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荒之鬼的傳說 作者:左道
第一章 往京城
眼前一片黃沙,除了南邊那座虛幻的城,什麼都看不到。
那座城很美,雖然只是虛幻的影子。傳說那是人族最大的城-京城。
我希望能去那裡,雖然我以前從來都沒去過,只是這烈日讓我很不安,但我希望找到那個曾經讓我心動的小女孩。
我不會讓她見到我,怕她嚇著,因為我已經不是一個「人」。在軒轅之地,我們鬼族一直都不受歡迎,雖然我們也曾經是人。
我聽說有很多鬼都會偷偷的去人族的地方,完成他們未完的心願,只是他們都沒有我這麼好運,所以他們只能在晚上出來,可是有些事晚上是不能做的,所以他們很痛苦,常常擾得人們很不安寧。
本來我沒打算出來的,她生活的好壞又與我有何關係?我已經與她生死相忘,再見到她又能如何?可我還是不心死,偷偷的拿了鬼君的護身寶珠,讓我能夠離開鬼域,而且也不必躲著足以讓我消失的巨大陽氣,只是在烈日下我幾乎快要被燒成灰。可我想快點見到她。
我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在這個滿是黃沙的沙漠裡奔行了三天兩夜,只是憑著感覺找方向,竟然在今日午時見到那個城的影子,傳說這是只有沙漠裡才能見到的影像,很美,也很真實。
既然見到的城的影子,那城也不遠了,以我的速度,足以在明天的值日星君出現在頭頂的時候趕到京城。
我只是聽說她在京城,嗯……聽比我後進鬼域的朋友說的,聽說從我開始生病的時候,她就隨哥哥到了京城,她應該不知道我已經死了,又或者以她的聰明能夠想到。她應該走,除了早就離開了村子的人,留下的沒有一個能夠活過二個月。
意料之外的我在太陽剛落下的時候就看到京城那高大的城牆,不必消耗大量的法力奔行,也不用忍受烈日的煎熬,更是可能很快就見到她,這些都讓我很高興。我在城外等到天黑,才進去,只是穿牆而過又消耗了我不少法力。不過夜晚不需要法力,我們鬼族的天賦就足以讓我應付可能出現的一切。除非遇到的是食鬼妖。
繁華的京城是我生時也沒有見過的,現在見到,反而沒有生時想像中那麼激動,或許鬼就不會對任何東西激動吧。
我不知道她在哪,只能一整夜在京城的街頭走著。沒錯,我是在走,在夜色的掩映下我可以完全像人族一樣,沒有人可以認出我來。她家在村裡的時候算是大戶,只是不知道那種大在京城裡算得了什麼,又或者有了什麼變故,所以我不敢肯定是應該在富人一定會去的地方找她還是去窮人的地方找。我是鬼族,不能隨便和人類接觸,只能自己去找,憑著記憶中的畫面。
我一直遊蕩在京城的大街上直到三更,看著一個從未見過的繁華,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卻沒有任何感覺。同樣的相貌卻不屬於同一個族類,我是更好的還是壞掉的?就如同東西用壞了一樣?
我沒有繼續想這個問題,因為我已經走到了人族很重要的地方,一座寺廟。在大唐,和尚的地位不比知縣老爺低。京城裡的寺廟,怕是皇帝也常常來。
人族總以為這些東西能夠克制鬼族,其實還是看實力,如果實力夠強,練出了「氣」的武夫也能跟鬼族對抗,反而是和尚需要很多年的修行,卻未必能夠與鬼打平手。至少他們沒辦法在夜晚看出規規矩矩的我是一隻鬼。
原來京城的寺廟裡還有「夜市」的,我像一個上香的人一樣走進廟裡,看著那些個高高在上的神,感覺很好笑。同樣是人族異變而來,鬼族就不受人歡迎,神族卻被當成無上的存在。鬼君的法術也不是神族大帝能夠對抗的,否則他們又何必要離我們那麼遠,連「靈荒大洲」都不敢常來,我們卻可以住在大洲的陸地之下,與精衛同在。
他們還把盤古、女媧這兩個創世者說成自己的先祖,可笑。難道他們不知道盤古大尊更喜歡鬼君嗎?
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混然不知自己已經走進了寺廟的後殿。
剛才在街上為了不弄出陰風惹人察覺,將自己的身體實質化,不過現在在這幾乎無人的後殿我去想隱起身形更方便一些。
想罷我撤了法術,在無人看到的時刻隱起身影,慢慢的走向更深的院子。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去,只是感覺有什麼在引導著我。
飄了有百尺之遠,我看到一間還亮著燈的房子。這房子有點特別,周圍的房子全都沒有點燈只有它點了,而且我在窗外可以看到窗戶上兩個坐著的身影,只是有一個有點兒奇怪的感覺。
偷偷的離房子近了一點兒,卻忽然覺得好笑,我這個鬼在人族的地方還怕被發現嗎?只要我不想出現,誰能看得到我?
大概是習慣了,依舊小心的扒在窗戶上,聽聽裡面在說什麼。
先聽到的是個老和尚的聲音:「這件事老納也做不得主,莫說寺內諸人會反對,就是皇上知道了怕是會龍顏大怒,我這一干修行之人連同女施主都沒有好結果。」
接著是一個嘆息,應該是老和尚對面坐著的女人了。
「既然大師這麼說,我也不能強求,只望大師能為我的孩子費些心力,若是能為孩子施法消災小婦人也感激不盡。」女人難過的說道。
我似乎都沒聽清後面在說什麼,因為這女人的聲音……竟然……竟然會是她。我發誓我沒有聽錯,即使已經過去幾年,即使做為人已經有一些變化,但我還是很肯定這就是我要找的人。呵……孤鬼大人真是我的指路明燈,竟然讓我一到京城就遇到她,我之前還奇怪為什麼會不自覺的往這裡來呢。
我默默的閉上流著淚的眼,在心裡感謝孤鬼大人的指導,人族天天拜神也未必有好運,信神不如信孤鬼大人。
在人族的傳說中鬼是陰魂,根本沒有眼淚,其實只是妄自揣測,只不過我們的眼淚跟人族不同而已,他們是水我們的是氣。
我沒有顧忌的放聲大哭,在這個漆黑的夜裡,沒有人會想到一個鬼竟然躲在寺廟後院的一間房子窗戶下哭得淚流滿面,他們看不到也聽不到。
我就那麼一直哭,走到她走也沒有停下來,我不怕她走,我已經知道怎樣找到她了。
或許鬼比人更容易哭也更喜歡哭吧,我感覺把自己積鬱已久的怨氣都哭了出來,只是,我沒發現我的哭像還是被其它的東西看到了。
「羞羞臉,一個大男人哭得稀里嘩啦,乾脆死了算了。」一個清脆的童聲傳來,我立刻停止了哭聲,四下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在人界出現的能夠發現我的東西,至少也有些本事,我若是一直哭個沒完,對方要是不懷好意的東西就可以很簡單的把我滅了。
似乎對方也不想和我捉迷藏,自己主動的走了出來,站在我對面一臉笑意的看著我。
我有片刻的失神,這個人明顯是很漂亮的。比「她」漂亮,比我見過的人和鬼都漂亮……嗯,鬼沒有漂亮的,至少以人族的眼光來看,她們都太豔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看著對面清麗的美人,我不由得一笑。這可是個還未長大的小女孩,就是再漂亮,我也不應該有什麼想法啊。再說我還有一段未了結的感情,若是放得下也就罷了,偏偏是就算眼前的小美人投懷送報都不能讓我放得下「她」的情況。
「偷看別人哭你就不羞羞臉?」我對對面漂亮的小女孩說道。
小女孩一揚眉:「切,你還不是偷看別人來著,還好意思說我?這是我家,你自己進來哭給我看的,還怪我?」
她家,太可笑了吧,這裡是寺廟,是神族的地盤,可神族是不會住在這兒的,這兒都給他們的追隨者-和尚們天天敲木頭。
我也學著小女孩一樣「切」了一聲:「切,你家?那你是如來佛的女兒還是觀世音的表妹?」
小女孩聽出我的「切」外之音,一臉怒氣的說:「哼,如來佛算觀世音什麼,我可是五千年的草妖,天下哪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草妖?原來是只妖啊,不過聽說妖族一般都是草為男花為女啊,草妖變身後竟然是女孩還真少見。
「你是草妖?神族怎麼會讓你這棵草妖長在他們自家田地裡呢?」似乎這是個很有意思的故事。要找的人也找到了,心情大好,對於別人的故事也好奇起來。
小女孩的臉上立馬洋溢著自豪的表情:「切,你也不看看我是誰,我綠小綠早就修行了幾千年,這兒的和尚搶了我的地盤我不跟他們計較也就算了,哪輪得到他們不放過我?至少神族嗎?聽說他們讓你們鬼族嚇著了,現在乖乖的在天上呆著,哪敢下來靈荒啊?」
這小女孩還真是有意思:「原來你還知道的不少啊,連神鬼兩族的事兒都知道?」
那個漂亮的小女孩,也就是叫綠小綠的一臉不屑的說:「五千年啊,我可是已經修行了五千年了,天地間的啥事我不知道?盤古剛睡醒那會兒不知道幹嗎,還跟我聊過天,我告訴他沒事多運動運動,別總睡覺,天天睡還不如死了算了,嗯……現在想來這話好像有點不問題,死了不過是變成另一種存在,盤古這種東西死不死都一樣,所以呀,後來就有了天地萬物。」
好像沒看到我張大了嘴驚訝的表情一樣,她還繼續得意的說道:「後來他造著造著沒什麼可造了,就讓我也幫著搞點兒什麼,我呢,就把自己的葉子給他,讓他一邊玩兒去,你知道我不太喜歡走來走去的,可沒想到盤古把我的葉子弄得到處都是,所以啦現在到哪都看得到草,而我,就是草神。」
嚇,盤古大尊竟然在她嘴裡成了不值錢的東西,隨便說來說去一點兒敬意都沒有,而且,竟然還說自己在盤古睡醒的時候就存在了,那不是比開天地還早?這……這……這不可能啊,她就是一個小女孩而已。
「草神?你是草神?哈哈,笑死我了,還跟盤古大尊聊天,讓盤古大尊一邊玩兒去,你還真說得出來,我要是把這話告訴鬼君,他再告訴盤古大尊,盤古大尊和鬼君肯定都要笑死,哈哈……」
這小女孩實在是太搞笑了,一個草妖住寺廟就夠奇怪了,還把自己說得那麼厲害,鬼才信……嗯…不是,鬼都不信。
小女孩看著我一臉「你無知你快樂吧你」的表情,接著轉身就走,而我還在原地笑個不停。這一會哭一會笑還真讓鬼難受。
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覺得她這個叫綠小綠的草妖很有趣吧,我一直跟著她在寺廟裡轉圈圈。
「你跟著我幹嗎?小心我一個法術燒死你這個小鬼。」綠小綠沒好氣的說道。
我饒有興致的看著她,也懶得跟她貧嘴,只是默不作聲的站在一旁。
綠小綠也不轉圈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慢慢的幻化成原型,看得我覺得很新奇。我死之後一直在鬼域,這一生一世除了人就是鬼,也沒接觸過其它的東西,沒想到剛來到人世就遇到一個妖精。
默默的在小草旁邊坐下,不由的又想起「她」。
當初,我們年輕的心也有一些激情的碰撞,只是我從未接觸過女孩,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只是默默的感受著有人相伴的幸福感,從未想過做為她是什麼感受,這大概就是不體貼吧。
只是沒想到,在我感染了瘟疫,慢慢疏遠她之後,她竟然……這不是誰的錯,既然我的心一直在她那兒又怎樣,即使她很快就喜歡上別人又怎樣?這個世界的一切不都是那麼快嗎?為人的時候不快一點感受感情的美好,等到死了就成了沒有愛的鬼。或許我心裡更希望她做出和現在一樣的選擇。只是沒想到,離開幾年的時間,她竟然已經為人母了。
無聲了嘆了口氣,感歎為人的無可奈何。
一整個夜裡小草都沒有再化為人形,也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不知道是不是妖精也需要睡覺。我已經過了幾年不必吃飯睡覺的生活,早已習慣了孤單和無聊,在小草身邊坐到天快亮,才往城外去。雖然我有寶珠避陽,可陽光去能讓我這個鬼很不舒服,若不是尋她心切,又怎麼可能有毅力在烈日下穿過沙漠。而且這寺廟的人氣太重,還是避一避的好。
跟小草打了個招呼,也不理她是不是聽到了,在初陽的陽光快要及身的時候飛出城外,找了個無人的破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