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薄的一扇窗子,最微弱的風也能將它吹破。 夣微閉雙眸,從內心搬出咒語,將它緊緊罩住,不讓一絲風驚嚇窗子裡熟睡的書生。
夣輕輕地將書生手中厚厚的詩書扔掉,那是書生用來換取功名的一塊塊磚。這些磚,鋪在通往仕途的路上,這些磚,正在壓扁一顆疲憊的心。夣將壓在書生心頭的磚拿掉,把自己溫熱的手送入他的手中。這就夠了,書生已經在夢中和他相愛了。幸福就這樣乘虛而入,悄悄降臨。躡手躡腳地,像霧,像懶惰的貓,甚至帶不動一絲風,驚不起一粒塵土。
夣在屋子裡的周圍擺滿蠟燭,夣在營造一座天堂。這些,熟睡的書生一無所知。
夣把雪地上所有來時的腳印蓋住。想讓自己迷失,想讓自己永不回頭。夣知道,在自己的路上,只有激情能熄滅激情,只有傷痛能埋藏傷痛。夣的內心,那是沒有退路,那是永恆的方向。
那樣的明月,注定是永恆的。天上的月亮為嫦娥守夜,地上的夣為書生咯血。柔弱而又堅強的夣,在雪地上很古典地燃燒成不熄的火焰。
書生醒來了,尋找遺落的詩書。他把詩書握在手中,卻再也無心翻閱。他不知道自己已置身天堂,他不知道夣已經住進他的心底的洞穴。
那麼薄的一扇窗子,甚至一瓣雪花都可以將它壓垮。夣,再次從內心搬出咒語,溫柔地將它纏繞,不讓一瓣雪花落進書生的心裡。
夣,帶著墨香,帶著古典的塵,姍姍躲入書生的懷,書生藏滿愛意的井...
一場關於夣的夢境在盛夏的夜讀完了最後一秒。可是它栽在我心頭的火焰並沒有熄滅。(曾經歌唱著從青春的中心走過,又滿懷憂傷地將昨天的風花雪月刻錄成光盤反覆播放。)
夢醒後的深夜想起來喝水。
看到窗外的高層公寓,似乎可以觸及漂浮白色的雲朵的夜空。想著心裡那些浮生夢幻。盛夏的過往,又暖又美的往事。心裡會有些惆悵。 時光蒼涼。然後感覺眼淚依然清澈。 宿命給我的結局,只是叫的我攤開手,只是叫我放手。裡面的空洞的。沒有諾言。也沒有了永恆。
放棄以後才能獲得自由。獲得內心安靜。不再受傷。
人生多半如此,錯了一步,身後已是滄海橫絕。
身後白牆上掛的是陽光很好的上午給舊情舊字的拍照,我微笑著,輕輕地按住了全選,然後選擇了「DELETE」。 原來一切真的是曾經有過的。 原來一切都是空白。
可是它們掛在牆上,那麼刺眼,那麼白,照得我要流眼淚,還是我自己本來要流眼淚呢?
那個個字裡,分明是前世的魂,尋我而來。
而風煙俱淨,多麼讓人難過,就像《紅樓夢》裡寶玉問黛玉:是幾時接了梁鴻案?雖然是懷著愛意問,卻問得這樣心裡空茫與心酸。
眼看天要接近黎明,卻聽見遠處有人唱戲詞,「大雪飄撲人面……往事縈懷難排遣……」果真是,我忽憶少女時在城牆上聽這段,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我的童年,早已疏離到更遠更寂更蒼茫……
這樣的夜,似繡了大朵牡丹的鴛鴦蓮被子,在微微薄弱的記憶裡,這一段一定最為糾纏——是前世今生的質色,是雲出岫後的盛世綿綿,心心唸唸之間,響起李宏圖唱的那句:風馳雲咤也纏綿,你含笑而去含笑還!
走進院子中,花兒似乎也聽得醉了,一副宿醉未醒的樣子,站在琉璃的影壁前,彷彿明末清初的人,隔枝聽花語,苔滿春階綠,三分鐘年華可老去,有人說「時間是一切物體不可抵擋的洪流,事入眼簾僅為了依次被沖走……
沉醉在戲裡的光陰總是可愛,因為永遠不知道下一秒要發生什麼,在光影裡織線的時光總是短的,短到以為剛剛到,卻已經要離開了。韶光真是令人無奈。但我,但我記得華光流影中的雨絲風片,記得游絲細軟……
天亮了我站在窗前,看著街上紅男綠女,聽著隔壁一個叫真真的女孩子在院裡抱怨何時才會放假,聽著她和男友撒嬌,我看著玻璃上的我,那麼平靜,那麼淡然,那麼風煙俱淨的神態。
我知道,一切,早已經過去。
時光漫無邊際,我看見一條河,卻只能臨水照影。
像一個羽化成仙的傳說,那些前生,那些記憶裡的人,如此不能確定。
觀,浮生如夢,舊夢如幻。
天亮了,晚安,請不要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