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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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有人說「永遠」很遠,時間不管隔了多久,地點不管隔了多遠,只要真心相愛,就可以到達永遠。
「我下禮拜就要去巴黎了,去找我父母……」她的嘴巴像是顫抖著加上些許的猶豫,輕聲的說著,刻意不讓人聽的清楚。
「八里?很近啊!隨時都可以見面。」我承認我剛那一瞬間耳聾了,就像自動過濾一樣,人在聽到自己不想聽的話同時,總是會來段裝傻,說實在的……那很悲哀。
因為我忽然想到,我住在台南。
「永遠」遠不遠是情人之間常利用來問對方的交換句,只為了讓彼此聽到令自己心靈上安定的字眼,不安的情緒上可以得到一些安慰,雖然明知道,它比空氣還更加不真實。
「巴黎……是巴黎……」她加重語氣的說著,但是我聽的出她在哽咽。
「巴黎啊……哈哈……很近啊!只要我想見妳,隨時都可以。」愛說大話是男人情急之下的小謊言,但是心裡卻已經是無比的無力與絕望。
很近啊!
但是我卻忘不了我們之間到底存在著什麼上帝的陰謀。
「很遠……很遠……」在電話掛上的那瞬間我在只有自己身影的房間呢喃著,心想最後的巧合會不會發生。
「『永遠』多遠?我們連未來都到不了了,還講什麼永遠?」
我用手支撐我的額頭,看著漸漸模糊與沾滿水螢幕的手機。
「誒,樓主大,你所打的文章都是真實的嗎?」
某一天,我看到了這樣的疑問、這樣的留言,在某個論壇我曾發表過的某篇文章裡。
問的當然是女性讀者。沒辦法,我寫的是言情小說。
即使我不怎麼相信那鬼東西。
想想距離上次的戀愛經驗早就已經是若干年前,那是一個周董還沒像現在紅過半片天的年代,我們還在聽著任賢齊的「我是一隻魚」。
那篇文就是依照這遙遠的記憶藍圖所下去編排,說浪漫我自己會雞皮疙瘩,說實在我也覺得多半在唬爛,忽然興起的文章搭配著忽然想要去達成的夢想,於是開始了那篇言情文。
在經過無數次的短篇小文與論壇上各版友的種種指教,我終於出了第一篇長篇小說。
當然,那個鬼夢想讓我也算是經歷百般磨練,大家的評價有褒有貶,所以這篇長篇文也算是最後各個情緒與技巧的累積,一個大膽的嘗試。
抱著,不去試就永遠沒機會的道理。
「嗯……應該說一半一半。」小說有時候不外乎是真實的故事,也要穿插些許的小唬爛才會讓故事有高低起伏的高潮,不然誰想聽你在那邊說你在某年某日遇到什麼人啊,去樓下早餐店每天遇到的鄰居都還比較精彩。
其實她也不是第一個給我這樣回覆的讀者,只是在下一句之後,她的確是第一句這樣留言的讀者。
「呵,感覺好像我的故事。你寫的歌詞也蠻不錯的,樓主會寫歌嗎?」
這是隔天我所看到的最新留言,那是我辭掉工作拿著報紙回來就攤在床上的第二個禮拜。
「在下會些許吉他。」我轉頭看看弦也斷的差不多的木吉他:「目前就不知道了。」剩兩條弦我想只能拿來剔牙。
我按下Enter之後便去享受我這兩個月以來不曾飽過的晚餐,思考著這個夢想到底能堅持多久。
在我再次回到電腦前面已經是深夜了,我看了看那篇文的留言數到昨天為止再也沒有增加,落寞的光影在我身旁又漸漸的出現,我按了一下刷新。
「那也算是很不錯的詩啊!只是內容有點讓我觸字傷情罷了……呵……」
我怎覺得這傢伙快哭出來一樣。
「哈哈,算是巧合啦!如果有騙到妳的眼淚那真的是有點抱歉……」
我是寫言情的傢伙,騙到別人眼淚我應該要感到高興啊?
我盯著螢幕按下刷新,感覺這場對話還會有下文,果然......我的直覺是正確的。
忽然我的小即出現了有人加我好友的通知,我愣了一下,隨後才知道我有在論壇上留有自己的聯絡方式,我按了確定。
我看了一下暱稱,是那位網友。
「安啊!新年快樂!」對方首先傳來了對話視窗,應映剛跨完年的氣氛。
「妳也快樂!哈哈,大家都快樂。」靠北,我在打什麼鬼?
「哈哈哈,你講話好有趣。」我可以感覺到對方差點把中餐噴到鍵盤上。
「是啊!是啊!」我總覺得我在苦中作樂,沒有工作我哪裡快樂?
「噗……果然,不是他。」
「蛤?」我承認我在那瞬間要打三小,因為被損友訓練出來的。
「沒事、沒事,想起一些事情。」不用說我也知道她想到什麼,女孩子是很感性的動物,我又不是不知道。
「嗯……對啊!我不是他,所以真的只是巧合啦!」我也多少被她的悲情所影響到,而沒有繼續耍白。
在聊了差不多一、兩個鐘頭後,我也大概了解那位女孩子的一些事情。
她是某間大學的研究生,我大了她兩、三歲,有著美好的前途,是音樂系的學生,主修長笛,整個就是氣質,和我這窮酸的傢伙呈現可怕的相對論。
她有無名,依照人類的本性,想「多多了解對方」所以大概看了一下,如同我所講的一樣,沒什麼可挑剔的氣質。
「呵,你也太好笑了吧!」
這是他看了我大學時候的照片之後所傳送過來的第一句話,讓我臉整個糾結起來,有如監獄兔的黑道大哥。
當聊天進入尾聲的同時,我看了看小時鐘已經凌晨兩點多了,對方因為還要上課,所以就先跟我道了聲晚安。
「你的詩可以借我譜看看嗎?」
這是她下線前幾分鐘所問我的,我當然只能回答可以,有美女幫你譜曲,何樂而不為?
隨著時間的飛逝,我的文章也已經漸漸的進入尾聲,而我也認識她超過了三個月,對彼此的了解已經可以到是像以前死黨的交情,畢竟我們幾乎天天都聊。
不外乎催稿,還會跟我討論歌曲的話題。
也從原本的及時通對話,到了交換彼此電話號碼,只是我幾乎沒有在動,因為有免費的聊天軟體,我們也不想去浪費那電話錢,再說我很窮。
但在這幾個月內我也順利的找到了工作,我懷疑我的幸運來自於她。
在某一天早上我接到了一通電話,一通我算是期待已久的電話。
「你好,請問是葉宇韓先生嗎?我們是……」
在聽到這句話我整個人幾乎是要跳起來,差點把中餐噴到對面客人的後腦杓上,等待已久的消息終於確定,我整個興奮到不行。
夢想……
「呵呵,那就先恭喜你啦!所以你要搬去台中?」她祝賀我的夢想實現的消息。
「其實那也是之後的問題,畢竟比較方便。」我興奮的想著以後自己住在台中的日子。
「妳也是我的動力來源之一啊!不,我是說支持我的讀者之一。」她如果會錯意……那也罷。
我在想什麼?
「呵……那是不是要請我喝杯咖啡啊?噗,開玩笑的。」幸好沒有想像中尷尬。
「可以!」
真的可以,那是個奇怪的感覺,興奮害怕加上期待。
在確認時間與地點後,我們約在她的所在地高雄的某間咖啡館,也算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約在咖啡館?多麼詩情畫意。
可是結果卻與我們想像中的不一樣。
我們沒有見到面,很奇怪也很迷離,或許這樣說你們會不清楚,但是我們站在同個地點卻沒有看到對方的身影,手機裡面說著,驚慌與疑惑不斷的圍繞著。
我們就在咖啡館前面的大樹面前像是迷了路的人們不斷尋找對方的身影
第一次, 我們感到這麼無助。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都已經站在同一個地點啦!」這是回到台南後,她所傳給我的第一句話。
「哎呀,有沒有這個詭異?我當下全身都毛起來了。」我回想起當時我們兩人同時站在咖啡館的大門前,卻始終看不到對方的身影,經過的路人看著我露出像是看到神經病的表情。
當我們說出那句話的同時我們都愣住了。
「我在咖啡館的正門口!」我們兩異口同聲的說出這句話。
在我走之前,我看著咖啡館的玻璃門倒影似乎閃過某位女性的身影。
「好詭異,我還在想是不是跑錯了勒,在我走之前我好像在玻璃門上面看到一個男生的影子。」她回應我,說出我所看到的情景,在只有我一個人的房間裡似乎降了幾度。
「還是我們再約一次看看?這次我們就約在你那邊吧!」
台南?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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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我站在孔廟的正門口,等著她的出現,這是我們約好的地點、約好的時間,卻像上次一樣,看不到人。
「宇韓,你在哪裡?」她打了電話過來。
「孔廟前門。」我四處張望一下要尋找她的身影。
「可是我看不到你耶!」她疑惑的回了我這句話,我皺起了眉頭。
「哈哈,看來老天要開我們天大的玩笑?」我苦笑的說著,心情漸漸失落了起來,我的心裡已經漸漸浮現了那個答案。
「宇韓……我找不到你,我想見你……」她忽然哽咽了起來,也對,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找不到自己認識的人一定會開始慌的。
「我想見你」這句話劃過了我的心頭,那不是刺入而只是劃過,在那瞬間知道了那答案,就已經沒有辦法去改變。因為我在聽到了那個聲音之後,漸漸的無力且難過了起來,所取代的慌張早已消失。
嗚──
救護車經過的聲音在彼此的手機發出來,而我們在那瞬間錯愕的楞在原地,並不是同時間同地點聽到救護車的聲音,而是我們在救護車經過的那瞬間,在車窗玻璃上看到彼此的身影……
「宇韓……」對方的聲音像懸在半空中一樣,我想她也看到了,因為我們在那瞬間終於四目交接。
「不,妳是在對面對吧!我想那是看錯了。」我趁著綠燈趕緊跑過斑馬線,想去尋找我所認定的答案,在穿越了人群,卻讓我的心情更加的沉重。
根本看不到她,她不在。
「宇韓……算了,我們是見不到面的了……」她的聲音夾雜著失望與無力,像是在搖著頭宣判自己的死刑。
「不會的……」
「會!它已經發生了不是嗎?我們所存在的世界根本就不一樣……平行線不可能有交集的。」我聽到她哭喊著,心漸漸的痛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是這種結局?這不好笑……
「馨,妳現在在哪裡?」我故作冷靜的問著,冷靜的說著。
「在轉角這邊的人行道,你在哪?」她問。
「哈哈,我在你對面啊!哈……」我痛苦的強顏歡笑,因為如果現在我倒下的話,要怎麼去支撐對方的精神情緒?
「宇韓?」
「綠燈了,我們現在慢慢的走……」我開始數著腳步往斑馬線邁出。
「嗯……」她漸漸的收起哭聲。
「慢慢的,有節奏的……」
「嗯……」
「先掛電話,把手機調成相機……」我冷靜的說著。
「嗯……」
「我在中央,妳呢?」我停在斑馬線的中央,我看著綠燈開始倒數十秒。
「我也是,沒時間了,算了……」她又開始的哽咽起來。
七
六
我拿著手機開始往四周尋找她的身影,路過的行人紛紛跑過斑馬線。
五
四
我慢慢的移動相機孔,終於……
三
我找到妳了……原來……就在彼此身後啊……
手機傳來震動。
二
「宇韓……我看到你了……」
一
喜歡一個人真的要開口大聲說,而不是神人可以各自心領神會,那是騙人的,偶像劇的戲碼。
「巴黎……是巴黎……」她加重語氣的說著,但是我聽的出她在哽咽。
「巴黎啊……哈哈……很近啊!只要我想見妳,隨時都可以。」愛說大話是男人情急之下的小謊言,但是心裡卻已經是無比的無力與絕望。
很近啊!
但是我卻忘不了我們之間到底存在著什麼上帝的陰謀。
很諷刺,我要去台中的日子與她要去巴黎的日子是在同一天,她搭接近中午的飛機,我搭早上的火車。
「宇韓……我要走了……謝謝你這些日子的陪伴……」她哭著、說著,一個淚人兒。
「嗯……我也要謝謝妳,這些日子沒遇到妳,或許我是堅持不下去的……就算我們沒有那種緣份……」我說著,不想讓自己的臉上有任何表情,因為現在只要任何一個點我都有可能崩潰,我的眼淚在喉頭,強忍著。
「既然我們不能在一起,至少讓我們倆看看對方最後幾眼也好。」我突發奇想的說,抱著最後的希望,不知道會不會實現的希望。
「嗯……」
「妳客廳有鏡子嗎?妳是不是要出發了?」我提著行李,停在客廳的鏡子前。
「嗯…...我現在就要出發去機場了……有鏡子。」
「果然,平行線的另一面也是一樣的擺飾,我們一直都在同一間房子裡。」我無奈的說這遲來的答案。
「怎麼會……」她情緒激動著。
「那現在和那天一樣,如果我們這樣看著鏡子走到門口不知道會不會看到對方。」我笑著,很無力。
果然,我們在鏡子中看到了彼此,即將離去的身影,原來這麼久以來我們一直都在彼此身旁,只要多注意那一瞬間,我們就可以找到彼此,為什麼現在才來後悔當初的不經意?不,就算看到了,我們還是不能在一起,我們只是在平行的世界生活著的人們。
「好難過……為什麼?」她哭的不成人形,連話都說不清楚,在我對面的世界裡。
我假裝鎮定,卻不斷發抖著肩膀,在她對面的世界裡。
我們知道彼此碰不到對方,所以我們也沒有去接近玻璃任何一步,我知道我們之間的距離,那只會讓心更加糾結。
「再見了……」我說著,臉上滑過溫熱的液體,我們背對著背,就像當初一樣,那個路口的場景。
「再見……」她哭著,背對著我,慢慢走向大門的身影。
妳黃昏、我黎明。
在妳那飄著春雨,我隔著窗戶看著雪白的街景。
有種東西叫做距離,沒有它見證不了奇蹟。
我夜晚、妳晨曦。
在我這飄著秋雨,妳隔著棉被數著橙色的夢境。
走了多少才叫做遙遠?期待在長眠的早晨,有妳的陪伴。
多遠的未來,有誰可以相伴?我渡過幾個夜晚,寂寞伴隨多少無奈。
行之單影的日記裡,畫著妳和我的未來,插圖旁的小語,在字跡裡徘徊。
多遠的未來,有誰可以相伴?我看過幾次的日出,卻比不上妳身影徘徊。
一個人喝著咖啡,味道叫孤單。
打開那扇門,妳是否還在?
這首歌沒有名字,算是在那篇小說裡的心靈剪語,是一首詩,譜成怎樣的歌曲我不知道,她只有在幾次的對話中輕聲的哼著,我帶著稀疏的記憶,哼著這首歌,打開那道我們未知的大門。
打開那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