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你,沒有任何理由
於秋雲在三十歲那年才出嫁,嫁給了已是四十出頭的老孫頭。那時的老孫頭不僅外相顯老,而且還正是窮困潦倒之際,可是,於秋雲還是嫁了過來。
誰都不明白秋雲怎會選擇嫁給老孫頭,老孫頭不但長相老,更何況他的前妻在兩年前去世,給他留下了兩個拖油瓶,他上面還有年老多病的父母,一個還沒婚嫁的妹妹。誰看了這個家都說難相處,嫁過來就要伺候老的,照顧小的,還要受小姑子的氣。
但不知道什麼原因,秋雲不管娘家人如何反對,就是一心一意要嫁給老孫頭。她的這一決定連老孫頭都感覺意外,難不成真是天上掉下一位天仙般的林妹妹,白撿了桃花運。
結婚的當晚,老孫頭撓著頭,納悶地問秋云:「你怎麼會嫁給我?」
秋雲羞澀一笑:「暈,想嫁就嫁,嫁給你,需要理由嗎?」
「可是你,你還這麼年輕,還這麼漂亮,我看起來就像半個老頭兒了,你竟然還看中我……」老孫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新婚妻子,唸唸地問道。
秋雲看看老孫頭,撲哧一聲笑了:「你這老孫頭,真是腦筋不中用了,你不記得當年紮著兩根小辮子的那個小女孩,常常拉著一輛掉了鏈的自行車,一邊走一邊哭,是你每次看到了都主動下車幫我把車鏈子弄好的,所以我認為你一定是個善良的人,嫁給你,我不會受委屈的。」
老孫頭一聽,終於明白了。他嘿嘿地笑了,抱著秋雲,連聲說:「好,好,好!你嫁給我,我一定會好好對你,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秋雲躲在老孫頭的懷裡,幸福而又羞澀地笑了。
天上的明月靜靜地將月光輕灑在大地上,有幾縷淡淡的餘輝穿過窗簾,將那羞紅了臉的秋雲襯托地更加嬌媚動人。老孫頭激動地親吻著自己的新婚妻子……
二、男人有錢就變壞
於秋雲一嫁進來就為這個家操勞得團團轉,上要服侍老的,下要照顧小的。可是,往往吃力不討好。她對兩個孩子視如己出,可是兩孩子卻仇視她;她把小姑子當作親妹妹,可是小姑子卻極端地討厭她;她孝敬兩位老人,如同對待自己的父母,可是兩老人就是對她橫豎看她不順眼。
於秋雲人本善良,對人也是一心一意,所以無論家人對她怎樣,她都沒有任何抱怨。兩老人整天吃飽了無所事事,就喜歡在院子裡聊天,打麻將。小姑子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去會情郎,回到家要是看到秋雲沒把飯做好,就大聲大嚷地責罵。兩小孩更氣人,從不叫過她一聲「媽」。還經常故意兩人一起吵架,把家裡的碗摔碎,甚至將剛盛上來的飯故意倒了,說不好吃,要秋雲做面條。
於秋雲默默地忍受著這一切,有時鄰居看不過眼,都勸她要強悍點,不要受人欺負。然而,她卻說:「怎麼說大家也是一家子的人,每天都是抬頭見,就是低頭見的,鬧多彆扭真不好,一家人還是和和氣氣的好啊!再說,誰沒有個脾氣呢?」
鄰居們見她這麼一說,都感嘆著老孫家娶了一位好媳婦,這麼善解人意,這麼懂事得體。
於秋雲也從不向老孫頭哭訴過自己的委屈,最多也是偷偷地在人後抹了一下眼淚,過了還是一樣帶著笑顏見人。
老孫頭有了秋雲的幫助,少了家裡的後顧之憂,全心投入到生意中去。三年後,竟然時來運轉,生意紅火地不得了。老孫頭時不時往家裡拿些錢來添補家用,家裡的伙食變好了,人人也穿著光鮮了。鄰里鄰舍的人都說,老孫頭家不知道是哪輩子祖上積了德,娶了秋雲這麼一個有福氣好媳婦,真的給老孫頭家帶來了好運。秋雲心裡也有了欣慰,她可是真心實意地盼著這個家過得好,老孫頭的生意越做越大。
可是,一有了錢,家裡的每個人就開始嫌棄秋雲的娘家窮,不消有這樣的窮親戚。於是,兩親家也不再串門。家裡的人更是變本加厲地對她頤指氣使,動輒數落。公公、婆婆還慫恿老孫頭不該給她零花錢,不給她買衣服。
鄰居們見了,都嘆息說,唉!老孫頭家真是虧了這樣的好媳婦,就算是對一個保姆,也不是這種態度啊!
俗話說:「男人有錢就變壞。」這話一點也不摻假。自從老孫頭有錢了,他就有了質的變化,經常和那幫豬朋狗友留戀於燈紅酒綠的世界,每晚都喝得醉醺醺地回來。秋雲一勸他,他就藉著酒興,將秋雲打得遍體鱗傷。秋雲滿身心的苦楚無法向人訴說,想回去娘家一趟,可是又怕自己現在的光景讓兄嫂嘲笑,父母操心。算了,還是有苦自己藏著,有淚自己咽,家醜不外揚啊。
秋雲本以為自己只要用心規勸老孫頭,他就會有所改變。可是,沒想到有一天,老孫頭竟然帶回了一個年輕美貌的女人,說要和於秋雲離婚,再娶這個女人。
善良的秋雲一下子蒙了,自己辛辛苦苦地操勞這個家,怎換得這個下場?她鬧不明白,一下子哭暈了過去。而老孫頭卻駕著那輛寶馬,拉著那個女人去遊玩了,連看都不看於秋雲一眼。等秋雲醒來,她向全家哭訴,結果,全家沒一人幫她,反而支持老孫頭跟她離婚。
於秋雲是徹底的絕望了,對這個家死了心。她狠下心腸,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了字,然後義無反顧地離開了這個家。
三、我要讓你一輩子良心不安
一年後,因為涉及經濟受賄問題,老孫頭鋃鐺入獄。家產被充公後,僅剩下三萬多的財產也被老孫頭的新歡席捲而去。
頃刻間,這個家就由原來的天堂墜落為人間的地獄。兩老人哭天喊地,小姑子一天到晚都詛咒著那害了全家的騷娘們不得好死,兩小孩更是可憐,從此就像流落家頭的孩子,有上餐沒下頓的。鄰居們見了都為秋雲拍手稱快,有的說:「這家人這樣對待秋雲,真是惡有惡報,上天有眼啊!」還有的說:「秋雲要是知道這個消息,一定很開心,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可是,誰也沒想到,當於秋雲聽到這個消息後,便急匆匆地趕回來,和往常一樣,侍侯老的,照顧小的,一切都如同她還是這個家的媳婦一樣,仍舊一心一意地為這個家操勞著。
望著於秋雲每天忙忙碌碌的身影,鄰居們既是驚訝,又是有些憤怒,這秋雲,怎回事啊?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了?對這個家,她應該去恨,恨家中的每一個人,就是不落井下石也不要再回來照顧他們。這算什麼啊?人們看著秋雲每天忙上忙下的背影只搖頭。
秋雲並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只是一心一意地照顧這這一家子。她還甚至在週末的時候,領著兩個孩子到監獄裡探望老孫頭,還遞上自己親手蒸的包子,和自己親手縫製的衣服。老孫頭每次見到於秋雲都深垂著頭,沒敢正眼看她一眼,只會唸唸不停地說:「謝謝,謝謝。」
於秋雲總是淡淡地對他說:「你不用謝我,我對家裡的每一個人好,就是想讓你良心不安,我要你永遠不能解脫,因為我恨你,恨你!」老孫頭每次聽得淚流滿面,等秋雲一走,他就不由自主地把腦袋往牆上撞,恨不得一死向秋雲謝罪。可是,他又想想自己走了,怎對得起家中的老父老母?怎對得起那兩個沒爹沒娘的孩子?更對不起深明大義的秋雲啊!只能活著,活著才能好好地孝敬父母,養育孩子,報答秋雲。於是,他下定決心,好好改造,爭取立功提前出獄。
一晃五年的時光過去了,於秋雲在這個家一待就是五年。她在這五年裡確實老了許多,兩鬢的頭髮已經斑白,眼角邊上已是爬滿了很深的皺紋。看到這五年裡秋雲默默地操勞著這個家,看著秋雲的容顏為了這個家急速地衰老,全家人都深深被她感動了。如今,全家人都感覺離不開秋雲了。兩老人逢人便誇秋云:「這個家多虧了秋雲這懂事的孩子,唉!我們倆這一大把年紀了,倒還不如她懂事。」
這一年的大年三十,於秋雲一大早領著兩個孩子,拿著自己親手蒸的年糕,到監獄裡看望老孫頭。那一天,老孫頭非常高興,告訴秋雲他因為表現好,立了功,他獲得了減刑,明年的十月他就可以提前出獄了。秋雲聽了,還是淡淡地說:「這樣很好,我回去時幫你將這個消息告訴兩老人家吧。」老孫頭一次一次地向她說:「謝謝!」於秋雲冷眼看他,不再說話,拉上孩子就走。
當夜,全家人一起吃年夜飯。老人將上座執意讓給於秋雲,還拉過兩位孫子,指著秋雲對他們說:「她以後就是你們的親娘,你們以後可以對誰都不好,但是,唯獨對她,你們要一心一意地對她好,因為她比你們的親娘還要親,還要好!」
兩個小孩在經歷了這五年的變故之後,也慢慢懂事多了。他們一齊站起來,對著秋雲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說:「媽,您就是我們的親媽,我們以後一定會對您好的。」
秋雲聽到孩子們的話語,眼角濕潤了。她說:「現在你們老人健康,孩子也懂事了,我很欣慰。我對你們全家好,不為別的,只因為我恨老孫頭。他也許會認為你們家出事了,我就會在背後落井下石,但我偏不讓他想得美,我就是要讓他一輩子都難以心安,一輩子都良心受到譴責。」
那一刻,全家人的眼中都閃動著淚光……
四、你有多恨我,就有多愛我
十月二十三日,是老孫頭出獄的日子。全家人穿得很光鮮的,準備到監獄裡接老孫頭出獄。臨出門時,於秋雲卻推說自己肚子不舒服,讓他們去接老孫頭就好。兩老人帶著兩孩子
去接老孫頭了。
等他們一起回到家中,才發現於秋雲做好了一桌子的好飯菜,人卻不知去向。全家人找遍了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是失望而返。
老孫頭才明白自己一生中最愛自己的女人便是於秋雲,她嘴裡說的恨,實際上就是滿心的愛。她對自己的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這個女人值得自己一輩子好好珍惜啊!可惜,失去了自己才知道珍惜,好悔啊!
每晚老孫頭看著天上的月亮,都想唸著不知身居在何處的於秋雲,想著想著就淚流滿面。
人們茶餘飯後都常常叨唸到於秋雲,都說:「這是世間少有的好女人啊!千百年也難找到一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