉嘴。
「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朱鵲公主,奴家趙青虹參見公主。」趙青虹香帕一甩,屈膝行禮。
「奴婢果兒參見公主。」
「免禮。」朱鵲公主冷冷地應道,雙眸一瞬不瞬地瞅著眼前的趙青虹。「本宮聽聞趙姑娘國色天香,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啊!」
「謝公主謬讚。」趙青虹微笑抬眸,近距離的仔細把朱鵲公主瞧個分明。
睫毛翹,眉兒彎,圓圓的鵝蛋臉上淡抹胭脂,一雙人眼黑白分明,個兒比柳櫻還要嬌小,像個可愛的娃娃。
朱鵲公主也在同時打量著趙青虹,見這女人眉目如畫,膚若凝脂,全身上下皆風情,泛著濃濃的女人味兒……果真是個四處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趙姑娘。」
「是,公主有何指教?」
「本宮聽說你跟華將軍已經訂了親,真有此事?」
「是,公主。」
「我要你就當沒這回事兒,回去當你的客棧老闆娘,你能是不能?」華大將軍人一回府,關於華將軍和青虹客棧老闆娘夜夜同睡一榻的傳聞便一日未曾在她耳邊斷過,所以她對這女人的身分來歷早已了若指掌。
哇,說得比唱得快,要她走她就走?
趙青虹依然笑著,道:「回公主話,奴家惶恐,公主的要求奴家可能辦不到。」
朱鵲變了臉:「為何辦不到?」
「奴家已是大將軍的人了,公主要我回邊關去,那奴家以後嫁誰呢?」
「你和華鄲真的已經……已經……」朱鵲的小臉兒脹紅著,合歡兩字任她再刁蠻無知,也怎樣都說不出口。
「沒錯,我們回都城途中夜夜共枕而眠,早已肌膚相親,互屬彼此,請公主成全。」
「你……不成!像你這般女子,華將軍也不會是你第一個男人,他又為何得因這個原因娶你呢?」
「華大將軍是不是本姑娘第一個男人,公主可以親口去問問大將軍。」
「你……好,就當是這樣也罷,本宮是正室,會特允大將軍納你為妾,這樣總成了吧?」這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了,打從三年前在阿瑪的禦書房第一次見到英挺穩重又威風十足的華大將軍開始,她就已經愛上他了,為了嫁華鄲,她忍讓至此,算是給足了華鄲面子。
「恐怕不成,公主。」
「又怎麼了?」
「奴家曾發過誓,這輩子絕不當人家的妾,搶人家的夫君,破壞人家夫妻和睦。這樣會遭天譴的事,奴家定是不做的。」趙青虹言之鑿鑿,像是確有其事似的,意在指桑罵槐,就不知對方聽得懂聽不懂了。
「你……你在暗指本宮破壞……真是無禮!」氣死她了,當真氣死她了!趙青虹分明不把她這位公主瞧在眼底。「小翠!給我掌嘴!」
「嗄?公主,她是將軍夫人……」小翠小聲提醒道。
「她和華鄲將軍尚未成親,是哪門子夫人?給我打!聽見沒有?」今天沒讓她消消氣,她絕不善罷甘休。
「是,公主。」小翠上前一步,果兒卻衝出來擋在趙青虹面前。
「你不可以這麼做!」
朱鵲再也氣不過。「你這臭丫頭膽敢違抗本宮命令?小翠,給我掌嘴十下以示懲戒!」
「是。」小翠領命,揚手揮下,手腕卻驀地讓人扣住——
「住手!這裏可是將軍府,果兒是我的丫鬟,就算她有犯錯,也該是由我來處罰,何況她何錯之有?公主,由你這般刁蠻任性之舉,就可知為何華鄲沒有娶你之意思——」
啪一聲,朱鵲一掌打在趙青虹臉上——
「你竟敢頂撞本宮,辱罵本宮!本宮再任性刁蠻,也比你這風騷女子更適合當將軍夫人!」
「啊,夫人!你有沒有怎麼樣?」果兒驚叫,忙不迭奔到趙青虹身邊。
熱辣辣的一掌,從臉頰一直燒灼到趙青虹耳根……
這輩子,她趙青虹還沒讓誰打過耳光呢,這個臭丫頭竟然敢打她?
纖手揚起——
「住手!」有人大喝。
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揚手,揮掌,趙青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了公主一個耳刮子……
第七章 鳳鳴軒原創網 原創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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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珠兒在朱鵲眼眶裏滾動,愣愣發了好一會兒的呆,臉頰在燒痛,還來不及反應,就看見華鄲高大的身影倏忽出現在她身邊,凝著一張俊臉,聲色俱厲的對著打她的人一陣斥喝——
「你太放肆了!趙青虹!就算公主有千錯萬錯,你都不可動手打她!來人,把夫人拖下去府規伺候,給我用力的打二十大板!」
什麼?趙青虹不敢相信的望著華鄲。「你要人打我?」
華鄲別開眼,狠下心冷冷地道:「家有家規,府有府規,就算是將軍夫人犯了錯,一樣得受罰,來人!給我打二十大板,聽見沒有?」
「將軍爺……」福總管一臉不讚同的看著華鄲,別說二十大板了,十大板打在姑娘家嬌弱的身上,恐怕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
「軍令如山,誰敢不從?福總管,再不從命,連你一塊打。」冷峻的神情,是不容置喙的堅定。
福總管無奈的轉向趙青虹。「夫人……請移駕到前廳。」
拳握得死緊,趙青虹一瞬不瞬的瞪著華鄲,他卻瞧也不瞧她一眼,反而張臂輕哄著在他懷裏哭得楚楚可憐的朱鵲公主。
好一個華大將軍呵!
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就要下人拿板子打她……
哼!別理他就成,她不受這板子,他又能拿她如何?
想著,趙青虹旋身飛離只想走人,華鄲見狀,雙足一點,旋身飛至半空中將她攔下——
「不準走!」
「笑話!我不走,難不成乖乖受打?你當我趙青虹是什麼?還沒進門就讓你這般欺負,門兒都沒有!」話落,她衣袖一揮往他面門掃去。
華鄲倏地閃身避開。「你聽我說——」
「不聽!」一拳又朝他擊去。「再聽你的話的人是小狗!」
「你……」
「我不嫁你總成了吧?你去娶你的公主或表妹去!」
兩人在半空中對上數招,一招一式,趙青虹皆下了殺手,華鄲雖處處退讓,卻打定主意不讓她離去。
「我娶你娶定了!再說這樣的話,我不會輕饒你!」
「怎樣?又想找人打我二十大板嗎?」
「若你再說出這種話,那我就自己動手打!不假他人之手!」
「你這只……豬!」心一震,她氣極大罵,一個呼吸不順,卻讓華鄲乘機偷了個空隙,在不傷到她的前提之下終於將她擒拿入懷,一個旋身,雙雙落地。
她再次出手,他卻快她一步反制,迅速點了她兩處大穴,讓她瞬間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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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目睽睽之下,華鄲真的讓人打了趙青虹二十大板。
全場一片寧靜,只聽得見板子拍擊在臀部的聲音,及趙青虹痛得不能自己的抽氣聲。
剛開始,趙青虹還有氣力罵人,七、八個板子打下去之後,為免自己受不住而哭出聲,她索性緊咬住牙根,冷汗汩汩的從額間滴落,也沒痛得吭出聲來。
她恨他!恨死他了!
她像豬一樣被綁在長椅上打,所有人都看見了這一幕,也包括了那個刁蠻任性的公主。
朱鵲本來很得意華鄲站在自己這一邊,可看著那板子一聲聲落下,卻看得觸目驚心,愧意陡升,偷覷了華鄲一眼,見他神情冰冷,鐵面無私的模樣,不禁打了個冷顫。
要是她以後真嫁給華鄲,犯了什麼一丁點錯事,他也會命令下人這樣打她嗎?
那還得了……
她朱鵲什麼都不會,就會闖禍而已……
照這樣推算,她被他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很快地不就屁股開花了?
「華大哥……」朱鵲小小聲地喚著他,見他似乎沒聽見,還伸出小手拉拉他的袖擺。
「有事嗎?公主?」華鄲依然冷著臉,視線從頭到尾都盯著被綁在長椅上的趙青虹。她柳眉緊蹙,朱唇咬得見血,卻死撐著不吭聲,也不求饒,剛強女子如斯,真是讓人不得不佩服又生氣。
「你……不愛她嗎?我是說趙青虹。」看她被打成這樣,他真的一點都無動於衷?
「她是我未來的夫人,華某自然是愛她的。」華鄲想也不想便道。
朱鵲咬著唇,不忍卒睹的將臉別到一旁。「那……你又何必下令打她二十大板?」
「她冒犯了公主,要不是公主心慈饒她一命,死罪都難逃了,打二十個板子算什麼?這是她應受的懲罰。」
朱鵲摸摸小臉,被打的感覺早就忘了,反倒是被打二十大板的趙青虹因此得痛上十天半個月吧?不過這前提是趙青虹還得撐得過這二十大板才成,若撐不過……
「算了吧,華大哥,我只不過就是和趙姊姊吵吵嘴罷了,你用不著這麼兇的罰她啦!」不甘歸不甘,生氣歸生氣,她可不想害趙青虹被打死。
「不行,我說過:軍令如山。」打都打了,就要見到他想要看到的成效。
「可是我都不計較了,華大哥又何必——」
「公主,軍令如山,趙青虹既是我華鄲未來的夫人,那麼她犯了錯,就算貴為公主,也得依將軍府的規矩來辦,請公主恕罪。」
左一句軍令如山,右一句軍令如山,她怎麼也沒想到華鄲可以冷情如斯,對自己的妻子跟對戰場上的兵差不多,半點也不留情,真是……可怕。
幸好,她是公主,不是將軍夫人。就算她犯十個錯、百個錯,這華大將軍也不敢動她分毫。
話說回來,連父皇都不會這樣狠心,這華鄲卻如此心狠手辣……
她要當她的公主,不要當什麼將軍夫人了!
當朱鵲看到趙青虹打完二十板,整個人奄奄一息的模樣,終於忍不住從位子上彈跳起來——
「不好玩,本公主要回宮了!小翠,咱們走!」走得比飛的還快,朱鵲滿心煩悶,又覺濃濃愧意襲身,半點也不想再待在這將軍府裏。
「福總管,恭送公主回宮。」
「是,爺。」一聲令下,福總管旋即領命而去。
而原本端坐在上位的華鄲再也按捺不住一顆焦急的心,飛身到趙青虹身邊一把將她抱起。
「來人!給我準備一大桶冰涼的水及毛巾,再把府裏消腫止痛的特效藥速速送到日陽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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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陽樓裏,趙青虹虛弱無力的趴在床榻上,臀部傳來的疼痛讓她好幾次痛得要暈過去。
華鄲伸手要把她的裙子拉上去,一隻手卻急忙按住了他——
「你想幹什麼?」
「你以為我想幹什麼?當然是看看你的傷,幫你上藥。」他擰著眉,一心只想看她的傷。
「想都別想!」她咬住唇,氣得淚花亂冒,逞英雄的咬牙撐著,不讓自己在他面前掉淚。
「趙青虹,你若不趕緊冰敷上藥,這傷可能會疼上一、兩個月,也許還可能潰爛成疾,你希望這樣嗎?」她死要面子,緊咬住唇的模樣兒,還真是讓人心疼又生氣呵。
「嘖,我趙青虹行走江湖十來年,這會兒總算見識到什麼叫貓哭耗子假慈悲了。華大將軍,我趙青虹就算死了也不關你的事,別忘了這是誰的傑作!我恨你!你最好給我滾得遠遠的,否則若當我可以爬下床時,就是我殺你之日!」
命人打她,又豈是他所願?
現下最重要的是檢視她的傷處,用最好的藥好好為她治療,她要罵要打,也只能由著她了。
「狠話說絕,也不能阻擋我即將要做的事。」華鄲揚手拉上她的裙擺,解開她的底褲,兩片血痕斑斑的雪白臀瓣就這樣赤裸裸的呈現在他面前。
趙青虹倒抽一口冷氣,伸手要擋,卻無奈此刻體力耗盡又傷盡元氣,根本使不出半點力來,只能乖乖就範,逞口舌之快而已。
「你混蛋!剛剛還義正辭言的說什麼軍令如山的狗屁話,現在裝什麼好心?你出去,不準你看我……那裏!聽見沒有?」她面容嬌羞,氣急敗壞,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整個人都覺得好熱。
孰料,她吼她的,華鄲根本理都不理。
用冰涼的水替她拭凈肌膚之後,又用冰塊將傷處冰敷了一會兒,接著,一雙大手溫柔的替她上藥。
趙青虹緊閉著眼,懊惱得要命,想踹他、揍他,卻半點也無法忽略他那放肆的眸光引起的燒灼感……
「好些了嗎?」華鄲輕聲問著。
沁涼入膚的紫玉軟膏泛著淡淡的花香味,的確稍稍減輕了她的不適。可是,那雙大手卻一直讓她分心,想睡又睡不著,昏又昏不過去,讓她頻頻咬牙想罵人。
「你走開我就好,你在這裏我就一點也不好。」
華鄲眉一挑,悶出一把火來。「真這麼討厭我,又何必幫我在表妹面前做好人?」
「誰……誰替你做好人啦?你哪一隻眼睛看到我在替你做好人?」她才不會承認之前幫柳櫻煎藥,是為了要幫他打柳櫻那一掌贖罪哩。
華鄲不與之爭辯,執起她布滿著燙傷紅痕的雪白小手,輕握在他寬大的掌心裏。「以後,不準你進膳房。」
趙青虹皺眉,想把手抽回,他卻不放。「為何?你會不會管太多了,連我上哪兒去、說什麼話你都要管?」
「你笨手笨腳,又何必自找麻煩,跟人家學什麼煮食、繡花?」
嗄?她嘴巴張得老大。
他怎麼什麼都知道啊?她偷偷學也被他發現了?
「我……我……我想學啊,不然日子怎麼過啊?難不成你要我每天待在房裏頭發呆,只為了等你回來?」
「以後我會多陪你,等你傷好,我帶你出去逛逛。」華鄲溫柔地道。
聞言,趙青虹美麗的眸子眨啊眨地,趴著的小臉努力側到一邊瞧他。「你幹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
華鄲神情一凜,俊臉布上一層極為可疑的紅潮。「相公對自己的夫人好是天經地義。」
是噢,她瞇起了一雙微勾的眼。「那相公對自己的夫人不好就罪該萬死了,對吧?」
華鄲淡淡地別開眼。「罰你一事,情非得已。」
趙青虹冷哼一聲。「二十大板的命令是你下的,哪來的情非得已?」
「我只是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罷了,你信也罷,不信也罷,總之,我不後悔這麼做。」
朱鵲公主他從小看到大,性子如何他清楚得很,雖然行事跋扈了些,但心地其實並不壞,這會兒趙青虹公然打她,她一氣之下定會跑去告禦狀,鬧得朝廷上下不得安寧,趙青虹鐵定也難逃責罰,與其如此,他不如先行處置,讓公主泄憤——當著她的面杖打他的夫人,公主明知自己有錯在先,受過的卻是趙青虹,自然也就內疚得不敢再胡鬧下去。
一切的一切,不過是權宜之計,也是維護趙青虹最好的方式。
他不想解釋太多,卻又希望她可以不要這麼恨他,這是一種極復雜的情緒。
如果可以,他寧可代她受二十板、三十板……
華鄲眉一擰,為自己竟如此在乎一個人而感到心驚。
上回產生這樣的情緒是擔心她因為洩密而身處險境,他心懷愧疚,才慌急的丟下掃蕩流寇的任務回返客棧找她,而如今的在乎呢?又是因為什麼?
責任嗎?因為她是他的妻?
他知道絕不只是這樣而已……
華鄲的懊惱與對她的憐惜之意,趙青虹全都沒看見,她耳裏聽見的只有那一句——他不後悔這麼做。
「所以,你覺得我本來就該打?我受這二十個板子,本來就是罪有應得?是不是這樣?」他非得惹她不快,他才高興嗎?
好啊,他的目的達到了,她是很不快,不快得快哭了。
「你的確不該動手打公主。」
「那我又為什麼要讓她打?」
「她是公主。」
「公主是人,我趙青虹就不是人?」真是越說越讓人生氣!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華鄲突然有一種有理說不清的感覺。
趙青虹是江湖中人,性情豪爽大方,對於宮中的禮節規矩怎能輕易適應接受?朝廷的派係鬥爭、伴君如伴虎,也不是一時半刻可以向她說得明白的。
輕聲一嘆,華鄲把藥膏擱在一旁,翩然起身。「我先離開,你好好休息一會兒,晚膳我會請人送進來。」
就這樣?他打算不理她了?
「我不要吃。」趙青虹把臉轉過去面墻。
他也惱了。「你若不吃,我就再命人打你十大板。」
「你——」好樣的,竟然威脅她?淚水在眼眶裏滾動,她氣斃了。
「我說到做到。」
「你……你瞎了嗎?我被打成這樣怎麼坐著用膳?」
「不能坐可以站,總之,你自己看著辦!」說畢,華鄲推門離房,高大的身影緩緩步入晚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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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數根火燭將廂房照得一片溫暖。
鋪著黃色桌巾的小圓幾上擺滿著膳房送進來的膳食,蘭花醉雞、五色蓮子湯、紅燒黃魚、桂糖糕,醃果、椒餅和一壺暖茶,香味四溢,讓人聞之便食指大動。
趙青虹望著那桌美食,卻委屈得直想哭。
坐著,屁股疼得要人命。
站著,彎腰取食牽動肌肉,依然疼得令她紅了眼眶。
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氣呼呼的趴在床塌上捶枕頭泄憤。
現在是怎樣?華鄲是故意讓人煮這麼一大桌子菜來嘔她的嗎?看得到吃不得,嘖,死沒良心的!
「夫人,要不要果兒喂您?」丫鬟果兒看她如此,也心疼得直想掉淚,只要一回想起那場二十大板的大陣仗,就不由得替夫人叫屈。
「趴著怎麼吃東西?算了。」
「可是夫人,您午後在膳房裏忙著替表小姐煎藥已經沒有進食,後來又被打成那樣……恐怕耗盡了體力,現下您若再不吃點東西,身子怕要支援不住……」
「我沒那麼不濟事,從小到大再苦的日子都過過,一、兩餐沒吃不打緊的,你叫人把東西全收下去吧,免得我看得更心煩氣悶,把你們的將軍爺罵上祖宗十八代——」
「誰生了惡膽敢罵我祖宗?」
廂房的門被推開,已沐浴更衣過的華鄲一身白色素袍,神情清爽的跨進門,卻見一桌子菜動也沒動,濃黑的眉一挑,銳利的眼掃向依然躺在床榻上的趙青虹,趙青虹轉開臉不瞧他,他的目光繼而轉到丫鬟果兒身上。
「將軍爺。」果兒有些膽戰心驚。
「我交代的事情你是怎麼辦的?」
「奴婢知罪。」華鄲一聲冷斥,果兒忙不迭屈膝跪了下去。「實是因為夫人的傷勢太重,坐不得、站不起,趴著又不能進食……奴婢真的無計可施……」說著說著,果兒的淚掉了下來。
聽見果兒哭著嗓,趙青虹本來趴著的身體有些困難的慢慢爬起來,皺著眉道:「你不要為難果兒。」
「果兒沒關係的,夫人,是果兒無能,如果果兒可以精明點,就不會讓公主那一巴掌打在夫人臉上了,是果兒的錯,夫人如今這麼疼,這麼難過,都是果兒的不是,果兒——」
「你下去吧!」華鄲揮揮手遣果兒走,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可將軍爺,夫人還沒用膳……」
「我來便成,下去吧。」
「是,將軍爺。」果兒福身告退,輕輕地把門給關上。
果兒一離開,華鄲便朝床榻走去,趙青虹則忙跪著往床榻裏移動,避他如蛇蠍。
「過來。」他朝她伸出手。
「做什麼?」他真要打她?眼睛瞪得老大,他如果真敢打她屁股,她就跟他拚了。
「你很習慣違逆我,是嗎?」華鄲長手一抄扣住她的纖腰,另一手托住她雙腿,將她從床榻上抱起。
「你幹什麼?你不準打我,你再打我的話我一定會……」話說到一半,嘴裏突然被塞進一口好香好香的醉雞。
「會怎樣?」華鄲將她打橫抱著坐在自己身上,雙腳岔開,讓她受傷的臀部剛好落在他張開的兩腿之間,這樣一來既可以不碰到她的傷處,又可以讓她穩穩的坐好吃東西。
只是……
太親密了。
她的雙手還圈在華鄲的脖子上,柔軟的身子整個偎在他寬闊的胸懷裏,嘴裏嚼著香香的肉,耳邊卻聽到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像強力的打著鼓般……吵人,吵得她心亂,搞不清楚那擂鼓般的心跳是來自他的胸口,還是她的心?
沒等她回話,華鄲又將一口紅燒黃魚送進她嘴裏。
「好吃嗎?」
「唔。」忙著吃魚,沒空回他話。瓜子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起因於他落在她臉上那一瞬不瞬的眸光,還有兩個人緊緊貼在一塊兒坐的曖昧姿勢,尷尬呵。
「你一直盯著我臉瞧幹什麼?你也想吃魚?那就挾一塊去吃啊,別想吃我嘴裏的這一塊……」啊!她在說什麼?把舌頭咬掉算了。
這話曖昧得要命,堂堂的華大將軍恐怕又要以為她在勾引他了吧?小臉兒更紅了,紅得像只剛燙熟的蝦子。
聞言,他盯著她的眼神更加深沉難懂,害她被他看得呼吸困難,連吞咽都快要有問題。
「我要吃雞、醃果,還有那個……茶,對,我要喝茶……可以嗎?麻煩你了,多謝。」
她倉皇又慌亂的模樣兒……真有趣。
這會兒的她哪像什麼交際手腕高明的虹娘呢?根本就是個羞答答的小姑娘,他只不過盯著她瞧了久些,她的手腳就不知往哪兒擺,甚至連話都說不全了。
「如果我說,我就是想吃你嘴裏那一塊魚呢?」
「嗄?」趙青虹被他調情似的語調嚇一跳,愣了半晌。
她發她的愣,華鄲淡笑著,將一口雞、一顆醃果子陸續送進她嘴裏,還有一口茶。
「我說笑的。」
「華大將軍也會說笑?」
嘖,她當他是石頭還是木頭?
「快吃吧,你可不輕,一直坐在我懷裏,我的腳會麻。」冷著一張俊顏,華鄲卻擔心她餓壞了似的一直將食物往她嘴裏送,讓她沒機會開口說話,但也不會讓她吃太快而噎著,不時還替她拍拍背順順氣。
他對她的這份體貼與關懷,她豈會感受不到?
她仰頭看著華鄲,眼裏不自主地染上一抹霧氣。
終於,有一個男人是真心對她好的。
雖然他很壞,很可惡,很不懂得甜言蜜語,但卻是真的用心在對待她,她如何不感動?
他望見她眼底的淚光,不禁皺了眉,關心地問:「這樣抱著坐還是讓你很不舒服嗎?」
她搖首,笑了,淚卻跟著滑落,她忙不迭拂袖拭去。
「趙青虹……」他低啞的嗓音輕喚著她。「不要哭,不準哭,聽見沒有?」
她這副模樣兒真是該死的讓人心憐不已,要不是她有傷在身,他真懷疑自己克制得住想抱她、憐她的那股衝動……
第八章 鳳鳴軒原創網 原創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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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將軍府的紅漆大門就被敲得乒乓作響,總管跑去開門,來人竟全是宮中醫術數一數二的太醫,每人手提一個紅色大布包,大門才一開就聞到各式各樣草藥味兒,濃鬱撲鼻。
「還請福總管相告華大將軍一聲,我們奉皇上之命,特地送來全國各地進貢宮中化瘀止痛的上等傷藥,及可讓將軍夫人盡早痊癒的燉補藥材,還望華大將軍和將軍夫人笑納。」帶頭的太醫把話說完,手一揚,一批扛著扁擔、挑著大包小包包袱的衛兵把東西扛進門。
「這些東西是皇上特地送給將軍夫人的見面禮,珠翠瑪瑙、綾羅綢緞、山水字畫,可說是應有盡有。」
「這……請各位等等,我先去請示將軍爺……」沒事收大禮,絕對是禍不是福呵!
「發生什麼事了?」說人人到,華鄲已出現在大廳外頭。
「啟奏將軍,小人奉皇上之命特來察看將軍夫人的傷勢,並送來宮中最好的傷藥,皇上有令,因公主刁蠻任性竟在將軍府闖禍,特罰公主禁足,直到將軍夫人傷勢痊癒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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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太好了,夫人,你看看皇上派人送來的東西,哇 ,嚇死人的多,而且全都價值不菲,夫人您好大的面子,因為公主的任性而讓夫人被將軍爺罰二十大板,把皇帝都給嚇壞了,一人早就忙著叫一堆太醫前來探望夫人,還送了一堆的東西呢!」
果兒邊嚷著,那堆東西也全被人扛了進房。
趙青虹趴在床上,一臉的納悶。「我被罰,皇上為何如此緊張?」
「我也是這麼問福總管的啊,結果福總管跟我說,將軍爺是什麼身分,他的妻子因為公主被打二十大板,皇上當然擔心大將軍一怒之下做出什麼對他不利之事,畢竟軍權可都在大將軍爺的手上。」
趙青虹眉挑了挑。「那可是大將軍親口下令罰我的,和皇上有什麼關係?」
「福總管說啦,皇上什麼……洞燭……機先,知道大將軍這麼做是為保住夫人性命,畢竟動手打皇親國戚可是活罪難逃,福總管說啦,大將軍爺這一招真是高啊,叫什麼著……先發……」
「先發制人。」趙青虹幫她說,懶洋洋的抬了抬眼皮。
「對,夫人好厲害,就是先發制人啦,將軍這麼做,不僅免去公主告狀把事情搞大,還讓皇帝爺對大將軍爺這番舉動不敢大意,唯恐將軍爺表面上打夫人,骨子裏卻在生悶氣,這聰明人都知道將軍爺若真的生起氣來,就算要取下整座都城,也是輕而易——」
「果兒!」
「啊,是。」果兒忙住嘴,怯怯地轉過身來,看見華鄲就站在面前,身子開始發抖,咚一聲地跪了下去。
「誰讓你如此碎嘴?小心項上人頭不保,連夫人幫你求情都沒用。」真是多嘴又不知死活的丫頭。
「是,請將軍爺恕罪。」都怪她因為夫人的委屈得到平臣,一時太開心了,現下,活罪難逃的恐怕是她果兒了。
華鄲難掩慍色,撩袍斥道:「十大板是你應受的,來人!」
「等等——」趙青虹又弓起身爬起,緩緩移下床,華鄲見她身子不穩,伸手相扶。
「你別想替她求情。」扶歸扶,軍令依然如山。
「你饒果兒一次,我就原諒你叫人打我這件事,否則,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雖然她現在已知道華鄲是為她好才打她,但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讓果兒跟她受同樣的罪。
她是練武之人,二十大板都快打掉她半條命了,果兒嬌小又不懂武,十大板打下去,可真要爬不起來了。
華鄲挑眉,這女人竟敢威脅他?
他冷冷的盯著她,看得她開始有點心虛。
「你不願意?這間房裏可沒別人,把說過的話收回去又不會丟你面子,難道你連我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願意依我?」趙青虹見他不動如山,雙唇抿成一直線,就是不肯鬆口,不禁惱了。
甩掉他相扶的手,趙青虹想走出廂房,卻因太急而牽動受傷的筋骨,痛得她不小心跌坐在地——
「啊,痛!」她的臀又撞到地板,痛得連淚都掉了下來。「該死的華鄲,我恨你,我討厭你,我恨死你了……」
「夫人,您別說了。」果兒在一旁見將軍的臉色越來越鐵青,越來越難看,害怕的開口勸道。
「怎麼?我連說話的權利都沒有了嗎?我都還沒進門呢,看來也不必進門了,這樣一個動不動就把人當牛來打的地方,有何值得留戀之處?本姑娘還不如回關外自在快活些,省得在這裏讓人給欺負……嗚……」越哭越大聲,越哭越過癮,實在是因為屁股太痛了,痛得她好想痛快的罵他個十天八夜。
華鄲氣瞇了眼,轉身對跪在地上的果兒道:「你下去,以後膽敢再胡亂說話,絕饒不了你。」
「是,謝將軍爺開恩,謝將軍爺!」果兒聽命,速速起身離去。
門外,方被傳喚過來的家僕們一看見果兒從房內出來,紛紛上前詢問究竟發生何事。
果兒小手亂揮,笑得比哭還醜。「沒事啦,真的沒事,只不過將軍爺和夫人在說話罷了。」
「說話?那夫人怎地在哭呢?」
「就是……夫人疼嘛,走啦走啦,將軍爺有令要大家速速離去,不要在這裏吵他們說話。」果兒率先跑開,幾名家了也跟著離開,回到自個兒的崗位去。
後花園裏,風兒輕拂上樹梢,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一名蒙面黑衣人驀地從回廊處現身,不知已經在暗處聽了多久、又看了多久,望了廂房半晌,似是猶豫再三,這才提氣一躍,旋身消失在後花園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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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已如你所願饒了果兒,你還哭什麼?」
廂房內,華鄲冷冷的嗓音帶著一絲無奈與氣悶,彎身把跌坐在地的趙青虹給抱上床,當他想放開她的時候,她兩手圈住他的脖子不肯放,水汪汪的眸子直勾勾地睨著他。
「你在氣我?」淚水止住了,看起來卻更楚楚可憐。
他別開眼,不想瞧她那美麗的容顏,那總會讓他失控,變得一點原則也沒有。
「我為何要生氣?」如果對她真能生得了什麼氣,那麼,他就不會處處失控了,說到底,他可以做的也不過是板起冷臉嚇嚇她而已。
「若沒氣我,那為何板著個臭臉對我?」明明就氣得快得內傷了,還誆她?她知道,他氣她威脅他嘛,堂堂大將軍被小女子威脅,心裏怎樣也不會舒坦好過的,她又豈會不明白?
可是,他這副模樣還真可愛,她是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愛不釋手了。
「我這張臉一直都是這樣,你若看了不喜歡,當日又怎會相中我當你的夫君,執意要嫁我?」說到底,當初硬是要嫁他的人是她,現在動不動就說下嫁的人也是她。
趙青虹眨眨眼,又眨,再眨,他動不動就要提醒她是她自己貼上來的,細究原因,究竟是為哪一樁?
他明明就不想讓她走,明明就關心著她,明明就處處為她著想,她想不到的他全想到了,她不在乎的他全都幫她在乎,就算他覺得自己做對了,卻也對她歉疚到骨子裏去,所以才會受她要脅……
「華大將軍,我也一直都是這樣,你明明見了我就討厭,當初我要嫁你你還不屑一顧,如今又為何要把我留在將軍府呢?」她好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有一丁點愛上她了?
華鄲一張俊臉幾乎要因她的話而扭曲。
為何事情會失控至此呢?他也一千一萬個不願意呵,偏偏他就是怎麼甩也甩不開她的影子,放不下,丟不下,走不開,忘不了,她想離開,他卻不想放她走,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堅持個什麼勁。
後來他有點兒明白了,那種鬼東西叫「愛」。
杜少修那家夥說的沒錯,真的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才不會管對方究竟是不是名門千金、大家閨秀,愛了就是愛了。
「你說我是第一個看過你身子的男人。」這應該可以當成理由吧?他想。
「所以你要負責?」果真是這樣嗎?就這樣而已?
「是。」下巴抬高,雙目不移。
為免以後這個女人爬到他頭頂上,他決計不讓她發現他已對她動了心——事關大將軍的面子,大將軍的地位,絕對不可以輕易捨下。
「那如果說我是騙你的呢?」那他還娶她不娶?
聞言,華鄲驀地扣住了她的手。「你騙我的?」
想到有別的男人看過她的身子,吻過她、抱過她,他體內氣血不住翻騰,幾乎要從他的體內炸開。
「你在乎嗎?」她昂首望著他。「如果你不是第一個看過我身子的男人,你就不打算娶我了?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放手,就算他不是她第一個男人,就算他當日沒見過她的身子,他也一樣會把她留在身邊……
只是……
帶著粗繭的長指細細的撫摸她的臉,華鄲深深地凝視著她的容顏,神情有一絲的扭曲及痛苦。
「你說過……你愛我,也是騙我的?」無論如何,他是愛上她了,就算他再不願意承認,他的心終究還是被一個女人給綁住,想逃也逃不了。
趙青虹紅了臉,想避開他灼燙的眼神,卻讓他的指尖給扣住,讓她不得不面對他,朱唇微動,柳眉微挑,她竟是欲言又止。
「如何?」他難得耐不住性子,骨子裏熱血翻騰。
媚眼一勾,她輕噘起小嘴兒,性感得讓華鄲幾乎再也克制不住地想吻上那兩片唇瓣。
「我說了,你保證不會笑我?」
「我保證。」他嗓音低啞地道。
「笑人的是小狗。」
「好。」
她凝視著他灼熱的眸,感受到他越來越滾燙熾熱的體溫,聰慧如她,怎會不知男人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肢體語言代表著什麼呢?他想要她,想愛她,已到了刻不容緩的境地。
此時此刻,不是姑娘家任性拿喬的時候。
此時此刻,也不是姑娘家搞矜持擺架子的時候。
此刻的男人不過就像個渴望一樣得之不易東西的孩子,你把東西給他,他就會快樂得不得了,而她,希望他快樂,也想成全他的快樂,縱使這麼做的結果,可能會成為他笑她一輩子的把柄,她也甘之如飴。
「我愛你。」她輕聲地從貝齒中吐出這三個宇。
「再說一遍。」
「我、愛、你。」再說一次,如他所願。
他笑了,緊繃的身軀瞬間得到了釋放,眸光一閃,他湊近臉覆上那兩片奪人心魄的紅唇……
深深、深深地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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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泗水,景色如詩如畫,最熱鬧的是城中市集,各式各樣的珍奇古玩店,布店、織坊、客棧,酒樓、藝館,一盞盞紅色燈籠垂掛在門邊迎風搖曳,萬裏無波的江裏還有數艘小船,襯著繁星,將夜晚的江邊點綴得美麗不已。
待在床榻上足足七日,又被關在將軍府足足十日養傷的趙青虹,轎子才停,人便迫不及待的衝出轎,馬背上的高大男人迅速下馬跟上,將身上的毛氅脫下披上她肩頭。
夜裏風涼,他可不願她傷勢初愈又染風寒,偏她像剛放出的籠中鳥,一身單薄衣衫也不知多加件披風或毛氅,任性得就像個孩子似的。
「謝謝華大將軍。」她仰頭對男人甜甜笑著,男人則一臉靦腆緋色。
在將軍府養傷的十來天中,華鄲放下政事,日日相伴在側,每日抱著她餵食不說,就連上茅房這等事也都是他一一效勞,將她抱上抱下,讓她既覺羞赧又覺甜蜜,府裏每個人看到大將軍抱著她莫不偷笑,他卻不當一回事,冷冷地板著一張俊顏,做的全都是體貼事。
她知道他對她又愧疚又心疼,不為她做點事,他心裏大概永不會舒坦,所以就算傷勢已好了七、八分,她還是一切賴著他幫她打點,想看他什麼時候才會不耐煩,對她提出抗議,或是假手他人。
孰料,她反而比他先不耐煩,終日哪兒也去不得,玩不得,這樣的日子可真悶,所以老嚷嚷著要他帶她出門玩,先遊泗水,再逛五州,把都城附近的大城都玩上一遍。
誰知,他真二話不吭,自行安排妥當便將她帶出門,讓她驚喜的跳進他懷裏讓他抱著,主動給了他一個吻。
「哇,沒想到華大將軍對奴家這麼好。」
「你不喜歡?」
「當然喜歡,喜歡極了。」
「那就好。」他馬上安排好出門,不是因為效率佳,而是早在幾天前就已決定等她傷勢一好,就要帶她出一趟遠門,為了出這趟門,他可是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徹夜和福總管討論許久,才得以放心成行。
一路上,他駕馬車她坐轎,不時她會探出頭來撒嬌的喊他一聲華大將軍,左一聲右一聲,就怕旁人不知道在前頭領著馬兒帶她出來玩的是堂堂大將軍爺。
她樂得很,華鄲知道。
自從那夜她說愛他,他深深的吻了她,吻到不可自拔,差點忘了她身上有傷後,這姑娘就騎到他頭上去了,每每兜著他玩,任性蠻纏卻又懂得撒嬌道歉,每每牽動著他的心。
他想,世上大概沒有一件事,比愛上這個女人更讓他無法駕馭的了。
「是華大將軍嗎?」一聲朗朗嗓音從江畔的另一頭傳了過來。
聞聲,華鄲回眸,趙青虹也跟著轉身,見到足足一月有餘未再見面的杜少修時,隨即展開笑顏迎了上去。
「是你,杜副將,怎麼多日不見?我聽果兒說杜副將打小住在將軍府,和華將軍、柳表妹一起長大,怎麼我住進將軍府後,卻始終沒見著你的人影呢?」
杜少修攏攏袖擺,躬身道:「唉,夫人有所不知,在下不知犯了何錯,被大將軍派任邊關暫代安西將軍之職,直到新官上任之後才得以回來,此刻在下一身風塵,正想進客棧裏先行歇息,明日再回將軍府呢!」
「是這樣?」趙青虹的眸子閃了閃,心下竟有些微的不安。「不知杜副將暫代安西將軍之職時,邊關可安寧?」
杜少修搖搖摺扇,笑容依舊。「安寧到本爺閒得發慌呢!」
「呵。」趙青虹搗嘴淺笑。「要是虹娘我還在青虹客棧,鐵定好好招待副將您,不會讓您在玉樹小城度日如年了。」
「這倒是。玉樹城少了夫人您,可真是失色許多。」
「是嗎?副將真會說話討人歡心呵。」
「在下句句真心,倒教夫人見笑了。」
「副將您左一句夫人、右一句夫人,我趙青虹可擔待不起啊,說到底,我在將軍府是客人,可不是什麼夫人。」她的語氣有點酸,像是故意說給旁邊的木頭人聽的,那個木頭人卻似乎無動於衷。
他對她好,多日來定到哪都將她抱上抱下,府裏上上下下也都管她叫夫人、夫人,可啊可,都已經到這當下了,這位大將軍爺卻似乎沒有要辦婚事的跡象,怎讓人不生氣呢?
難道,他以為這樣把她帶回來,安個名分給她就成了?
難道,他以為她這樣的姑娘不需要明媒正娶?
門兒都沒有!
「夫人何出此言?我從關外一路行來,連販夫走卒都知道大將軍爺的夫人是青虹客棧老闆娘——」
「我還沒嫁呢!你可別損我名節。」
咦?現在是在上演哪一出戲?杜少修的頭皮有點發麻了,瞄華鄲一眼,只見華鄲此刻臉色鐵青,雙拳緊握,一副想掐死人的模樣,害他跟著眼皮直跳。
「呃……我想,今日有幸在此先行見到將軍爺和夫人,不如一塊到客棧裏喝上幾杯,也讓在下和夫人聊聊玉樹城的近況吧!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好啊。」趙青虹欣然答應。
始終無言的華鄲卻開了口,冷冷拒絕:「下回吧!我看你也累了,先去休息,我已安排好和趙姑娘去搭船,時候不早,船等會兒就開,水酒一喝怕就遲了。」
「搭船?」她一愣。有這個計劃嗎?她怎麼不知道?
「是,我們先走了,幾天後將軍府見。」話落,華鄲一把執起趙青虹的手走回馬車停放處。
拉著她的手扣得死緊,像是花了極大的氣力才忍住不將她的小手給捏碎似的。
「我們真要去搭船?」她問著,卻被他粗魯的推進軟轎裏。「喂,你怎麼這麼野蠻——」
華鄲不理她,躍上馬,韁繩一甩,策馬狂奔,竟是往郊外的樹林裏疾行而去……
第九章 鳳鳴軒原創網 原創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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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要搭船嗎?
掀開轎簾,除了滿天星子與月光,就只見得到高大的樹木,耳邊傳來的除了哇嚏的馬蹄聲,就只有風聲而已。
「你究竟要帶我上哪去?」趙青虹掀開簾子對馬上的華鄲問著。他這種駕車法,讓她頭暈耳鳴,都快吐了。
華鄲不語,策馬疾駛,穿過了大半個樹林之後,便見彎彎新月掛在翠綠色的湖面上,萬點星光映染,一方草地就在柔和的月光下鋪展開來,美得就如世外仙境一般。
馬車停了,趙青虹還來不及從這片美景之中回神,已被一雙健臂給抱下轎,在她的驚呼聲中,高大健壯的身軀已將她柔軟的身子密密實實的壓在草地上,讓她動彈不得。
她嬌喘著想問他話,火熱的唇陡地覆蓋下來,胡天胡地的吻上她,半點沒有憐香惜玉的味道,一隻粗糙的大掌覆住她胸口的渾圓,另一隻大掌則將她的裙擺往上扯——
「你……幹什麼……」他像獵食者的神情與舉動讓她忍不住驚慌起來。
他眼裏燃燒著怒火與欲火,像是要把她撕裂開來,任那月光再柔、星光再美,也緩和不住他那急驟而來、若狂風暴雨般的張狂靈魂。
「罰你的不守婦道。」扯開她的衣衫領口,他低頭啃咬上她細致白皙的鎖骨,烙下點點印記,一路往下,落到那雪白的嬌乳上,將臉埋入。
「守……婦道?」趙青虹微拱著上半身輕吟一聲,嬌顏滿是紅潮,飽含極致動人的韻味。「我……啊……守什麼婦道?我又不是婦人……啊!你弄痛我了!你不可以再這樣吻我……」
「我是你的夫君,有何不可?」他的唇,他的舌,貪戀著那片雪白酥胸,流連不已之後來到她平坦緊實的小腹,她的衣衫已被褪至腰間,半身赤裸的曼妙曲線盡呈他眼前。
這樣倣佛還不夠似的,華鄲抬起下半身,置於她均勻滑嫩的兩腿中間,讓兩人的身子密密的接合,毫無空隙。
「你……不是我的夫君!」這樣曖昧親密的姿勢,充滿著掠奪的意味,她喜歡他這樣的渴求她,卻又同時有點害怕。
輕軟的嬌嗓,水眸盈盈,衣衫半褪的撩人姿態,她腳上的白襪還沾了些泥,卻依然美麗得驚人,華鄲竟覺無法呼吸了,心,跳得張狂。
「你再說一句。」他怒眼以對,濃眉擰緊。
「你本來就……還不是……啊!」他的大手滑至她的兩腿之間,隔著輕薄的布料輕撫著她的欲望源頭,她嚇壞了,伸手扯住他的大掌。「不要!不可以!」
「夫君想要,妻子豈可不從?」
「我可還不是你的妻……」
「我現在就讓你成為我的妻,讓你知道我才是你的天、你的地,這輩子你只能聽我的!」
「你休想……我趙青虹誰的話也不聽……何況你還沒娶我呢,沒有明媒正娶,沒有八人大轎來扛我進府,我才不嫁……」
左一聲不嫁,右一聲不嫁,當真要氣死他才甘心是吧?
瞧她對每個男人都巧笑倩兮,渾然不把他這個夫君當一回事,不好好教訓她一頓怎麼成?
他要讓她知道,她既已和他訂了親,就只屬於他一個男人,得萬事以他為天,乖乖的順從他的命令……
「由不得你不嫁!」他氣怒的扯掉她的褻褲,雙掌托起她的臀往自己的方向拉,讓那早已昂然的賁起深深進入她那潮溼柔軟卻又緊窒非常的花徑……
「啊!痛……痛啊,你放開我……」她淚溼眉睫,疼得胃都絞成了一團,雙拳直往他身上招呼去。
「你……」華鄲身子一頓,錯愕的望著她。
她,竟是個處子?
他不敢相信……這件事會是真的……
縱使外頭眾多的蜚短流長不可盡信,但,關於她和華契國三王子曾在一起的謠言幾可亂真呵……
謠傳,華契國三王子是她的愛人,因為兩人的身分階級太過懸殊才沒有結果……
謠傳,她是因為愛不得償,才會負氣在玉樹城開青虹客棧,和多得數不清的男人胡混,還把消息放出去,故意要氣死華契國王子……
果真,謠言止於智者。
她是他華鄲一個人的,身體是,心也是。
狂喜的心化解了他先前的憤怒之火,心,軟了,眸光,也軟了。
「我什麼?」趙青虹含淚瞅著他。「我是處子之身你很訝異?我可警告你,你現在想不娶我都不可能了,你若不娶我,我會親自拿刀殺了你,不然就把你那話兒閹了,讓你永遠近不了女色,再不然我就——」
嘆口氣,他以吻封住她的唇,不讓她再繼續說下去。
「嫁我之後,不準你如此習蠻……」
「……和夫君說話要有規矩,不可如此無禮……」
「以後我們至少要有三個娃兒,兩男一女,每兩年生一個……」
「還有,不準再進膳房……」
他邊說邊品嘗著她的唇,她的頸項,她的胸、小腹,然後是她的兩腿之間,大腿、小腿,惹得身下女子連連嬌喘,無暇抗議……
「你……很羅嗦……」
她輕聲抱怨的後果,是讓華鄲再也耐不住性子逗弄她,再次挺身進入……
微風動。
湖水漾。
綠林間聲聲吟哦……
滿是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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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鄲帶著趙青虹逛完都城附近的幾個熱鬧小城,沿著水路坐船回泗水將軍府,已是七日之後的事。
馬車才走到將軍府外的街上,就見到紅色彩帶掛滿兩旁的店家,就連樹上也有,趙青虹才納悶著,馬車來到門口,又見將軍府的大門上大大的貼了兩個喜字,一串紅色燈籠高高掛在將軍府的圍墻邊。
華鄲親自將趙青虹扶下轎,此時聽聞車馬聲而奔出來開門的福總管見到他們,笑呵呵的迎了上來。「將軍爺,將軍夫人,你們回來了。」
「嗯,事情都辦好了嗎?」
「好了好了,全都好了,就只差新郎和新娘呢!」
趙青虹還是一頭霧水。「是誰辦喜事?」
難不成月前她的和事佬沒當成,華鄲打算把表妹嫁出去?不會吧?
「嗄?夫人您還不知情嗎?」福總管被問得一愣,看了華鄲一眼,華鄲卻硬是帶笑不語。「將軍爺,您到現在都沒告訴夫人?」
「告訴我什麼?」
「夫人,這是將軍爺特地為夫人準備的婚禮啊!朝廷上上下下都發了帖子,因為夫人沒有親人,所以只省去了下聘這一道程式,其餘的一切倣照古禮來辦,將軍爺說定要風風光光的把夫人娶進門,皇上和眾大臣的賀禮都已經送到府裏,朱鵲公主還央都城內最好的織女為夫人連夜裁好嫁衣,做為將軍爺大婚的賀禮呢!」
這幾日他簡直忙翻了,光記下眾大臣送來的東西就已經焦頭爛額,更別提還要備酒備菜,讓將軍爺大婚之日賓主盡歡。
趙青虹聽著福總管的話,聽得有些傻了。
她一直以為他沒把娶她進門這事兒放在心上,打算就這樣隨便把她收進房、安個名分就罷了,雖然她嘴裏老嚷嚷著不會這樣輕易嫁人,但該給他的她都給了,他若真的不明媒正娶把她娶進門,她也奈何他不得。
可啊可,他卻給了她這麼大一個驚喜。
他早計劃好要娶她,這些天來卻只陪著她遊山玩水,一個字也不說,任她胡吵蠻纏……
「你真的很可惡。」這樣逗她氣她,讓她怨他罵他,很好玩嗎?明明已經打算好了,為何不直接告訴她?
華鄲提唇一笑,竟帶著些許得意。「婚禮就在後天,今天你早點歇息,果兒會幫你打點好一切,你只要等著當新娘子就好。」
後天就是她成親之日?快得讓她來不及有任何心理準備呵!
她真的要嫁人了嗎?嫁給眼前這個她一眼便相中的良人?
「你……當真要娶我?」好像夢一樣。
聞言,華鄲神情一凝,唇一抿,大好心情都被她這話兒問得飛到天邊遠了。
他咬牙道:「趙青虹……你還想承受我多少次的怒氣?」
「我不是故意要氣你,只是,公主那頭雖然主動放棄你了,但……表妹那頭呢?你擺平了嗎?」她一直不是很清楚那天她和果兒走了之後,華鄲究竟跟柳櫻說了什麼,因為之後發生太多事,她根本無暇他顧。
或者,是她不願意多想?
在她被打了二十大板,華鄲因為愧疚而日夜陪伴在她身邊的這段日子,可能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了,她真的不願意想太多,問太多。
她想,只要他有心愛她,那些姑娘家的事他會自己解決。
而如今,他真的要娶她過門了,表妹就住在府裏,有些事便不得不問了。
「小女孩終是要學著長大,何況我已經告訴她,就算沒有你,我也不會娶她,如果她沒辦法跟你好好相處,那麼,我會盡快替她覓好夫君,讓她嫁出去。」
他說得冷靜,她則聽得心驚肉跳。
「你太狠心了吧?」
「我以為這樣對她、對你都好。」華鄲凝著眉道:「也許就是因為我太寵她,才會讓她一直長不大,甚至把我對她的好當成男女之情,若再這樣下去,只會害她更傷心而已,這非我所樂見。還有你……」
趙青虹小臉一紅,頭一低。「我怎樣?」
華鄲揚手輕撫上她柔嫩的臉龐,柔聲低道:「你這性子不比一般女子,受不住太多的委屈,我不願見你受傷害,唯有這麼做,將軍府才能享有太平,你說是嗎?」
總之,是嫌她不比一般大家閨秀溫柔賢淑及忍辱負重就對了。
「對我這麼不滿意,那你還娶我幹什麼?」趙青虹嗔道,瞪了他一眼,卻沒像往常那般氣得將他推開,愛嬌意味十足。
「再如何不滿意……你終究是我華鄲第一個在心裏頭認定的妻子。」
就這樣?
瞧他說得如此慎重其事的樣子,話裏卻不懂得要加點蜜,撒點糖,要不是她懂得他那冷匠的性子,真要氣得口吐白沫了。
「你愛我嗎?」她仰起麗顏望著他。他不說,她可以自己問吧?
聞言,華鄲的俊顏詭異的浮上一抹紅,隨即正經八百的板起臉——
「夫人,身為女子,多少該懂點矜持。」話中帶了點責難的意味。
旁邊的福總管還在看呢,雖然識相的退到一邊去了,可他的耳朵尖、雙眼利,方圓一裏之內的談話可能都逃不過福總管的耳目。
「你不愛我就別娶我了,否則越看我越不滿意,不到個把月就昭告天下說你要休妻,那我趙青虹情何以堪?」
他擰眉,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突然給刺了一下。「我不會休妻。」
「你說過如果我讓你不滿意,你會休妻。」
「我收回那句話。」
「你確定?不管我做錯什麼天大的事,你都不會休了我?」她眨眨眼,像是在要求什麼免死金牌似的。
他看著她閃亮美麗的眼,點點頭。
「那你愛我嗎?」
怎麼又是這句?華鄲皺眉,冷眼掃向福總管那頭,本來一直看這邊的福總管忙不迭別開眼去,低低竊笑。
「我一定要在這裏回答你嗎?」
「嗯。」頭兒猛點著。
「愛。」嗓音壓得極低,像是辛辛苦苦才從喉間擠出來似的。
「你愛我?」她故意揚聲問著,嗓門大得連將軍府內的人大概都聽得見。
他微惱,趙青虹愛嬌的趕忙把小嘴兒湊上他唇邊,雙手勾住他脖子,整個人甜甜蜜蜜的偎到他懷裏頭去。
「對,我愛你,你這個磨人精。」顧不得什麼福總管了,華鄲對準那對湊上來的紅唇不顧一切地覆上……
大將軍的威嚴全數掃地……
為了一個趙青虹,他堂堂大將軍爺華鄲,恐怕,不,是鐵定,也會被傳為好色之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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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將軍府的書房內,華鄲一臉凝重的看著坐在他面前的副將杜少修。
桌幾上擺著一壺皇上命人送進府的關外美酒和幾片桂花糕,酒香四溢,摻著桂花糕的香味,更是甜沁入心,只可惜,華鄲一口都吃不下去。
「你所言屬實?當真在關外看見過石霸天,你沒看錯?」
「屬下怎敢欺瞞將軍?屬下的的確確看見了石霸天,他那高壯塊頭、半邊臉上的一道痂,還有走路的摸樣……屬下不會看錯的。」
「若真如你所言,青虹客棧的廚子沒死,那豈不表示這一切都是場騙局?」青虹客棧被毀是騙局,石霸天是詐死,那麼趙青虹呢?她是主謀,還是跟他一樣被蒙在鼓裏?華鄲凝思著。
「應該是如此。」
「目的呢?」
「屬下再三推敲,左思右想的結果,這一切應該和趙姑娘為了接近將軍爺有關,將軍試想,趙姑娘為何會突然主動供出流寇的藏匿地點?隔日青虹客棧就如此湊巧的被毀?再者,為何所有人都出事了,卻獨獨趙姑娘全身而退?」
「她受了很重的傷,差點沒命。她告訴我,當初是石霸天奮力保護她,她才得以負傷逃開,沒想到再回到客棧,全部的人都死了。」
「她的傷雖是真的,卻不能保證不是她故意安排的騙局。」
華鄲眉鋒一擰。「你的意思該不會是她為了想跟著我,所以才製造這場騙局,只為了讓我在愧疚之下把她帶在身邊吧?」
杜少修一笑,又替自己倒了一杯水酒入喉,道:「如此倒也無可厚非,若趙姑娘是為愛寧可毀去她多年的心血,將軍又何必在乎那是否是一場騙局呢?將軍爺愛她,她也深愛著將軍爺,結局畢竟是皆大歡喜呵。」
「所以,你到底還想說什麼?」
「我看見石霸天的同時,也看見了傳說中和趙姑娘過從甚密的華契國三王子煜淳。」
華鄲的背脊一僵,劍眉陡揚,一連串的揣測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多,幾乎要在他的體內爆開。
「說下去!」華鄲緊握雙拳,差些沒把手裏的青瓷酒杯當場捏碎。
「所以,我不得不把這一切的騙局擴大解釋成……陰謀,若石霸天和華契國三王子真是一夥的,那就表示趙姑娘和三王子也是一夥的,那麼,趙姑娘接近將軍爺的目的就有待進一步確認……
待在關外的那陣子,我派人深入探查過,華契國三王子煜淳一向主戰,對他父王簽下三國和平盟約十分不以為然,兩年來一直很努力拉攏群臣鞏固勢力,另一方面也積極訓練士兵,培養一批武士,屬下大膽的假設,關外那些流寇可能根本就不是什麼流寇,而是三王子門下專門負責特別任務的秘密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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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暗星稀,濃霧繚繞,空氣清冷透人,讓趙青虹微微打了個冷顫,柳眉不由得蹙緊。
昨兒入夜時分,趙青虹在將軍府的後花園內收到一枚熟悉的獨特暗號,醜時,她便依約來到將軍府外的五裏坡。
眼皮在跳,心在跳,打從她回將軍府見到那整屋的喜字之後,那種隱隱約約不安的感覺便不斷罩住她,揮之不去。
現下好了,她知道讓她如此不安的感覺出自何處了,原來,那個陰魂不散的男人竟已來到了泗水。
「你來早了。」林子裏走出一個高大身影,是一身黑衣黑褲的蒙面人,不過光聽那嗓音,就知來人是煜淳無誤。
「有嗎?」
「我以為你得等華大將軍睡死了,才有空出來見我呢!」嗓音中帶著濃濃的戲謔之意。
「廢話少說,你要的百聖王朝軍事要塞圖,我早已經藏在約定好的地方,難道你沒拿到手?」
「圖我已經拿到了。待本王子統一三國之後,本王子絕不會忘記你所立下的功勞。」
她才不稀罕什麼功勞苦勞的,當初會幫他做事,是因為他對她有救命之恩,還幫她一手建立青虹客棧,也因為有他這個大靠山,石爺帶著她一個姑娘家才能混口飯吃,所以,只要不是殺人放火之事,她一概二話不說會出手幫忙。
任它傳言滿天飛,她根本不在意,因為那些和三王子曖曖昧昧的傳言反而對她有利,畢竟沒什麼人敢公然與三王子為敵找她麻煩,因此,她也懶得解釋什麼以正視聽。
可是,現下不同了,她心有所屬,愛上的又是華契國死對頭百聖王朝的大將軍,於公於私,她都不該再與這個男人有牽扯,以免替華鄲招來不必要的麻煩,也讓自己陷入莫名的危險中。
「既然如此,我最後的任務已經達成,你還找我出來做什麼?」趙青虹冷冷地昂起下顎,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那雙在黑夜裏亮得惹人厭的帶笑眸子。
「想親口跟你說一聲恭喜啊,後天,不,該說是明天了,不正是你跟大將軍華鄲的大婚之日?此等大事,本王子怎可不親自前來祝賀,你說是嗎?」
趙青虹瞪著他。「你究竟想做什麼?」
「我說我來祝賀你大婚,還千裏迢迢送來好幾輛馬車的美酒絲綢給你當嫁粧,有你最愛的華契國蘭花露酒、最襯你雪肌的上等絲綢、最出名的古玉青瓷器,還有那……」
「夠了。我心領了。本姑娘自小失去雙親,這是人盡皆知的事,不需要什麼嫁粧!」
聞言,煜淳眸子一寒,長手一伸便扯住她的柔荑——
「你這麼說,真的很傷本王子的心呵。」他至少一直都當她像家人一樣保護著、寵著啊!
「你放手!」她想掙脫,卻反倒被他摟入懷中——
細長好看的眸子逼近她,笑道:「替我殺了華鄲,我娶你。」
「你瘋了?」先不管她從不替他幹殺人放火的勾當,要她殺了她心愛的男人?他鐵定是瘋了。
「我沒瘋!以前是我傻,才會以為你對本王子而言可有可無,但打從你離開玉樹城後,本王子想見也見不到你,心痛如絞,方才知你這小妖精已經滲透進我的心……」
「住口!你愛不愛我是你的事,但我可從沒愛過你,你放開我,堂堂華契國三王子豈能說話不算話?我說過偷取軍事要塞的地圖是我最後的任務,你也答應了——」
「好,就算如此,那……你跟我馬上離開這裏,我不許你嫁給華鄲。我要你,青虹。」
「你……」趙青虹望著煜淳的眼,倣佛在那雙黑潭中見到了濃濃的不舍與情深。「不要這樣……這根本不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三王子……」
「告訴我,你不愛華鄲,你千方百計想嫁他,只是因為他可以提供你一輩子的榮華富貴,這些,我可以比他給得更多。」老實說,他真的想知道她愛華鄲有多深,她是真的愛華鄲?還是只是相中華鄲適合當一個可以依靠的相公?
如果她不是真心愛華鄲,那麼,他一定要帶她離開。
如果她是真心的愛著那個男人,那麼……他也會放手。
只要,他確定她會過得好,過得幸福快樂,過著她想要的生活。
想著,煜淳抬眸往樹林深處一掃,見他要石霸天帶來的人已悠閒的在一旁候著,聽著他們的談話,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惡意的微笑。
趙青虹輕輕搖首。「我愛他,我是真心愛著他的……」
「你說謊!」煜淳拉下面罩,露出他俊逸絕美的臉龐,唇角帶著一絲不甘心的嘲弄。「你跟我相識多年,本王子就不信,你對華鄲的愛會比對本王子深,只是因為本王子從未對你許下承諾,你不知道其實你心裏愛的人是我——」
「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她大聲地打斷他。「我愛華鄲,我愛他!無關名利權勢,就算他現在變成了窮光蛋,變成了殺人犯……我也無法不愛他了。」
第十章 鳳鳴軒原創網 原創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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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將亮,幸而白霧深濃,讓趙青虹得以悄然的回到將軍府,而未驚動任何人。
那匹被她操了一個晚上,不,應該說一個早上的棕馬,被她拴在將軍府外大街上的巷弄裏,打算等天大亮之後,她再想辦法偷溜出去把馬拉回來。
後花園裏,淡淡的花香湧動,趙青虹先把外袍上的灰塵撣了撣收起抱在懷中,再將沾了些許泥濘的繡花鞋兒脫下拎起,這才躡手躡腳的想穿過前廳回自己的廂房。
孰料,廂房的門才開了一個縫,眼尖的她便看見端坐在她床榻上的華鄲,此刻,他正凝著眉,冷冷的瞧著她——
「早啊……」她心虛的先打招呼,把門給推開些,不敢再瞧他一眼,頭低低的進門,再把房門給關好。
「進自己的房間,需要這般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嗎?」昨兒夜半和杜少修在書房談完話,他便過來尋她,卻見弓起的被子裏空無一人,正思量著,石霸天卻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說要帶他去見一個人。
他去了,卻早她一個時辰回來,等得他不禁心煩意亂,怒氣橫生。
「我……哪有偷偷摸摸?」
「沒有?那你手上拎著什麼?鞋子不穿在腳上,拿在手上做什麼?明明跑出去一整夜,卻把被子弄得鼓鼓的,不是為了掩人耳目嗎?」
「你……」趙青虹看著他,心裏頭忐忑不安。「找我有事嗎?你等很久了?我只是……心裏頭有點悶,睡不著,所以出去走走……」
「走去哪?」
「就……隨便走走。」
華鄲挑眉冷笑,起身走近她,伸手挑起她的臉。「隨便走走?走到五裏坡會你以前的情郎嗎?」
她一愕,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你……跟蹤我?」
他是不是知道什麼了?他發現煜淳王子了嗎?越想,她的面容越蒼白。
袖袍一甩,華鄲冷叱一聲:「本大將軍才沒那種閒功夫去跟蹤一個用盡心機只為接近本將軍的女人。」
聞言,她忙不迭地扯住他的袖袍。「華鄲,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你想告訴我石霸天真的死了?青虹客棧真是讓那幫流寇所毀?還是想要解釋你跟華契國三王子的關係?」
「我……」原來,他真的都知道了……是知道全部?還是知道一部分?
「在解釋這些之前,請你先說清楚離開五裏坡後,你該死的又去了哪裏?」他比她晚離開那裏,萬萬沒有她卻比他晚一個時辰回到將軍府的理。
這一個時辰裏,他如坐針氈,恨不得再快馬奔回五裏坡把那男人押回來專堂會審,而不是就這樣讓那個什麼鬼王子的拍拍屁股離開。
「我只是到湖邊走走。」整理一下思緒。
煜淳脅迫她殺了華鄲,否則就要告訴華鄲她接近他全是為了偷取軍事要塞圖,屆時,她會兩邊落空,得不到華鄲的愛,他也不會再要她。
然後,他放她走了,她騎著馬慢慢在林子裏晃蕩,越接近將軍府,她就越慌亂不安。
她當然不會殺華鄲,所以,她就得冒著失去一切,失去華鄲的風險……
她能下這個賭注嗎?賭華鄲對她的信任?
她根本一點把握都沒有。
趙青虹的倉惶不安、痛苦與掙紮,悉數落進華鄲的眼眸深處,心微動,因為被欺騙、被設計的怒氣而想譴責逗弄她的惡意,也跟著煙消雲散了。
他氣,很氣,氣她用盡心機欺騙他,設計他走進她刻意布下的圈套之中,讓他為她著慌、擔憂,讓他在要與不要她之間掙紮、難受……他真的很氣,氣到不想再見她。
可是,當他知道她愛他愛得如此深,而自己對她的愛與在乎也讓他割捨不下這份情時,他所能做的,也僅僅只是讓她嘗一嘗他所受的苦頭罷了。
偏偏,此時此刻的他卻見不得她難過……
長手一伸,華鄲再次扣她入懷——
「穿著這一身單薄的衣裳到湖邊會著涼的,你不知道嗎?明天就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你若病了如何是好?」
低沉的嗓音帶著濃濃的關愛與憐惜之情,趙青虹詫然抬眸,不明白在這當下,他為何還可以對她這麼好?他不是在懷疑她嗎?
「華鄲……」
他親吻上她的額際,唇角輕勾起一抹笑。「別說了,我都明白。」
她在五裏坡和煜淳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藏匿在暗處的他都聽得一清二楚,雖然在煜淳抱住她時他很想衝出去揍人,不過幸好他沒有,否則,他就聽不到她的真心話了。
「我愛他,無關名利權勢,就算他現在變成了窮光蛋,變成了殺人犯……我也無法不愛他了。」
她的愛,令他欣喜、動容,久久不能自已。
「你都明白?」她皺眉,「可我不明白……」
「是石霸天,他來找我,帶我到你和煜淳會面的五裏坡,所以,你和那男人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石爺?」她一愣,一抹擔憂浮上眼眸。
「他說他不會有事,請你不必擔心,因為,是煜淳叫他找我去的。」石霸天假死之後便跟在三王子身邊替他辦事,以他已死之身分本不該出現在都城,但煜淳體恤他一心係主,這回便帶著他一塊來到都城。
「煜淳?怎麼可能?」他不是威脅她去殺華鄲嗎?又怎麼可能叫石爺把華鄲也找來五裏坡?她簡直被弄糊塗了。
「那小子說……他這麼做只是為了讓本將軍知道你有多愛我……」不自在的輕咳了一聲,華鄲繼續道:「還有……」
「還有什麼?」
「他也想知道你有多愛我。」
什麼跟什麼?趙青虹的臉忽兒紅忽兒白地,說到底,煜淳根本從頭到尾都在戲弄她?
「另外……」華鄲挑起她的臉,專注不已的審視著她。
「你做什麼這樣瞧我?」害她突然臉兒紅、心兒跳,全身上下都熱熱的快燒起來。
「他說他更想確定一件事……」
「什麼?」
「關於,你愛不愛他這事兒……這個問題的答案,老實說,我也很想知道。」望住她的深潭,閃過兩道跳躍的火焰,華鄲屏息以待。
她睨著他,朱唇輕動,卻久久不語。
半晌,才幽幽一嘆:「你想聽到什麼答案?」
他心一窒,竟覺空氣有點兒悶。「實話。」
眸子轉啊轉地,小嘴兒終於開啟,輕道:「不愛。」
「當真?」星眸乍亮,除卻一片烏雲。
她嬌嗔著瞪他。「不是要聽實話嗎?說了你又不信。」
「我只是不明白,那小子俊美非凡,風流倜儻,又懂甜言蜜語,對你也算極有心,你如何能不心動?」在林子裏,他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三王子煜淳是個怎麼樣的男人,就算之前不識此人,也已有了基本的認知。
說她從不曾想過要跟煜淳在一起,絕對是騙人的。
當年,三王子外出遊玩,剛好從一個人肉販子手中將她和石爺救出之後,對她悉心照顧,噓寒問暖,還不時說笑話逗她,到最後還幫她創立了青虹客棧,派他貼心部屬當客棧的掌櫃兼保護她的保鑣,於此種種,她不僅有感於他的救命之恩及再造之恩,還有感於他對她的細心與體貼,當時她就想委身於他,他卻笑著拒絕她的以身相許。
「我救你,不是為了你的身體。」他說。
從今而後,她與三王子皆不再提此事,他罩著她的客棧,她則幫他得到他想要的情報,如此魚幫水水幫魚,也過了這麼多年,她沒想過要付出自己的真心去愛這個男人,也以為他不會愛上她。
沒想到的是……煜淳對她如此有心,倒真讓人失算了。
不過,她又不是笨蛋,怎麼可能這樣照實說?話一出口,華大將軍恐怕一輩子胸口就要紮上一根刺,怎麼除也除不去了。
想著,她柔軟的身子偎了過去,將臉貼靠在他寬大健碩的胸膛裏,纖指輕輕地在他胸口上繞圈圈,語調呢噥。「在我眼底,華大將軍比他更俊挺出眾、威嚴沈穩,內斂迷人,雖然說話就是不討人喜歡,但是說到做到,言而有信,比那三王子值得依靠多了。奴家這麼聰慧,又怎會愛錯人呢?」
華鄲笑了,環臂將她擁得更緊。
「我看,最懂得甜言蜜語的人是你。」雖是這麼說,可她的話卻讓他胸口上的大石卸下,感到無比輕鬆快意。
「華將軍爺……」她叫得慎重,因為心虛和不安。
「嗯?」
「關於那張圖……」她難掩憂慮。他會原諒她嗎?盜軍事圖恐怕死罪難免,他可是大公無私、軍令如山的大將軍,不知會如何處置她?
「什麼圖?」
「就是……」
「為夫我不知你在說什麼。」華鄲出言打斷她的話。
「嗄?可是……你不是全都聽到了?」
「我只聽到你說你愛我,無法不再愛我……沒別的了。」唉,就讓他偶爾當一個自私的男人吧!
他是一國的大將軍,也是這個女人的相公,難不成他真能鐵面無私的處死她?
何況,真正百聖王朝軍事要塞的地圖還好端端的被他藏在地窖裏,那張被她復制抄寫而流出去的圖半真半假,本來就是他拿來預備當幌子用的,拿到的人也決計撈不著什麼太大的好處,不過,他還是會努力想辦法拿回來,否則,對方不就知道那張圖是假的?
不過無論如何,目前當作不知情,是最好的方法。
就讓他親愛的娘子繼續對他感到愧疚好了,就當是她設計他的代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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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外的大街上,一早便鑼鼓喧天,喜炮聲不斷,泗水城的百姓莫不為這偉大的日子而興高採烈,紛紛前來湊熱鬧,想一睹將軍夫人的美麗風採。
身著鳳冠霞帔、大紅嫁衣的趙青虹,讓八人大轎扛著一路從皇宮方向行來,因為皇上愛屋及烏,為拉攏大將軍的心,更有為之前公主闖下的禍事賠罪之意,在大婚前一日下詔收趙青虹為義女,封她為朝儀郡主,昨兒晚便讓人接至宮中,今早從皇宮嫁出,十數輛馬車的嫁粧浩浩蕩蕩尾隨而至。
這婚禮說有多風光,就有多風光。
拜天地列祖列宗,行夫妻禮,賓客紛上前敬酒,絡繹不絕,上等的女兒紅、蘭花露酒的香味充盈於整個將軍府,到夜半依然久久未散。
新郎尚未進房,趙青虹低垂著臉,將喜帕逕自揭開,正想把鳳冠給摘下,卻聽見熟悉的足音傳來,房門便讓人給打開——
「是你?」他竟就這樣堂而皇之的走進她的新房裏來?
「是我。」煜淳一手提一壺蘭花露酒,另一手拿著一隻白玉酒杯,笑咪咪的走進房。「我特地來敬百聖王朝的朝儀郡主,來,祝郡主和華大將軍白頭到老,永結同心。」
「三王子……」她看他,顯然是醉了。
「你不願意陪本王子喝一杯嗎?本王子可是真心真意祝福你的,來,陪我喝下這杯酒,本王子還要送你一份賀禮。」
她接過他遞來的酒杯,想也不想的便仰首飲盡。「謝謝你的祝福,青虹……無以為報了。」
煜淳輕笑。「別這麼說,關於救命之恩,你還的已經夠多了。」
「我指的不是這個……」
「你指的是我對你的情意?」
「三王子……」
「你還是第一次這樣叫我,真生疏啊!」
趙青虹不語,只是幽幽地望著他,卻見他從袖袍裏翻出一塊白布,驀地將它塞進她的掌心裏。
她打開那塊布,赫然是她抄寫給他的那份軍事要塞圖。「你……」
「這是我送你和華鄲的賀禮,告訴他,我與他將在戰場上公平的一決勝負。」他說得正氣凜然,實則已讓人把這張圖又再抄了一張,歸還她的親筆圖,是為她好,免得此圖他日不小心流出,反遭有心人利用,加害於她。
說到底,他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要讓她感激他,偶爾思念一下他對她的好,將他掛記於心。
「我聽到了,謝謝你。」出聲者,竟是不知何時已來到新房的新郎華鄲。
「相公……」見到華鄲,趙青虹心急地想解釋什麼,華鄲卻笑著用手勢制止了她。
「三王子是我請來的貴客,你無須怕我誤會。」於公,華契國乃百聖王朝剛結盟不久的盟國之一,其三王子駕臨都城,他的婚宴不能不邀請他。於私,他感謝三王子對青虹所做的一切,讓他知道全部的內情,自此打破所有疑慮,專心愛她。
嗄?他們兩個什麼時候從敵人變朋友啦?趙青虹惴惴不安的望著眼前這兩個出類拔萃的男人。
「他是相公的貴客?」不相信的又問了一次。
「是的。」華鄲微笑頷首。
不只王子,就連朱鵲公主、尊皇、那個曾經裝死幫娘子騙他的石霸天,全都是他親自去請來的座上賓,至於表妹柳櫻,他則命杜少修幫忙照顧著,這兩個人和他一樣打小便認識,希望表妹對他死了心之後,可以和杜少修碰撞出什麼火花。
跨步而入,華鄲把煜淳手上的酒搶過來,替他倒了一杯之後,執壺回敬他。「謝謝你,三王子,今天的婚宴菜色不知還合意嗎?」
「菜好酒好新娘也好,就是你這個新郎不合我意。」他實話實說。
「那也沒辦法了。」華鄲一笑,聳肩仰首,提壺把酒飲下。
煜淳見他把整壺酒喝下,滿意的笑了,可還是忍不住想逗他。「你出現得太早了,本王子還沒親吻新娘呢!」
「幸好在下出現早了,否則真讓三王子親吻了新娘,恐怕三王子就從本將軍的座上客變為階下囚了。」
聞言,煜淳朗朗而笑。「酒喝了,新娘本王子也看了,賀禮也送上了,本王子還是先行告辭,來日再會,華大將軍。」
「來日再會。」華鄲拱手作禮。
「後會無期了,將軍夫人。」深深的看了趙青虹一眼之後,煜淳一笑,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趙青虹望著那道離去的身影,難掩眼底的一絲愁緒。
畢竟,那個男人曾是她生命中挺重要的角色,他對她的好,她只能永遠放在心中了。
纖腰驀地一緊,趙青虹還來不及回神,整個人已被抱到床榻上,高大的身軀朝她壓了下來——
「我不準你想別的男人!」濃濃的酒味加醋味,灑了他一身。
「我沒有啊,相公。」眨眨眼,她一臉無辜。
「你明明捨不得他。」
「你……你再這樣說,我幹脆跟他走好了,免得你終日疑神疑鬼,本娘子被你吵得無法安寧度日——」她氣得想爬起身,他卻藉著他人高馬大的男性優勢再次把她壓下。
「你休想!」他兇她。
「那你就答應我,永遠不許再說這樣傷人的話!」她也給他兇回去。
他瞪她,她也瞪他,淚花卻在眼眶裏滾動。
見到她的淚,心一軟,口氣也跟著軟下。「我……我不是存心的……」
「那是怎樣?」幸好,她看得出他外表惡質冷漠,骨子裏卻極易心軟,見不得姑娘家落淚,否則,她怎治得了堂堂華大將軍?
「我只是……」只是什麼?向她承認自己一見到煜淳那小子,就好像灌了一大桶醋入喉?嘖,他可是堂堂大將軍耶,怎可能像小孩子那樣鬧脾氣?
「什麼?」她等著,神情又是羞又是氣又是好笑。
他在吃醋,好大一桶醋,她豈會不知?
可她樂得很呢,他吃醋,她的心裏卻發甜,甜得快要滿出來。
「你不要逼我。」他咬牙,驀地用唇封住她的嘴。
與其對她承認自己像孩子一樣在吃醋,還不如向她證明自己有多愛她……
用心,也用他的身體來證明……
是以……
燭光輕搖,新人房內珠簾垂掛,春情湧動。
窗外蟬兒嘶鳴,濃情蜜愛,盡在不言中。
【全文完】
將軍令 1 莫顏《笑將軍》段禦石/蘇容兒
將軍令 2 樓雨晴《癡將軍》衛少央/梅映宛
將軍令 3 余宛宛《狂將軍》楚狂人/諸葛小雨
將軍令 4 宋雨桐《惡將軍》華鄲/趙青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