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還是個研究生的時候,有好幾個月因為工作關係,每晚都要經過植物園,
而且都是在接近午夜時穿過植物園。植物園晚上倒是蠻安靜的,但我一直覺得不是很可怕,
因為人不少,通常都會有許多情侶,所以囉,並不會很陰森,直到那一晚....
那是一個下著大雨的夜晚,我如常的在深夜要穿過植物園回到我租屋的地方,平常的這個時間,
園內總是還有不算少的人,尤其是成雙成對的情侶,今天,可能是因為下雨的關係,
人都不見了,就只有我一個人默默的在雨中走著。
就是那個下著大雨的晚上我遇到了她,她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園中的椅子上,沒有撐傘也沒有穿雨衣,
就任憑風雨打在她的身上。她是一個很白的女子,不單臉白,連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雪白的,
大大的眼睛,長得很清秀,可能是膚色太白還是太瘦的關係,一眼就給人不是很健康的感覺。
我停下腳步,遠遠的看著她,可能她也發現我在注意她了,於是她也從長椅上緩緩站起,看著我。
原本我只是好奇,想走了算了,不過一來她發現我在看她,我也不好意思就這樣走開,
另一點是風雨實在蠻大的,站起來的她更顯得瘦弱,心裡也實在不忍就這樣置她不理。
一定是有困難,要不然沒有人會在這麼大的風雨還待在外面的。
「小姐,你還好嗎?」我走近後問她,而她,只是點點頭。
她都示意她還好了,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只好做罷。「嗯!這樣好了,這把傘你留著,這樣淋雨不行的。」
就這樣,我把雨傘交給她,冒著大雨狂奔回家。回到家,把自己弄乾後,應該是淋過雨吧,
覺得特別疲累,躺在床上又無法入睡,心裡掛的是那個奇異的女子,心想,就算她有雨傘,
不過衣服早就溼透,這樣折騰一晚下來,不生病才怪呢!算了,管她這麼多,說不定人家早就走了...
我就這樣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想想,還是去看看好了,不然這樣子一定睡不著的。
外面的雨還是下著,當我遠遠看到她時,她並沒有撐傘,我的傘她還是拿在手上,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能幫她什麼,只好問她是不是沒有地方可以去,她點點頭,就這樣,
我告訴她如果她不嫌棄的話,我可以暫時收留她,她倒是很乾脆的點點頭,就這樣我帶她回我的住處,
隨手拿些乾衣服給她換,告訴她我只能留她一晚,明天,無論她有什麼問題,都得離開。
隔天一早當我起床時,她已經離開了,我只發現在我的書桌上有一份早餐和一張紙條,
上面寫著:「謝謝 保重」
就這樣走了,不告而別,說真的我心裡還真有點被耍的感覺,不過想想也好,省得我麻煩,
原本以為再也不會見到她了,沒想到...這只是開始。
隔天,我一如前一天一樣穿過植物園,經過昨晚遇到她的那個長椅時,我還還轉頭看了一眼,
她不在,當時心裡真的有點失望,不光是她是一位女生,最主要是我一個人住外面,
住得又離學校有點距離,下了課又要工作,生活根本單調得很,如果...如果不用一個人住,
不用每天下了班面對一個空房間,那也是很不錯的。
當我走上樓梯到我住處門口時,發現她居然站在我房門口,「還是沒地方可以去?」我問她,
她依舊沒有開口,只是點了點頭,身上穿的還是昨天那套白衣,一套白得發亮的衣服,她是怎麼弄乾淨的?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問她一天到那去了,反正,有伴總比沒伴好,何況又是個女生。
就這樣,我和她開始了一小段很奇怪的「同居」生活,說奇怪,是因為她總是在隔天我起床之前就消失,
當晚又一定會在我房門口出現,而且,她從不開口,不論我問她什麼,她總是笑一笑,
都不回答,要嘛就是點頭搖頭來代表,而且,每天早上我都會發現我桌上有一份早餐,是她準備的吧!
我一直都不知道她是誰,從那來,叫什麼名字,為何會在這邊和為何不回家,
甚至我也不知道我為何會不在乎,或許是我害怕我如果一直追問的話,
她會就像每天早上一樣的消失不見,唯一不同的是,她每天早上留給我的紙條不再是謝謝,而是晚上見了...
像謎一樣的女子,就這樣我和她一起住大概一週吧,我一直沒有在白天看過她,
也不知到她每天早上究竟是幾時離去的,有一晚,我故意躺在床上不睡,想看看她是幾時離去,
可是我一直躺到天亮,都沒有聽到開門聲,當我起床時,發現一切依然如舊,她還是消失了,
我不知是我沒聽到她開門的聲音還是...我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可是我又不敢追究,
我不敢...還是不捨,我不知道。
出事那晚我也不知怎麼回事,騎車騎得好好的居然會摔倒,我只記得當我醒來時人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右腳打上石膏,只能乖乖的躺在床上不能動,醫生來看我時告訴我還好送來得快,
要不然再慢一點的話我的右腳可能就得切掉了,我問他是誰送我來的,他說是一個女子,
沒有留下姓名,也沒有說話,只是把我送到急診室,請護士轉交給我一個信封後就離去了,
我接過醫生手上的信封,打開來,只有一張紙條-「晚上我來看你」,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幾個字,是她?
除了她不會有別人,或許是她太奇怪了,還是我早已習慣對她的一切都視為理所當然,
所以當她那晚來看我時,我並沒有問她怎會這麼剛好看到我,她也依然沒有說話,只是臉上帶著微笑。
在醫院躺了一個多禮拜,這些天,她每晚都來,每晚來都帶些水果之類的,可是一樣都在天亮之前離去,
只有一晚,當爸媽從南部上來看我時,那晚,媽在我病床邊陪我,那晚,她沒有來,或是她來過,
可是我卻沒有發現,因為隔天一早我醒來時,發現床邊有一張小紙條,寫著「好好養病」,
我問護士有沒見到晚上有個女生來看我,幾點來的,值班的護士說沒有,並問我長得怎樣,
我告訴她是每晚都來陪我的那個女子,護士的回答令我訝異,
她說:「沒有啊,你每晚都是一個人啊,我們值班從來沒有看過你晚上有人陪的,
除了昨晚,昨晚你媽來陪你嘛,就只有昨晚有人啊!」
沒人見過她,只有我?我開始懷疑我是不是精神分裂還是怎麼了,可是如果她只是我的幻想的話,
那每天早上的早餐和紙條呢?難道是我夢遊做的?這太離譜了,不可能,就算是,
那送我來醫院的女子是誰,還有帶水果來給我的又是誰呢?一定有她這個人存在,不可能是我的幻想。
當我出院後,因為受傷,只好休息一個月不工作,每天都只是去學校,然後回家,
當我出院第一天晚上,她還是出現了,比以前早,天剛黑沒多久她就出現了,在我拆石膏前的那段日子,
她每天來的工作是煮飯給我吃,幫我洗衣服,收房間,就像個..對!就像個女友,
或是說老婆更恰當點,說真的,當時的我很希望她永遠不要走。可是,她還是走了,
在我拆石膏那天的早上,我一如往常的起床,吃她煮的早餐,一切都和平常一樣,
不同的是紙條寫的不再是「晚上見」,而是「再見」,她走後我第一次上班,
剛好和第一次遇到她那晚一樣下著大雨,走過遇到她的那個長椅,我坐了下來,把傘收起來,
就像我第一次看到她一樣,一個人靜靜的坐著。甚至有把傘出現在我頭頂上幫我遮雨我都沒有發現。
「不撐傘是會著涼的喔!」一個女聲從我身後傳來,我嚇了一跳,正想回頭時,
又聽到「不要回頭,我是來說再見的。」是她嗎?我不確定,我從來沒有聽過她的聲音,
可是不是她又會是誰?現在,換我不說話了,只是,我不是不想說話,而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傘還你,我走了,再見!」我依舊沒有回頭,她從我身後把傘遞給我,我只敢側著頭看著她的手,
白色的袖子,而那把傘,是我第一天遇到她時借她的那把,沒錯,是她沒錯。
「妳...總該告訴我妳叫什麼名字吧?」我好不容易擠出這句話,可是太遲了,
她並沒有回答,當我站起來回過頭時,她已經走了。而我一直到現在,我都未曾再見過她。
五年後,我畢業了,也退伍了,在一家外商公司上班,在那邊認識我第一個女朋友,
也是現在我的妻子,當我第一眼看到我老婆時,覺得她好像在那見過,可是我想不起來,
一直到第一次去她家吃飯...
那天飯後,在她房內她把她小時候的照片拿給我看,
她小時候的照片都是和另一個女孩合照的,「這小女孩是誰?」我這樣問她。
「喔!那是我姐,我告訴你,我姐很漂亮,只是,在我讀大學的時候,
她因為被她男朋友拋棄,一時想不開就自殺了,想想到現在也有五年多了。」
她並叮嚀我不要在她爸媽面前提起,怕他們傷心。
五年?我忽然想起來為何覺得她似曾相識了,我問她有沒她姐大一點的照片,當她拿給我看時,
果然是她,那個總是穿白衣的女子,只是照片中的頭髮是長的,而我見到的則是短髮。
老婆看我拿著照片發愣,問我怎麼回事,我把一切仔仔細細的說給她聽,她說不會啦,
一定是巧合,長得像而已。她又說:「而且因為我姐自殺前一天還說要把頭髮剪短,
沒想到隔天她就走了,所以啊,我們葬她前有把她的頭髮剪短,所以你遇到的如果真是我姐的靈魂的話,
那也不應該是長頭髮啊!」聽到這句話,我更確定是了,
「妳姐走時你們給她穿一身純白的連身洋裝對嗎?」我老婆點點頭,說:「難道真是我姐?」
當時,那女子寫的每一張小紙條我都仔仔細細的收留著,後來拿給我老婆比對,真的是她的字跡,
我不知道當時為何她姐會來找我,到底是因為她知道我會是她妹未來的先生,所以來找我,
還是有別的原因,我不知道。婚後,常常晚上帶著老婆去植物園漫步,喜歡走在她身後,
隔著一段距離看她緩緩的走著,每回這樣,我總是懷疑自己,到底是因為她像她姐,
所以我才喜歡上她,或是...算了,何必追究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