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鐵。
明亮的燈光,空曠的月台。
那裡風總是很大,特別是來車的時候,風大得好像要把你刮進去一樣。可是卻很乾爽,即使外面在下著雨,或是如何的熱,在地鐵站裡簡直就是個天堂。
至少他是那樣想的。
他是個大學生。
應該說,是個三流大學的學生。
不過他和他的同學不同。他的同學是那種老下D的,可是他卻完全不去那種地方。而且他也不貪玩,別人在打機或上網的時候,他一個人上街遊蕩。
他開始只是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像個幽魂一樣。晚上見到他真的會被嚇個半死。他的眼睛很深,臉很白,身子又很瘦,總是穿著一件白色的薄襯衣,在昏黃的燈光下,他就像個鬼一樣。偶爾有夜歸的人,見到他都會繞遠一點走。
街上真的不是個好去處,又下雨又冷,有時是大太陽或颱風。他又不喜歡到百貨公司裡。那裡太吵了,又多人。
於是,他改到地鐵裡去了。
地鐵裡除了人有時多了點,其他都很合適他。他通常是晚上吃完飯後走去地鐵站,買一張票。有時就那樣坐在樓梯傍邊,有時搭著地鐵一圈一圈的轉,最後回到開頭的那個站。
他十分的迷戀地鐵,不到最後一班車開完,他都不會走。開始還不是每天都去,後來到地鐵站變成了他的習慣,一天聽不到地鐵的列車聲都不舒服。
他會帶一本書去看,在離A出口最近的那個樓梯口看書。有時也會拿一本素描本,在10點後的第一班往東站駛去的顛簸地鐵上畫乘客。
日子久了,他發現有個女孩每天都會在11:30的時候出現在地鐵裡。她什麼都不帶,可是她也好象他一樣,坐在D出口的樓梯口托著腮望著廣告,或是坐上人稀少的地鐵,不過過20分鐘又回來,重新坐在那個位置,望著廣告。
他發現她的時候,心情很激動:原來世界上還有另外一個人和我有一樣的嗜好!他簡直要相信人一出生就被分成男女的傳說了。
她不是非常的漂亮,可是她的眼睛裡總好象有一股魔力,吸引著他。
在觀察了她的第3個月的第一天,他走了過去。
“你好。”
她把目光轉到他的臉上:“我認識你嗎?”語氣柔柔的。
“現在就認識了。你每天都到這裡來,我也是。”他有點激動。
“哦。”她淡淡一句,又轉過頭去看廣告。
然後他就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講他自己,講他的書,也不管她聽不聽。也許他是太久沒和人說過話了。
開始她還是依然像個木頭一樣盯著廣告看,可是慢慢的她轉過了頭望著他,認真的聽他說話了。
就這樣一天一天的,他越說越多,說人生的無奈,說朋友的虛假,也說社會的黑暗。她靜靜的聽著,慢慢的她也說了,說她自己的病,說她媽媽的愛,也說她喜歡的小狗。她的眼睛更有光彩,更加樂觀開朗。可是他卻一天比一天陰暗,覺得世界上沒有他值得留下的東西,除了眼前那個美麗可愛的她了。
“我覺得這世界上沒什麼好的東西了,除了你。”
她眨著那充滿靈氣的眼睛看著他,很不解。
“和我一起好嗎?”他牽起她的手。
“什麼?”她看起來有點驚慌,“你要和我一起嗎?”
“你不想嗎?”
她望著他:“你真的確定要和我一起?”
“當然啦。”他很肯定。
她站起來,對他柔柔的笑:“跟我來吧。”
他呆呆的望著她,站了起來。
車來了,門開了,她拉著他走進了地鐵。
從此,沒有人再看見他了。而兩天后,清潔工在地鐵軌裡發現了一個被地鐵碾得血肉模糊的男屍。
她還是坐在樓梯那裡,靜靜的看著廣告。
一個男的走過來了。
“你好。”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