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機會與她獨處了。他是機關里的一個辦公室主任,年近四十,有妻有子,儒雅穩重。她是廣告公司的總監,年輕貌美,做事果敢。
他們是在一次商品展銷會上認識的。當時他是組委,而她則負責展銷會的廣告宣傳。工作上的接觸給兩人留下很深、很美好的印象。他從來安分守己、對婚外情不屑一顧的心有些躁動了。而她好像也有意,展銷會結束后,不著痕迹地制造與他保持聯系的機會。兩人在若有若無的情愫中熬過了兩個多月。
這天,她說是自己生日,請他吃晚飯。兩人喝了小半瓶干紅,都說醉了,其實都是心知肚明,酒不醉人人自醉啊。他到酒店開了房說要讓她休息,然后兩人就進了房,鎖了門。
現在總該有些什麽發生吧。房間里窗簾低垂,燈光昏暗。暧昧在兩人間流淌。上了床,他想著要盡量完美些,就先輕聲地傾訴著相思愛戀。和她耳鬓厮磨。
這時,是大夏天。屋內的空調已經開到18攝氏度了。他眼里卻燃著火焰。心滾燙滾燙的,燥熱不安。一只蚊子好像也傳染了他的不安,“嗡嗡嗡”地在他耳邊不停地唱歌,老是打斷他的情話。他原想著,隨這只蚊子去吧,他身邊是偷偷想了兩個多月的人,他總不能停下來去和蚊子戰斗吧。
可是,這只蚊子好像已經餓了許多天了,“嗡嗡”地就是糾纏著不放。有幾次他似乎能覺著蚊子在他的臂膀上落了下來,尋找可以下口叮咬的地方了。臂膀不自覺地癢了起來。他忍不住揮手去趕,沒一分鍾。蚊子又跑回來向他挑釁了。
她也像發現了這只蚊子,厭惡地皺了皺眉頭,側了側頭。
在這麽浪漫的時候出現這只不識時務的蚊子多掃興啊。那蚊子唱得他心煩意亂,翻身坐了起來,他決定先解決了它再來繼續。
將燈擰亮,他四處搜索蚊子。她長發散亂,斜倚在床上,伸手點了根煙,邊吸邊看著他格格格地笑。他尴尬地沒話找話:“這酒店真是的,怎麽會有蚊子呢?”她吐了個煙圈說:“哪兒沒蚊子呢?它們比人還猖狂。你趕緊打了它吧。”
他沒搭話,心里卻是沈沈的。是啊,哪里沒有蚊子呢?連他家,干淨整潔的家都免不了會進一兩只蚊子。昨夜12點多,他已經睡醒一覺了,迷糊中看見妻子正握著蚊拍打蚊子。看到他醒了,妻子輕聲說:“對不起,我打蚊子吵著你了吧?快些睡,還有一只呢。”他就沒再理會了,翻身繼續睡。迷迷糊糊中,他聽到妻子打完了那只蚊子,又輕手輕腳地走到兒子的房間去看有沒有蚊子。妻子包攬了家里所有的家務,每天上床睡覺的時間已經很晚了,夜里她還要守護他和兒子的睡眠,與小小的蚊子戰斗。可是每天清早起床最早的,卻是妻子。他醒來時,妻子已經買好菜,做好早餐,伺候兒子穿好衣洗好臉了。
想到這些,他的眼角不由得濕潤了。他的妻子啊,那個今早紅著眼睛悄聲問他“你睡得還好嗎”的女人。現在正在做什麽呢?是在輔導兒子的功課,還是爲他熨燙明早要穿的襯衫?她會一直等自己回家嗎?一定會的,每天,她都要安頓好他和兒子才能夠安眠啊。可是,現在,自己在做什麽呢?床上的那個女人並不是妻子。妻子知道了,會怎麽樣呢?還會爲自己煮飯、打蚊子嗎?踏出了這一步。他連妻子爲他打蚊子的舉動都對不住啊。
酒店里的那只蚊子很是狡猾,不知躲到哪兒去了。他連它的邊都沒打到。他現在知道爲什麽妻子夜里打蚊子要那麽久時間了。
床上的她吸完了那根煙,歪著頭看著他笨拙地追打蚊子,問:“你從來沒打過蚊子?”他停了下來。心變得清亮清亮的。回身坐在她的身邊。定定地望著她,說:“是的,我從來沒打過。在家里,打蚊子這樣的事都是我妻子做的。從來用不著我動手。”
她不說話了,也定定地望著他,剛才他眼里燃燒的那團火已經不見了。他的眼深邃得她看不懂。那一刻她忽然領悟了,原來所有的浪漫是敵不過一只蚊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