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天氣有點清冷。
一輛汽車駛進小鎮內,車中走出一個女孩……長髮、瘦弱,但有一種清秀的氣質,她手提一個皮箱,同車中人告別:“爸爸,再見。”“慕杏,要小心照顧自己呵。”車內的中年男人說:“我已接洽好一切,找黎女士便行了。為了趕時間回去,不能親自送你到校門,很抱歉。”
“沒關係。”慕杏無可奈何地一笑。
她知道,父親娶了一個善妒的後妻,他不敢多陪這個前妻的女兒一刻。就是因為後妻對慕杏諸多挑剔,他才把她送到五十里外的學校來寄宿。
這個市鎮名叫“風莊”。“風莊女校”是具有歷史的、以管教嚴格著稱的女校,但不知怎的,近年日漸衰微,學生慢慢減少了。
沒有人知道緣故,慕杏和她的父親自然也不知道。
眼看著父親的車子開走,慕杏頓然生出凄然和孤單的感覺。她提著皮箱,向一條斜坡路走去。
不久來到“風莊女校”門前,一道大鐵門阻擋著。仿佛把裡面的一切與外間世界隔絕。
慕杏遲疑了一下,有種可怕的氣氛使她不想進去。但這是她的目的地,不進去又怎辦?她連住宿的地方也沒有。
於是她鼓足勇氣上前,把介紹信取出來,向門內的傳達說,要找黎女士。
半晌,門打開了,一個年老的婦人把她引進去,走到校務處。黎女士原來是教務主任,年約五十餘歲,瘦長,嚴厲,但見到幕杏時,還是露出一絲笑容。
“我已為你預備好房間,是第三O六室,有一個女同學名叫愛媚的和你同房,跟我來。”
她帶了慕杏向宿舍走去。
這時夜色已降臨,校內靜悄悄的,慕杏感到奇怪,何以毫無一點生氣?如果不是找到黎女士,她真懷疑走錯了地方。
到宿捨去,須經過一座幽靜校園。
宿舍前是一面漆黑的大門,推開門,裡面也是鴉雀無聲。
“為什麼這樣靜?”慕杏問。“學生一到宿舍內,是不準喧嘩的。”黎主任道:“這些規則都詳細記在學生手冊內,你晚上慢慢看。”
她領慕杏走上三樓。三樓有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兩邊各有十多個門口。上面編著號碼。
走到“三O六”門前,黎主任舉手輕敲,一個短頭髮、圓臉孔的女學生打開門來。臉色帶著驚惶。
“呵,是黎主任!”她松了一口氣。
“什麼事?你好像很害怕?”黎主任道。
“沒有什麼,只是怕靜。”圓臉女孩子答。
“愛媚,我給你介紹,這是新來的同學,名叫慕杏,以後和你同房”
“真好,歡迎。”圓臉女孩子伸出手來和慕杏相握。
“早點睡吧,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問愛媚。”黎主任交代了一句便走了。
愛媚把門掩上。吐吐舌頭道:“真是個女屍,你跟她相熟?”
“不,剛剛才認識她。”
“不認識她就好,這裡同學們都怕她。喂,這張床是你的。規定晚上九時一定要睡眠,不過還未到時候,我們可以聊聊天。”
“如果違背規則呢?”慕杏好奇問。
“那就慘了。這裡有各種古老的處罰方法,睡釘床,鞭打、關黑房……看你犯的是什麼事。最好不要惹上女屍。聽說有個女同學被關在黑房之後。出來囈語連篇,說黑房中有鬼。要在醫院中住了一個月才復原。復原後仍堅持有鬼的說法。”
“什麼樣的鬼?”慕杏問。
“她說是一個女鬼和一個男鬼,但校方不準她對同學提起,所以我們也不知道詳情。”
“那位女同學呢?她在哪裡?”慕杏問。
“已轉到別的學校去了。她還敢回來嗎?”愛媚吐吐舌頭,這個小習慣似乎是她的特點。 “也許,黎主任知道其中的秘密。”
“你說得對。這裡的神秘事物多得很,譬如說,校園北部有一座建築物,門窗永遠關閉,學生一律不準進入。沒有人知道裡面藏有什麼東西,只有黎主任可以進去,有人笑那是‘屍屋’。”
“難道就沒有人敢偷進去看看?”慕杏問。
“誰敢?莫說怕有鬼,就是沒有鬼,給黎主任逮住,也給你一頓好受的。”
兩人談談說說,倒是很相投,忽然外面傳來鐘聲三響。
“這是預備鐘,還有十分鐘就要關燈睡眠了。一過九時,誰也不許再踏到走廊上去……事實上,也沒有人敢出去。”
“為什麼?”
“這走廊上常有怪聲,晚上有人走來走去。但誰要打開門一看,卻是全無人影。這才叫人害怕。”
“你打開門看過?”
“不曾”
“那又怎麼知道?”
“人家都那麼說。”
“人家說的話未必可信。”慕否道。她雖是個羞怯的女孩子,但兩片薄薄的嘴脣一合,顯出一種堅決的神態,也許是由於很早失去母親的關係,使她顯得遠較愛媚早熟和自信。
又是一串頻密的鐘聲。九時正到了。
“睡吧。”愛媚道:“今晚有你作伴真好,平時我每晚都提心吊膽,把被蒙過頭睡覺。”
慕杏靜靜躺下。陌生的環境使到她一時不能成眠。
窗外傳來一陣怪聲,似鳥叫,又似獸鳴,一次幾乎是在窗上響著,但她站起身來,又見不到什麼。
慕杏給那些聲音弄得有點心煩意亂,望向鄰床,愛媚卻用被蒙頭,睡得正香。
不久,又有一種異聲傳人慕杏耳朵,似乎是一陣腳步聲.但奔跑甚急,好像整隊的人跑過走廊,慕杏十分驚訝。她不是一個好奇心甚強的人,真想打開門瞧個究竟,但要她一個人去做,卻又不敢。
她走到鄰床去,叫醒了愛媚:“噓,不要聲張,聽聽走廊上的聲響。”
愛媚一聽,外面的腳步奔跑聲甚急。
“你陪著我,我要打開門縫一瞧。”
“不要,千萬不要。”愛媚驚道:“這是犯規的。”
“你站在我的後面,伏低身子,如果犯規是我的事,不關你的事,好吧?”
愛媚在她一再堅持下,終於答應她的要求。她被上晨衣,畏怯地站在後面。
慕杏佇立門後,走廊上這時靜寂了,沒有什麼聲音。大約三分鐘後,又一陣奔跑聲在門外響起。 她早已把門鈕開了,這時用極慢的力道拉開房門一線,向外望去,只見一串暗紅色的光亮在走廊上流過,由西向東流去,無法知道是什麼東西。
正看得暗暗咋舌之際,忽然白光線中濺出數點紫色的液汁,直向她射來。慕杏躲避不及,給射在額上,有種輕微刺痛的感覺。
她急把門掩上,用床單遮蔽著窗口,開亮電燈。向鏡子一照,幾滴鮮艷紫色液體染在臉上、發上,她用毛巾措抹,但卻怎樣也抹不掉。她又用水和肥皂沖洗,也沒有作用。
愛媚道:“糟糕了,這液汁也許是有毒的。”
“我不信它就能殺了我!”慕杏倔強地說。她索性不理它,倒頭就睡。
第二天,在早上,黎主任鐵青著臉走上講台。
她在台上環顧一眼,用嚴厲的口吻道:“我已一再警告過你們,在
晚上九時過後,便不得打開宿舍的房門,可是這裡仍有人不聽我的警務。”她頓了一頓道:“凡是違背校規的人,該得到什麼處罰,你們是知道的。”
慕杏心裡吃驚,把頭垂下,不敢正面向台上望。
黎主任講完話後,走下台來,向一排排學生檢視,凡是垂下頭的,便叫她抬起臉龐。來到了慕杏面前,也是如此。慕杏心頭狂跳,但不得不把頭抬起來。
“哼,找到了!”黎主任聲色俱厲,把慕杏揪了出去。
“不,不是我……”慕杏還想否認。
黎主任把她拉到台上,高聲道:“你不必狡辯,頭上的紫色斑點就是證據。這種斑點只有我的藥水才能洗掉。”
慕杏默然。黎主任道:“姑念你是新生,只罰你三級刑罰,下次再犯,哼,我就不饒你了。”
她命一個三角眼的老師漢娜把慕杏帶走。
漢娜把慕杏帶到處罰房中。裡面設有十餘種刑具,可令慕杏不寒而慄。
“三級刑罰是睡釘床。脫衣吧。”漢娜老師冷冰冰地說。
慕杏身子顫抖,兩眼含著淚,把校服脫下來,脫剩內衣和短褲,漢娜才吩咐道:“躺上去!”
慕杏躺到釘床上,兩手兩腳被扣鎖著,由於釘子不大利,起初還不覺十分痛苦。時間一久,便覺得疼痛難當,一排排鐵釘深蝕在肌肉內。如果移動身子便更痛。
慕杏嗚咽著,想不到離開了晚娘的折磨,又投身到地獄一般的學校中來。最可惡的是黎主任領了全體學生從處罰房外走過,人人透過玻璃窗望進來,看幕杏受責罰的尷尬狀況,令她畢生不能忘懷。
三個鐘頭後,她才獲得釋放。全身疼痛難堪。幾乎不能行走。扶著墻壁一步一步挨到宿舍中,伏在床上,忍不住大哭起來。她是個倔強性子的人,心裡嚷道:“我要報復,我一定要報復!”從這天之後,她雖然在上課,卻默默觀察著學校的一切,她要窺探這學校的秘密。
她發覺最奇怪的是校園北部那座建築物,日間全無人進出,大門緊鎖。但夜晚偶有燈光,究竟是誰在裡面活動?如果說是黎主任,她在裡面幹什麼?
她向六七個同學打聽,都不得要領。
每次慕杏在校園活動時,她總是籍故走近觀察。有一天,她發現一張紙頭,浸透紫紅色的液體,就好像她以前臉上所染的那種液漿的顏色。
她立刻注意上了,那紙頭上畫了一個圓圈,是黑色的,圓圈中心是一個如火柴般的圖案,不知代表什麼意義。
她暗暗把它拾起來,藏在袋中。
在圖書館內,她翻查一些關於魔鬼和巫術的書籍,看有沒有這個記號。但沒有,只有一本書,裡面缺少了十二頁,不知道是什麼緣故。這本書叫《世界巫術派系及其異行》。慕杏對此非常感興趣。雖然她還未獲得心目中的答案,卻懂得了許多關於巫教的規條和他們行事的怪習慣。
日子一久,慕杏發現這學校中有些同學的行動也是很奇怪的,她們舉止遲緩,目光呆滯,說話一板一眼,和她們的年紀大不相稱。
慕杏向她們提出一些問題,都是一問三不答,仿佛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
學校的老師大多數是老而醜陋的,對黎主任的話唯命是從,一點也不敢反抗。下課之後便匆匆離去,好像不願和學生多說一句話。只有一個教師是例外。她名叫許諾亞,是新來不久的,相貌很漂亮,年輕活潑而富有朝氣,聽說她是從倫敦來的千金小姐,在小鎮承繼一個親人的遺產……一座花園洋房,因此住了下來。她到風莊女校任教,是屬於消遣性質,並不是為了那微薄的月薪。
慕杏還聽到一個傳說,學校方面本來不接受許諾亞的任職。因為她太美艷了,令所有老師都感到妒忌,但許諾亞答應捐一大筆款項給該校作經費,黎主任覺得沒有理由再拒絕她的任教。
很自然地,慕杏對這個新教師產生好感,因為她性格爽朗,沒有其他教師的邪氣。
許諾亞和慕杏一樣,也注意到校園北部那座荒屋。由於學生們戲稱它為“屍屋”,更增加了它的神秘感。
慕杏提到那個紫色標誌,以及一些巫術書籍的記載,許諾亞也深感興趣。
慕杏暗示有意偷進該屋去察看究竟,許諾亞卻勸她不可造次。但是許諾亞託人在倫敦的書店購買了那本關於巫術的書籍,於是她找到了失去的十二頁,知道它所述的內容,並轉告慕杏。大意是說,有些巫術可以研究再生的方法,可以把已死的人,讓他們重新還魂復活。但裡面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辭句,普通人看了也不懂。在其中一頁,曾經出現幕杏所見的那個圖案……一個圓圈,加上一根火柴形狀的標誌。
慕杏獲悉,十分驚訝,可是也為獲得一個答案而增加進一步探索的興趣。
許諾亞還說,在那數頁書上記載著,如果用一種叫蜘蛛草的植物沐浴三十天之後,可以適應那種巫術的生活,不受到傷害。
慕杏不明白“不受到傷害”六字怎樣解釋,但是心中躍躍欲試,想要得到那種蜘蛛草。她把意思告訴許諾亞。許諾亞起初反對她作任何嘗試,但後來經不住她的堅持,她也有點心動。
有一天,許諾亞把一包“蜘蛛草”交給慕杏。
那只是一些非常普通的小草,色澤暗紅,如果不是特別指出它的作用,誰也不對這種植物看一眼。
慕杏每晚用這種藥草泡水沐浴。日子一久,她身上開始生出一種淡淡的氣味。這種氣味是在黎主任和一些老師身上也聞到過的。但由於極之清淡,非用過蜘蛛草的人不容易察覺。
慕杏很是興奮,仿佛在偵察的路途上已成功了一半。一天,許諾亞又把一串“百合鑰匙”交給她。並教她使用的方法。
一個晚上,慕杏在宿舍未關閉大門前,悄悄溜了出來,躲在校園的一個草堆內。
九時過後,校舍的燈都熄了,四周寂靜一片,只有無數的蟲聲。這樣的環境,在平時慕杏感到害怕的,但今天晚上,由於她抱有一個目的,非常熱衷地要尋那“屍屋”的秘密,所以把一切畏懼都拋在腦後。 她爬近那房舍前靜靜地等候著,準備在夜深些才採取行動。十時左右,一個黑影從校務處緩緩走來。慕杏心情緊張,緊緊握著拳頭。
那人影來到面前,在黯淡的月色下,她認出是“活屍”黎主任。黎主任掏出鑰匙,開了門鎖,走進那房子,然後,良久沒有聲息。
直等到十一時,再沒有別的人走出來,慕杏鼓起勇氣。爬行到那校舍門前,用百合匙試著開啟門戶。十分鐘後,她居然成功了。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裡面完全沒有燈光,慕杏用一枝極小的手電筒察看一切。房子發出腐舊的氣味,仿佛很久未有人居留。
入門處是一個大廳,但悄無一人。她穿過大廳,進入一條走廊中,忽聽見喃喃的對話聲。
“可尼蜜多,可尼蜜多……”發自一個中年女性口中。
另外又有一個女性的聲音,跟著說;“可尼蜜多,可尼蜜多……”聲音過後,有一個黑影從一道門後走出來,像幽靈一般,向走廊深處走去。
慕杏悄悄跟蹤在後面。那人走入走廊盡頭靠右的一個房間中,裡面漆黑一片,那人在一處墻壁上一按,地下忽然出現一個大洞,有光線從裡面透出來。至此幕杏亦發覺那黑影是她們的老師之一,年約五十歲身材瘦小的莊女士。
莊女士踏入那地洞的石階,拾級而下,慕杏略一猶豫,不敢遲緩,便也跟了過去,隨在她身後走下石級。那地洞門轉瞬在她身後關上。地洞下面有走廊四通八達,每隔一段路有燈火照明,儼然另有天地,慕杏不知應往何處去,不過她想,無論莊女士去哪裡,她也去哪裡。
不久,莊女士進入一個房中,慕杏也跟了進去,房中的景像幾乎嚇了她一大跳,有七八個女人站立在那裡,睜大眼睛面對著她。慕杏以為這趟一定給人捉牢,逃不掉了。但後來定神一看,那七八個女人並沒有對她採取行動,原來只是僵立在那兒。不知是死人還是蠟像。慕杏暗叫了一聲好險,她找了一個暗處躲避起來,觀察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莊女士不知去了何處,但轉眼間,她從右墻的一扇暗門中走了出來,手持一個瓶子。把瓶中液體向那七八個站立的女人頭上倒下去,發出“嗤嗤”之聲。有一些紫色的液計從她們的臉上流到身上,然後點點滴滴落在地面,那些女人恍如未覺。
莊女士又在其中一個女人臉上一拍,她的眼珠突然轉動起來。慕杏嚇了一跳,差點沒大叫出聲來。
莊女士又在那女人背部某處一按,她的嘴巴的肌肉也抽動著,似乎要說話。
莊女士輕聲道:“可尼蜜多!”
那女人也跟著她念道:“可尼蜜多!”
莊女士對每一個僵立的女人都作了同樣的試驗,然後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很好,你們休息吧。”
她用手指輕輕在那些女人的眼皮上一摸,她們的眼皮便自然闔上。進人靜止的狀態。
莊女士把瓶子放在一旁,出門而去。慕杏仍然跟在後面,見她轉入另一條走廊,這走廊愈行愈深,漸有種寒冷的感覺。
莊女士走到一個黑色的與眾不同的門戶前,輕敲了一下才進入。
慕杏聽見她恭敬的聲音說:“莊莉請問老祖師安好。”
“嗯,”一個老氣橫秋的男人聲音說:“那些人怎樣了?”
“都很聽話,大概還要二三天便能走動了。”莊莉答。
“報告祖師,”另一個聲音說話,分明是黎主任:“我們學校新來的教師許諾亞,很令人懷疑。這人對我們的活動有危險性。”
“我要見見她,”老祖師道:“找一個機會,用迷藥把她迷倒,帶來此地。”
“不如換過她的靈魂,把她變成我們的人。”莊莉也建議說。“是的,”老祖師咳嗽了兩聲:“我這裡有個二百年前的靈魂,她以前也是一個美人,因性情淫蕩,給丈夫捉住,縛在炙熱的銅柱中活活燙死。如果給她活在許諾亞的身軀中,她一定非常滿意。”
“有一個美貌的女人在外面活動,對我們任務的進行也有幫助。”黎主任說。
慕杏在門外偷聽,驚得冷汗直流。暗想:“莫非這些人真如書中記載,有移轉靈魂,使死人復活的能力?如果是真的,那便是罪大惡極的事,必須將它揭發。”
老祖師忽又說話道:“莊莉,你不小心了,怎麼把奸細帶了進來?”莊莉道:“我沒有啊。”
“還說沒有,那人就站在門外。”老祖師聲色俱厲。慕杏聽見他們這麼說,大驚失色,本想立即就逃,可是兩腳卻因驚慌過度,不聽使喚,急煞了她。
門一開。黎主任和莊莉已凶神惡煞地站在面前。兩人各出一手,把她拉了進去。
慕杏這時看清楚“老祖師”的容貌,是個五十餘歲的男人,臉孔瘦削,兩眼發出青光,下身坐在一張輪椅上,似乎不良於行。
老祖師用鼻子嗅了一下道:“她身上用蜘蛛草沐浴過,難怪我的守護豹沒有在門口咬死她。”
“怪不得她在屋中走來走去,也沒有人發覺。”莊莉喃喃道。
“這個小奸細,該怎樣處置她?”黎主任請示。
“學校裡最重的處罰是什麼?”老祖師問。
“關黑房。不過這一次,她已知道我們的秘密,不能讓她出去亂說。”
“唔,既然如此,不如把她關起來,換過她的靈魂。”“不,”慕杏驚道:“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我緊守秘密,永遠不對別人說起的。”
“你太好管閒事。現在後悔已經遲了。”莊莉幸災樂禍道。
她們合力把慕杏拉到隔鄰一個房間,將她推倒在一張手術床上,把她捆縛起來。
慕杏這時知道反抗亦沒有用,放聲罵道:“黎主任,你們這樣做是喪盡天良的,你知道嗎?”
黎主任冷笑道:“你懂得什麼,我們要征服全世界,沒有人能反抗我們。現在已有一百個人換過了靈魂,他們的生命是屬於我們的。將來你也一樣,你的靈魂將消失,而你的軀殼卻永遠供我們驅策,在它裡面將注入另一個靈魂,一個渴欲重生的靈魂,它乖乖聽我們的差遣。”
“它有一天也背叛你們,任何人都憎恨你們的所為!”慕杏憤怒地道。
黎主任仰天大笑:“你錯了,所有靈魂都經過我們的特別方法鍛練,永遠不背叛的。”
慕杏無話可說,只是躺在床上哭泣。
莊莉道:“你知道我們怎樣對付你?先用點燃的藥草把你熏暈,然後用咒語把你體內的靈魂驅逐。你發出痛苦的掙扎,但經過祖師的三四次咒語後,精神愈來愈疲弱,到時任你再堅強也支持不住了……哈哈……”
“我不要聽了,我不要聽了!”
慕杏大聲叫道。
冷眼旁觀的黎主任,這時向莊莉點點頭。莊莉自墻壁的架子上。取下一束藥草,將它點燃後,發出一縷青煙,把它放在慕杏鼻前搖晃。慕杏的頭兩邊移動,想擺脫那陣煙味,但不能,不一會,已被那藥草熏暈。
奇怪的是,她雖然暈倒,心裡卻依然有三分清醒,隱隱覺得莊莉去把祖師請來,祖師在她身旁喃喃念咒,每念一遍,便停下來,從黎主任手中接過一條皮鞭,在慕杏身上狠狠亂抽,口裡喝道:“快出去,快出去,否則我打死你!”
慕杏感到非常驚惶和痛苦,那些鞭子不是打在她的皮膚上,而是打在她的內心深處。她想呼喊,但是叫不出來。
體內似有什麼東西在來回竄動,像要從她的體內衝出。
祖師每念咒及鞭打一次,這種感覺便愈明顯,體內那種真氣總想奪腔而出,可是慕杏也知道,要盡力保住這股真氣。只要讓她進出,她的生命便結束了。
這情形像是她和祖師在抗爭。她在大海茫茫中掙扎,緊緊抓住一條樹枝,只要手一松,便流而去。眼看就要抓不到了,幸虧祖師於此時停止了他的咒語,慕杏如釋重負,大口喘著氣。她的心力已不知消耗了多少。
不久,慕杏悠然醒轉,莊莉依然帶著邪惡的笑臉站在她身邊:“你瞧,你現在臉青脣白,精神已十分疲累,再多念兩次咒語,你就完蛋了。”
慕杏心裡很難過,她知道莊莉說的是真話,可是她連罵人的氣力也沒有了。
一天就這樣過去,第二天祖師又來照樣念咒,用鞭子抽打她,她的精神愈來愈疲倦,恍然在大海中漂流,本來抓緊一樹枝,幾次脫手,但勉強又再抓住。
第三天。當祖師念咒後,慕杏再支持不住了,她的靈魂再抓不到那樹俸,晃晃蕩蕩,脫離了軀殼,在屋中亂闖。
她闖到一個房內,看見許許多多的亡魂,有的披頭散髮,有的面青脣白,有的狂笑,有的哭泣,他們多數是古代人,一見慕杏來到,便來拉她、扯她,嚇得她趕快跑開。
於是她又見到一個房間,有些人體軀殼停放著,黎主任和老祖師正合力把一個靈魂推進那軀殼裡去。
原來靈魂是從臍眼裡進入那軀殼。因此,在進入之前,它必須化成極幼的線條才能通過。老祖師在協助它,嘴邊一面喃喃念咒,不知是什麼作用。
好一會,那靈魂才整個進入軀殼之內。老祖師拍拍雙手,舒一口氣,黎主任用膠布封住那身軀的眼耳、鼻各個孔穴,大概是怕那靈魂逸出來。
慕杏又飄蕩過鄰房去一看,那裡有一個一個軀殼站立,莊莉替她們撕去嘴,鼻、耳的膠封。讓他們自然地站立在那裡。這一房間就是慕杏最初闖入這機關時所見的一個房間,她恍然大悟,大概過幾天后,這些人的眼睛,嘴巴便能活動,以後便和真人一樣,可供祖師驅策了。
突然間,出現一陣呼喇聲響,聲勢駭人,一片紫紅色的光線從外面走廊衝過,這種光線是慕杏以前在宿舍走廊見過一次的。那時候不明所以,現在卻清清楚楚。
原來那些紫紅色光線像一層網,網裡面有十餘個亡靈被驅策而來,它們似乎受了那光線的規限,無法逸脫,後面守一個老年女人,大概是祖師的下屬,負責作法驅趕靈魂的。慕杏看完之後,不覺又飄到一個房間,見到房中有兩張手術床,一張空著,另一張躺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赫然正是她自己的軀殼。慕杏大驚,急忙向自己軀殼竄進去,這一竄。她又心體合一,悠然醒轉了。
忽聞外面人聲吵雜,還夾有槍聲。有嬌聲瀝瀝呼喊道;“打死那隻豹,吃人的,”慕杏認是許諾亞的聲音,精神一振。
接著一大群人衝了進來,聽見黎主任在隔壁道:“不好了,有警察衝進來,祖師,你快逃走。”
“混帳。是誰泄露了我們的秘密?”祖師大發雷霆。“我也不知道,祖師,你先躲起來再說……”黎主任話未說完,一隊警察已破門而入,有人抓緊主任,有人去抓“老祖師”。忽然叫道:“啊喲,這男人是不是窒息了,怎麼像個死人一樣?”
許諾亞道:“小心,這個人妖術,不一定真的死去。用膠布把他的嘴巴鼻子七孔封起來,用十字架壓在他的身上,使他不能作怪。”
有人照她的吩咐做了。
接著一群人衝進慕杏這房中來,帶頭的正是許諾亞。“慕杏,”許諾亞高叫道:“你沒事吧。真高興能夠救出你!”她解開幕杏的繩索,慕杏喜極而泣,一時說不出話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受苦?”她問。“說來話長!”許諾亞道。原來她是個女警探,偽裝承受遺產,在風莊女校中謀一職位。警方早就懷疑該校是邪教的總部,可惜未獲證據,因得到慕杏的合作,使許諾亞增強了信念。那一晚,慕杏入室探視,許諾亞是知道的,第二天見她沒出來,她心知不好,而且證明該處有罪惡的行逕,急報告總部派大隊警察搜捕那座神秘屋子。
許諾亞率領警探撲入後園的“屍屋”,但只發現空屋一座,大為失望。幸虧她運用偵探常識,見屋內大部分地方封塵,小部分地方卻沒有塵埃,便分派人手,在各個房中細心觀察。費了許多功夫,才找到那通入地下室的掣鈕,大隊人馬循石階而下。“祖師”的守護豹陡然撲出,傷了三人。終為警察開槍打死。然後,警察衝進各個小室,緝捕餘黨。
慕杏把她本身的經歷也告訴了許諾亞,這更證實了邪教各種作為,傷天害理。
邪教首領“老祖師”本身就是一個屍。他在被緝捕時。將自己的靈魂遁去,以為可騙過別人一時。哪知許諾亞用膠布封閉了他身上的孔穴,使那惡靈再無法進入,又用十字架壓著他,“祖師”就此被消滅了。
黎主任也不是真的黎主任,原來她和莊莉都被祖師換過魂魄,真正的黎主任和莊莉早已死去。警探把她二人捆縛在陽光下。以金屬大十字架映照她們,不到一個鐘頭,都逐漸乾癟而死。
這機關被破獲後,風莊女校有七位女教師和四個女學生,突然失蹤,警方偵騎四出。—一追捕歸案,證實都是邪教的餘黨,也都用對付黎主任的方法同樣處理。
政府下令解散該女校,並將附近的山林饒平,在山林內赫然發現一個大墓穴,裡面有幾具屍骨,其中二具也在逐漸長出肉來,村民見之,放一把火把它們燒了,燒時發出吱吱聲響,臭氣熏天。
經此之後,風莊太平無事,再也沒有發生什麼奇異的新聞。
慕杏因身經歷重大驚嚇,在醫院中居住了三個星期,才逐漸復原,出院後,她和許諾亞做了好朋友,後來正式參加了女警隊工作。只要有機會,她一定勸人不要參加任何邪教活動,不論它的宗旨為何,總是背反人道、為禍的。參加者到後來才覺得吃虧,已經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