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她是招誰嫌惹誰厭了?
她不過是平凡的圖書館員,只想安穩的過日子怎知倒楣的事情卻接二連三的找上她——殺手跑到圖書館殺人?腦袋中槍的人死而復活?
這可不是三流科幻推理小說的蹩腳劇情就是她不小心礙到別人,才會搞得有家歸不得要不是那個猛男對她伸援手,怕不早進了鬼門關……
哎呀!真該有人在他身上掛個“危險勿近”的警告牌每次一靠近他,她就會感到心跳加速、小臉發燙差點像飢渴的色女撲上去將他吞吃入腹雖說她該想的是如何解決危機,而非這些情啊愛呀的可他提供的不只是安全,還有她渴望的歸屬感偏偏惡夢如影隨形找上門,甩也甩不掉讓她最在乎的人隨時處在鎗口的威脅下…
序幕
圖書館雙屍命案 一場鬧劇員工疲勞過度 午後打瞌睡 惡夢當成真「本報訊」昨日一女圖書館員電話報警目睹雙屍命案,警員接獲通報趕至,發現只是烏龍一場。據稱,應是該圖書館女館員超時工作,疲勞過度,午後打瞌睡,誤將白日夢當真。
昨日黃昏,一一 勤務指揮中心,接獲一通報案電話,任職於國家公立圖書館的江姓館員,宣稱在館內目擊雙屍命案。員警趕至館內,卻未發現任何江女所宣稱的屍體與血跡。
經員警再三查證詢問,江姓女館員疑似工作過度,打瞌睡時作惡夢,誤把惡夢當真,才會打電話報案。
警方表示,謊報已影響到勤務調派,依法謊報如妨害公務執行,有觸犯刑法第二八九條誣告罪之嫌,觸犯此條法令,可判處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是觸犯刑法第一七一條,則可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三百元以下罰金。
江女被帶至警局問訊後,昨晚已被飭回。
第一章
罪與罰。
第一眼,她注意到的是那本書。
書很厚,厚達六百多頁,是杜斯妥也夫斯基的著作,館裡一共有兩種不同的版本,兩本都擺放在隔壁那一排的書架上。
她半蹲在地上記錄這一排的書籍資料,一邊打量那人,她認得那封面和版型,是去年讀者捐贈的精裝本。
男人打開了書,看著。
大多數的人對這種大部頭的世界文學名著都沒興趣,只是因為聽過,因為好奇,打開看看而已。
同樣是因為好奇,她對他多看了兩眼。
男人穿著全新的名牌氣墊跑鞋,卡其褲,休閒衫,金邊眼鏡,拿書的兩隻手,指甲修剪得十分乾淨。
她看不到他的臉,有大部分被書擋住了,但懷疑他會藉,這種人通常會買書,而不是用藉的。
況且,再幾分鐘就要休館了。
館內的讀者,幾乎早已走空,只剩下這個男人。
她將視線拉回手上的資料,寫下另一筆書冊,卻聽見有人走進的腳步聲,她瞄了一眼,是個提了個公事包,西裝筆挺的男人。
「東西呢?」跑鞋男問。「帶來了嗎?」
原來是認識的。
她繼續低頭書寫。
「帶來了。」西裝男說:「錢呢?」
話落,她只聽到一聲極為輕微「噗」的一聲,她抬首。
後來的男人,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
一開始她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卻見那男人往前撲倒,跑鞋男伸手接住了他,然後將他輕輕放在地上。
西裝男的後腦有個巨大腥紅的大洞,不斷流出鮮紅的血。
因為太過超現實,她瞪大了眼,慌忙摀住嘴,深怕自己會忍不住叫出聲來。
男人將死人擺放在地上,還伸手調整了下屍體的臉,讓他側著腦袋。但這樣一來,卻讓那張失去生命的臉面對著她。
在那一瞬,她只覺得那男人像死魚眼般的放大瞳孔,似乎映出了縮在隔壁書架這頭,驚恐的自己。
她僵在原地,完全不敢動彈,深怕被那人發現。她知道,那人不曉得她在這裡,從他進來後,她就一直蹲在地上,被一整排大部頭的書給擋住,從他那邊,看不太到她,但那只是看不太到,要是被他發現,她鐵定會被滅口。
就像是部黑色喜劇一般,開槍的男人,開始輕哼著一首輕鬆的曲調,他從口袋中掏出了手帕,慢條斯理的將書擦乾淨,放了回去,然後把槍也擦乾淨。
鮮紅的血水逐漸在地板上,漫了過來,幾乎要碰到了她的鞋,她慌忙將腳往後縮。
就在這時,男人再次蹲了下來。
她嚇得心跳幾乎要停止,以為自己被發現了,卻見他將擦乾淨的槍,放到西裝男的手中,然後從褲口袋掏出一封信,塞到西裝男的外套口袋裡。
遺書。
雖然只是一瞬問,但她仍是清楚看見信封上的字。
跑鞋男站了起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成品,這才滿意的抓起掉在地上的公事包,一邊繼續哼著歌,一邊繞過屍體,往外走去。
她一直等到他快到門口,才趕緊站了起來,卻因為腿軟差點跌倒,她慌忙扶住書架,卻撞到幾本書,那一排的書,受到影響,跟著掉了下來。
砰啪 書掉落的巨大聲響,回盪在空氣中。她毛骨悚然的瞪著那些掉落的書,其中一本,無巧不巧的落在血泊中,發出的聲響,也和其他本不同。
罪與罰。
那本厚重的大書,在血泊中攤了開來,鮮紅的血,從頁面紙緣處開始將其染紅。在書掉落的同時,某種銀色的物體因為被書敲到,從西裝男的褲口袋裡掉了出來,滾到了她腳邊。
她低頭一看,是一顆隨身碟。
就在這時,她注意到另一件事。
那輕鬆的哼唱停了。
寂靜的圖書室內,除了電腦的運轉聲,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
想也沒想,她抓起那顆銀色的隨身碟,轉身就從書架的另一邊出去。
一條人影,出現在西裝男陳屍的那一排最前面,雖然已移動到三排書架之外,她還是連忙縮到那一整排的百科全書之後,不敢亂動。
她知道,他一定也看到了掉在血泊中的《罪與罰》,因為他並沒有走進那一排走道之中,只是退了一步,然後開始沿著主要走道,一排又一排的搜索。
她知道,自己若是不動,一定會被找到,緊緊抱著懷裡的記事簿,當他開始移動時,她也開始移動,靠著熟悉地利之便,用一排又一排大部頭的精裝書籍,小聲而快速的往相反之處移動。
她可以看到他在藝術那一排,一路從建築、繪畫、表演藝術、攝影、音樂,移動到服裝設計,擋住了出口。所以她停在歷史這一排,在歐洲史這裡,忍到他走完,才和他以順時鐘方向,繞到數學與自然科學那一排,再儘量往門口爬過去。
雖然,她已經儘量小心了,卻在爬到門口旁的櫃檯時,看見櫃檯裡,躺了另一具屍體。
陳姊!
一向很照顧她的同事,腦袋中彈倒在地上,躺在血泊之中,她死不瞑目的睜著眼,空洞的看著她。
這意外的景象,讓她嚇得差點叫出聲來。
難怪她剛剛都沒聽到陳姊的聲音,難怪那男人如此毫無顧忌,原來他一進門就把陳姊殺死了。
淚水猛然滑落,她忍住想尖叫的衝動,繼續往門口爬去,可爬過了櫃檯,她才驚恐的發現,門被關上了。
跑鞋男仍在最遠的宗教那一排,但門把完全暴露在外,沒有任何遮掩,深吸口氣,她飛快伸手握住門把,試圖無聲無息的溜出去。
但門把才一轉動,就聽見「喀達」一聲,回響在室內。
她猛然回首,往跑鞋男看去,男人看見她了,他微笑,舉槍瞄準。
她不曉得自己怎會奢望他沒聽見,再顧不得其他,她起身就往門外跑。
咻噗 門框上多了個彈孔。
她死命往門外飛撲。
咻噗 起身時,她看到牆上多了另一個彈孔。
她頭也不回的衝出借閱室,一路跑出圖書館,然後打電話報警。
沒多久,警察來了,記者也來了。
本以為,事情就該這樣結束,但圖書館裡卻找不到屍體,不要說屍體了,連一滴血都看不到。
甚至連《罪與罰》都好好的在書架上,她慌亂的抽出來,打開來看,裡面乾淨得幾近一塵不染。
最讓她不敢相信的是,本該已經死去的陳姊,活生生的從廁所裡走了出來,說她因為拉肚子在廁所待了半個多小時,根本不在位子上。
每個人都說她太累了,才會在工作時間睡著,還把作夢當成真的。講到最後,連她都要信了,只能不斷道歉再道歉。
她鬧出那麼大的烏龍,還引來記者,把館長氣死了,他將她叫到辦公室罵了一頓,才放她回家。
記者們像蒼蠅聞到了蜜,擠在門外等著,不斷的將麥克風推到她面前,她費盡了所有力氣,才擠到停車場,坐進自己的小車,開車回家。
誰知道,倒楣的事情卻接二連三,她才將車開出兩條街,就發現後面有記者開車跟著她,不想讓記者知道自己住哪,她只好將車開到飯店。
躺在飯店的床上,她輾轉難眠,不懂自己怎麼會把夢境和現實搞在一起,一直翻到快天亮才睡著,卻惡夢連連。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準備上班挨括,吃早餐時,看電視新聞,卻看到昨天那個西裝男,他是某位商人,因投資失利,受不了打擊,昨晚跳樓自殺死了,穿的就是她昨天看到的那套西裝。
他的頭,就像西瓜一樣,摔得稀巴爛。
她打電話到圖書館請假,才發現陳姊也出車禍死了,她嚇得掛掉電話。
從此,開始逃亡 ***鳳鳴軒獨家製作***bbs.fmx.cn***十二樓之五。
那是他要去的地址,他按下標示十二的數字按鍵,它亮了起來。
電梯向上,按鍵下方顯示著樓層。
他很順利的來到十二樓,電梯裡並未有其他人和他一同搭乘,也無人中途將這部電梯攔下。
在這狹小的空間裡,有種刺鼻的清潔劑味。
稀釋過的漂白水,他想。
前方的門,在這時緩緩滑開。
他走出電梯,卻看見幾乎比電梯還要狹小的走廊,不知是他長得太大太高,還是這棟樓的建商違規,他瞪著幾乎要碰到他頭髮的天花板,懷疑人們要如何把家具送進來。
十二樓的住戶,顯然不覺得走廊太小,因為他們幾乎每一戶,都將鞋櫃放到已經很窄小的廊道上,十二樓之三的住戶,甚至連單車都牽上來了。經過消防設備時,他忍不住多瞄了兩眼,卻意外看見滅火器還未過期。
他本來期待它早就過了使用期限的。
微微挑了下眉,他依著門牌號碼,來到十二樓之五。
五號的門牌下,沒有鞋櫃,沒有單車,或是其他雜物。
不鏽鋼的大門,厚重且堅硬,其上沒有任何的裝飾與標記,顯示著屋裡的住戶人口及性別。
門鎖,是四段的防盜鎖,但這不是問題。
他從口袋掏出了開鎖工具,本以為要連開四段,可他才將鎖轉了半圈,門就開了。
他一愣,卻仍是迅速的推門而進。畢竟他來這裡,並未經過屋主同意,所以也不是很想讓所謂的鄰居們看見,平添無謂的困擾。
所以他迅速進了門,將門關上,可在回頭開燈後,他就愣了一下。
這間公寓不大,他來這裡之前,做過功課,看過資料,十九坪的屋子,扣掉公設,實際上也只有十三坪大,在這小小的十三坪空間中,還隔了兩房、一廳、一廚、一衛,和一個陽台。
這種設計,說是鴿子籠都算客氣了,所以在進來前,他真的沒料到會看見眼前這種寬闊的深藍。
屋子的主人,將小小的隔間敲掉,客廳和臥房只是以及腰的白色書櫃間隔開來,而原本應該是陽台的地方,卻只有一整片的牆面。
每一面牆上,都畫著深藍色的海,海天在遠處相接著,靠近浴室的地方,有著沙灘和貝殼,這屋子裡,所有的家具都是白色的,床尾那處整片鏡子的牆面,延伸了空間,讓這裡比實際上還要顯得寬敞。
她在這都市叢林中,創造出了屬於自己的海洋。
根據資料,屋主江小姐是極為嚴謹自製的人,但眼前的一切,卻顯得自由而開放。
白色的桌子、藍色的相框,相框裡放的,不是人的照片,是一張海灘的風景。
她將房間收拾得很乾淨,桌上卻有一本翻開的萬用手冊,她用鉛筆寫字,鉛筆擱在筆記本中間,筆尾看得出有咬過的痕跡,但簿子上的字跡,簡約而秀麗。
萬用手冊攤開在五月,最後一項記事,寫在二十三日,在那之後,再也沒有新的記事;或者該說,新的記事,被人撕走了,被粗魯撕破的殘餘紙屑,還有些黏在簿子士。
五月二十三日,她就是在那天出事的。
他轉身離開書桌,繞過一排靠牆的書櫃,書櫃裡有著各式各樣的書,從輕鬆的漫畫、小說,一直到商業期刊、科學論文都有。
書櫃旁就是浴室,他走了進去。
浴室裡是米黃色系的,方形的鏡子,正對著門,周圍以手工綴著一圈貝殼和細沙,馬桶前放著柔軟的兔毛腳踏墊,浴缸既深且大,一旁的收納櫃裡則擺滿了女性用品、沐浴乳和泡澡用具,整齊折好在櫃子裡的浴巾潔白又柔軟,看得出來她很重視洗澡這回事。
他關上收納櫃,退開看著。
浴室裡很乾淨,但連垃圾桶裡也沒有任何東西就很怪了。
顯然,有人清潔過這個地方。
嘆了口氣,他走出浴室,來到另一個可能找到線索的地方,她的衣櫃。
站在緊閉的衣櫃門前,他伸出手,特意不觸碰門把,從旁推開了衣櫃門。
衣櫃門滑了開來,除了屋主和他之外,還有別的人翻過這個衣櫃,對方將衣服推到兩旁,並未復原。
他可以感覺到那人冷靜的專注和搜尋,一種教人背脊寒毛直豎的冷酷。
進門時,他就知道了,那是在他之前,最後一個進來的人。
另一個男人,帶著惡意搜過這間屋子,翻找著她的私人用品,撕走了她的記事簿,在這間美麗的屋子裡留下醜陋的痕跡。
男人巨細靡遺地翻找著她的東西,他幾乎可以看見那人撬開了鎖,將屋子裡每一個緊閉的抽屜和衣櫃拉開,那人顯然經過專業的訓練,十分有系統的徹底搜尋這間屋子,而不是胡亂破壞。
他不是很喜歡自己正和那傢伙一樣,做著侵犯她隱私的行為,但他也曉得,如果他想找到她,他就得查看每一個可能的線索。
所以他小心的探看衣櫃,裡面的衣服多是素雅簡單的襯衫、裙子和套裝,衣櫃下面的抽屜裡,擺放著極為女性化的衣物。
第一層是蕾絲睡衣,第二層是各式各樣的內衣褲,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她的內在美們並不如外在衣物那般簡潔素雅,反而極為性感亮麗。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但依然在看到其中一件幾近透明的紅色蕾絲小褲褲時,腦海裡忍不住閃過一幕不是那麼正當的綺思遐想。
當另一件綁著桃紅色蝴蝶結的可愛內衣出現時,他更是忍不住輕揚嘴角。
看來,這位江小姐,並沒有他們先前所想的那般保守拘謹。
不過重點是,這裡並沒有任何線索,告訴他,她人可能會在哪裡。
他站起身,重新環視屋子,這地方的每一處,都被人仔細搜過,即使她曾留有線索,也早已被抹去。
這下沒別的辦法了。
當初會讓他來,也是為了這個原因。
深吸口氣,他伸手觸碰她的衣櫃門把,因為雖然這是那人必搜的地方,卻也是她最有可能留下痕跡的地方。
邪惡的冰冷意識驀然襲來,幻化成扭曲的畫面。
書籍、血跡、火花 那冷酷的意念,像冰針一般戳刺著他,教他幾乎想將手抽回來。
但在那黝黑的意象之下,還有著一股溫暖的顏色。
專注你想知道的,忽略那些你不想看的。
多年前,曉夜冷靜的提醒,清晰的浮現腦海。
他忍受著那讓人不適的感受,試著將它撥開,繼續往深處探索,尋找著那溫暖安定的殘念。
那其實不難,畢竟這是她的衣櫃,殘留了一堆她經年累月使用所留下的痕跡。
它們像夏目的海潮一般,溫暖而寬廣,他太用力了,不只穿透了最上面的那層痕跡,也穿透了之前的殘念。
一幕幕的畫面,如潮水般湧來,每一幕都有一雙白皙秀氣的手,那雙手,從衣櫃裡,一次次的拿出睡衣、套裝、絲襪之類的衣物,或放回去。
他深吸口氣,讓自己停下。
然後,他看見了她。
她,在鏡子裡。
拿出衣服的她,轉過身,面對著那一大片的落地鏡,將衣服穿上。
他一怔,抽回了手。
畫面消失。
鏡子裡只有他,她已消失無蹤,他卻仿佛還能看見只穿著貼身衣物的她,站在眼前。
他透過她殘留的意念,看見她。
OK,他真的沒想到會看見幾乎全裸的她。
畢竟他不是那麼常遇到屋子裡有這麼大片鏡子的人,所以也幾乎不曾看見物主,就算有,也沒有哪一個是處於這種幾乎全裸的狀態。
話說回來,他在衣櫃前面,還想看見什麼狀態?
低頭看著自己的大手,再看看那整片的落地鏡,他挑眉想了一下。
重點在鏡子上,他是透過物主的殘念看見事物,她若不看鏡子,他就不會看見她,但她一定會看鏡子的,畢竟她在衣櫃前,多數都是為了換衣服。
話說回來,她若曾回來,必定還是會從衣櫃裡收拾衣物,所以這依然是她最可能留下線索的地方,他還是得找出她最後收了些什麼樣的衣物。
因此,這是不得不然,不是他刻意偷窺,或侵犯她的隱私。
所以,他再次把手放回衣櫃門把上。
她又出現了,一件一件的將那些老古板似的衣服穿上,遮住她修長而美麗的身體,還有那些性感撩人的內在美。
這不是他要找的,但他卻無法移開視線,只能看著。
說到底,他畢竟是個男人。
男人都愛看女人穿脫衣服,何況她身材還很好,長相也不差。
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眼尾微微的上翹,有些鳳眼的感覺,又不是太明顯。她的鼻不是很挺,但小巧的鼻頭也不會太礙眼。
那一抹粉色的唇,像果凍軟糖,教人想舔上一口。
照片中的她,總是盤起長髮,此刻那烏黑的發,卻散慢的垂落,在她移動時,來回飄動。
他看著她穿上絲襪,看著她套上死板的白襯衫,看著她一顆一顆地扣上鈕扣,然後彎下腰,拿起咖啡色的窄裙,再將修長的腿,跨進窄裙裡。
好極了,他開始覺得自己像個變態了。
他只再停了一秒,才將這幕景象推開,尋找那應該在最上面幾層的意念,但他還是瞄見了幾幕撩人的畫面。
他儘量專心,退到了最上層。
在那冷酷血腥的意念之下,緊貼著一層時間較近的殘象。
他小心的脫離那些溫暖的七彩,來到貼著暗黑冰冷下的緊張鮮紅。
她在拿衣服,牛仔褲、T恤,他感覺到她套上它們,屋子裡很暗,她很匆忙,沒有開燈,只拿了個背包,慌亂的將一些東西丟了進去。
他認出護照、眼鏡盒、一把萬用小刀,還有幾張信用卡和提款卡之類的卡片。雖然看不清楚,但她的動作卻沒停頓,她知道自己要拿些什麼,動作迅速流暢。
驀地,像是感覺到什麼,她猛然起身退開,看著緊閉的大門。
她的心跳近在耳邊。
他可以清楚感覺到她的緊張。
走廊上的燈光,從門縫中透進,一道暗影,顯示人體的移動。
有人在外面,他為她感到心驚。
但是,那道暗影只是繼續往同一個方向移動,然後門縫重新恢復光明。
她松了口氣,再次回頭從衣櫃中拿出一件運動外套穿上。
可是,她才剛穿上,門外又再次有了動靜。
這一次,暗影停在門口,她背著背包,起身就要往陽台溜去,但她頸上的項鍊,卻在起身時,意外被衣櫃裡的架子勾到。
她看見它斷掉,從頸上滑落,然後在她想撿拾時,被誤踢進了衣櫃下面。
他看到她趴下,試圖伸手到衣櫃下將它撈出來,但門外的動靜再起,她回首,看見門鎖微微動了起來。
有人在開門。
她縮回手,放棄撿拾滾落衣櫃下的項鍊,關上衣櫃門,往陽台跑去。
他鬆開手,室內恢復明亮的清冷。
一瞬間,有些暈眩,他深吸口氣,然後往陽台走去,推開被畫上海洋的落地門,陽台上擺放著一些打掃用具,掃把、拖把、水桶、清潔劑、一台洗衣機,和一棵孤單的仙人掌。
如同一般老式公寓一樣,她的陽台也有著像監獄一般醜陋的鐵欄杆,還有一扇逃生門。不同的是,逃生門沒有鎖,而面對防火巷的簡易逃生升降器是往外的,上面還有著逃生索。
為了確定,他伸手觸摸升降器。
她背著背包,套著逃生索,順著防火巷爬了下去。
除了她之外,沒有別人。
沒人在追她,至少沒人從這裡跟著她下去。
不管跟著她後面進來的人是誰,都沒有發現她當時人在屋裡。
不自覺的,松了口氣。
他將逃生索和升降器收了回來,關上逃生門,然後轉身走回屋子裡,觸摸每一樣可能留有她意念的東西。
雖然萬用手冊的記事是別人撕走的,浴室的垃圾卻是她收的,她每天都會在出門時,把垃圾收走。
因為鏡子的關係,在她房裡時,他常常會看到她,笑著的她,看書的她,打著呵欠的她,剛睡醒的她。
她變得立體、生動,不再是資料上的照片。
他一向不喜歡這點,因為越關心當事人,他越難置身事外,那對他是種負擔。
他應該專心尋找重點,但他無法不看她。
來此之前,他並未預料到這點。
她是如此溫柔,如此單純,在事情發生之前,她最邪惡的念頭,也不過是把枕頭當作可惡的上司毆打。
連他最小的妹妹,都能想出比這更暴力的行為,她去年就帶著弓箭到學校,射掉了訓導主任的帽子。
這女人,深深的吸引了他的視線。
他忍不住看著她,一直到手機傳來同伴的簡訊,才猛然醒覺自己為了看她,花了超過預期兩倍以上的時間。
他從來沒有如此失控過。
但強烈的疲倦並末如以往一般侵襲他的身體,他盯著自己的手,有些迷惘。
她的身影,仍殘留在他的腦海中。
手機再次震動起來,催促著他。
沒再多想,在確定沒有其他有用的資訊之後,他朝大門走去。
臨走前,他遲疑了一下,回到陽台,拿起那棵仙人掌,又折回衣櫃前,輕而易舉的搬開沉重的衣櫃,撿起在衣櫃下方的項鍊。
那是一顆心,粉紅色的,迎著光時,會有銀白色的六芒星光。
那顆心,有著她的溫暖。
那是她母親的遺物,她幾乎是貼身戴著的。
他將那顆粉紅色的心,放進口袋裡,將衣櫃搬回原位,這才拿著那棵仙人掌,關燈鎖門,下樓離開。
第二章
夏日,豔陽高照。
手上剛出冰箱的可樂,遇到空氣中的高溫,凝結了點點的水珠。
她仰頭喝掉最後一口,卻還是難以舒解身體的乾渴。
高大的電視牆上,播放著清涼的飲料廣告,看著那喝了一口就一副清爽振奮的演員,她不禁嘆了口氣,早知道,她應該買水就好了。
將喝完的空罐丟到垃圾桶裡,她拉低了帽簷,回到公車站牌旁排隊,等待那似乎永遠不會來的公車。
陽光熱得嚇人,柏油路上蒸散著氤氳的熱氣,沒多遠的街景,看起來就像是浮在溫泉水中一般,空氣裡的熱,加上汽車的油煙、人體的汗味、附近店家傳來的油炸味,在這高達三十五度的氣溫中,全混在一起。
一時間,她只覺得噁心欲嘔。
她能感覺到汗水浸濕了她的背,她知道自己應該把帽子摘下來扇風透氣,但她不敢冒險,所以只能繼續戴著。
她深吸口氣忍住想吐的衝動,死命瞪著對街高樓玻璃帷幕上的大型廣告看板,廣告上的男模特兒打扮帥氣,臉上戴著黑色墨鏡,脖子上的銀鏈卻反射著陽光,刺眼得讓人極不舒服。
驀地,一陣暈眩猛然襲來。
該死,她要昏倒了。
當景物瞬間移位時,她慢半拍的意識到這件事,想伸手抓住什麼穩住自己,身體卻無法照著自己的意識行動,她整個人往前軟倒,眼看就要摔到馬路上去,就在這時,一只大手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撐住了她。
或者該說,撈住了她。
她頭上的帽子滾落熱燙的柏油路,被一輛公車輾了過去,但那只有力的大手橫過了她的腰,將她從馬路上撈了回來,事實上,它讓她靠在一具堅硬的胸膛上。
「小姐,妳還好吧?」
她聞聲抬首,讓視線重新對準焦距,只看見一張背光的方正大臉。
大手的主人理著平頭,她看不清他的臉。
「我……」她伸手抵著他的胸膛,想讓自己站穩,卻只是引發了另一陣暈眩。
見狀,他當機立斷的將軟得像麵條的她抱了起來。
隱約中,似乎感覺到附近人們的騷動,她本人更是驚慌。
「我沒事……」她吸了口氣再說,虛軟的語氣卻半點說服力也沒有。
「妳中暑了。」他邁開大步朝一旁強力放送冷氣的百貨公司大門而去,一路引起眾多路人的注目。
「不……放我下來……」她抓著他的衣襟,堅持著,「別……別到裡面去……」
她是如此用力,幾乎要將他的T恤扯壞了,他挑眉,低頭看著懷裡額冒冷汗、面色如紙的女人,然後再看了百貨公司一眼。
百貨公司前雖然人來人往,但並未有什麼不對,從發現她站在大太陽下時,他就奇怪她為什麼不和大部分的人一樣,躲在百貨公司門前的陰影下。
「放我下來……」她緊張的看著百貨公司前的人群,虛弱的重複著。
他順著她的視線再看去,然後看到了她害怕的東西 新聞台SNG的連線車。
百貨公司前正在辦活動,新聞台的連線車來了好幾輛,而且因為他在鬧區裡抱著她,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拜託……」她臉色蒼白的說。
「別擔心。」他說。
話是這麼說,他卻沒鬆手的意思,但他改變了行進方向,她的驚慌未退,可至少他已帶她遠離那些記者和攝影機。
他將她帶到了建築物的陰影之下,她猜想他是要讓她坐到開放的公共石椅上,但在假日人潮洶湧的鬧區中,每一張椅子都早已讓人佔據,他卻仿佛她只是一根羽毛,耐心的抱著她,走過一個又一個的櫥窗,來到了人潮較少的地方。
終於,在尾端那裡,有了一個空位。
他放她在石椅上坐好,從背袋裡拿出了一罐礦泉水,和一罐運動飲料,他倒掉一半的水,將運動飲料混合在水裡,才遞給她。
「喝點這個,它可以補充妳的電解質。」
她仰頭看他,卻引來另一陣暈眩。
他飛快伸手扶住她。
「這兩罐我才剛買,沒喝過的。」他邊說,一邊把背袋放到椅子上。
被放下來後,她稍微鎮定了些,看著被遞到手邊的水,她伸手握住,拿到嘴邊慢慢喝了一口,免得自己吐了出來。
清涼的水、建築的陰影,徐徐吹來的風,都慢慢讓她虛軟暈眩的狀況好了些。
路人們的視線,不再朝向這裡,就算有的,看的也是她眼前這身高體型皆高人一等的猛男。
猛男。
沒錯,再也沒哪個字眼,能比猛男這兩個字,更貼切地形容這男人的外型了。
粗壯的手臂、結實的胸膛,他露在衣褲外的身體,都有著隆起的肌肉,即使是包裹在牛仔褲裡的大腿,也在走動時,像是要撐破那扎實的布料。
她會注意到這些,是因為她的視線只能維持在他大腿的高度,只要稍一抬頭,她就覺得想吐;至於他的手臂和胸膛,則都是方才被他抱在懷中的殘留印象。
他從包包裡掏出一包面紙,然後在她身前蹲了下來。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看清他的臉。
他有一雙非常深邃漂亮的眼,濃黑的眉、方正的臉、寬而微厚的唇,和古銅色的皮膚。
這人的五官,分開來看都是好看的,合在一張臉上,不知為什麼,有一種奇怪的突兀違和感,說不上是帥,還是不帥。
喔,他的牙還真白。
可能是因為他的膚色比一般人深吧。
特別是和這城市裡老關在高樓大廈裡的男人們比起來,看起來像是成天在太陽下跑的他,可是顯得黑多了。
他伸出了手,以食指和中指輕觸她的臉,他的手上有繭,骨節寬而大,指腹粗糙但溫暖。他將指甲剪得短短的,只有一點點月牙般的白,出現在指尖的前端。
她幾乎是著迷的看著他近在眼前的大手,直到他的手滑到她的下巴,輕輕示意她抬頭。
她乖巧的抬眼。
「嘿。」他說:「妳需要躺下來嗎?」
他的嗓音低沉有磁性,像某種樂器的共鳴,而他那雙美麗的眼,此刻則透著關心,她眨了眨眼,然後才猛然醒覺,她會注意到他的牙很白,是因為他在說話,從剛剛到現在,他顯然試著叫了她幾次。
「不……」她尷尬的搖了搖頭,然後又因暈眩趕緊停住,卻仍是道:「我好多了。」
看著眼前重新垂下眼睫的女子,他不是很相信她所說的話,這女人的臉色依然慘白,額頭上也還在冒著冷汗,她的反應遲鈍,眼神焦距也不是非常清楚,她拿著寶特瓶的手,甚至還微微在顫抖。
他應該強迫她躺下,卻又不想驚嚇她,所以他將面紙抽了兩張出來,塞在她空出來的手裡。
「把汗擦一擦。」
她看著自己手裡潔白的面紙,仿佛它是什麼奇怪的東西。
「把汗擦一擦。」他耐心的重複。
這一次,她像是聽懂了,動作有些遲緩的拿著面紙,擦去臉上和脖子上的冷汗。她手上的面紙,很快就濕了,他再抽了兩張新的給她,然後拿走她手裡已經又濕又破的面只。
「再喝點水。」他提醒她。
她聽話喝水,慢慢的,一口再一口。
慢慢的,暈眩感總算沒那麼嚴重,她的皮膚也不再濕冷,胸腹也不再那麼難受,她早該知道自己中暑了,卻因為害怕而不肯脫掉那悶熱的漁夫帽。
刺眼的光線,在大樓與大樓間閃爍,悶熱的空氣中,偶爾會夾雜著由百貨公司門口襲來的冷風。汽車轟轟的引擎聲在遠處躁動,人們在街上來回遊走,談笑聲、爭執聲、勸慰聲,此起彼落。
有個西裝筆挺的男人邊講手機邊提著公事包匆匆行走,一群年輕女孩吱吱喳喳的笑著走過,貨運公司的人推著比人還高的貨品經過。
在這之中,那救她免于出糗的高大男人,一直蹲在她面前,遞面紙給她,等著她恢復。
他像一道牆,散發著一種莫名所以的氣勢,讓人不願與他輕易對上眼。他輕鬆地隔絕了周遭的人與她,那麼多的人,她卻覺得她像是坐在屋子裡的角落,而非人來人往的鬧區之中。
「好些了嗎?」
她抬跟看他,這個強壯高大的男人,即使蹲了下來,視線還是比坐著的她要高上一些。
「嗯。」她點頭,「謝謝你。」
他微微一扯嘴角,露出微笑。
「不客氣。」
他笑起來很好看,連眼睛都是暖的。
「我是屠勤。」
他說,朝她伸出了手。
她看著他巨靈般的大手,再看向他那張立體分明的臉,她應該要害怕他的,她從來不擅長和人相處,她是個天生的膽小鬼,人際關係的社會學分更幾近於零。
如果哪一天,她眼前擺著一本世界文學名著,和一位世界知名的萬人迷影星,要她選一個共度一晚,她絕對會選擇和書一起,所以當年,她才讀了圖書館系。
「妳好。」
他說,帶著磁性的嗓音再次低低響起,那只大手仍伸在眼前,維持著同樣的位置和姿勢。
雖然,他強壯的身體透著嚇人的威脅性,但他的姿態和眼神,都散發著某種教她安心的溫柔。
所以,即使仍有著戒心,她還是伸出了手,輕輕的握住他的手。
「你好。」她說。
她的聲音很小聲,幾乎淹沒在過往人群的擾嚷之中,但屠勤仍是聽得很清楚,她小小的手,落在他黝黑的大手裡,較他想像中的更加柔軟嬌嫩。
透過她的手,傳來的意念,帶著一些忐忑與好奇,卻沒有畏懼。
從小,他就可以感覺到人們在物體上所殘留的意念,若直接碰觸到人,他更能清楚察覺對方的情緒,快樂、高興、悲傷、憂慮、憎惡、恐懼!
有時,他甚至能感覺得到對方的想法,所以他不喜歡和人握手,即使他已學會隔絕這些情緒意念,他依然不習慣和人接觸。
他從來沒主動和人握手過,但他想觸碰她,很想。
所以在靠近她之前,他卸掉了那層心防,而她,果然如他先前在房裡所感受到的一般。
她有一個善良而溫暖的心。
那顆心,卻從方才到現在,始終顫抖得如風中落葉,在每一次觸碰她時,他都可以感覺得到在那些表面情緒之下,隱藏的害怕與擔憂,但那些都不是針對他。
她張著大眼,看著他。
在他回握住她的手時,幾不可見地輕輕抽了一口氣。
有那麼瞬間,他以為她察覺了些什麼,她烏黑的大眼裡,有著迷惑和詫異。
她不自覺地微微側著臉,粉唇微啟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她臉上孤單迷惘的表情,教他幾乎想將她擁入懷中,告訴她,他會保護她遠離這世上的所有傷害。
但下一秒,她卻像是猛然清醒,迅速的抽回了手。
「抱歉。」他說。
她蒼白的臉,浮上一抹紅暈。
「該說抱歉的是我。」她垂首,只覺尷尬不已。
她將他的手握了太久,但在兩手交握的剎那,有種奇怪的暖意從他手裡傳來,莫名的安慰溫暖了她。自從發生那意外之後,她已經有太久沒感到如此安心,所以不自覺繼續握著,想待在那種恍惚的安全感中。
等到她察覺時,早已握著他的手,超過一般握手的時間,連忙慌張把手收回來,可手裡一空,心頭卻跟著湧上一股悵然。
屠勤瞧著她泛紅的臉,嘴角不禁微揚。
「我看妳剛剛好像在等公車,妳想去哪?我送妳去吧。」
「不用麻煩了,我好多了。」她慌忙拾首,「真的。」
「一點都不麻煩。」他拿過她手中的寶特瓶,起身朝她伸出另一隻手,「來吧,人家都說助人助到底,送佛送上西,我可不想看妳又一頭栽進車陣裡。」
她應該要拒絕他的好意,但是當她仰望著眼裡透著笑意的他,當他再次對她伸出援助的大手時,她真的很難抗拒。
特別是,她其實很懷疑自己有辦法再回去大太陽底下等車。
不自禁地,握緊了手中的面紙。
看出她眼裡的掙扎和猶豫,他輕聲再開口。
「我保證不會把妳賣了。」
的確,如果他是那些在追殺她的人,絕不會如此大費周章的將她從車陣中拉回來,那些人若遇到方才的狀況,恐怕還會在旁邊推她一把,再開車輾過去。
他的手仍在眼前。
理智告訴她,不該隨便上陌生人的車,但這個男人的眼很直接、很真誠,每次她看向他,他都直視著她,不閃不避,也不會隨處游移,他只是定定的看著她。
瞧著他眼底的關心和溫柔,她深吸口氣,重新將手放到他大手之中。
他手裡那股厚實的溫暖,並非錯覺,她抬眼看他,只見他臉上的微笑擴大,他將大手微微收緊,拉她站起。
「來吧,我的車停在後面那條街。」他轉身,帶著她往停車的方向走去,卻未鬆開她的手。
她抓緊肩上的背袋,懷疑他是怕她再次昏倒才繼續握著。
他走得不快,刻意配合著她的腳步,握著她的大手,也並未使力握得很緊,她瞥了眼兩人交握的手,沒有試圖抽回,只是感覺,粉臉微微泛著熱氣。
他牽握著她的手,穿過人群,經過行道樹,一直走到前方的街角,才停下腳步。
看著他從牛仔褲口袋中掏出鑰匙,插入那輛車的鎖孔時,她忍不住瞪大了眼。
「這是你的車?」
聞聲,才發現自己將心中的詫異脫口而出。
尷尬再次浮上心頭,他卻從後座置物箱裡拿出一頂備用安全帽給她,微笑開口。
「沒錯。」他跨上那輛黑色的重型機車,看著她問:「妳介意嗎?」
捧著他塞到她手裡的全罩式安全帽,看著他身下那輛黑色的龐然大物。
剎那間,一股荒謬的笑意上湧,教她牽動了嘴角。
「不,不介意。」她不該訝異才對,他這麼高大,騎重型機車的確較符合他的身形,她很難想像他塞在轎車裡的模樣。
她笑了。
淺淺的笑,像夏日路邊的金木樨。
怕將她嚇跑,他強迫自己拉回視線,不敢盯著她。
「妳要去哪裡?」
她告訴他地址,然後戴上安全帽,跨坐到他身後,他則一邊戴上安全帽,一邊發動車子,不讓自己注意貼在身後的她有多柔軟。
他曉得她說的那個地址,那是她現在租屋的附近。
她顯然還不是那麼信任他,這是應該的,畢竟她今天才第一次看見他。
他發動引擎時,她還沒坐好。
他知道她覺得尷尬,因為後座較高,讓她不斷往前滑,緊緊貼在他背上,雖然她已經將背包擠在兩人之間,卻還是試圖往後仰,他可以從後照鏡中,看到她想抓住座墊的尾端穩住自己。
微笑再次上了嘴角,他打開安全帽中內建的對講設備。
「妳必須抱住我。」
被他近在耳邊的聲音嚇了一跳,她慢半拍的發現這安全帽裡裝了隱藏式的麥克風和耳機。
她沒有反應,所以他繼續解釋。
「我轉彎時,妳可能會摔下去。」
她僵坐在他身後,好半晌,他才感覺到她終於往前傾,伸出手,抱住他的腰。
他一直等她坐穩了,才催油門駛出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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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他速度其實不快,然後才慢慢一點點的加快。
看著路邊倒退的景物,她知道,他的速度加快了,但是車子卻依然平穩。
起初,抱著他,讓她害羞不已,她從未抱過任何男人,抱住他的那瞬間,她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一路上,她為自己腦海裡不斷冒出的綺思遐想感到羞窘,卻又莫名的有些松了口氣。
在這之前,她對所有靠近她的男人都感到害怕。她一直以為她因為驚嚇過度,得了男人恐懼症,再也不可能和一般人一樣,結婚生子。
但這人證明暸,她之前對男人的驚恐,只是短暫的現象。
全罩式的安全帽,遮住了她的臉,不自覺的,她閉上了眼,放鬆了下來。
他的背,既寬闊又厚實,在她掌心下的腹部,也同樣強健。
以前,她會很害怕和這種肌肉發達的男人說話,但現在她卻只覺得安心,一種無以名狀的安心。
「到了。」
怎麼那麼快?
聽到他低啞的聲音,她微微一驚,睜開眼,看見他將車停在她所說的巷口公園旁。
驚慌和羞窘同時上湧,她匆匆下了車,脫下安全帽還給他。
「謝謝你。」抱著自己的背包,她站在人行道上,低頭和他道謝。
她要走了。
屠勤再也沒有哪個時候,比現在更希望自己能像耿叔或武哥那般油嘴滑舌,輕易就能逗女孩子笑,或是要到對方的電話號碼。
不是說他不知道她的,只是她又沒和他說過,他要是突然打去,非把她嚇得再次逃跑。
他打開安全帽的鏡片,接過她送還的安全帽,放到後面的置物箱。
當他轉回身時,她仍站在原地,臉上依然有些蒼白。
雖然覺得自己這樣很突兀,他還是深吸口氣,儘量泰然自若的從口袋掏出一張名片給她。
「上面有我的電話。」
她一愣,還未來得及反應,他已經將名片塞進她手裡。
「妳若無聊,可以打電話給我。」
她訝異的看著他,只見他重新拍下安全帽鏡片,油門一催,便揚長而去。
陽光依然熾熱,遠處的柏油路依舊散發著氤氳的熱氣,可是站在樹蔭下的她,卻傻愣愣的拿著一張名片,望著那男人遠去的方向,微張的小嘴,好半天都無法合上。
妳若無聊,可以打電話給我。
他臨走前丟下的那句話,清楚的回盪在耳邊。
他……是在泡她嗎?
她眨了眨眼,這慢半拍的領悟教她羞紅了臉。
緩緩地,她低下了頭,看著他塞給她的名片。
名片中央印著他的名字,上方有個看起來像是眼睛的符號,最下方則有他的電子信箱和手機號碼。
因為接近自閉的性格,從小到大,從來沒人約過她。
看著那張名片,莫名地,心裡浮上了那麼一點點欣喜,一點點受寵若驚,再加上一點點的惋惜,和一點點的相見恨晚。
屠勤。
微風,揚起了她的發。
她重新抬起頭,看著他離開的方向,不自覺地,輕嘆了口氣。
如果她早一點遇見他,或許……或許她真的會鼓起勇氣打電話給他……
第三章
夜深了。
城市裡,難見星光。
建築與建築間狹小的夜空,連月也難得一見。
新租來的屋子很小,只是房東以木板隔間的兩坪大雅房,比她之前住的地方更小。原本三十坪大的公寓,用薄到不超過一公分的木板隔成了八間房,分租給附近學區的學生或打工族。窄小的八間小房裡,住了超過十位的房客,所有的人共用一間衛浴、一支電話,和一台脫水機,不過她到現在沒使用過那台快報廢的機器。
會選擇這裡暫居,一來是因為便宜,房租月繳,一個月才兩千五;二來是因為只要有陌生人進來,一定有人會知道。最重要的一點,是這裡有後門,也有防火巷,又只在二樓,若有什麼萬一,她隨時能再逃跑。
而且,她這間房,有一扇窗,面對著前面的小巷。
任何人出現在巷子裡,她都可以看到。
她知道,房東這樣隔間是違法的,但住在這裡的人,沒有人在乎這個,反正多數的人也都只是回來睡覺,房間裡能放得下一張單人床、一張桌子,能在牆上掛幾件衣服,就已經夠了。
夏日的夜晚,依然悶熱。
她打開半扇窗,讓屋外空氣能夠流通進來,然後打開窗邊桌上的小燈,這才將背包裡的資料拿出來仔細瀏覽。
為了怕被人發現,她不敢在住家附近上網,這些文件,都是她特地坐公車,到鬧區的網咖上網查詢列印出來的。
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超過三個月了,關於那位自殺商人的消息,也早已變成了舊聞,沒人再討論。再加上幕後黑手的操縱,早在事件當時,各家新聞媒體就只是報了一、兩天而已,到現在當然更無人追查下去。
起初,她除了驚慌,就是茫然,一切都太過荒謬與超現實,但陳姊的死亡,讓她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她知道她那天所見並非作夢,陳姊早在她跑出去時,就已經死了。她不清楚他們是怎麼做的,但後來的那一位,絕對不是陳姊。
為了確定,她甚至喬裝假扮醫護人員,跑去陳姊送醫急救的醫院,查看陳姊的死亡紀錄。醫院裡的紀錄沒寫多少東西,她到院時早沒了呼吸心跳,他們甚至沒有急救,因為死者開車衝進了建築工地,頭上插了一根直徑三公分的鋼條,就在她所看見,原先是彈孔的地方。
她曉得,若非她那天臨時改變主意,跑去住飯店,恐怕第二天意外死亡的名單就會多上她一個。
所以她躲了起來,如驚弓之鳥般躲了起來。
在初始的驚慌過後,她慢慢領悟到,她不可能這樣一直躲下去。回去收拾東西的那次,讓她知道,那些人的確在找她。
她不敢用信用卡,她曾用過一次,拿來買日用品,但是她才走出那間超市,就有一輛車子朝她撞來,她看到駕車的男人,她不認識他,但他那兇狠的臉,讓她清楚知道,這絕不是意外。所以她閃過那輛車,爬起來後,轉身就跑,利用洶湧的人群,擺脫了那人的追蹤。
那一天,她剛租的房子失了火,燒掉她僅剩的兩套衣服。
從此,她再也不敢動用信用卡,怕他們會神通廣大的再次找到她。
也是那次,她了解到,必須要把事情弄清楚,才有辦法繼續她的生活。
在這世上,她早已沒了親人,她只剩自己了。
這些日子,她也曾想過要報警,但她知道沒有證據,是不會有人相信她的,所以她開始調查那名商人。
她在市區的小巷中,找了個小餐廳的洗碗工作。
白天,她在餐廳廚房洗碗,除了餐廳員工,她不用遇見太多人;晚上或放假時,她就坐車到不同的網路咖啡店,上網查資料。
剛開始,她真的漫無頭緒,但幾個星期後,她開始找到些蛛絲馬跡 匡啷!
樓下的聲響,驚得她從印出來的資料中回過神。她探頭循聲看去,是一位收破爛的老婆婆,正在做資源回收。
她方要拉回視線,卻瞄見昏暗的街角,走來一人。
那男人穿著西裝,手插在口袋裡,姿態輕鬆,從樓上看去,看不清他的臉。從這裡乍看下去,那傢伙沒有什麼不對,他就像一般的上班族,上完了班,正要回家。
只除了那雙在西裝褲下,閃亮乾淨到不行的名牌跑鞋。
一瞬間,毛骨悚然。
她僵在原地,嚇得無法動彈,只能看著那男人,一步一步的朝這棟公寓走來。
不能再留在這裡!快起來,快走,快!
腦海裡不斷傳來這些催促,但在那短短幾秒中,她卻無法動作,眼前除了樓下那男人,就是陳姊和那商人倒在血泊裡的表情!
砰!
隔壁關門的聲音,讓她整個人一震,下一秒,她立刻將身子從窗邊抽回來,吸了好大一口氣,才有辦法起身,抓起在床頭上,早準備好的背袋,轉身離開房間。
別緊張,要安靜、鎮定一點,不要用跑的,後陽台有防火巷,他正進門要從樓梯上來,只要她從後陽台走,他在發現她不在時,她早就離開這裡到大街上了。
她不斷的告訴自己別害怕,要安靜、要鎮定。
有生以來第二次,她背著她的幸運背包,爬下防火巷。二樓的高度不高,她打開逃生門,先讓下半身下去,踩著一樓後方的塑膠屋簷,將防盜門關起來。
緊抓著防盜欄杆,她小心的踩著屋簷,一步一步地走到旁邊,才扶著外牆蹲下,然後深吸口氣,跳下去。
雖然她已經儘量小心,腳還是扭了一下,手掌也擦破了皮,但她不敢停下來,防火巷的地有些濕,一樓人家在這裡種了幾盆花,她匆匆越過它們,卻還是不小心踢到了一盆花。
二樓後廊的燈在這時亮了。
她一凜,連忙貼靠著牆,站在屋簷下。
昏黃的光影,映照在對面的牆上。
她可以從光影中看到那人的身形,是男的。
男人從左邊走到右邊,然後停住,看著巷底。
這一次,他沒有哼歌,只是安靜的看著。
時間,行進緩慢得有如蝸牛漫步。心臟在胸口跳動,幾乎要躍出喉嚨。她屏住呼吸,儘量將自己貼在牆上,等待那人從廊上離開。
可下一瞬,她卻看見男人的影子掏出某種東西湊在耳邊,跟著她就聽見了他的聲音。
「她不在房裡。」
「你確定你看見她進來?」
「浴室裡沒人。」
「後陽台也沒有。」
他的語氣,在一次又一次的回答中,逐漸不耐而冷酷。
終於,他掛掉了電話,仿佛過了數個小時,但她知道其實只有幾秒鐘,無論如何,那男人終於再次移動腳步,關上了燈。
防火巷裡,再次陷入黑暗,只有地上的水光,反射著巷口的街燈。
她又等了幾秒,才轉身跑出防火巷,卻在轉出巷子的那瞬間,猛然撞上一人,她驚恐不已,尖叫就要衝出喉頭,同時間,抓在手裡的背包更是猛力往那人身上砸去。
可對方卻無視那裝了重物的背包,只是閃電般伸出大手抓住慌亂的她,將她反拉到身前,摀住了她的嘴。
他的動作迅速且確實,抓著她手腕的力量強大得讓她難以抵抗。
「別叫。」
他低頭,在她耳邊命令。
她被抓到了,他會殺了她!
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著,無法克制內心深處湧出的恐懼與驚慌,可就在這時,身後的男人補了一句 「我是屠勤。」
***鳳鳴軒獨家製作***bbs.fmx.cn***誰?
她依然簌簌顫抖著。
像是知道她的疑問,他開口低聲再道。
「我下午才載妳回來,記得嗎?」
下午?那個猛男。
她一愣,驚慌稍緩卻未平。
他為什麼在這裡?他在這裡做什麼?他怎麼知道她住哪裡?他跟蹤她嗎?他和那些人是一夥的?
「妳不想被發現吧?我不會傷害妳,妳答應我不叫,我就放手。」
她依然驚恐不已,卻還是點了點頭。
他鬆開手了。
她立刻往前離開他一步,但那人仍抓握著她的手腕,他只是鬆開她的嘴而已。她轉過身,看見那強壯的男人。
他沒在看她,他在看防火巷裡的二樓走廊。
「我等一下會解釋,跟我來。」
他拉回視線,定定看著她說:「我會保護妳。」
她沒有動,她仍在害怕。
「相信我。」他真誠的說。
她沒有選擇的餘地,他依然抓著她的手,只要她想掙扎,她相信他絕對能用他那強壯有力的大手,輕易的扭斷她的手,或她的頸項,就像開瓶蓋那般簡單。
所以,雖然依舊害怕,她仍然臉色蒼白,戒慎恐懼的再次點了一下頭。
「慢慢走,不要急,用跑的會引起注意,懂嗎?」
他低聲交代,聲音低沉和緩,汗水滑下她的額角,她深吸口氣,再一次的點頭。
他轉身,帶著她離開小巷,就好像吃完了飯,出門散步運動的人一樣。只是,他走起路來,一點聲音都沒有。
昏黃的街燈下,有著兩三只小飛蟲圍繞著。遠處,垃圾車的音樂和電視的聲音,在夜空中回響著。她依然聽得見自己的心跳,也依舊感覺得到她手心不斷冒出冷汗,當她聽到開窗的聲音時,頸背的寒毛更是直豎了起來。
每走一步,她都想拔腿狂奔,但他卻依然行進緩慢,閒晃似的漫步在街頭。
就在她幾乎忍不住想回頭的時候,他微微握緊了她的手。
「別回頭。」
她想回頭,想跑離這裡,想將不斷顫抖冒汗的手抽回,但最後,她還是深吸了口氣,繼續和他一起往前走。
他牽著她走出巷子,來到附近的公園,甚至在穿越公園時,停下來拍撫一只被主人牽出來散步的大狗。
她不知他怎能如此冷靜和鎮定,但他一路都氣定神閒的,而且從頭到尾沒鬆開過她的手。
然後,他停在一輛黑色廂型車旁,掏出鑰匙,打開了車門。
車子裡,滿是電子儀器,其中一台電腦螢幕上,有著四格畫面,每一格都顯示著她住所的畫面,一格大門、一格走廊、一格後巷,最後一格,是她那窄小得像鴿子籠的房間。
她站在車門邊,只覺得既羞窘又憤怒。
「你在監視我?」
屠勤看著臉色蒼白,眼裡卻冒著火的女人,「我知道妳很生氣,不過妳最好先上車。」
她怒瞪著他。
「我怎麼知道我上車後,你不會把我載到郊外殺了?」
「因為我喜歡妳。」
他簡單直接的回答教她一愣,眼前的男人卻只是定定的看著她,對著她微微一笑。
「也因為,我是受托來保護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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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監視螢幕上出現了那殺手的身影。
他正走出巷口,這公園不大,他只要一出巷子,一眼就能看見她。
所以她上了車,任這幾乎完全陌生的男人,載著她離開。
廂型車很快就離開了她所住的街區,開上大馬路。車窗外,是她好不容易才熟悉的街景,但她曉得,她不會再回到這裡。
街上的人車如流水,龐大的車潮與人潮,以前總是讓她畏懼厭煩,現在卻讓她有安全感。
深吸了口氣,她戒慎地看著坐在駕駛座上那謎樣的男人,冷著臉問。
「你到底是誰?」
「屠勤。」
「我不是問你的名字。」
「我在紅眼意外調查公司工作。」
「誰僱用你的?」
「我的老闆,韓武麒。」
她秀眉微蹙:「我不認識他。」
「我知道。」他轉著方向盤,一邊回道:「委託者不是他,認識妳的,是小肥,我是說,可菲。」
「誰?」她呆了一下。
「丁可菲。」他瞄了她一眼,「妳的高職學妹。」
她還是一臉茫然。
屠勤見狀,只好再補充,「臉圓圓的,很愛吃,平常沒事很喜歡自言自語的碎碎念,膽子很小。」
她有點印象了。
丁可菲,矮矮的、圓圓的,一張臉像蘋果棉花糖一樣,讓人想捏上一把、咬上一口。
「她說她以前在學校和妳同一個社團,妳常幫她。」
「她怎麼會……我畢業後就沒見過她了。」
「妳有,前年她在街上買東西時,才遇見過妳一次。」
這下她完全想起來了,那女孩長大後完全沒變,還是熱心到讓人傻眼,和她完全不是同一路的。
屠勤一邊開車,一邊解釋狀況,「妳出事時,她看到新聞,想聯絡妳,卻聯絡不到,等她找到妳工作的圖書館,才發現妳失蹤一星期了。可菲覺得妳不會無故曠職失蹤,她說妳以前從來沒有曠課過,妳是那種就算生病了,死也會爬到學校去的乖寶寶,她很擔心,所以托我幫忙。」
一時間,心緒有些紛亂。
她不知道,這世上竟然還有人會關心她。
而且還是她幾年沒見的學妹?
剎那間,淚水驀地上湧,她咬唇忍住,看向車窗外,深吸了幾口氣,平復激動的情緒後,才有辦法開口。
「你是她哥?」
「不是。」
雖然才短短一瞥,屠勤仍看到她聽見他的回答時,稍微放鬆了下來。
他不由得在心中苦笑,這女人到現在,還在套他話,她顯然和他一樣清楚,可菲並沒有兄弟姊妹。
「我是她同事。」他將車子轉進小巷,「可菲在我們公司工作,其他的,妳等一下可以自己問她。」
他將車子暫停在一座有些陰暗的舊公寓前,拿起車庫門的遙控器,打開車庫門後,然後看著她。
「我要把車子開進去,妳可以先在這裡下車,我叫可菲出來。」
她知道他希望她坐在車上,和他一起進去就好了,但即使她心底已經信了他幾分,她仍沒有多加考慮,只是抬手打開車門下車。
當她把車門關上時,他開了口。
「江靜荷。」
她心一緊,抬頭看向車內叫喚她的男人。
「別再逃了。」
屠勤的臉上有著她許久不見的關心和溫柔。
看著他,她喉頭一哽,淚水幾乎就要奪眶,她沒有回答,只是轉開了臉。
他將車子開進車庫。
起風了。
她仰頭,迎著那在建築中旋轉的風,想著她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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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車未停妥,便打手機通知可菲下樓,然後希望她仍在外頭。
當他回到門前時,她站在雨中,仰望著無星也無月的夜空,點點雨水飄落她的臉,但他知道,那滑落她面頰的,並非雨水。
她沒走。
雨中的她,像迷路的孩子。
這三個月,她變了很多,過肩的長髮,削到了耳下,原本略微豐腴的雙頰,也因緊張和憂慮而瘦削,她的身體結實許多,臉上慣用的眼鏡被隱型眼鏡取代,露出她清秀蒼白的面容。
他知道這些日子她過得很辛苦,他不曉得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子,是如何在這樣的巨變中撐過來的。
像是察覺他的存在,她朝他看來,有那麼一瞬間,她的表情依然透著茫然和迷惘,不自覺地,他朝前走了一步。
就在這時,可菲咚咚咚地從樓上跑下來,砰地一聲打開了公寓樓梯間那邊的側門,越過了他,衝了上去。
「學姊!」
她轉頭,在看見可菲時,露出極淺,但真摯的笑容。
「嗨。」
「妳還好吧?妳有沒有怎麼樣?」綁著長辮的可菲衝到她面前,像麻雀一般喳喳喳地直問,兩手也如同翅膀一般上下揮動,像是想替她檢查,又不知該從何下手。「我好擔心妳,本來一找到妳,我就想把妳帶過來的,但是武哥說那些人不是善類,最好先把事情查清楚,屠勤也說直接去找妳的話,怕把妳嚇跑了,那個……妳……我……欸,算了,抱歉!」
說完,不等她反應,丁可菲顧不得尷尬,揮了揮手後,就趨前一把抱住了她。
「妳一定嚇壞了,對吧?妳放心,現在沒事了,我們會照顧妳的。」
可菲抱住她,拍撫了她兩下才放開,然後拉著她就往屋子裡走,一路依然聒噪不休。「瞧我傻的,都下雨了,還讓妳站在這。來來來,我煮了雞湯,妳快進來喝一碗,別著涼了 」
他看得出江靜荷被小肥抱住時的驚訝和僵硬,但她並沒有反抗,或者忘了反抗?總之,她雖然被嚇了一跳,仍乖順的被帶進屋子裡。
雨仍在下,卻已從微溫,轉為冰涼,風勢也漸漸大了起來。
他跟在兩個女人的後面,也回到了公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