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有四個多月。
那天,我一個人吃了一萬多元的飯菜,沒有等到我要等的人,心情很低沉,一個人走在馬路中央,什麼都是模糊一片。然後,車撞死了我。直到有兩個傢伙走過來,我才知道我死了。那兩個是黑白無常。
見過閻王爺,鐵筆判官告訴我,我陽壽到了,是死的時候,儘管我才活了三十歲。三十年裡,我也算是經歷了人間的酸甜苦辣。有長輩的溺愛、成功的喜悅、失敗的痛苦,死了也沒什麼可留戀的。只是放心不下我的父母,我死了,誰給他們養老送終?這時,閻王問我還有什麼問題,我問,什麼時候能轉世投胎。回答是冷冰冰的:一百三十年。一百三十年?未免太長了。我家的小貓快生了,我只願投胎成一隻小貓,守在我人間父母的身邊。可是,在這個冰冷的陰間,我還有什麼可爭辯的呢?
餘下的時間就只有坐等投胎了。那不是我願意做的。溜達在陰曹地府的街上,沒有光、沒有熱、沒有生氣。只有死的沉寂。偶爾一絲亮光,那是剛死的人未散去的熱氣。過了一個星期,我打聽到許多陰間的事,心中有了一個計劃,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我陽間父母身邊的計劃。車夫、力夫經過我的身旁,遞給我一個郵包,裡面是冥鈔和金磚,陽間還有親朋好友記得我,一股暖意漫過我的心頭,身體發出了微微的光,照亮了陰冷潮濕的街道。大鬼小鬼都遠遠地躲開我,在陰間,光是不受歡迎的。
在陽間的時候,拉關係是我的專長。陰間能派上用,真是太好了。
只用一天,我疏通各種關係,見到了夜遊神。他坐在太師椅上,毫無表情地看著我,他應該知道我的來意。我遞上一個信封,那是冥鈔。夜遊神掂量掂量,嘆了口氣:“新來的小鬼,有什麼話說吧。”
“我要投夢給父母。連續十天!”投夢的理由很簡單,讓父母給我多燒些錢來,我要買通閻王。
“難哪。你又不是不知道陰間的規矩。”
我沒說什麼。這招,陽間見多了。我抖抖手,從袖子裡拿出一包金條,放在桌子上。
“好吧,今晚就來。”夜遊神這次沒有掂量了,因為他從我的姿勢已經看出來黃金的分量。
丑時,我回到了陽間的家。小貓大著肚子,在客廳裡晃來晃去。我進了以前自己的臥室,裡面供著我的牌位,香爐還有未盡的火星。再到父母的臥室,黑暗中,我看見二老都未入睡,眼裡還有淚,頭髮白了大半。我才死八天哪!心裡一酸,身體又發出光來。母親從床上坐起來,直奔我,口裡念叨:“我的兒,我的兒,你回來了嗎?”我伸出手,一陣風把我帶會了陰間,夜遊神衹低低地說了聲:“明晚注意。”
以後幾天,我都是寅時回家,投夢給父母。
沒多就,我收到了大筆的冥鈔和金磚。錢已足夠,我可以進行下一步計劃了。
通過夜遊神,我見到了鐵筆判官。當官的有幾個不愛財?憑我陽間的經驗,和我的金錢以及酒量,只消幾天,和判官老爺就成了朋友。自然,也就有了機會見閻王。我已經打聽清楚,投胎要閻王批准,判官辦手續。閻王爺是非見不可的了。
見閻王可非尋常。那天,我在一偏僻酒店包好一豪華包廂等著。夜遊神和鐵筆判官便裝去請閻王赴宴。三個大鬼坐了個的士來了。哼,這招,我還是明白,怕鬼盯梢,不坐專車。閻王進了包廂,我趕緊迎上去,點頭哈腰,悄悄塞了張冥府信用卡給他。然後又分別給了二位陪客。網際論壇
入席,未吃,夜遊神把我投胎之事略做匯報,判官幫腔道:“大王,這事您可得幫幫這孝子啊!”
閻王爺半眯著眼,用手托著下巴,慢吞吞地,半晌,開了金口:“好吧,判官,你明兒給他辦手續,一個月後就投胎去。”
以後的事自不消說。
大半個月以後,街上傳言:玉皇大帝派托塔李天王和哪吒三太子到陰間來查閻王的作風問題了。我不急,自上次一面我和那老傢伙已沒有聯繫。管我啥事。
可事情並非象我想的那樣簡單。據財神爺趙元帥給李天王的消息,閻王爺確有經濟問題,還查出了我送的信用卡。這事可就麻煩了。沒多時,李天王就找到我。一番威逼利誘、刑訊逼供,我不得不招供畫押。
這下急壞夜遊神和判官兩個老鬼,上竄下跳,見到了閻王。還是老傢伙厲害,指點二鬼幾招,活動活動。不多久,閻王屁事沒有。托塔李天王臨迴天上之事,宣布:閻羅王是個好鬼,沒有經濟問題,沒有作風問題,奉玉皇大帝諭旨,閻羅王同志官復原職。網際論壇
剩下來,可就苦了我。沒收轉世投胎證,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現在,我每天都受著折磨,有小鬼們的毒打,和冰與火的煎熬。我只有撕心裂肺的哀號和無望的掙扎。那是我自討的。記得,在陽間,我最後一頓飯吃了一萬多塊,一個人吃的。因為,我請的人早就被我得罪了,只有人帶給我一句話:老大不需要你了。我失去了在人間打拼的靠山。
我得罪了閻王爺,就想得罪了人間的那位老大一樣。我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