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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遊] [法屬玻里尼西亞] 船遊仙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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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屬玻里尼西亞] 船遊仙島

船遊仙島─法屬玻里尼西亞
文、圖/王敬之 世界新聞網 北美華文新聞、華商資訊
岸邊水上住房。 久聞太平洋中之法屬玻里尼西亞群島風景殊勝,一直無緣識荊。恰逢遊輪公司寄來專船遊覽該地近兩旬之「伊媚兒」,遂辦定包括機票在內等一切手續,由所羅省搭機直飛大溪地島(Tahiti)之首府帕沛也特(Papeete),航程略多於八小時。

午夜抵埠,清晨醒來,發現這與遊輪同一老闆之旅館背靠峭壁,面對海洋,舉目可見浩瀚萬頃之瀲灩波光,轉過身來則有壁立千仞之古森肅穆,臥室寬敞,前廳外陽台俯臨天然草坪,茵草貼鄰烏黑細潔之沙灘,灘上潮湧朝夕,餐廳亦臨海,水清礁奇,游魚歷歷可數。地近赤道,雖值臘月,猶暑氣蒸人,唯樹蔭或簷下風吹送爽,室內電視正在報導美國東西兩岸、中華從北到南,俱遭寒流暴雪之襲擊,而我此刻卻目睹海濱之歡樂戲水,恍若仙境。


兩宵旅館之後,車隊送遊客登輪,遊輪自大溪地島始發,約半月時間繞法屬玻里尼西亞群島一圈。所謂法屬玻利里西亞群島,係散落在南太平洋廣袤海域上的百多個零星島嶼,大多數島嶼上無人居住,至今只有少數幾個大島略有若干居民,一般島嶼人口僅三、五百不等,人口一、二千已算大城市,人口上萬則屬鳳毛麟角。遊輪的航程由首府而至波拉波拉(Bora Bora)、嵐傑羅阿(Rangiroa)、法土希伐(Fatu Hiva)、希伐歐阿(Hiva Oa),而至烏阿呼卡(Ua Huka)、努苛希伐(Nuku Hiva)、塔哈阿(Taha’a),而至摩阿麗兒(Moorea),末站再訪帕沛也特,在初宿之旅館下榻一夜,次夕登機返美。


▋高更故居 名聲響亮


基本上船遊之日程是夜發晝停:人臥則舟勤,舟歇則人行。對一些景點多的大島,船停過夜以資觀覽兩天;船行整天不靠岸或接連兩天四望不見陸地的情況,都各只有一次。停靠的這些地名雖不拗口,但音節雷同,很易上口卻不易記住,回想得起來的只是旖旎風光而非其名字。


除了同為首站和末站的大溪地島首府帕沛也特具備稍有規模的港口外,其餘各島大型船舶無靠岸之地,一律都是停泊在離岸一箭之遙的海洋中,從甲板把平底機動駁輪吊放入海,將遊客一批批送上岸去參觀遊覽,也隨時將遊興已盡之客送回船上,就這樣不停地往返島及遊輪之間。所停靠的,雖皆海上島嶼,舍宇茅頂及華屋高牆錯落崇山峻嶺之間,四下澎湃轟鳴著濤聲潮音,但這清一色中卻呈現千姿百態之面貌:或如綽約樸素的處子,或如薄施脂粉的俏婦。非但自然生成各有不同,人文重點亦互有差異,或以養殖珍珠稱雄,或以出產現今視若仙丹妙漿的諾麗果(nori)名傳遐邇,或藉大畫家高更(Paul Gauguin)故居而揚名,或係某經典影片之拍攝處而引為殊榮。


對於這些人文景觀,作為遊客總免不了要到此一遊,遊後的感覺卻盛名難符。譬如,高更的名聲如此之大,地位如此之高,而紀念他的博物館卻只是幾間小屋,陳列的都是些複製品,註明真品原件現由哪些國家收藏著,分別按收藏國分區陳列,在某處說明中還提了一句:「因為美國最有錢,所以擁有最多高更」!不過,擁有高更的島還算是幸運的,其他各島大多雖各有一個博物館,名為博物館,其實連個招牌也沒有,只是幾間不起眼的簡陋小屋,陳列若干木刻和石器或裝飾物,有些則屋內空無一物,什麼也沒有。然而,所有博物館都建築在形勝之地,館前館後的占地非常寬裕,或深處山林幽谷,或展望浩渺煙波,這就應歸功於各島本身的風光無限了。


一路航程中,船不能每逢蔥綠鬱秀就去停靠,只能讓人遙結勝緣而已。我在甲板眺望經過的片片重巒疊嶂時,總不免興起一個想法:怎知這許多尚不為世所知的崇嶺疊峰之中沒有三山五嶽之奇之美呢?匡廬和九寨都是山水勝地,而各有勝景不同,這些海洋勝地確亦各有獨特風味,有些由水邊至山巔全部籠罩在鬱鬱蔥蔥的翠綠叢中,有些遠望是下半濃艷、上半光禿,比及登山行去則後谷間全是遮天大樹,隱現樹木間的繁花如星似錦,山上並不禿,而是矮樹叢生,巉巖壁間則大小洞穴不知深淺,真箇是隱居修煉的寶地啊!不禁想起還珠樓主描寫的那些仙家住處,此間正是劍俠修行的理想良境,中華劍仙們曾否飛行到此?


▋人間樂土 景致獨特


稱快者不僅是山遊而已。船抵塔哈阿,平底駁輪整日不停地往返主船和小島間,島上是天然的細白沙灘,灘淺水清,人魚同樂,岸上樹蔭叢叢,備足躺椅,可憩可息,遊輪為旅客服務周到,把燒烤材料及設施搬移於沙灘上,午間供食,整日供飲,或坐或泳,可以竟日。傍晚啟碇開船,次日清晨泊於摩阿麗兒之庫克灣,灣內海不揚波,三面環繞之重巒疊嶂美不勝收,由岸至巔蒼翠潑彩,遙望各高峰峭壁,寸草不生,卻依稀可見樹枝槎枒橫空插立,此亦仙境也,足供數日盤桓,但遊輪日程緊湊,除地域廣袤之島留下兩日時光,餘皆晨至夕離,此島亦然,只可坐遊覽車繞島一圈。


實見其生活真貌後,深感雖非縹緲仙境,堪稱人間樂土。島上無農耕之勤苦,無工業之污染,經濟主要依賴旅遊事業,由於法屬玻里尼西亞群島的自然風景委實獨到,故世界各地的遊輪每日至少有一兩艘在此停泊,觀光客往往超過了當地人口,且有逐漸增長之勢。政府也善於因勢利導,深思熟慮,例如,既需開闢公路以利山遊,又要保存山林風景,故對公路占地有嚴格限制,通車起迄點皆經周密研究,再如電力自屬必須,但儘量將設施埋地下;民眾也很配合,具有極強的環保意識,何種植物不許採擇,何種魚類不能捕捉,全在心中有數,嚴格遵行。


因此,有些文字介紹上說法屬玻里尼西亞群島是當今世界上最後一片未遭污染的領域,不知此說是否含有誇張成分。不管怎麼說,這總是擾攘塵世間的遺珠。當然首先是由於原住民的世代生存繁衍,也應歸功於海洋的隔阻,但功不可沒的則是法國當局現代化的保護措施,才使人們得以欣賞這片人與自然相依相存的和諧景象。猶憶我入讀大學之初,洋人教科書上把殖民地釋為「白人負擔」,這句話惹出了當時正確政治的狠力猛批,斥為「帝國主義理論」,事隔半世紀後對照現實思考一下,洋人之言不無道理,就以法屬玻里尼西亞群島這片旅遊聖地來講,我看不出原住民有深受壓迫的模樣,什麼「殘酷壓榨剝削屠殺掠奪」之類,只是激烈政客的煽動語言而已,即使實有其事亦係過去的個案了,未必完全符合客觀的歷史和現實。


▋島民淳樸 友善好客


每登島上,我亦順便留心觀察當地生活。有些原住民居室距原始狀態不遠,也有些普通的別墅建造與美國同類住房不相上下,房前有車,房後有艇,想來屋主生活起居頗為愜意和新潮。不論好歹,各種房舍皆依山闢地,緊湊而寬裕。對那些近乎豪華的別墅當然行客無從窺見其內,但那些平凡民居一望而知是堪蔽風雨的簡陋房舍,這些房舍的住戶當然就是原住民了。這裡的原住民有一個非常突出的特點,那就是友善好客,總是三三兩兩躑躅戶外,逢人即含笑揚手打招呼。有一次,我緩步山間,見大樹蔭下一群原住民圍坐一盆不知其名的青青小果旁嬉笑聚食,我出於好奇多打量了一眼,他們即齊聲喚叫「阿伯」、「阿伯」(此為對男士尊稱),向我遞過果來,我搖手示意不要,有人硬是剝開一顆推到我口邊,難卻雅意一口吞下,確實香甜可口,平生從未嚐過,以為他們是擺攤兜售的營生,遂掏錢想購幾個作成他們的生意,不料他們哈哈大笑,用手勢表示不是設攤買賣,指指樹上示意全是自然掉下的,只管揀拾就是,還示意我儘管帶走,我笑著表示帶不動,他們也就在一片笑聲中作罷。真是一派無憂無慮、不含機心的羲皇上人!


又有一次,我沿岸邊徜徉,見一位結實壯漢在其戶外的海灘上架設桌案,操刀宰魚,從身旁簍子中抓出一條又一條活魚,宰頭宰尾,剖腹挖臟,一手揚棄魚雜於空中,一手抓住宰割後的魚身往腳下的海水中涮洗乾淨,此時此際,空中禽鳥翔集飛舞,水中游魚穿梭不已,把扔出的魚雜爭食得一乾二淨,魚身也不費事地被沖滌得乾乾淨淨,真是蔚為奇觀。我好奇地打聽這是當地的什麼營生,是經營餐館?還是經營外賣?後來知道此非營業,而是當地人的日常生活。


當地人打魚不費吹灰之力,樹上掉落的果子更不需舉手之勞,飲食都是上天所賜,採集烹食即可。再加上沒有四季之分,故無禦寒之需,衣能蔽體的要求如果不高,不追求錦繡羅綺尼龍的確涼,則棉紗自然夠用。連紙張都不需要機製,當地有一種樹皮,拿來放在砧板上反覆敲擊幾下,就成紙片。似此生活環境,難怪養成當地人的悠閒散漫,至今猶然。這法屬玻里尼西亞由於幅域甚廣,跨越時區,所以遊輪在行程半道上通知大家當夜把鐘錶撥快半小時,過了幾天船又繞了回來,再通知撥慢半小時,一絲不苟,這是現代遵守時間的作風,可是在當地那片樂土上難得看得到鐘錶,偶爾看到掛著的時鐘,則鐘鐘時間不雷同,個個相差很大,這反映了當地人的時間觀念。


「門雖設而常開,鐘雖掛而無準」,這是我給這片樂土的生活寫照。每到一地,午間的若干小時是沒有營業的;在遊客群集的各個景點上,若換在世界其它地方,擺攤子的可以望不到頭看不見尾,此地則只是偶爾有一兩個攤子以資點綴,他們也不吆喝兜售,懶洋洋的一副靜待客人願者上鉤,即使上了鉤也不跟你斤斤計較,不懂得漫天喊價。還是羲皇遺風!挑剔者大可譏為慵愚,敬重者不妨譽為曠達。


可以想見,世世代代生成這樣與世無爭、敦厚樸實性格的原住民,在西人東來紛爭殖民時,大概也是這麼大度瀟灑的,不會作什麼殊死抗擊、捨身捍衛的。根據我自幼所受的宣傳教育,殖民地老百姓是亡國奴也,可是眼前遇到的原住民都是嬉嬉笑笑無愁無苦,看不出他們對所謂的殖民帝國有什麼深仇大恨,淪為殖民地後顯然並未加貧加苦,倒是多少總添加了一些現代建築,至少我們所見之有人居住各島皆有基本的水電設施,各島至少有一座結構簡陋的教堂,看來殖民老爺的治下還是井井有條的。


導遊講解員中恰巧有一位原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後來嫁到美國,在夏威夷成家,現在攜兒帶女回故鄉來當導遊,此人思想非常左傾,很健談,我找她閒聊,問這裡人跟法國佬矛盾大不大,她脫口而出:「當然大啦,有壓迫就會有反壓迫,就必引起鬥爭。」我請問有什麼具體壓迫,出現什麼具體鬥爭。她低頭認真思索良久,想出了一件:想當初法國人要造原子彈,不在自己本土試驗,卻到玻里尼西亞的海上來試,引起污染,原住民健康受害,告到國際法庭跟法國打官司要求賠償,官司已經多年了,至今未了。我不解:此間不是法國的殖民地嗎,怎麼能跟宗主國打官司?她解釋,根據條約,這裡的內政全由自己管理,有民選的政府,法國只負責外交和軍事等方面。


我不作聲了,也毋需再發一問,我登時頓悟幾十年來的教條觀念把殖民者等同於十惡不赦的魔鬼實為錯覺誤導,凡事不妨從積極方面看,殖民者其實亦可視作特別雇聘的高層管理人員,他們若對殖民地有所搜括,不妨視作高薪,有不合理的行為也不一定要跟殖民地掛鉤,貪婪亦係人的本性,就以過度盤剝來講吧,難道只有外國主子才會盤剝嗎?眼前一個實例,拆了天文數字濫污導致美國特大金融危機的那幾個公司高層主管,他們自己天文數字的薪金分文不會少啊,世界上有哪幾個殖民者在殖民地肇過這麼大的禍害?由此可見,盤剝、掠奪、過度發展的殖民行為是某段時期的歷史現象,現在事過境遷殖民地逐漸消失,不值得在主權啊、民族尊嚴等問題上大做文章,反而自尋煩惱,自壞金庫。


▋自由自在 恍如仙境


上述想法,並非歌頌帝國主義殖民地,而是認為歷史已經掀過了殖民的一章,不值得斤斤計較過去的榮辱,各國各民族皆宜專注眼前景物。眼前景物顯示:這塊殖民地民眾自由自在的生活恍如仙境。我在玻里尼西亞,沒聽見什麼「和諧」口號,卻深感此間民眾和生活都沉浸在和諧之中。不禁回想起數十年前常聽到的一句看似文縐縐的俏皮話「太平洋從來不太平」,這句似通非通、似形象非形象的語言,常用以引申證明混亂和鬥爭是世間的常態和真理,現在航行太平洋上逾半月之久後,深感此類故作博古通今狀的大人物實為坐井觀天之土包子,太平洋確實很太平,尤其這一大片面積相當整個歐洲的南太平洋平靜得令人詫異,不僅近岸的海灣內波平似鏡,即使在連續兩天航行不見陸地的茫茫大海上也不是浪濤洶湧,充其量只是略微有些蕩漾起伏。


最使人愜心快意的,洋水清潔之極,深處固然明淨,常有海豚繞輪歡躍,即使近岸亦毫無穢物,海底水草卵石間游魚、海參清清楚楚。環保意識之深厚,也從側面顯示了民眾生活之和諧。也許岸民與船客有交互影響,船上亦頗重視環保,舉小事為例:遊輪上不得隨處吸菸,僅特闢甲板的一角准許吸菸,結果船上任何角落都聞不到菸味,而那可以吸菸的一角也只是偶爾有人獨自銷魂。


這些法屬玻里尼西亞群島,實際上就是位於海洋的高山,只不過山峰露出水面,被人叫做島嶼而已,現在觀光的島嶼都是峰奇巒秀林深花茂,景物不令人嘆為觀止也難!它們吃虧的僅在於歷史上缺乏文人騷客為之吟詠題字,沒有李白玩月落水的典故,沒有韓愈拋書痛哭的遺址;山水而無文化陪襯,就無相得益彰之效。


各島無論大小,幾乎都至少有一個展示文化的博物館,可惜的一是展品寥寥,二是展品不外乎原始土人的木雕石刻的生活用具。雕刻當然也是藝術,何況有些雕刻甚至非常精細,精細程度不輸中華古董。令人百思不解者,這些初民既有如此高超的水平,何以後來沒有發展下去,竟一直停留於此?文字說明上亦未標示展品的大致年代,不知是否接近抑或遠遠晚於神州的先秦?看來這類文化傳統是早已斷了,現在僅存的玻里尼西亞文化大概就是草裙舞了,無論船上的文娛盛宴還是各島的迎賓致敬,一律出場草裙舞。


草裙舞自亦無可厚非,過去某些城市之陋見把草裙舞視為色情,這是出於城市本身的黃色習俗,其實草裙舞是粗獷而健康的,只不過單純擺動臀部實在也是乏味,而且我發現這搖臀的動作並不稀罕,因為姑娘們表演時每每喜歡即興地跳到個別觀眾面前邀請共舞,西方的男女老少都很灑脫,有人來請他(她)就必定湊興,也合著拍子扭起臀來,即使一些老頭老媽也都能扭得像模像樣,足見這項舞技並沒什麼難掌握的奧妙。因此,儘管我不把草裙舞看成壞東西,若說這也代表了一種文化,這文化未免膚淺俗陋了些。


雖淺俗,未礙遊興。現今世上,還剩多少高雅呢?盛大場面的千人齊聲之乎者也,舉手整齊,投足畫一,燈光加雜技,音響加紀律,就算最高文明嗎?


文、圖/王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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