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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男人 作者:黎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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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男人 作者:黎孅

第一章

  一輛白色休旅車在淩晨四點,緩緩駛離中正國際機場。

  墨黑色的車窗教人看不清車上載著何人,不禁猜想上頭坐著什麼樣的大人物?

  不是別人,正是亞洲影帝──童震。

  現年三十歲的他出道十三年,十七歲那年大導演韓瑞生相中他清秀俊逸的外形,邀他擔任電影男主角,飾演一名患有憂鬱症最後自殺身亡的同性戀美少年,純熟的演技看不出來他是第一次演戲,是臺灣十年來少數賣座的藝術電影,這部片將童震帶進五光十射的演藝圈,也把自己以及韓瑞生導演推向國際影壇。

  童震一直把提攜自己的韓瑞生當成父親般在尊敬,只可惜好景不長,韓瑞生在五年後發病,送醫急救後才發現是肝癌末期,不到三個月就走了,童震哀痛愈恒。

  恩師生前,託付他一件極為重要的事,那件事讓他傷神多年。

  「怎麼,工作不順心?」經紀人小卓見童震支著額皺眉,不免關心地問。

  童家三兄弟──老大童震、老二童炘、老三童浩,三個人同進演藝圈,卻是不同領域的佼佼者。

  童震是天才型演員,享譽國際,不單只有電影演出,舞臺劇、電視劇都有精彩作品,而且絕不重複演相同的角色,演什麼像什麼是他的拿手強項。至今已經拿下三座小金人以及國內外數座最佳男演員獎。

  童炘這個名字說出去沒人知道他是誰,但他的另一個名字「路西法」可是名氣響噹噹,隨手抓個年輕人來問問,十個有五個會告訴你,」的主唱路西法是搖滾樂的天神,儘管平時的童炘是個不修邊幅、土裏土氣的博士班學生,又是個愛看卡通的「禦宅族」,但搖身一變為搖滾樂手路西法的他,吸引全球上千萬歌迷對他癡狂。

  老三童浩是個有張比女人還要漂亮面孔的男模,十四歲出道業餘擔任平面模特兒,今年雖然才二十歲,但已經是歐洲許多大牌設計師指定模特兒,短短幾年就躍進名模之列,設計師愛他的冷漠、fans愛他的酷,其實童浩的本性不若外人看到的那樣冷漠,他脾氣壞,嘴賤!損人絕對不會嘴軟。

  小卓一手包辦他們三兄弟的經紀約,照料他們三人的演藝事業,儘管三人的領域不同,但八面玲瓏的小卓一向能安排得很好,而他們三兄弟也是不可多得的好藝人,多年合作下來,小卓早就把這三個男人當成自己弟弟般在照顧,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了他的眼睛。

  「怎麼可能?你想太多了。」童震淡淡地道。「只是累了。」

  「看來這位導演把你折磨得不成人形,可憐的傢伙。」小卓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剛拍完明智導演的電影,你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好好休息,我交待過小玉,好好幫你進補一番。」小玉本名彭懷玉,在三年前來到童家生活,當時的她只有十八歲,有一手好廚藝她滿足了童家上下每一張極挑的嘴,童家供她上大學以及生活一切開銷,她則負責煮出一道道美食喂飽全家人,單純憨直的個性讓童震和童炘對她疼愛有嘉,當成自己親妹妹般疼惜,而童浩這個愛吃的大胃王則把小玉拐了當女友,一輩子有吃不完的美食。

  不用翻出行事曆,小卓就能確定童震未來有一個月的空檔能夠好好休息,這當然是因為他老早就把一年的工作全部都記到腦子裏了。

  車子行進約一個小時,便來到北市近郊一處門禁森嚴的豪宅區,緩緩的往爬坡行駛約十分鐘,停在一棟夢幻的白色三層洋房門前。

  這裏就是童家,一棟看起來夢幻而溫馨的小洋房。

  其實以三兄弟的知名程度和賺錢的速度,他們大可買下全世界任何一棟豪華別墅,但他們不,他們選擇住在這裏,因為這裏有「家」的感覺。

  童震下車,拖著行李,讓疲累的小卓和司機先回去,自己掏了鑰匙,打開大門。

  一入眼簾的是圍繞著游泳池畔而種植的玫瑰,在這天快亮的時候,一朵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沾著晶瑩的露珠。

  「清晨的凝露玫瑰──」童震看得出神,不禁彎腰,摘下一朵粉嫩的香檳玫瑰,不意讓莖上的刺刺進指尖,滲出細細的血絲。

  他擰眉,看著手中沾有他血跡的粉嫩玫瑰,一時有股怪異感盈繞心胸。

  他決定不去想太多,提著行李,往主屋走去,輕聲開了門──

  沒有燈,也沒有聲音,安靜的不可思議,平常時候他們家總是吵吵鬧鬧的,熱鬧的不得了。

  抬頭看客廳的大時鐘,現在是淩晨五點十分,他累了,等睡醒了再來對付那些個吵鬧不休的傢伙!

  把行李廂拖到洗衣間,他知道小玉會幫他處理這些小事,然後自己爬上三樓回到房間倒在床上,很快的睡著了。

  ┼

  早上七點半,是童家平常時的早餐時間。

  小玉是個個頭不高,全身上下都圓的年輕女孩,稱不上漂亮的她卻有個名模男友,這是誰也想不到的。

  她一如往常的煮好一桌家人愛吃的早餐後,趁熱叫其他人起床吃早餐。

  首先出現的人是知名鋼琴家──維多利亞.浩克,但在童家她叫簡芽衣,不是那位法國貴族千金,她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就下樓。

  「小玉,早安。」親熱的抱著小玉道早,還親了她圓潤的臉頰一下。

  「芽衣姊,早。」小玉害羞的臉紅,閃躲芽衣的熱情攻勢。

  「臉紅幹麼?都這麼熟了!」芽衣取笑她。

  「很奇怪呀,從來沒有女生這樣跟我打招呼。」她不習慣外國人的打招呼方式吶!

  「唉,親臉頰妳就這麼害羞?小玉,女生跟女生也可以接吻哦,要不要來試試看!姊姊教妳。」芽衣就愛逗弄容易害羞的小玉,做勢捧著她圓圓的臉蛋就要親下去。

  「妳童炘的口水吃太多了啊?一樣下流低級,滾啦!」接著下樓的是脾氣不好、嘴巴又毒的童浩,一起床就看見簡芽衣這個瘋女人在調戲他家小湯圓,看到就一肚子火,立刻把她們兩人分開,佔有的將小玉攬進懷裏。

  「童浩,你別這樣啦。」小玉不禁臉紅,推著童浩。

  「妳這個笨蛋!以後少靠近這個瘋女人,以免被她帶壞!」童浩一大早就像頭噴火龍四處噴火。

  「欸,怎麼說是帶壞?我在幫小玉拓展視野啊!很多新鮮事可以去嘗試,不要整天待在家對面對你這張欠扁的女人臉──」芽衣從頭到尾打量了童浩數次,歎道:「嘖,我還是覺得你配不上我們家小玉!」

  「什麼妳們家?小玉是我家的!」童浩嚴正聲明,兩人一來一往的抬起杠來。

  「一大早就吵──我拜託你們,可不可以一天不吵架?」頂著一頭亂髮的童炘下樓,鼻樑上掛著一副黑框眼鏡,身上的襯衫皺得像鹹菜幹,不修邊幅的模樣一點都不像電視上那個騷包到家的路西法。「死童浩,你又把我的零食吃光了!你不會自己去買啊?」半夜寫歌肚子餓,沒有零食吃會想咬人的!

  「二哥早,我幫你添粥。」小玉掙脫童浩,逃離他和芽衣之間的戰爭。

  「小玉好乖。」童炘才對弟弟吼完,回頭對小玉又是另一副和顏悅色的好哥哥模樣。「這麼冷,怎麼沒有多加一件衣服?」關心地問。

  「我在做家事,不會冷。」小玉乖巧的回答。

  「是嗎?衣服夠不夠穿?就算初春了,可是山上還是很冷呢,這樣吧,二哥下午MEETING結束帶妳去買幾件外套,妳課只到下午三點吧?我再去學校接妳。」童炘的決定十分快速。

  「不勞你費心!」童浩翻白眼,把小玉拉回來。「你那種眼光挑的衣服能看嗎?哼。」不屑地冷哼。「沒品味。」

  「你那什麼態度?你欠扁啊?!」童炘火爆的瞪眼。

  「欸,你們兄弟倆真煩,能不能一天不要用吼的?我耳朵都要聾了。」芽衣忍不住挖了挖耳朵,嫌惡他倆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有任何吃醋跡像。

  她是童炘最近才「把」上的女友,從耶誕節後開始交往,算算交往快三個月了,是聲名狼藉的「路西法」歷任女友中最久的一個。

  同時也是路西法公開承認唯一、也是最初的愛。

  只不過這一對的相處情況常常讓人笑掉大牙!小玉和童浩兩人就是甜甜蜜蜜的,有時候童浩會對小玉用吼的,那感覺是關心和疼愛,但是在童炘和芽衣身上看不見甜蜜,只覺得好笑!

  最常看見童炘在書房裏忙,而芽衣則會故意妨礙他,坐到童炘大腿上撩撥他,這位「前」風流浪蕩子,竟然沒有當下就撲倒芽衣,他臉紅不知所措,連接吻都笨到家了,還有次咬到自己嘴唇,第二天上通告時被主持人奚落:「太激動不好哦──」

  他笑笑的回答「擋不住,沒辦法。」

  這個訪問讓電視機前的童浩笑到差點斷氣,因為全家都知道,多年來花心又濫情的童炘,面對自己喜歡的女生會怯場,根本耍帥不起來!

  「小玉今天下午要陪我,你們都不許跟我搶。」簡芽衣插腰神氣地哈哈大笑。

  「為什麼?」質問的人是一臉不爽的童浩。

  「當然是因為小玉答應我啦!我今天下午六點的班機到慕尼克,小玉要為我送機。」簡芽衣得意洋洋的表情讓童浩覺得很礙眼。

  「什麼?」童炘震驚。「妳要走了?」

  「是啊!」芽衣愉快地回答。「我耳根總可以清淨好一陣子了,只是我會想念小玉。」

  「我呢?妳把我擺在哪里?」童炘不悅地質問。

  「依依不捨啦?」芽衣嬌笑連連,伸出纖纖玉指,拍拍他鐵青的臉色。

  他們失聯長達十三年之久,好不容易在才在一起,童炘對她患得患失,怕再次失去她,芽衣明白他的心情,只是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去做,總不是老是兒女情長的吧?

  自從去年耶誕節後,她就被童炘半強迫的在童家住下,暫緩所有的演出,這讓她的繼兄兼經紀人亞頓不高興,下個星期在慕尼克的演奏會是早已敲定的行程,她不能不去。

  儘管童炘受傷的眼神令她不舍,也不能老是待在人家家裏,亞頓就老念她是個還未出嫁的侯爵千金,住在男人家裏太不象話了。

  「妳要去慕尼克多久?」童炘拽下眼鏡,露出他俊美帶著邪氣的俊容,認真專注的眼神直盯著芽衣,讓芽衣被看得心跳加速。

  欸,全世界的女人都原意付出天大的代價,來交換童炘這種獨一無二的注視!放電能量比美一座核能發電廠!

  「一個星期,演奏會結束之後我會直接回家。」芽衣的回答讓童炘松了口氣,不料她接著說:「亞頓說我再不回家,我媽咪就不認我這個女兒了。」

  她說的「家」,是法國的那個家,而不是臺灣的「童」家。

  搞清楚她沒有要回來的意,童炘變了臉色。

  他放下筷子,嚴肅地喊她的名字。「芽衣──」

  他喊她芽衣,在他面前她只是芽衣,不是那個貴族千金維多利亞,在他心目中,她也不是一般女人,他對全天下所有的女人喊甜心、寶貝、親愛的,唯獨她,他喚她芽衣,他的小芽衣。

  在童炘發難之前,芽衣伸手捧住他的臉,笑說:「炘,你這麼開不起玩笑,到時候見到我繼父你要怎麼辦?他老人家可是很愛開玩笑的,你這脾氣要改一改。」

  「什麼?」見她繼父,他沒聽錯吧?

  「我今天會先飛慕尼克準備,你來得及在演奏會之前來跟我會合嗎?」她嬌聲問,接著撒嬌道:「人家想請你當我演奏會嘉賓耶。」

  知道童炘工作、學業兩頭燒,不可能立刻動身跟她飛到慕尼克,所以她給他時間去處理那些「私事」。

  童炘俊顏朝她逼近,鷹隼地重重吻了她──這是第一次他吻她沒有緊張的發抖。

  「兩天,我隨後就到。」他保證。

  太有男子氣概了!太誘人了!

  芽衣忍不住坐到他大腿上,雙手攬住他的頸子,送上自己的唇。

  「別看。」童浩摀住小玉的視線,非禮勿視這點「基本道德」他還有,儘管童浩覺得童炘真是遜到家了,這種小兒科也敢當眾表演?跟以前比真是差多了!

  「咦?大哥回來了嗎?」童浩發現餐廳一角擺著大哥慣用的旅行箱。

  「嗯,留了字條要我早餐別叫醒他。」小玉點頭。「我把大哥的衣服洗了,童浩,麻煩你把大哥的行李箱提上樓。」

  「好。」這種粗重工作,當然是他來做。「大哥一定太累了,我們這種音量都吵不醒他,誇張!」

  「拜託,住在這裏的人誰不習慣少爺你的鬼吼鬼叫啊?」芽衣坐在童炘大腿上冷哼了聲,她自在的雙手環住童炘的頸子,一點也不覺得難為情,反倒是童炘整張臉紅得像只被燙熟的蝦子。

  「我哪有鬼吼鬼叫?」童浩吼。

  「現在不就是了?」芽衣指著他大笑,一副得逞的開心模樣。

  這兩個人,又再度杠上了。

  餐廳裏的四人熱鬧的吃起早餐,一來一往的毒舌攻擊,偶爾在桌底下狠踹對方幾腳,小玉沒有加入戰局,笑咪咪的在一旁看著他們打打鬧鬧,不時起身幫大家添粥,其中頻率最頻繁的非童浩莫屬。

  真神奇,童浩可以一邊吵架一邊連喝三碗白粥,嘴上耍賤的同時筷子也沒停,搶菜的速度比美蝗蟲過境!

  當小玉把添好的第四碗熱粥端到童浩面前時,響亮的門鈴聲頓時讓吵鬧聲暫竭。

  「是誰這麼早來按門鈴?」童炘載上眼鏡,瞥了眼牆上的時鐘,早上八點零五分。

  不是小卓,近來他和童浩都因為學業暫停通告,大哥也才剛從日本拍完電視劇回來,短時間內不會有工作等他,老爸上星期才飛到四川去吃地道的麻辣鍋,說下個月才會回來。

  他們家向來少有訪客,連親戚也很少有來往……童炘瞇起眼想。

  「我去開門。」小玉沒想太多,轉身就去開門。

  五分鐘後,小玉慌慌張張的跑進來,語氣緊張地說:「她說……她要找大哥……」

  跟後在小玉身後踏進童家大門的,是一名年輕、時髦、不怕冷的年輕女孩。

  在初春的山上,氣溫依舊寒冷,她小姐上身倒是穿得很多,白圍巾、駝色短外套,可下半身就不是這麼回事了──超短迷你短褲,配上性感的黑色網襪和及膝紅色長靴,看起來摩登又時尚,愛美不怕流鼻水。

  就算她露得這麼多,也不會給人討厭的感覺,可能是因為她那身健康的小麥色肌膚,感覺她有陽光活力的健康美。

  「好正的腿!」童炘忍不住吹了聲口哨。

  「我也這麼覺得耶。」芽衣附和,沒有因為童炘的豬哥而吃醋發脾氣。

  她根本就不想管童炘這小毛病,世上漂亮女生這麼多,她哪管得住他的眼睛?況且他也只是「看看」,他的心裏現在只有她,這一點芽衣可是自信滿滿的。

  那女孩有一張稚氣未脫的漂亮臉蛋,看起來很年輕,與童浩、小玉差不多年紀,她眼神充滿慧黠,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笑笑的打招呼:

  「路西法童炘、童浩、維多利亞──還有小玉,你們好。」她說中文的口音帶著腔調,感覺上是從國外回來的,她精准無誤的認出他們每一個人,還知道童炘的另一個身份路西法!

  知道他們三人的演藝人士身份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為什麼她知道小玉是誰?

  「妳認識我啊?」小玉受寵若驚。

  「嗯──」她莫測高深地沈吟。「我來找童震,我知道他在家,能不能幫我叫他出來一下?」她有禮地請求,態度和善,笑容親切。

  「妳怎麼知道童震跟我們的關係?」童浩一臉防備。「妳又是什麼人?」

  她眨了眨濃密纖長的睫毛,笑答:「我叫韓百媚,我認識你們每一個人已經很久了。」久到你們無法想像。

  「哦?」童浩輕應一聲。好玄的回答,這女人從哪冒出來的啊?

  「有什麼重要事情讓妳一大早跑來我們家找大哥?」童炘好奇地問,雖然對她有防備,但好奇令童炘一顆心吊得老高。

  長到這麼大,第一次有女人跑到家裏來找大哥,還是這麼年輕漂亮的女生,這怎麼教人不好奇?難道大哥始亂終棄?哈──想想而已,大哥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百媚微微一笑。「叫他出來,一切事情都可以得到解答。」

  「好,我去叫大哥起床!」童浩丟下喝了一半的粥,起身去叫大哥。

  「童浩?!」小玉一臉不解。「你就這樣去叫大哥嗎?」他們一直保密的很好,為什麼會有個陌生女生來他們家找大哥?還知道二哥另一個身份?

  「當然啊!女人都找到家裏來了,不叫他下來自己處理怎麼行?」童浩理所當然地回答。「不知道大哥捅什麼摟子,我看小卓哥一定很難收尾……」他一邊碎碎念一邊爬上樓叫童震起床。

  「呃……」小玉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只能陪著笑,對百媚說:「妳吃早餐了沒?不嫌棄就跟我們一起吃,我煮的早餐很好吃哦!」

  百媚不禁噗嗤一聲笑出來。「童震說的沒錯,小玉姊,妳果然很可愛。」

  芽衣耳朵豎了起來。「等等!韓小姐,童震跟妳提過小玉?而妳剛剛叫『小玉姊』,我沒聽錯吧?」

  「妳沒聽錯啊。」百媚一眼就喜歡鬼靈精怪的芽衣。「我跟童浩同年,理所當然要叫小玉一聲姊姊嘛。」

  「哇……第一次有人叫我姊姊耶……」小玉一臉感動。

  「我的天──」童炘撫額大歎。「小玉寶貝,妳可不可以對人有防心一點?叫聲姊姊就讓妳感動到不行!我得跟童浩說說,妳這樣很容易被拐!」

  「你少白癡了,剛沒聽清楚嗎?是大哥跟她說小玉的事,是大哥!」芽衣忍不住擰他耳朵,咆哮兩聲後在他耳邊小小聲道:「我猜她八成跟大哥有不可告人的關係,你說,你有聽大哥說過他認識個跟童浩差不多年紀的小女生嗎?」

  被芽衣這麼一提點,童炘也才晃然大悟。

  她來到他們家口口聲聲說要找童震,就表明了她跟童震是舊識!而且還從她口中得知,大哥向她透露他們家人的事情,沒有任何隱瞞。

  「從來沒聽說大哥跟哪個女孩子過從甚密!」童炘訝異極了。

  「那就對了,笨蛋。」芽衣白了他一眼。

  不一會兒,童浩下了樓,面對眾人企盼的眼神,他翻白眼道:「大哥說他等一下就下來。」

  他忘了來找大哥的女人叫什麼名字,只記得她姓韓,跟大哥說有個姓韓的年輕女生來找他,大哥馬上從床上跳起來,一副很震驚的表情,冷靜下來後告訴他:

  「我馬上下樓,你先下去。」

  童浩有點被他的態度嚇到,因為童震向來冷靜自持、穩重可靠,天塌下來有他頂著,就他印像所及,大哥從來沒有驚慌失措過!

  這女人是什麼來頭啊?童浩忍不住多看韓百媚兩眼。

  「韓小姐,能不能請問一下,妳找我們家大哥有什麼事?」童炘忍不住好奇地再次問。「先透露一點嘛!又不是不認識。」明明不熟還要跟人套交情。

  百媚神秘地笑,不作回答,吊足人胃口。

  屬於童震的沈穩腳步聲從樓上傳到樓下,漸漸逼近,原本眼神帶著慧黠光芒的百媚突然眼神一斂,立刻武裝自己,深吸口氣,轉身面對那頂天立地的男人。

  童震不願相信站在面前的人是她,他明明告戒過她不准離開的!她向來對他馬首是瞻,他說的話、他對她的要求,她無一不照辦。

  不可能,不可能是她……不可能的……

  可當韓百媚轉過身來面對他時,童震不得不相信,她違背了他的命令,這他令怒不可遏。

  「誰准妳離開的?」童震語氣嚴厲,站在百媚面前,整個人散發出針對她而去的怒意。「妳竟敢丟下學業跑回來,馬上給我回去!」他態度一如高高在上的君主,以命令的口吻道。

  百媚垂下眼,沒讓他看見自己眼中的受傷。她大老遠從美國回來,看到她的第一句就是嚴厲的命令。

  因為童震的語氣和態度,韓百媚更加堅信,她的決定是對的!

  「我來有三件事情要告訴你,第一件事情是──我轉學了。」她笑道。「哥倫比亞大學戲劇系願意收我,我離開紐約大。」

  童震聞言握緊拳頭,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大哥……」小玉在一旁緊張的絞著圍裙。

  從來沒有見童震這種表情,好像下一秒他就會對百媚做出很可怕的事情!大哥他怎麼了?

  壓下狂怒,童震冷靜地問:「多久了?」

  「兩年,可見你一點都不關心。」百媚失笑道。「第二件事情是──我休學了。」

  休學兩個字劈進童震耳裏,令他大為火光。

  剛剛告訴他轉學轉系,又馬上告訴他,她休學了!「妳倒底在搞什麼鬼?!誰准妳休學?!」再也隱忍不了自己的怒氣,對她咆哮。

  童震難能可貴的咆哮怒吼嚇傻了和他當兄弟一輩子的童炘和童浩。

  「童炘,你看過大哥用這種態度對我們說話嗎?」童浩嘖嘖稱奇。

  「從來不曾──」童炘大感意外,因為童震光是聲音一沈就把他們嚇得腳軟了。

  「我休學不需要你同意,我已經二十歲了!」百媚絲豪不把他的怒氣放在眼底。「第三件事,你給我聽清楚!」

  「我不管妳還有什麼話要說,妳給我回美國複學!right  now!」童震的嚴厲令人膽寒。

  「我為什麼要理你?」韓百媚有令童炘和童浩敬佩的勇氣,竟然敢這樣對童震說話,完全不怕他。「你給我聽清楚,我大老遠從美國回來找你的原因只有一個!我要跟你離婚!」她說得輕鬆,像吃塊蛋糕那樣簡單,可童震的表情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妳休想!」童震咬牙切齒地一口否絕。

  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小玉不怕死的冒出一個大家都很想問但是都不敢問的問題。

  「大哥,你什麼時候結婚的?跟韓小姐是怎麼認識的?為什麼都沒告訴我們?好見外哦!」一點也不受現場緊氣氛影響的小玉,問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童震和韓百媚之間,要從童震的恩師──已逝大導演韓瑞生說起了……

第二章

  十七歲的童震,有著一般時下年輕人沒有的冷靜自持,發育中的身材清瘦頎長,打薄的黑髮下是一張清秀柔和的美少年臉龐,光是站在路旁就會吸引路人的注意。

  他的氣質矛盾,明明是個清秀少年,卻讓人覺得他很靠得住。

  韓瑞生是在一次外景的高校校園中發現童震,第一眼見到他就覺得他是自己找了許久才找到的「希」。

  那部名為「寄情」的禁忌題材電影,是韓瑞生的痛,光是男主角「希」這個角色就讓他傷透腦筋,選角一選就是三年,贊助廠商一一抽腿,最後在沒有任何贊助商的情況下拍攝這部電影。

  韓瑞生在外景期間命工作人員打聽童震的事蹟,打聽出他過人的學經歷──

  高中二年級,學生會能幹的自治會長,班聯會主席、全學年榜首,空手道社鎮社社長,家裏有兩個弟弟,一個十五歲,一個七歲,母早逝,父親長年不在家,擔負起照顧年幼小弟的責任,是個好哥哥,在童震所就讀的男校裏,他是師長、學生信賴的對象。

  這小男孩會不會太完美了一點?

  儘管他的學業、社團兩頭燒,還有年幼的弟弟要照顧,韓瑞生還是力邀童震擔任他電影的男主角。

  童震已經有太多次走在路上被星探攔下來的經驗,但是被知名導演攔下來還是頭一次,他不免好奇。

  「我不會演戲。」他有禮地婉拒,沒嚴正拒絕,像是在等韓瑞生的下一步動作。

  「沒有人天生下來就會演戲,不瞞你說,我打聽過你的事蹟,知道你成績優秀,家境優沃,沒有進演藝圈的興趣,像你這樣的男孩子,未來能做的事情可多了,但是我認為你是我這部片唯一的男主角,你有沒有興趣嘗試一下新的領域?」韓瑞生態度謙和的說服。

  「什麼樣的角色?」最令童震好奇的,是韓瑞生要他演的角色。

  「你介意同性戀嗎?」韓瑞生不回答反問。

  童震眼一亮。「是寄情裏的角色?哪一個?」那部聲名大噪的電影,要找他演?

  好像很有趣。

  「你願意演『希』這個角色?」韓瑞生看出他眼中的興味,心中已十拿九穩。

  「我徵詢過我父親的意見後再答復您,畢竟我未成年。」童震雖沒有立刻答應,但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童大順向來不管孩子們的決定,當童震告訴他,他要參與電影演出時,童大順一口應允了。

  而後,為了琢磨演技和「希」這個角色心境,童震搬到韓瑞生的住處,由大導演親自教授。

  在韓家,童震第一次見到韓百媚。

  那個七歲的小女孩,打扮的跟公主一樣,粉色澎澎裙、蝴蝶結、公主頭、粉色皮鞋,明明是小公主的打扮,行為卻像個野丫頭。

  她在院子裏跟一頭黃金獵犬玩,還在草坪上打滾,弄得滿頭、滿身都是草屑,抱著狗的脖子大笑,任牠在自己臉上狂舔。

  「野丫頭,妳又玩瘋了!快回來!」韓瑞生對院子裏的小女孩喊,語氣帶著濃濃的寵溺和無可奈何。

  「爸爸!你回來了!」百媚像火車頭沖進父親懷裏,撞得韓瑞生整個人倒下去,後頭的黃金獵犬也飛撲到他身上,汪叫兩聲後用口水替他洗臉。

  「武士,坐下!」韓瑞生大笑阻止一人一狗對他的「禮遇」。

  搞定那只名叫武士的黃金獵犬後,韓瑞生才抱著女兒站起來,對一旁呆若木雞的童震介紹。

  「阿震,這是我獨生女,她叫百媚,韓百媚,今年七歲,跟你小弟童浩同年。」

  窩在韓瑞生懷裏的小女孩,睜著一雙明眸大眼好奇的看著他,一點也不怕生。

  「媚媚,這是阿震,妳要叫他一聲哥哥,他是爸爸的學生。」

  「阿震哥哥。」百媚對童震露出燦爛的笑容。「我是媚媚,你好!」

  童震僵硬地點了點頭,咧開一抹僵硬的微笑。

  在他們童家,根本不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

  小浩從小就被他嚴厲的教導生活常規,絕不容許他玩得太野,加上小浩的個性彆扭,不太喜歡跟其他小朋友玩,常常一個人在一旁玩自己的,所以童震覺得自己的弟弟不算太難教,比較下來,這個小女生太野了!根本就是個過動兒,一點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他不能忍受!

  虧她生得明眸大眼,天生的小美人胚子,但那脫僵野馬般的性子教人不敢恭維。

  童震對韓百媚的第一印像,只覺得她是個皮得要命的死小鬼!

  可他沒想到的是,住在韓家培養演技的這段時間,會與這對父女培養出另一種情感。

  「媚媚好乖,帶哥哥去客房好嗎?」韓瑞生決定給女兒一個表現的機會。

  「好!」百媚精力十足地大聲應好,像只小猴子似的跳下父親的懷抱,一點也不扭捏地主動伸出小手,握住童震的食指,朝他露出可愛的笑容。「阿震哥哥,媚媚帶你去房間。」

  她主動示好的行為令童震大為震顫!

  她粗粗胖胖的小手握住他的食指──小浩的手也像她這樣白白嫩嫩的嗎?

  童震恍神,斂眉想起,跟百媚同年的童浩,好像從來沒有伸手牽過他這個大哥的手,童浩從懂事起性格就很彆扭,不跟兩個哥哥來友愛那一套,早熟的很,以致于童震覺得童浩那樣是正常的,韓百媚是不正常的過動兒!

  他現在才發現,其實是他的弟弟不正常,是他們家環境造就小浩彆扭的性格嗎?印像中小浩很少笑……

  愛笑的百媚才是正常小孩的反應,一個,在愛的環境中長大的小女孩。

  「媚媚,麻煩妳囉。」想通之後,童震對百媚的喜愛多加一分。

  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能可能拒絕愛笑不怕生的小女孩,而且她又長得這麼可愛,尤其那兩道粗黑的眉毛,簡直就她爸爸韓瑞生的翻版!

  小女生害羞的笑了下,隨即興高采烈的牽著童震上樓。

  黃獵犬武士搖著尾巴跟在後頭,韓瑞生看笑這一大一小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後,撥了通電話,安排童震的表演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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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瑞生告訴他,觀察,然後揣磨,是使演技精進的要素。

  所以他培養出觀察人的習慣,而第一個被他少爺列入觀察的人,是身邊的韓百媚,這個好動不行的小女生。

  他從來沒有看過這麼精力旺盛的小孩!

  韓百媚可以從早到晚玩個不停,身後跟著那條與她形影不離的狗──武士,把家裏搞得一團亂,韓瑞生縱容女兒玩得野,沒有制止,這又是一件在童家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肢體表演課程到一個段落,童震坐在落地窗前看著「寄情」的劇本,努力讓自己融入劇情。

  記憶力驚人的他拿到劇本不到一天就將所有臺詞背得滾瓜爛熟,但是要揣磨「希」的心境,目前的他抓不訣竅。

  劇本翻得快爛了,他覺得煩的把劇本往旁一丟,支著下顎,眼睛跟著那粉色的身影轉。

  今天天氣很好,豔陽高照,院子草坪中央擺了一個充氣式的兒童用游泳池,裏面注滿了水,百媚穿著很可愛的粉紅色連身泳裝,在池子裏跟武士玩成一團。

  當百媚又被武士撲進池子裏,狼狽的尖叫時,童震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武士!咕嚕嚕……不要……咕嚕咕嚕……」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被頑皮的武士打斷。「救命,咳咳──哥哥救我!」邊笑邊喊救命,玩的成份居多,她可以一邊玩一邊換氣,故意在水裏發出咕嚕聲,年紀小小就泳技過人。

  「武士,過來。」小女生都喊救命了,童震便出手救她。

  武士一聽童震喊他,立刻從泳池裏跳出來,一身濕的牠吐著舌頭,快速奔向童震。

  「糟,不好了──」他笑臉瞬間僵掉,飛快離開原位,但跑沒兩步就被速度驚人的武士逮到,一舉將他撲倒在地,整只狗壓在他胸口,瘋狂甩掉身上的水滴,然後再伸出舌頭幫他洗臉。

  「哈哈哈哈……」百媚左手拿著她心愛的小鴨鴨,右手指著他倆大笑。

  「媚媚,別玩水了,快進來……呃,阿震,你……跟武士感情培養得不錯,咳咳。」韓瑞生出來喊女兒,不料卻看見童震狼狽的一面,一時忍俊不住咳笑出聲。

  當童震從草坪上起身時,他身上的衣服沒有幹到哪里去,完全被武士給毀了,他沒好氣的瞥了一眼在他腳邊搖著尾巴的武士──那副無辜的表情,打消他責備的念頭。

  「老師……」他無力。

  「哈哈,去洗個澡,我們出去吃飯。」韓瑞生笑著對童震揮手,朝女兒走去,叼念了百媚兩句後牽著她的小手走進房子裏。

  父女情深。

  童震沒有發現自己看著他們父女的眼神流露出欽羨的眼光。

  自從媽媽難產過世之後,爸爸便很少回家,把剛出生未多久的童浩交給保姆帶,這麼多年了,他們父子四人很少有坐下來好好吃一頓飯的機會。

  因為體貼父親失去心愛女人的哀慟,童震一肩挑起一家之主的責任,放任父親周遊列國完成與母親生前的承諾,其實他很想跟父親說些體己話,男人跟男人的對話,但是他不能,也不願去苛責一個傷心的老人。

  儘管,他們三兄弟也同時失去了母親,他們將哀傷藏在心底,不讓父親看見。

  如果媽媽還在,他今天不會背負這麼沉重的壓力,他會去做他這年紀會做的事情,他也會跟媚媚一樣,當一個常把笑容掛在臉上的孩子。

  回客房洗完澡,換了身清爽的衣物下樓,童震就看見大導演韓瑞生,在幫皮得不象話的武士吹幹身上的毛。

  「阿震,洗好啦?」身材清瘦的韓瑞生看不出來有四十歲。

  「嗯。」童震在一旁坐下,摸摸武士的頭。「媚媚呢?」沒看見那小丫頭跑來跑去,真有點不習慣。

  「說要自己洗澡,不要人幫忙。」韓瑞生在說這話時表情落漠。

  童震忍不住笑出來。「老師,你很失落?」

  「當然,等你有女兒你就知道了。」韓瑞生理所當然。「課上得怎麼樣?多少有點心得了吧?」

  說到演技,童震臉一垮。「還差一點。」做任何事情都輕而易舉的他,竟然敗在演戲上頭,這讓向來心高氣傲的童震不服。「我揣磨不出『希』的心境。」他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別急。」韓瑞生知道他的求好心切,其實童震的表現已經很亮眼了,他大有進步,許多抽像的課題都能演得很好,很能舉一反三,是少見的天才型演員,只不過對於「寄情」,他們都有很深的期望,希望能做到最好,對自己的要求也就相對嚴謹。「演戲是有訣竅的,你才剛入行,要馬上融入情境是有點困難,反正這部電影也等了這麼多年,不差多等你幾個月。」

  「哈啾──」

  韓瑞生話才說完,武士就打了個鼻涕。

  「武士,你可別感冒了。」韓瑞生神情嚴肅起來。

  「老師,我有一個很冒昧的問題。」這個問題困擾他很久。

  「你說。」

  「師母呢?」整個韓家只有他們父女倆,就是沒看見女主人,也沒看見任何一個僕傭來韓家打掃。

  所有的打掃工作,都是韓瑞生親手做的,絕不假他人之手。

  「媚媚出生時,她媽媽感染妊娠毒血症,熬不過,走了。」韓瑞生雲淡風輕地回答。「我們夫妻盼這個孩子盼了好多年,好不容易才懷了媚媚,說好了要給她在愛的環境裏長大成人,要她親近動物,說是這樣的小孩比較有愛心,武士是在媚媚出生前半年買來的,說好了要讓武士陪著媚媚一起長大。」

  童震心一顫。

  她跟他一樣沒有媽媽……

  突然間,他覺得自己跟媚媚是一樣的!

  「對不起,我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他深覺自己說錯話。

  「怎麼會?這也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韓瑞生笑道。「阿震,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請你照顧我唯一的女兒。」韓瑞生在說這句話時,神情嚴肅,像在交待遺言,但是童震並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妥。

  韓瑞生早打聽清楚他的身世,一定也知道他媽媽生下童浩就過世了,在某種層面上,他和百媚同病相憐,基於這個原由,他對百媚多少會將心比心。

  「我會的。」童震承諾,答應韓瑞生好好照顧百媚。

  「我好了!我肚子好餓哦!」洗好澡穿著帥氣褲裝的百媚從樓梯上溜下來,模樣俏皮可愛。「爸爸,我們可不可以吃鳳梨蝦球?」

  「媚媚!」童震卻板著臉訓斥。「以後不准這樣下樓,聽見沒?再讓我看見一次,我就揍扁妳的小屁股!」

  她真是野瘋了!連這麼危險的動作都敢做!童震氣得發抖。

  「阿震哥哥……」百媚被凶得錯愕,臉色蒼白。「你好凶……」委屈的淚水含在眼眶。

  「不准哭。」童震眼一瞪,讓小女生嚇得眼淚都不敢掉。

  百媚小手絞著衣襬,頭一回被人這樣凶,她嚇壞了,因為緊張而打嗝。

  童震把她抱到自己大腿上,嚴厲的神情比韓瑞生更像父親。

  「妳知道那種動作有多危險嗎?要是妳跌下來受傷怎麼辦?這麼危險的事情不准妳做!」

  「爸爸……」被童震嚇到了,百媚向父親求救。

  「媚媚,妳聽好。」童震把她的小手拉回來,扳著她小小的肩膀面向自己。「我答應老師要照顧妳,妳要記住,我說的話都是為妳好,妳要乖乖聽話,知道嗎?」

  「我乖乖聽話你就不會凶凶了嗎?」百媚天真地問。

  「妳乖我就疼妳。」

  「好嘛、好嘛,人家乖嘛。」百媚好無辜、好可憐的答應要乖要聽話。

  年紀小小的她真的認為,他所說的、做的全部都是為了她好,直很多年很多年以後,她才發現她一點也不喜歡他為她所做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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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三人在外用過晚餐回到韓家後,百媚便從門口喊著武士一直到後院的狗屋去。

  「老師,我下午對媚媚的態度是不是太嚴厲了點?」當時危險的場面讓他又氣又急,童震忽略了媚媚是女生,把對付兩個弟弟的口氣拿來用在百媚身上,把她嚇壞了,不知道疼愛女兒的韓瑞生會不會介意?

  「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不是嗎?」韓瑞生好風度地笑道。「阿震,給你一個建議。」

  「是。」童震恭謹地聽從韓瑞生的教誨。

  「適時的軟化,對你有好處。」韓瑞生笑咪咪地道。

  「我會的,老師。」

  「爸爸!」百媚驚慌的從院子跑回客廳,一臉快哭的表情。「武士生病了,他把晚餐吐出來,還有血!地上到處都是血,武士生病了、武士生病了……」

  童震立刻上前將百媚抱在懷裏,百媚一被抱住就害怕的大哭,韓瑞生沖到後院抱起全身攤軟無力的武士沖出門去找獸醫。

  武士誤食塑膠玩具球碎片,異物造成胃出血,也過了搶救的黃金救命時間,到獸醫手上時已經來不及了,只能抱著武士回家,陪牠走最後一段路。

  當武士咽下最後一口氣,百媚抱著仍有餘溫的武士泣不成聲,不願相信從小陪她一起長大的玩伴就這樣走了。

  「我不要!武士快醒來!媚媚要跟你玩,一起玩,嗚……」伸出小手,欲抱住武士,不讓爸爸帶走他,她吵鬧、叫囂,要衝上前從爸爸手裏搶回武士,無奈童震抱住她,力道大得她無法掙脫,最後她聲廝力竭的吶喊尖叫,咬住童震的臂膀。

  她咬人的力道使盡全身的力氣,童震知道她心頭的傷比她咬他還疼,他忍了下來,沒有對她發脾氣,直到她發洩夠了,冷靜了,主動鬆口,趴在他懷裏抽抽噎噎的啜泣。

  「媚媚,好多了嗎?」

  聽見童震這溫柔的聲音,百媚又哇一聲哭了出來。

  「嗚嗚嗚──哇───」小手環抱住他頸子,宣洩的大哭。

  童震只有安撫地拍拍她的背,一句話都不說,陪她坐在武士的小屋前痛哭。

  哭了很久很久,百媚才緩緩地止住哭泣。

  「阿震哥哥,為什麼武士會死掉?」帶著濃濃鼻音的童音,詢問她懵懂不解的問題。

  「媚媚,生老病死是人生不能避免的。」伸出食指,溫柔的拭去小臉蛋上的淚水,童震輕柔地安慰。「動物不像我們人這麼長壽,總有一天武士也會離開妳,只是武士太早離開了。」

  「可是我不要武士死掉啊!他是不是像媽媽一樣,我再也看不見武士了?是不是?」小女生不停的追問。

  「媚媚……」他該怎麼向一個七歲的小女孩說「死亡」這一件事?難啊!

  「我救不了他,嗚嗚……媚媚好沒用,救不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我只能一直哭哭,看他那麼痛苦死掉,嗚……以後沒有人陪我玩了,嗚嗚嗚……」

  百媚的話讓童震腦子像被雷劈到一般!

  「希」之所以患有憂鬱症的主因,是因為親眼見愛人在自己面前慘死,而自己卻無力救他一命,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斷氣,「希」日日夜夜不停的責怪自己的無能為力,看不破,最後自己走向毀滅。

  突然間,他似乎可以揣磨出「希」那種因為自責而洐生出的幻想,幻想自己的愛人仍活著──

  「武士跟媽咪一樣,不要我了……」百媚突然冒出一句令人心驚的喪氣話,讓童震回過神來。「媚媚不乖,所以武士和媽咪一樣,都不要我了,我是沒有人要的小孩──」

  「媚媚,不可以這樣想。」童震輕聲喝止她再繼續胡思亂想。「妳這樣想太不應該了,老師不疼妳嗎?」

  「可是媽咪和武士為什麼都要離開我?」百媚哭著問。「我好怕爸爸也不要我了,怎麼辦?」

  「傻瓜,誰會不要這麼可愛的小孩?」從來不哄小孩的童震,為了安慰韓百媚破例。「武士到天堂去當小天使了,跟妳媽媽一樣,在天堂守護妳啊!」

  要是被二弟童炘看見他不哄自己小弟,而哄一個小女生,他不瞪凸眼珠子才怪。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行為陌生,不像他會做的事!

  「我只剩下爸爸了,會不會……爸爸有一天也不要我了?」頭一回面臨死亡這殘酷的現實,讓百媚充滿恐懼,就算聽進了童震的話,媽媽和武士去當無憂無慮的天使了,但她仍害怕被丟下。

  她根本不懂什麼是死亡,只知道死亡代表再也不能見面,代表她被丟下,她害怕被遺棄。

  「妳還有我啊!」童震摸摸她的頭,笑道:「媚媚,不管怎樣,妳還有我,妳的阿震哥哥,不要怕,我會保護妳、照顧妳。」

  「真的嗎?」她仍有懷疑。「可是你還是會離開啊,你又不會永遠住在我們家,我又不能常常看到你。」

  「媚媚,哥哥說話算話,說會陪妳就會陪妳。」童震正經地道:「不管我們分開多久,只要妳需要我,不管多遠,我都會到妳身邊,好不好?」

  「真的?」

  「我發誓。」他舉起手,立誓。

  「阿震哥哥,你不能騙人哦──」

  這一晚,一大一小的兩人,達成了某項協定,而這協定的期限是一生一世。

第三章

  童震陪她走過人生第一個低潮,相差十歲的兩人培養出革命般的情感。

  他疼她、寵她,但也十分嚴厲,而調皮搗蛋的百媚誰的話也不聽,就偏偏聽童震的話,韓瑞生就常正笑他們兩人才是父女。

  「寄情」的拍攝工作只進行了兩個月,超前進度令韓瑞生大為滿意,直誇童震演技精湛,一點也不像第一次演戲的生手。

  隨著寄情的宣傳、參加國際影展,短短半年讓童震打響知名度,又拿下數座國際影展最佳男主角獎,演出工作如潮水般湧來,韓瑞生和童震這對師徒的工作多得令兩人分身乏術,師徒二人的合作已有一定的口啤,片商也相中他們的票房吸金力,一再的邀請師徒二人合作。

  童震也發現自己對演戲熱愛,決定當個演員,他除了一邊上學完成大學學業之外,也得空出時間「盯」著自己兩個弟弟。

  儘管他忙得連休息時間都少有,最少,他半年會造訪韓家一次,去看看老師,看看百媚。

  每一次看見百媚,都覺得小女孩長大得好快,一轉眼就長成亭亭玉立的小少女,她還是一樣好動愛玩,叫她乖一點也沒用,她是個健康活潑的陽光美少女。

  時光流轉,在童震二十二歲這一年,在好萊塢片廠拍攝一部商業片時,他從報紙上得知恩師韓瑞生在家中病倒的消息,他立刻放下拍攝到一半的工作,向劇組請假,飛回臺灣探望韓瑞生。

  在醫院見到韓瑞生時,童震幾乎不敢相信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是韓瑞生本人。

  他瘦弱的不可思議,整個人瘦了兩圈,向來精神亦亦的他倒在病床上,生命力正一點一滴的流失。

  韓瑞生是個工作狂,長年下來操勞過度,當身體出現狀況病倒時,他已經是肝癌末期,病入膏肓。

  「老師……」童震無法克制自己的哀傷,在韓瑞生病塌前淚流滿面。

  這是韓瑞生頭一回看見剛直不屈的童震落淚,更是童震頭一回露出真情。

  他向來八風吹不動,老成的不像個少年,韓瑞生一度擔心童震世故的性格太過冷情,但如今真情流露的童震,讓韓瑞生松了一口氣。

  「阿震,能在死前見你一面,我可以安心的走了。」韓瑞生神情安祥。

  「老師,你會康復的,這種不吉利的話別說了。」童震不願去想韓瑞生辭世的可能。

  師徒五年,童震早已將韓瑞生當成父親看待,在他需要人拉拔、說教時,是韓瑞生代替了他的父親在一旁給他建議。

  韓瑞生將他領進演藝圈,教他演戲,是他演員生涯最重要的存在,也是他人生的引導。

  他無法想像,才半年,不過半年時間,半前年老師還好好的,為什麼不過半年就迅消瘦成皮包骨?

  為什麼他要離開臺灣這麼久?他應該留在臺灣拍片,不該接演好萊塢那部商業片,一離開就是半年。

  如果他在臺灣,在老師身邊,他會趁早發現老師的身體大不如前,不會等到來不及了才來後悔……

  向來不在人前示弱的童震,在韓瑞生面前泣不成聲,哭得像個孩子。

  「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撐不了多久的。」韓瑞生悽楚一笑。「阿震,別讓我走得不安,替我照顧百媚,好嗎?」

  「老師!」童震不想再聽他說這些喪氣話。

  「答應我好好保護她,我這一倒讓媚媚嚇壞了,也讓她備受媒體關注,我走後,別讓百媚被她舅舅帶走,我立了遣囑,我希望由你代我照顧媚媚直到她二十歲,別讓我留給她的東西,被她舅舅拿走。」韓瑞生廢盡了力氣,請求童震照顧他唯一的女兒。

  「這……」童震面有難色,他不懂為何老師要將百媚的監護權交到他這個外手人上。

  「阿震,我出身不好,無父無母,在寄養家庭長大,什麼都沒有,只有滿腦子藝術電影,我搞電影二十幾年才熬出頭,媚媚她媽媽嫁給我時,我還是個苦哈哈的窮導演,媚媚外婆家沒有一個親人願意參加我們的婚禮,直到我熬出頭了,那些親人才一個個冒出來,媚媚她媽媽死後,那些親人更熱絡了,演藝圈待這麼久,我怎會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我告訴你……」韓瑞生握著童震的手,激動地道出他不可告人的隱私。「媚媚她舅舅……玩股票欠了一屁股債,我這回病倒,他以為成了媚媚唯一的監護人……我把所有現金設了一個基金,直到媚媚滿二十歲才能動用,所有不動產地契我鎖在銀行保險裏,阿震……我能相信的只有你,這些財富落到媚媚她舅舅手上,媚媚就完了,他絕對不會善待媚媚,我求你,在我走後,照顧我唯一的女兒……」

  「老師,你不要這樣……」聽韓瑞生交待後事般囑咐他,童震更是泣不成聲。

  「阿震,答應我!」韓瑞生激動地喊。

  「我答應你,你別激動!」童震不希望他因情緒起伏而影響病情,便匆匆答應韓瑞生。「我答應你會照顧百媚,你冷靜點!」

  「那就好。」韓瑞生聽見童震的保證,立刻平靜下來。「楊律師在門外,阿震,你出去,叫楊律師進來。」他平靜的交待童震。

  童震抹掉臉上的淚,走出病房請等待的楊律師進病房,韓瑞生趁自己意識仍清醒時,在律師的見證下立了遺囑。

  童震在病房外頭,看見呆坐在長椅上的百媚。

  才久不沒見,她好像又長大了一點,想一想,她也十二歲了,是個小少女。

  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童震才輕聲喊那失去陽光笑容的少女。

  「百媚。」

  百媚抬頭,以往愛笑的小臉上佈滿哀愁,看了就令人心生不忍。

  「阿震哥哥。」百媚一看見熟悉、信任的人,眼淚就掉了下來。

  兩手大張,抱住童震的腰,小臉埋在他胸口低泣。「嗚……爸爸他……」

  「乖,別哭,沒事的。」儘管心裏與她同樣著急,但他不能在百媚面前表現自己軟弱、害怕的一面,讓她更憂心。

  「爸爸一直都沒有吃東西,他會不會怎麼樣?阿震哥哥,我好怕……」百媚怕得全身發抖。「媽媽走了,武士也走了,連爸爸都要離開我,以後我要怎麼辦?」

  「妳還有我,我答應過妳,我會照顧妳。」

  「可是我想要爸爸好起來。」百媚說的心酸。「我要爸爸好起來!」

  忍住淚意,童震輕聲安撫。「乖,百媚要當乖小孩,老師不會希望妳這麼難過,等會進去看老師,要笑,別讓他看見妳哭花的小臉蛋,他老人家會不放心,到時候病情加重了,怎麼辦?」

  「那我乖,爸爸是不是就會好起來?」百媚天真地想著,她當乖小孩,爸爸就不會離開她了。

  童震回答不出來,他伸出手臂,緊緊的將百媚擁在懷裏,一句話也不說。

  他清楚知道,老師再撐不了太久,他的體力、精力大不如前,生命力流力的太快,令人措手不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老師安定,好好照顧百媚,讓他了無牽掛的走。

  韓瑞生在立完遺囑後一周,因為天氣突然惡化引起感冒,熬不過就走了,享年四十七。

  他的英年早逝令人不勝唏噓。

  童震以韓瑞生義子的身份處理葬禮一切事宜,滴水不漏的保護韓瑞生獨生愛女不受媒體侵擾,那一陣子,韓家附近被大批媒體包圍,因扯出韓瑞生遺孤韓百媚的監護問題,韓百媚的舅舅向法院申請百媚的監護權,堅定的對媒體保證要照顧妹妹唯一的女兒,但在爆出他欠了地下錢莊三千萬被追債的八卦後,這位舅舅就消聲昵跡了。

  任憑神通廣大的記者如何調查韓瑞生的遺囑內容都無法得知真相,就連想收買經手的楊律師都不得其門而入,韓百媚生得是圓是扁,更是媒體好奇的焦點。

  但群眾的記憶力是很差的,不管多大的八卦,一旦有新的八卦出現,舊的八卦就會被壓下,時間一久便什麼也不記得。

  韓瑞生逝世兩個月後,再也沒有一個記者好奇韓百媚的事蹟,因炖滾天團主唱路西法,被英國狗仔隊拍到他與美國十七歲的暢銷小天后在飯店游泳池裏激吻、愛撫,此八卦一披露,當下成為各大報的八卦版頭條!

  而韓百媚這時已被童震悄悄送往紐約,展開全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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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卓接到童炘告密的電話時,他人正在溫暖的被裏睡得香甜,迷迷糊糊的接過電話,聽見童炘告訴他的「晴天霹靂大消息」,嚇得他從床上滾下來,整個人像被凍僵了,完全說不出話來。

  「我們現在該怎麼做?親愛的經紀人。」童炘完全是看好戲的語氣。

  小卓回神,抹了抹臉,嚴肅地交待童炘:「我到之前別讓任何一個人離開你們家!也不准我以外的人到踏進你們家,聽見了沒?!」甩下電話,小卓風速打理好自己,獨自開車到童家。

  一到家童家,就看見臉臭的童震坐在客廳沙發上,狠瞪著一旁笑容滿面的陽光美少女。

  瞪,有什麼好瞪?!他憑什麼發火?

  小卓想到童炘告訴他的消息就一肚子火,他也不管童震現在是不是在氣頭上,他站到童震面前,一把揪起他領子,質問的語氣咄咄逼人:

  「媽的!你什麼時候結婚的?竟然連我都不告知!你這算什麼?要是被媒體比我先知道,我要怎麼幫你收尾?!」

  「你來得正好。」完全不把小卓的怒氣放在眼底,童震交待:「我結婚的事情不准洩露出去,聽見沒?」

  「去你的!現在是老子發號施令,輪不到你說話!」平常對童震的交待一定辦到好的小卓火氣一來,根本不把童震放在眼底,現在他說的每個字對小卓來說都是放屁!

  「在哪?跟你閃電結婚的女人是誰?!」他要把那女人抓來狠狠搖一搖,問她為什麼敢跟童震偷偷公證?這種事她竟然做得出來!

  「是我。」陽光美少女韓百媚舉手承認,但她有話說:「我才沒跟他閃電結婚,我十七歲就和他在一起了,十八歲那年他說要娶我,那時候我也很想嫁給他,才跟他結婚,不過我現在想註銷那段婚姻。」她說得很簡單,而且她越說,一旁的童震臉就越難看。「你可以幫我吧?你是經紀人,可以找信得過的律師幫我這個小忙嗎?這麼一來,你輕鬆我也快活,如何?」

  小卓被她的話給怔楞住了。

  多少女人想要嫁童震,她竟然這麼不屑一顧?!

  可最讓小卓訝異的,是她的年輕!

  「妳十八歲就嫁給童震,能不能請問一下妳今年幾歲?叫什麼名字?」

  「二十。」百媚微微一笑。「我叫韓百媚,叫我百媚就可以了。」

  「韓百媚……」小卓皺眉,咀嚼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啊!我想起來了!」小卓忽然想到。「妳是韓瑞生導演的獨生女,阿震說他安排妳到美國生活,我以為他找人照顧妳……」小卓是少數知道韓瑞生遺囑的人之一,當年他與童震一起安排韓導演的後事,知道童震打算把韓百媚送到美國請人照顧,但童震小器得很,除了自之外不讓任何見韓百媚,那時候他還笑童震是想效法光源氏計畫,養大自己的老婆,他一講出口就被童震狠狠痛揍一頓,到現在他還記得童震當年揍他完全不留情的狠厲表情。

  結果多年後證實,他說的果然沒錯,童震當年就是有這種計畫!想想那是八年前的事,八年前……韓百媚也才十二歲啊!

  「八年前我就說你想效法光源氏計畫養大自己的老婆,調教成自己喜歡的樣子,你不承認還扁我,看吧!事實勝於雄辯!」小卓指控。

  沒想到,小卓的指控讓原本笑容陽光的百媚臉上馬上沈下來。

  「調教成自己喜歡的樣子?」她冷笑,覷了眼坐在沙發上八風吹不動的童震。

  一冷靜下來就是這副討人厭的模樣,她最討厭他這樣,什麼事情都無法撼動他,她算什麼?

  她之於他倒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他倒底有沒有把她放在心上為她著想?為什麼……她從小就癡戀著這個男人?她韓百媚欠了他什麼?!

  「我永遠不可能變成你要的那種女人。」百媚挑釁十足地轉過頭去不再看他,以輕挑地口吻道:「既然這樣,不如就放彼此一條生路,從今以後我跟你不會有任何瓜寡,我不是那種會糾纏個沒完的女人,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

  高高在上的童震不會知道,她現在能說得這麼灑脫,是用多少次的死心換來的。

  她對他,死心了。

  「我是妳的監護人!」童震被她的語氣挑釁的大為火光。

  「閣下如果記得,我去年就滿二十歲了。」她譏誚地朝他笑。「你已經不是我的監護人,我做任何決定都不需要你同意。」

  「我什麼時候教妳可以頂撞我了?」童震憤怒地低咆。

  「你已經不是我的監護人,我不用吃你那套!」百媚完全不給他面子,在童震家人面前與他杠上了。「充其量你不過是我想離婚的對象,你沒有資格我對我發號施令!」他那種上位者的語氣令她火氣都冒上來。

  百媚懶得與他再講下去,她拎起一旁的外套,站起身。「既然你這麼沒誠意,那我只好自己找律師了,我會請律師跟你聯絡。」說完就要走人。

  「站住!我有准妳離開嗎?」童震被她不馴的態度氣得捉狂。「哪里都不准去!給我待在這裏!」

  「哼。」百媚不把他的怒氣放在眼底,冷哼一聲。

  「韓百媚!」威嚴被狠狠踩在腳底,令童震面子上掛不住,他氣得連名帶姓的吼著百媚的名字。

  「叫叫叫,你叫魂啊?」百媚沒好氣地翻白眼。

  「百媚,妳少說兩句。」小玉見大哥氣在頭上,她忍不住拉拉百媚,要她少說兩句。「有話好好說嘛,何必這樣呢?大哥又不是不能商量的人。」

  「他就是一個不能商量的人!」百媚指控的眼眸瞪了童震一眼,然後迅速轉回來。

  「妳那是什麼口氣?妳敢這樣對我說話?!」童震咄咄逼人。

  一旁的童炘和童浩看不過去,兩人竊竊私語。

  「難怪她想跟大哥離婚。」童浩點頭如搗蒜,很能暸解韓百媚的心情。

  「對女孩子說話不能用這種口氣嘛,唉,怎麼大哥沒有學到我的優點呢?」童炘搖頭歎息。「對我們兩個嚴厲就算了,怎麼對個女孩子……就算是當人家監護人也沒有必要這樣嘛!」

  「你們兩個皮在癢了嗎?」童震眼掃過去,讓難得觀念一致的童炘和童浩當場閉嘴不再發言。

  見他倆閉上嘴,童震閉上眼,深吸口氣。

  百媚突然從美國來臺灣,令他措手不及!他明明交待過她,去哪里都要經過他同意,八年來她一直乖巧聽話,怎麼突然間變了個人呢?

  他不能忍受對自己千依百順的百媚違逆自己!更不可能答應她離婚的要求。

  「妳擅自轉學的事情我不跟妳計較,我給妳兩個選擇,一、馬上回美國複學,沒有我同意,除了學校之外妳哪里都不能去!」他強硬霸道地要求。

  「哼。」百媚哼了聲,轉頭就走。「我會請律師跟你聯絡。」

  「站住!」童震大聲喝止。「既然妳不回美國繼續妳的學業,妳就給我待在家裏,沒有我同意不准踏出家門!」他攔住她,不讓百媚離開童家。

  「這個不准、那個不行,童震,我真是受夠你了!」百媚甩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雙手。

  他們是夫妻,自然親蜜過,但現在的她不能忍受他的觸碰,她不願再跟這個男人有任何親蜜舉止!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你以為你是誰?」百媚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童震的威嚴。

  「百媚,妳不要再說了。」小玉見大哥臉色變得鐵青,怕大哥一時衝動對百媚動手,她立刻把百媚拉到一旁。「妳……妳大老遠從美國回來,一定是住飯店對不對?家裏還有很多房間,妳不要住飯店嘛,芽衣姊下午要去慕尼克,我一個人好無聊,妳就當做留在家裏陪我,讓我招待妳,好不好?」小玉想不出解套的理由,隨便亂講。

  今天她才第一次見到百媚,根本就說不上認識,她幹麼雞婆去招待人家?當然是為了留下百媚,以免大哥火山爆發。

  「對啊,讓我們家小湯圓招待妳。」童浩在一旁敲邊鼓。「妳一定沒吃過她煮的菜,她煮的菜超好吃的!」他根本就跟人家不熟,偏偏裝的很熟的樣子。

  童浩之所以下海幫忙留下韓百媚,不是因為大哥正在捉狂,而是他很好奇韓百媚是何方神聖,竟然可以把他們家冷靜出名的大哥惹到這種地步,還終結大哥的單身生涯,秘密結婚咧!

  童浩不懂,大哥結婚就結婚,幹麼搞神秘啊?不公開是怎樣?是不可告人還是……在保護誰?保護自己還是保護韓百媚?

  這一點值得人深思──

  「我不想跟我討厭的人待在一個屋簷下!」百媚意有所指。「我現在看到他的臉都想吐!」倒底是二十歲的年輕女孩,生氣時的發言還是有些孩子氣。

  「妳待在房間裏就看不到啦。」芽衣在一旁提議。「我要離開童家一陣子,這段時間妳就住在我睡的那間房間吧!」等她忙完演奏會,帶童炘回法國見她母親和繼父,她就要馬上和童炘回來蹚渾水!

  好想看童家大哥失控哦!芽衣相信,這個叫韓百媚的女孩,有本事把童家大哥搞得暴跳如雷!

  有家人幫忙敲邊鼓,幫童震緩頰,百媚強硬的態度軟化,童震便在此刻下了一道命令。

  「小玉,先帶百媚去客房。」

  「好!」小玉轉身牽著百媚上樓。

  「我又沒有答應!」百媚嘴裏這樣喊,但是也沒有太大的反抗動作,她隨小小玉牽著上樓,想留下來的心意很明顯。

  因為她早就想來看看童家,多年來她只聽童震的形容,他有一對反差極大的兄弟。

  禦宅族的二弟是知名搖滾樂團的騷包主唱,外表很花心,其實真實的他純情的令人噴飯;有一張美得令人嫉妒羡慕臉孔的小弟,對他不感興趣的人總是冷冰冰的,但對熟悉的人卻是惡毒的損人毒舌派。

  還有廚藝一流,個性單純、適合當聽眾的小玉;有點小心機,但才華洋溢的鋼琴家維多利亞……

  她是他合法、名正言順的妻子,但他卻從來不曾把她帶進他們家,連他父親都沒有見過。

  百媚不敢在他面前露出她對童家的憧憬,以為有一天他會把她介紹給他的家人,她耐心的等,直到兩年後的今天她才明白,童震根本沒有把她帶進他們童家的念頭,他沒有把她當成童家的一份子。

  見百媚上樓,童震才松了口氣,轉向小卓,交待:「我已婚的消息不許洩露出去,封鎖百媚回台的消息,別讓記者抓到任何把柄,聽見了?」

  樓梯爬到一半的百媚聽見了一怔,眼神驀然失焦。

  他就這麼害怕別人知道他結婚的事嗎?她就這麼見不得人?

  「百媚?」小玉見她一臉失望的表情,不禁關心地問。「妳還好吧?」

  「我沒事。」百媚搖頭。「我只是更加堅定自己的決心。」

  這個婚,她是離定了。

第四章

  百媚從來不曾這樣,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多年來她一直很聽話,乖巧的順從他所有的安排,就算有反抗,他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服她聽從他的安排。

  自從老師去世後,她將他視為他的天,她的世界以他為中心轉動,她依賴他、崇拜他、愛慕他,對他百般討好,百依百順。

  上回見到她,她還是他熟悉的小鳥依人模樣,怎麼突然之間變成這樣呢?

  百媚對他的態度轉變之大讓他措手不及,這種不在掌控之內的感覺令他心一沉,憤怒油然而生。

  對她千交代、萬交代,絕不可以私自離開紐約,以為八年來他已將她調教得乖巧聽話,想不到她一直在他面前裝乖。

  還敢穿得一身招蜂引蝶!童震肝火狂燒。

  而不願與童震有任何單獨相處的機會,百媚在小卓的陪同下到飯店收拾行李,搬進童家,就住在芽衣原本住下的客房。

  童炘追隨芽衣到慕尼克公演,整個童家少了那對負責搞笑的情侶,多了一個成天板著一張臉的童震。

  礙于童震的低潮,童浩和小玉都不敢大聲講話,更不可能開口問他們兩人的事,儘管全家人都好奇死了。

  大哥結婚了!那他們是不是該改口喊她一聲大嫂呢?可她實在年輕得不可思議。

  童浩在餐桌上猛扒飯邊偷瞄百媚,她正慢條斯理的品嘗小玉煮的一桌美食。

  明明是普通的家常菜,可是每道都好吃的不得了,她才在童家住了兩天,小玉就知道她早餐一定要吃水果優格,中餐看心情吃,晚餐一定要吃白米飯,把鮮奶當開水喝,現在每天早餐都有新鮮的水果和自製優格可以吃,還每天不同口味,晚上則有香噴噴白米飯和中式家常菜。

  在美國住了那麼久,對油膩的美式食物很膩了,她又不擅廚藝,只有外食的份。

  百媚好心情的吃著晚餐,一點也不受身旁的童震影響。

  她知道他氣未消,住在童家一星期以來,她不與他交談,只要他開口,她一定拿「離婚」來堵他的嘴,就算是在他家人面前,她照樣不給他留面子。

  「你看夠了沒有?」童震隱忍掐死小弟的衝動,冷著臉瞪了他一眼。

  童浩被大哥這一吼給吼出了興趣。連看一下也不行,所以說大哥是很喜歡百媚的嘍?

  那幹麼老是對人家凶呢?適時的溫柔也是很必要啊!像他嘴巴這麼惡毒,面對他喜歡的小湯圓有時也會用吼的,但私底下他可是很溫柔的,不然小湯圓怎麼可能會喜歡他呢?

  女人就是吃這一套,怎麼大哥不懂呢?虧大哥還當小玉的愛情顧問,結果自己的感情搞得一塌糊塗!

  童浩在心底哀歎:大哥,你這樣是不行的!現在的女孩子哪可能讓你凶?

  但是他沒膽當著童震的面前講,只能回頭神情無辜的問:「看什麼?」

  這一問可讓童震差點被蓮子排骨湯嗆到,他力持冷靜地瞥了他一眼,冷漠地道:「你少見異思遷。」

  「啥?大哥,你說什麼我聽不懂,能不能說清楚一點?」童浩暗自竊笑。

  吃醋就說嘛,幹麼忍著不講?

  「你剛才做了什麼你自己清楚。」童震淡然地道。

  「我做了什麼我一點也不清楚,大哥你明講好不好?」童浩沒耐性地回答。

  「你那是什麼態度?當著小玉面前看別的女人,你有沒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童震狠瞪他。

  「我?我看誰?」童浩繼續裝無辜,完全不把他的怒氣放在眼底。

  「還問?!你剛剛看著百媚心裏在想什麼?」儘管想壓抑自己的情緒,但童震完全無法掩飾臉上的妒意和憤怒。

  「咦?你怎麼知道我看著她?大哥──其實你一直在注意她吧!」童浩美麗的臉龐訕笑著,讓人看了就全身不舒服。

  那張比女人還美的臉,笑得這麼機車欠扁,這種感覺真討厭!

  「你確定要我說出我看著百媚在想什麼嗎?好吧,其實我看著她一直在想:我竟然有一個跟我同年的大嫂,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大哥又這麼注重倫理、長幼有序,那麼我是不是要改口喊她一聲大嫂呢?」

  原本漠不關心的百媚放下碗,笑著對童浩說:「不必這麼麻煩。」冷眼瞥了童震一眼,她繼續對童浩笑道:「反正我們要離婚了。」

  對童震沒好臉色,對童浩就一臉笑意,這根本就是在童震臉上甩兩巴掌,不給他面子。

  男人的尊嚴被狠狠踐踏,讓童震怒火中燒,「離婚的事情是妳可以做主的嗎?」

  「少用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跟我說話!你不妨試試,等收到我律師信時你就會清楚我要離婚的決心有多強烈。另外,我當然可以為我自己的事情做主,就連你也不能干涉我的決定。」

  百媚強硬的態度讓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妳竟敢反抗我?!」他不敢相信,她竟然大膽的對他說這種話!

  「你以為你是誰?」百媚訕笑。「憑什麼要我聽你的?」

  以前的她,把他當成自己世界裏的主宰,她的天、她的光、她的空氣,她就像在他腳邊乞求他憐愛的女奴,而不是他要攜手共度一生的妻子。

  她以為她的世界有他就夠了,那就是她幸福的極致,可是,被當成他背後見不得光的女人,這種感覺很、差、勁。

  她是他合法的妻子,不是他養在金屋裏的情婦,她處處受限,被逼迫壓抑自己,只因為她怕他離開她、不要她……直到她受不了了,決定與他攤牌!

  百媚深深覺得,這世界上最不公平的就是「愛情」,沒有辦法衡量誰愛得比較多,當不同的兩人決定交往,為了生活或相處上的事情爭執,一定得有一方退讓妥協──而她一直是感情中妥協退讓的那一個。

  她委屈自己,只希望討他歡心,結果,她的付出換來的是一段沒有尊嚴和主見的婚姻。

  她不要這樣過一輩子,百媚明白童震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他是個為了達成自己目的不擇手段的男人。但就算這樣,她也要賭一賭。

  她的下半生不能斷送在這個男人手裏!

  童震拿出這輩子最好的修養,才沒有在餐桌上扭斷她漂亮的頸子。

  「憑我是妳丈夫!」他咬牙切齒,握緊拳頭低咆。

  聽到他這宣告的語氣,百媚冷笑道:「我以為我是你養在美國的情婦。」

  「住口!」他不喜歡她用那種自厭的口吻說話。

  「不喜歡聽就別跟我說話!」她冷哼一聲,低頭吃她的晚餐。

  童震被她激得瀕臨捉狂,最後一絲風度讓他沒有在餐廳裏發飆,他放下碗筷,站起身,離開餐廳走回三樓房間。

  一個人回房間發脾氣。

  把童震氣走後,百媚覺得今晚的飯菜變得更美味了,眉開眼笑地吃得好開心。

  「乖乖……」童浩忍不住對她的大膽感到佩服。

  能把大哥惹到這麼毛的,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而且她還不管大哥氣得多想殺人,照樣自在的吃著晚餐,而大哥……他那個一生氣就會讓人生不如死的大哥,竟然拿她沒辦法!

  哪像他,只不過跟童炘打了一架,就被大哥冠上「以下犯上」、「不尊敬哥哥」的大罪被送到日本去,這個韓百媚在家人面前給大哥難看,大哥沒有處罰她就算了,竟然還回房間生悶氣!

  完了,大哥這回一定氣瘋了,真不知道他會怎麼對付百媚,大哥對付惹毛他的人向來很嚴厲的。

  就有個星海浮沉多年,一直不紅但很想紅的女星,利用與他合作的機會炒作緋聞,自己對媒體放出兩人交往的消息,而大哥最痛恨被利用,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挖出那位女星陪導演過夜換取演出機會的證據,那女星哭求大哥別把她的秘密洩露出去,自己對媒體翻供,沒多久就在演藝圈消失。

  「我要說妳大膽還是沒大腦?」童浩搖頭歎息。

  「百媚,妳不要一直惹大哥生氣嘛!」小玉苦口婆心地勸她。「畢竟他是一家之主,總要給他留點面子。」

  「小玉姊,少被童震那偽君子騙了。」百媚皺了皺鼻子。「我們兩個人私底下相處的情形,絕對不是妳平常看到的那樣。」

  「大哥在妳面前是什麼樣子?」童浩好奇地追問。「說來聽聽。」

  「你們真的要聽?」百媚狐疑。「不怕童震的真面目破壞你們心目中原本的大哥形象?」

  「妳敢說我就敢聽!」童浩挑釁道。「小湯圓,妳說對不對?」他徵求小玉的同意。

  「啊……對。」小玉被點名有點嚇到,但她很想知道大哥在百媚面前是什麼樣子,因為她印象中,大哥的形象是嚴肅、可靠,什麼事情都難不倒他的大哥哥,讓人很有安全感的男人,難道在百媚面前他是另一個樣子?

  「我們也想知道妳是怎麼嫁給我大哥的,對不對,小湯圓?」童浩繼續拉小玉下水。

  「我……」我沒問啊!百媚想說會自己說,你自己想聽八卦為什麼要拉我下水呢?

  但小玉只來得及說出「我」這個字,就被童浩摀住嘴。

  「你們想聽我就敢說,我也不怕告訴你們。」百媚灑脫地道。「事情要從八年前我被童震送到美國說起,其實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童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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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歲那年,她失去了摯愛的父親,她沒有辦法接受父親去世的事實,頓時失怙讓她大病一場,高燒連連,虛弱得連父親的喪禮都沒有辦法參加,不能送父親最後一程。

  待她病體稍微康復,童震便將她帶往美國紐約,展開新的生活。

  「為什麼我要來這裏?」剛到童震在曼哈頓上城區租下的住處,百媚害怕的抱著他的手臂,眼中滿是恐懼。「我不能回家嗎?阿震哥哥,我想回家……」

  「媚媚。」童震將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小女孩抱進懷裏,擁著她輕聲哄,「我不能把妳留在臺灣,妳必在這裏開始妳的新生活。」

  「你要丟下我……」才聽到這裏,她就開始大哭。「你嫌我累贅對不對?你跟舅舅一樣,拿到爸爸的財產就要丟下我不管!」

  她無理取鬧的指控令童震皺起眉頭。

  「妳再哭我就真的把妳丟在這裏不管妳!」他嚴厲威脅,沒有溫柔的安慰她。

  他不能忍受無理取鬧,儘管百媚還沒有從喪父之痛中走出來,他依然用高壓方式來管教她,比管教自己的弟弟還要嚴厲,因為他聽進了小卓在他帶百媚來美國前的那一番玩笑話。

  百媚是他少數有好感的女孩,儘管她很野,好動得像個男孩子,但是對她他有極大的耐心,雖然現在對她的感覺只有責任這麼簡單,但那無妨,因為他不覺得愛情是婚姻的必要因素。

  他要的,是個聽話的溫柔妻子。

  現在的女人都太有自己的主見,他不喜歡一個會事事跟自己爭辯的妻子,他回到家裏只想當大爺,不想要一個成天只會在他耳邊叨念的妻子。

  百媚還小,但他有自信可以把她調教成自己想要的那種女人,也因為她還小,所以還來得及調教。

  「我真要不管妳大可把妳留在臺灣,讓妳舅舅把妳接回去,我何必花心思去挖出他的私密讓他放棄妳的監護權?我更可以把妳丟給育幼院,不管妳的死活。但我有這麼做嗎?嗯?」他咄咄逼人地質問,一點也不在乎百媚小了自己十歲,只是個小女孩,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老師留給妳的東西我沒有興趣,我都安排好了,妳二十歲那天楊律師會親自交給妳。妳這麼不相信我,那好,我也省事,我就順了妳的意,再也不管妳了。」他抽開被她抱住的手臂,作勢要走。

  「不要,不要!不要不管我……」百媚加重力氣抱緊他手臂,害怕他真的丟下自己離去。「對不起,阿震哥哥,我以後不敢了,你不要不管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嗚……我會乖乖聽話,你不要走,我只剩下你了,只剩下你了……」她抽抽噎噎的低泣,模樣好可憐。

  「我不是說過了,妳乖乖聽話,我就會疼妳的。」見她軟化,童震滿意地微笑,伸手拭去她臉上的眼淚。「我為妳安排了寄宿學校,放假妳可以回來這裏。楊律師為妳找了一個信得過的保母,我工作告一個段落就會來看妳,去學校把妳接回來,一直到妳上高中可以獨自生活為止。」他拿到百媚監護權的事情極為機密,因此很多事情必須透過韓瑞生生前囑咐的楊律師代為處理。

  包括百媚的入學手續、紐約的住處、信得過的保母、家務助理等等,童震一概不出面,由楊律師代為辦理,最後才向他請款。

  「你還是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她害怕被丟下,她已經被丟下太多次了,她不喜歡這種感覺,每一次她都會好難過、好難過,難過得快要死掉。

  「百媚!」童震神情不悅地道:「我知道妳很難過,但那不代表妳有無理取鬧的權利。」

  面對他的怒意,百媚心一緊。

  她只是……害怕而已啊!她心頭的陰影和恐懼在他眼中只是……無理取鬧?

  那她該怎麼辦?她就是害怕啊!

  童震的嚴厲令她無所適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阿震哥哥,對不起……」她手足無措地道歉。

  「嗯。」她的道歉讓童震滿意極了。「以後不可以再這樣,聽見沒?」

  「聽見了……」她小心翼翼地回答。「阿震哥哥,那我以後是不是不能常常看到你?」儘管害怕一個人的新生活,但礙于童震,她也不敢顯露在臉上了。

  「為了妳好,我們不能常常見面,但是我答應妳,一有空就會來看妳。」他保證道。

  「真的嗎?」不確定的語氣。

  童震皺眉。「我什麼時候騙過妳了?」他向來說到做到,絕不食言。

  百媚印象所及,阿震哥哥確實沒騙過她,十歲生日說要送她一個跟她身高一樣高的泰迪熊,他真的辦到了!儘管那時他軋戲忙得分身乏術,他還是請人送了生日禮物給她。

  「沒有,你沒有騙過我,我相信你。」她怕他生氣,小媳婦地回答。「你不要生我的氣……」

  童震摸摸她的頭,語重心長地道:「媚媚,我這麼做都是為了妳好。」

  當童震安排好百媚在紐約生活的一切後,便動身到好萊塢趕拍因為恩師韓瑞生病情而延遲的拍片進度。

  每隔三到四個月,他會到紐約見百媚,看看她好不好,而每次看見她,就會發現小女孩長大得好快,一轉眼就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因為年紀小,語言學得快,百媚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在語言學習上面,也因為新學校的課程很有趣,適合原本就愛玩的她,她調適得很好,慢慢從喪父之痛中回復過來。

  而童震來紐約見她時,是她最快樂的日子。

  有一回童震來到紐約住處,坐在沙發上閉眼假寐,一副很累的樣子,百媚一時冒出個念頭──爸爸還在世時,她有時心血來潮會幫爸爸按摩舒解疲憊,說不定童震會喜歡。

  於是她站到沙發後頭,小手輕輕的在他肩頭揉揉捏捏,童震睜開眼,給她一抹笑容,那個笑容令她滿臉通紅,好在他只對她笑了一下就閉上眼睛,舒服的任她處置,不然她一定會很想挖洞把自己埋起來。

  百媚一直都知道自己很喜歡童震,覺得他好厲害,爸爸常常跟她說童震是不可多得的好演員,也好喜歡他在爸爸電影裏的表現,那是一個小女孩對偶像的憧憬。

  但是在父親過世後,她的世界變得只因他而存在,她依賴他,期待他的出現,想討好他,喜歡他對自己笑的樣子……

  十三歲那年,她知道自己喜歡上大她十歲的童震,是男女感情的那種喜歡。

  而後每次見面,她便為了得到童震的疼寵而百般討好。

  他一進門,就為他拿拖鞋。

  他一坐下,就為他端上一杯解渴的開水。

  他一閉眼,就站在他身後為他按摩消除疲憊。

  他一生氣,她就低頭道歉,儘管她不覺得自己有錯。

  他不喜歡她哭,她就學會不在他面前掉淚,儘管他對自己有多凶、多嚴厲,她在他面前一滴淚也不流,可回到房間後卻把頭埋進枕頭裏痛哭流涕。

  而真正見識到童震的可怕,是在她十五歲那一年。

  那年她上高中,總算離開寄宿學校。她早就期待多彩多姿的高中生活了,一甩掉寄宿學校的制服,進入公立高中,每天從波士頓上城區的住所上下學後,百媚完全釋放自己活潑愛玩的一面。

  西方女孩最美麗的時刻是十七、八歲的黃金時期,年輕貌美的臉孔和發育得玲瓏有致的身材充滿魅力,東方女孩在這年紀還在發育,根本敵不過人家。

  可百媚不一樣,喜歡戶外活動的她有一身健康的小麥色肌膚,東方人的黑髮加瓜子臉,以及前凸後翹的玲瓏曲線,一入學就成了啦啦隊的一員,姿色不輸給那些金髮大胸脯的典型外國美女。

  童震因為一部大陸劇的拍攝工作延誤,他一直到百媚上了高中半年後才有空到紐約看她。

  百媚見到他自然開心不已,熱情的撲向他,抱著他的頸子笑個不停。

  「你來了,我好想你。」

  童震被她的打扮嚇了一跳,因為她身上穿著細肩帶小可愛加超短熱褲,而且還沒穿內衣,令他無法忽視她從青澀小女孩變成誘人少女的玲瓏體態。而且她打著赤腳就來開門,一點也不莊重!

  因為是在家裏,他也就算了,如果出了家門他可不容許她穿成這樣。

  但是一個小時後,他就完全笑不出來了。

  百媚換好衣服,在晚上十點說要出門。

  「我同學辦生日派對,我要在他家過夜。」她一邊戴耳環一邊以英文說。

  環境裏都是英文少有中文,她已經習慣用英文了,所以,「她」和「他」可以清楚的分辨,童震沒有被唬攏住。

  「生日派對?在別人家過夜?而且還是個男生?」童震瞇起眼,以中文道:「還這一身打扮?」他不贊同的眼神盯著百媚的穿著。

  她的黑髮紮起高高的馬尾,誇張的大圓耳環垂在兩側──她什麼時候去穿耳洞的?

  剛才那身細肩帶、超短熱褲換掉了,但是跟剛才比沒有好到哪里去。

  挖背式亮粉色小可愛背心,搭一件低腰黑色緊身短裙,露出她平坦結實的小腹──她還打了一個肚臍環!腳上那雙白色高跟鞋,配上她那一七○的身高,襯得她的腿修長迷人,腳踝還戴了秀氣腳煉,怎麼看都很誘人。

  但因為她的小麥色肌膚,令人不覺得她露得太煽情,只覺得她很健康,適合穿這麼辣──儘管現在已經入秋了!

  「不好看嗎?」百媚緊張地問。

  她到了愛美的年紀,會擔心自己打扮得不美,破壞自己在喜歡人心目中的印象。

  「這麼晚了還要出去,不好吧?而且還穿成這樣。」童震第一不贊成她這麼晚還出去,第二不贊成她穿成這樣出門。

  一想到那些年輕小夥子會看見她這誘人的模樣,他就臉臭不爽。

  「沒關係啦,我同學人都很好,明天會送我去上學。」百媚笑著說。「阿震,我這樣好不好看?」她希望從他的嘴裏聽到稱讚。

  當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歡他之後,她便不再喊他阿震哥哥,改喊他阿震,他沒有反對,從此她就這樣喊他。

  童震一臉的不贊同。「妳不怕危險?」

  「會嗎?」百媚失笑,覺得他杞人憂天。「我上學都這樣穿啊,哪會危險?而且我覺得自己很適合這種打扮。」她對自己的身材自信滿滿。

  聞言,童震的眼危險地瞇起。「妳,上學都穿這樣?」

  光想到她穿布料這麼少的衣服上學,他就一肚子火!

  「差不多。」沒發現他情緒的轉變,她逕自說:「還有更少的,我是啦啦隊隊員嘛。」

  「妳不知道穿得越少越容易招惹歹徒覬覦?」他淡淡地道,不動聲色。

  「你少嚇我了!我們學校那麼多女生穿得比我更誇張不都沒事?」百媚覺得他想太多了。

  「那是因為妳沒遇過。」童震眼眸閃過一抹精光。「媚媚,最近我接了一個反派角色,妳想不想看?」

  「好啊!」她已經遲到很久了,但是為了童震的演技,她可以再遲到一下沒關係。

  每回童震來,都會跟她提起自己的工作,她從小在電影圈長大,自然對電影感興趣,尤其童震的演技是那麼震撼人心。

  「是一部驚悚電影,我飾演一個喪心病狂,連續奸殺少女肢解屍體的變態。」童震說完就變了臉色,陰沉、詭異,眼神飄移不定,全身散發出的氣息令人不安,他動作快得令百媚措手不及,才一下的時間就被他從身後抓住。

  他力大無窮的勒住她的頸子,像是要勒死她,把她整個人提起來。

  百媚害怕得掙扎、呼叫,「阿震,你不要嚇我!」

  「穿成這樣,不就是要引誘我上妳?」他發出變態的嘻嘻笑聲,下流地說。「別動,再動我就殺了妳!」他一手勒住她,一手握著小刀抵在她脖子前,完全不像跟她開玩笑的樣子。「閉嘴,不准尖叫!」

  他手上什麼時候多了一把小刀?她嚇得說不出話來。

  童震拖著百媚離開客廳,她不斷的掙扎呼叫他別玩了,可他面對她的掙扎和呼喚只是低咒了好幾聲難聽的髒話,把她往地上狠狠一摔,令她摔得眼冒金星,在她來不及反應前壓住她的腿,像個急色鬼趴在她頸間狂吻,從頸子、胸部吻到小腹,小刀還抵著她脖子,另一手扯掉她的挖背背心,狠狠撕碎。

  百媚尖叫著護住自己胸部,會被強暴的想法閃進她腦子裏,她頓時害怕得哭出來。「Don't  hurt  me!Please!」

  他不是阿震……他是個禽獸……

  「妳看,妳根本敵不過男人的力道。」見她害怕得哭了,自己的目的達成,童震才不再嚇她,丟開小刀,脫下夾克披在她身上。「如果對方拿把小刀威脅妳,妳連呼救都不能。」用這麼激烈的手段嚇她,他一點也沒有反悔的樣子,以一副「就是應該這樣」的表情道:「不想被侵犯,就別給人機會──以後不准穿成這樣,聽見沒?」

  「嗚──嗚──嗚──」百媚的回答是猛點頭,一直哭一直哭。

  她真的被嚇壞了,因為太真實!她現在全身被摔得酸疼,像被人打了一頓,脖子和胸口還有吻痕,他來真的!童震的演技令她害怕,她真的以為就要被侵犯了!

  從那時候起,她就不曾再穿她喜愛的衣服,把自己包得緊緊的,就怕再惹童震生氣。因為這次的教訓太震撼,她好一陣子才調適過來,生怕他又用演技來嚇她。

  她喜歡他演的戲,也怕他過於真實的演技,她學會了察言觀色,從他的細微表情就看出他的喜怒哀樂。

  竭盡所能的討他歡心,只為了成為他喜歡的那種女孩,用討好,來彌補十歲的差距。

  但是她的百般討好,換來的卻是他對她的不尊重,她的意見對他來說都不是意見,他說的話就是一切,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接受。

第五章

  十七歲生日前夕,她打了一通越洋電話給童震,向他要求生日禮物。

  「來陪我,一整天你都是我的。」

  童震答應她,陪她度過十七歲生日。

  前一天童震就到紐約,從午夜十二點起,陪同她到處去玩。

  因為她的表現令他滿意,他不介意滿足她這點小心願,而且她撒嬌的口吻滿足了他的大男人心態,所以一切請求照準。

  她完全不掩飾對他的愛和崇拜,這也令童震滿意,他調教有成,讓她從野丫頭變成溫柔可愛的小女人,乖巧沒有脾氣,是他想要的妻子。

  所以百媚在紅著臉說自己喜歡他,並主動、羞澀的吻他時,他沒有動怒,他笑著說:「如果妳準備好了,等妳一滿十八歲,我們就結婚。」

  百媚興奮難當,緊緊抱著他的脖子,又哭又笑的說好,說她願意。

  等她十八歲時,他真的信守承諾娶她,只是他們的婚禮很簡陋,在一間小教堂,只有兩個人在牧師的見證下,簡單的公證。

  百媚想像中的婚禮不是這樣,她難掩失望的表情看在童震眼裏,他解釋,「這都是為了妳好,我不希望媒體騷擾妳,妳是我童震的妻子,妳希望平靜的日子被擾亂嗎?再加上妳這麼年輕,妳認為那些記者會怎麼寫我們?」

  她當然不希望!也不要討厭的記者把他們寫得難堪,他們是因為日久生情相愛才結婚的。

  「聽話,好嗎?」

  因為童震說服她的表情滿是不耐,百媚怕他生氣,沒有繼續吵鬧。

  接著,她忙著大學的申請,她想朝自己的興趣發展,她對電影有莫名的熱愛,想跟爸爸一樣當個優秀的導演,但童震卻對她早有安排。

  「我都安排好了,紐約大適合妳,就申請這所吧。」將準備好的申請文件遞給傻眼的百媚,童震一臉的稀鬆平常,像他決定她要念的大學科系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百媚接過申請書,定眼一看,他要她念的是文學院,而不是她打算要念的戲劇或電影。

  打擊……好大!

  「可是我的興趣不在這裏啊!」她為自己的前途力爭。就算她結婚了,她還是想往自己的興趣發展。

  「但是我希望妳念文學,妳有這方面的才華,只是妳不知道。」童震的態度堅決。

  「我不喜歡這樣!我不想念文學!」她強力反彈。

  「百媚,我這都是為了妳好。」童震皺眉。「妳不聽我的話了?」

  他口氣一冷,百媚就軟化。

  「好嘛、好嘛,文學院就文學院……」怕他生氣,她選擇乖巧聽話。

  如童震所願,她申請到了紐約大學,但念了一個月覺得沒興趣,最後她還是向哥倫比亞大學的戲劇系提出轉學的申請,附上精彩的申請書,她被破例錄取了!

  她很想學電影、戲劇,但又怕童震生氣不准她念,所以她決定瞞著他,偷偷的辦理休學,成為哥倫比亞大學戲劇系的學生。

  婚後的生活,他們一如之前六年的聚少離多,每一回相見的時候她總是想著要與童震獨處,做盡讓他開心的事情,先前,是刻意隱瞞他自己轉學的事情,心驚膽跳的想著有一天他會發現,可在兩年後她二十歲生日那天,收到童震越洋打來的祝賀電話和一套莎士比亞全集,她才清醒過來!

  她八年來的順從討好,換來了什麼?

  都兩年了,他竟然沒有發現她休學又轉系的事,連她的二十歲生日也只有一句生日快樂和一套她沒興趣的書!他不會想來看一看她嗎?他有沒有把她當成自己的老婆啊?!

  對童震的不滿爆發了,想到這麼多年來她壓抑自己,當一個大家閨秀,結果她開心嗎?

  她不開心,她隨時隨地都想著要怎麼做才不會惹童震生氣,聽著他說他家人的趣事,卻不敢問他何時把她介紹給他的家人?

  如果他有把她放在心上,他為什麼要把她一個人留在紐約?

  她也會寂寞孤單,需要人陪伴啊!

  越想越對這段婚姻不滿,她毅然休學,丟光所有得體保守,童震要她穿的衣服,再買了一堆她喜歡的三點式比基尼,飛到夏威夷度了三個月的假,每天衝浪、游泳,把自己白皙的皮膚曬成了健康的古銅色,回到紐約後看著空無一人的家,她茫然了。

  童震竟然沒有發現她離家出走!

  一相情願四個字打進她腦子裏,當晚她抱著童震的枕頭痛哭失聲,覺得童震會娶她,不是因為愛,只是因為責任和無可奈何。

  「要不是因為他答應過爸爸會照顧我,他根本就不會娶我……」她好想知道,她之於他,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於是她毅然丟下一切,飛到臺灣來,一來想知道他看見她會有什麼反應,一來賭一賭,他是不是很開心見到她。

  結果令她失望了,從他的臉上她看不出任何欣喜之情,只有憤怒,對她不聽話的憤怒!還有……他不願公開承認她是他妻子這件事太傷她的心,所以她決定離婚,因為她不想令他為難,她看得出來,娶她,就是對他的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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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回事?

  童浩搔著頭,一臉莫測高深。

  聽百媚說完她跟大哥「因責任而結合的婚姻」,她口口聲聲大哥是因為責任才不得不娶她,根本就不愛她,可是在他聽來卻是──

  大哥太在乎她,在乎到不惜金屋藏嬌,怕媒體打擾她寧靜的生活,連結婚都偷偷來不願聲張,百媚說他們的婚禮簡單到令她想起來就想哭,這對大哥來說也是一大痛苦啊!

  依大哥的個性,結婚怎麼可能不搞得眾人皆知?

  童震外表給人的感覺時尚都會,是現代男人的典範,其實那是騙人的假像,大哥超重視「倫理」,骨子裏傳統的不得了,大男人得嚴重,結婚這種事情不能偷偷摸摸,一定是光明正大來的!

  「我想到我來的第一天,那個經紀人小卓說八年前他曾經跟童震開玩笑,說他效法光源氏計畫,把我養大了好當自己老婆……一開始他就打著這種主意,才要我聽他的話變成他要的那種……沒有主見的洋娃娃!」百媚想起來就覺得自己受人擺佈多年,令她不悅到極點。

  「是──嗎?」童浩可不這麼想。

  他沒忘記小卓哥講出那話後被大哥狠狠一瞪,怪小卓哥多嘴!

  他將大哥的態度解釋為──大哥當年確實聽進了小卓哥的建議,把百媚當成未來妻子嚴加調教,但是多年的相處下來發現自己習慣她的陪伴,嘴巴上不說其實是很在意她的,急著想把她占為己有,等不及她二十歲就先娶到手再說,可娶到手之後又怕被人覬覦,只好隱忍公開的衝動,把她藏起來嬌寵。

  這當然只是他自己的想法,要得到驗證很簡單,儘管要她去做會令大哥生氣捉狂的事就對了!

  「我說大嫂,妳有沒有興趣知道大哥在不在乎妳?」童浩故意提起百媚最感興趣的事件。

  很不想承認,但她不能昧著良心說謊,「我想,我很想知道。」

  既然她想知道,那事情就好辦了!

  沒看過大哥失控的模樣,不知道他捉狂暴走是什麼表情哦?雖然心裏怕怕的,但想到有百媚可以幫忙擋著大哥,童浩也就豁出去了。

  瞞著童震,約了經紀人小卓在外頭談事情,童浩還怕小玉在家裏對面大哥會露出馬腳,壞了他的大計,也把她一起夾帶出門。

  在晶華喝下午茶,一坐下童浩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小卓哥,以你專業經紀人的眼光來看,你覺得百媚適不適合當藝人?」

  「當然適合!」一說到專業,小卓的神情就正經八百。「年輕貌美、高學歷、家世傲人,又是現在演藝圈少有的運動型美女,如果百媚的演技還不錯,要打敗現在當紅偶像劇女演員不是難事。」

  他眼眸發亮,腦子裏已經規劃出捧紅她的初步計畫。唉,這真是要不得的職業病。

  「我也是這麼覺得,既然有你保證我就安心了。」童浩笑得邪氣,轉頭面對吃著草莓蛋糕的百媚道:「是這樣的,大嫂,童炘專輯第二波宣傳要開始了,正好缺一個MTV女主角,不知道妳有沒有興趣加入?」

  「什麼?!別鬧了,童震會殺人!」小卓激烈反對。「到時候你、我、童炘三個人都會死得很難看。不行,絕對不行!」

  就因為小卓信誓旦旦的說童震會生氣,百媚就越要做。「好像很有趣。」她知道童震一定不會同意她參與演出,但她還是答應了。「畄MTV女主角,聽起來就很威風。好啊!我演!」

  「太好了,童炘一定會很高興。」童浩滿意地笑。

  「不行!絕對不行!」小卓還是持反對意見。「阿震那邊我不能交代──」

  「你怕什麼?」百媚睨了他一眼。「是我自願的,你還怕他不成?」

  「話不是這麼說──」他一張臉皺得像苦瓜。

  「到時候他找你算帳,你儘管推到我這裏來就是。」她大方地道。「我正好有一肚子的氣想找人吵架,童震儘管把氣出到我頭上來,我絕對給他好看!」提起那個該死的男人,她就一肚子的火氣。

  「有義氣!」小卓太欣賞她了,態度有了轉變。「來,我們簽個經紀約,就五年吧。」他掏出準備好的經紀合約,遞到她面前。「妳看看有什麼要改的,我們可以再談。」

  「小卓哥,你早有準備!」小玉指著他笑得虛偽的臉指控。

  「當然,我靠這吃飯。」小卓理所當然地回答,然後想到一個非常棒的工作。「對了,除了童炘的MTV妳可以客串演出之外,還有一部精緻、大預算的偶像劇要選女主角,只有六集,男主角是童浩。百媚,妳有沒有興趣試鏡啊?」

  「喂,我什麼時候多了個偶像劇要拍啊?」童浩瞪眼。「你少給我亂接工作,我是Model,你搞清楚!老頭!」

  「剛剛進來的工作,我知道你不喜歡原本想推掉的,可是我覺得那女主角很適合百媚來演,如果試鏡OK的話你不演不行啊!雖然是純愛偶像劇,可是有一些親密鏡頭,我可不敢讓她跟別的男星拍吻戲……」到時候童震絕對會殺了他。

  「我才不要跟她有吻戲!」童浩反應忒大的撇清,要是大哥醋罎子打翻了,沒人擋得了他殺弟洩憤,他就死定了。

  「這可以談,前提是百媚願意試鏡──」把目光轉向百媚,只要她一點頭,他們的玩命遊戲就開始了。

  百媚自信地點了點頭。「女主角非我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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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之間,百媚變得很忙,忙得一連好幾天不見人影,童震不禁猜想她跑去哪里?在忙什麼?

  愛面子的他拉不下臉去問她在忙什麼,在家裏當大爺,成天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儘管自己在意的不得了,他也不會在表面上表現出來。

  百媚意外的和童浩有話聊,童浩除了小玉之外,對女孩子都沒有好臉色,這現象讓童震半喜半憂,喜的是家中最難搞定的童浩輕易接受百媚,憂的是他太輕易接受百媚了!

  很矛盾的心情,他很清楚自己有多麼的言不由衷,表面上不在意,其實他在意得要死!

  他的假期要結束了,百媚還是三天兩頭不見人影,小玉也一問三不知,他刻意等門,一連等了三個晚上,在天快亮的時候她才頂著一臉濃妝,穿著一身他最討厭的衣服回到家,他一眼就認定她剛從夜店玩回來。

  他對她發了一頓脾氣,百媚連看也不看他一眼,甩門進房間,給他軟釘子碰。

  「妳見鬼的在搞什麼鬼?!」他只能對著門板發怒,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在他假期結束,到內地去拍戲前,童炘帶著芽衣回來了,同時$第二波宣傳期開始,各電視臺強力播放第二波主打歌「Slave」的MTV。

  然後,童震在電視上看見穿得很少,露出誘人身材,對著鏡頭挑逗熱舞的百媚,當下一楞,待回神時發現自己正要砸電視,是小玉的尖叫讓他清醒過來。

  該死的!誰准她拍那種東西?!

  他一通電話把小卓和童炘給招了回來,準備嚴刑拷打。

  「大哥,我是無辜的!我到了拍攝現場才知道百媚是女主角,我什麼都不知道!」童炘喊冤,絕不承認自己是幫兇,而且是他提議要百媚穿得那麼少,對著鏡頭想像自己在夜店要誘惑野男人來對她搭訕一夜情,想不到這小妮子入戲如此之深,火辣的程度讓在場的攝影師咐員猛吞口水。

  諒童炘不敢騙他,童震把苗頭指向小卓。

  「唉,是百媚來問我有關於經紀約的事情,說有人想找她拍偶像劇,她不知道那合約有沒有問題。我真的勸過她打消念頭,可她執意要簽經紀公司,我怕她被騙去拍三級片,想想,與其被別人簽走,不如我自己簽下她。」這個說詞,他可是想了三天三夜才想出來的,絕對可以讓童震相信。「我本想就這樣冷凍她,不幫她安排工作,可她非常積極,一直找工作機會,加上很多導演非常喜歡她,我不得不順她的意,不然她要跟我解約啊!」

  小卓的藉口合情合理,童震一口氣無處可發,只好針對百媚而去。

  「妳這一陣子跑得不見人影,就是跑去當童炘的MTV女主角?!」他爆怒質問。「為什麼不先來問問我的意見?」

  「要你管。」百媚的語氣很挑釁。「我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經過你同意,你以為你是誰?」

  「韓百媚!」童震被惹毛了。「在我生氣以前,妳最好道歉,並馬上收拾行李回紐約複學!」

  「誰理你?」她不把他的怒氣當一回事,甩了頭就走。「不歡迎我大可明說,我也不想賴在你家不走,反正我們就要離婚了,我已經委託楊律師幫我辦手續,你等著收通知信吧!」她收拾行李,準備搬出童家。

  她不聽話的舉動把童震氣得跳腳。「妳走出大門,就不准妳再回來!」他威嚴十足地恐嚇。

  「你少臭美!」百媚被他的大男人氣得口不擇言。「除非你求我,不然你別想我會回來!」

  「最好記住妳說過的!」他也不管她了。

  百媚就這樣搬了出去,童震也開始他的演藝工作,他阻止過她,不要她踏進演藝圈,但是她不聽,他還能怎麼辦?

  以前百媚乖巧聽話,他的決定就等於她的決定,現在她根本就不甩他,還敢對他大小聲發脾氣!

  就讓她去吃苦頭,等她明白演藝圈的殘酷之後,她會回來求他原諒,童震這麼想著。

  但是沒有,百媚沒有回來求他原諒,幍的那部MTV讓她一夕之間聲名大噪,大家都在問那個跳舞跳得很誘人的女孩是誰?不久後,某無線電視臺播出由童浩主演的精緻偶像劇,每週六的黃金時段,而百媚正是女主角。

  她的演技純熟,一點也不像初次演戲,她去改念戲劇果然表現在演技上,自然不生澀,加上童浩的戲劇處女秀演出,話題性十足讓收視飆升到15%,當臺灣這裏播出結局的同時,內地也買到版權從第一集開始播,百媚突然間在內地很火。

  好戲在後頭,在眾人對百媚揣測的同時,超級經紀人小卓總算釋出保密到家的內幕消息,她是哥倫比亞大學戲劇系高材生的優秀學業成績,以及韓瑞生獨生女的家世背景。

  被媒體評為「虎父無犬女」的百媚,可以說沒有丟了她父親的臉。

  但是隨著百媚的知名度水漲船高,與男星傳出緋聞後,童震的怒氣就節節高升,瀕臨爆發邊緣──

  「跟男人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依百媚的個性不至於跟人亂來,但她完全不把我放在眼底這一點,把我惹火了!」童震忍無可忍,決定主動出擊。「而且聽說老師有留了份電影劇本給她,而她竟敢不告訴我,我的忍耐是有極限的。」他陰惻惻地低喃,打了電話給小卓,直接下令,「給我劇本。」

  小卓不敢說不,從百媚那裏偷了劇本,影印了一份給童震。

  童震看完劇本之後,只覺得自己是唯一的男主角,而且這是他從來沒演過的超文藝愛情片,一個深愛女主角卻不懂愛要說出口的大男人──他皺起眉頭。

  「老師的劇本根本就是我的寫照。」

  「是嗎?」小卓裝傻,其實他看完劇本也覺得韓瑞生實在把男主角描寫得跟童震一模一樣,而活潑好動、永遠靜不下來的女主角就是百媚的翻版,男主角一直想將女主角調教成聽話的大家閨秀,但總是造成兩人的衝突和爭執。

  喜愛對方原本的樣子,又希望變成自己想要的。

  看完劇本時,小卓以為這不是劇本,是韓瑞生生前的預言。

  「我覺得還好。」小卓摸摸鼻子,言不由衷的回答。

  「百媚想拍這部電影,導演是誰?」他漫不經心地問。

  從報紙上得知她想拍攝這部電影,完成父親最後的作品,但是導演呢?她要讓誰來執這個導演筒?

  老師是獨一無二的,隨便找個導演來濫芋充數他可不會同意。

  「呃……」小卓考慮要不要對童震說實話,原本想瞞著他啦,但被童震瞪了一眼後,他選擇識時務的老實說。「百媚說要自己拍,她說沒有人比她更熟悉自己的父親,她要自導自演,拍出父親的風格,更要拍出超越父親的作品。」百媚的決定令人不敢置信,而且非常有志氣,他也不得不支持她。「她現在正在找製片廠,目前為止還沒有人願意掏出錢來投資。」他不小心又洩露一個小秘密。

  童震挑眉。「如果我參與演出,就不是這種情形。」他極有自信地笑。「除了我,也沒有人敢當她的男主角,你很清楚。」

  百媚紅是一回事,但讓一個才二十歲的年輕女孩執導演筒,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到底行不行?拍出來的成果好嗎?如果能夠票房大賣,那對片商和演員來說是好事,但若是票房慘澹呢?

  由韓百媚執導演筒,話題性夠了,但是現實層面必須考慮,國片的票房一直以來都很慘,有童震這位票房保證出馬飾演男主角,第一個不需煩惱的就是贊助廠商,只要童震宣佈參與演出,事情就可以輕易解決。

  「還有一場激情床戲……」童震一張臉陰沉得可怕,瞟向小卓的眼神充滿警告意味。「讓我以外的人演這部戲男主角,小卓,我保證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小卓臉上立刻堆滿誠懇的笑容,保證道:「阿震,你認識我這麼久,你的交代我什麼時候沒有辦到?包在我身上,你等我好消息!」

  要人威脅才知道要怎麼辦,童震冷哼道:「最好別給我搞砸!」

  「呃,要是百媚不肯怎麼辦?」當他們兩人的經紀人還真是辛苦,吃力不討好。

  「叫她來見我。」童震眼眸一閃。「我自己跟她談。」

第六章

  一開始踏進演藝圈是帶著賭氣的成份,她想氣童震,把他惹得暴跳如雷,但真正接觸後百媚發現自己很喜歡演戲,不只是興趣而已。在大學她也修過關於電影的課程,跟童浩演了一部偶像劇後,她除了想繼續演戲之外,還想執導演筒,跟爸爸一樣導出令人感動的電影。

  而她正好也從楊律師那裏,拿到父親生前完成的最後一部劇本。看完後她強烈的想拍這部電影,自導自演!

  她很清楚演藝圈的殘酷,她只是一個剛有知名度的年輕女演員,根本不可能有片商相信她有執導演筒的能力,但片商感興趣的是她手上的劇本。

  「爸爸留下這部劇本給我,究竟有什麼用意?」在經紀公司裏翻著劇本,百媚狐疑的想著。

  故事是說一個富有、孤僻的年輕男人從育幼院收養了一個活潑好動的小女孩,將她當成自己未來妻子養大的故事,男人以高壓教育女孩,要女孩長成一個知書達禮的上流社會淑女,但生性就是靜不下來的女孩給男人帶來許多生活上的笑料,男人深愛帶給他快樂的女孩,但是他的環境需要一個帶得出去的體面妻子,愛她原本的樣子,卻又希望她變成自己「想要」的模樣,他的矛盾令兩人痛苦、掙扎。

  但是這部劇本並沒有結局,劇本最後是一場「激烈」的床戲。

  「爸爸沒有寫結局,這要怎麼拍下去啊?」百媚支著下巴,歎息。

  「老師把劇本留給妳,不就是要妳自己決定故事的結局嗎?」童震不知何時坐到她身旁。

  他的出現令她訝異,又想起他令人憎恨的大男人,她立刻對他擺臭臉。

  「走開。」休息室的沙發明明很長,他卻偏偏故意擠到她身邊來,還越靠越近。這位大明星沒事來公司幹麼?

  「看起來妳最近過得不錯。」童震臉上帶著淺笑,看起來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從休息室外頭看起來,就像是童震這個前輩在關心新人。

  百媚沒那麼容易被他的假笑騙過去,他哪可能這麼輕易饒了她?

  「老師的劇本寫得很好,男主角找到了沒?」他故作關心地問。

  「跟你沒關係!」百媚拒絕回答他這個問題。

  「跟我沒關係嗎?真可惜,我有個好消息要帶給妳,既然妳沒興趣,我不勉強。」童震好風度的微笑,可笑意卻沒有到他眼底。「聽說黑朝製片願意投資妳拍攝,可惜妳沒興趣──」

  黑朝製片?!好萊塢最大製片廠?願意投資她拍攝爸爸的劇本?!

  「你說什麼?」百媚急著追問。「黑朝製片願意投資我,讓我拍爸爸的劇本,是不是?」

  「妳不是說跟我沒關係嗎?」童震哂笑,站起身就要走人。「妳沒意願我這就去回絕人家。」

  「等一等!」她情急之下拉住他的手。「你說的是真的嗎?我真的可以拍爸爸的電影?」不敢相信的興奮語氣。

  「沒錯,有黑朝製片投資,在資金上不會有任何問題,但妳不會同意黑朝製片開出來的條件。」童震惋惜地笑道。「我看就這麼算了吧!」

  「任何條件都可以談,只要讓我拍爸爸的電影!」百媚急得攀住他的手。

  那是爸爸生前最後一部作品,她想讓爸爸的作品在世人面前展現。爸爸走了八年多,她希望大家看到這部電影時,會想起韓瑞生這個一生奉獻給電影界,導出無數令人感動電影的電影癡。

  讓大家記得曾經有過這麼一個人,這是她唯一能為父親做的事!

  她雙手緊緊的抱著他臂膀,一副怕他離去的模樣,童震看著百媚的眼神幽幽,看不出深沉的他在想什麼。

  多久了?她有多久沒有主動抱著他?

  在她不聽話自動休學到臺灣以前,他忙了快半年沒到紐約看她,再加上她回到臺灣這三個月造成的旋風,轉眼就快一年了,他都快忘了她抱著自己的感覺,這一刻他感受到,她似乎又回到他身邊。

  似乎,但事實上並沒有。

  童震搞不懂,他們到底哪里出了問題?這麼多年來他對她還不夠好嗎?他們一直相處融洽,她也乖巧聽話,但什麼時候起,她望著自己的眼光從崇拜變成了怨懟?

  百媚是個懂事的女孩,儘管他經常不在她身邊,她也不曾埋怨過,體貼他的工作繁忙,為什麼她轉變如此之大?是誰影響了她?

  是在美國背著他有了別的男人,所以才想要跟他離婚?童震不免做此猜測,整個人變得陰沉可怕。

  她休想!她是他一個人的!

  「你說啊!什麼條件?」百媚見他不說話,急著問。

  童震沉默了好一會兒,吊足她胃口後才微微一笑,道:「黑朝製片願意投資的唯一條件,那就是──男主角得由我來演。」

  百媚被這個條件給怔楞住,完全說不出話來。

  「換句話說,有我參與演出,才有片商願意出資,妳可以考慮考慮。」他好心情地給她時間思考。「看是妳個人的喜惡重要,還是老師的劇本重要。」

  「你──」她憤怒的瞪著他。

  他明明知道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比爸爸的作品更重要了,他這麼說不是擺明瞭要氣她嗎?

  「別氣,媚媚。」他抽出她抱住的手臂,手指輕輕滑過她臉頰,低頭在她耳邊道:「不勉強,妳可以自己決定,嗯?」

  他笑得令她怒火中燒。「可惡!」百媚氣得揮開他的手。

  整個大環境不景氣,連電影界都受影響,除了黑朝製片誰有那種手筆可以砸下預算讓她拍片?不會有片商願意投資她這個沒有經驗的小演員,還讓她執導演筒,童震不知道從哪里得來她手上有爸爸劇本的消息,自己去跟片商周旋。

  沖著童震的票房保證,任何一家片商都會掏出錢來投資!可她氣的是──到頭來,她還是得靠他才能完成爸爸的電影,這令她非常氣餒。

  「我不想對你妥協,但也不得不承認,你是最適合的男主角。」

  童震揚眉,笑問:「所以?」

  百媚狠狠瞪他。「我還能有別的法子嗎?」結果她還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妳可以不拍。」他好心的給她建議。

  「我一定會拍!」她憤怒地吼。「既然要拍我的電影,你最好搞清楚我是導演。」還沒開拍,百媚已經端出導演的架子來了。「總算換你聽我的話了。」能夠在片場對童震發號司令,想到就令她感到安慰。

  相較她的躍躍欲試,童震的反應卻是淡淡一笑。

  「是嗎?」

  想對他發號司令?不妨走著瞧,看她能不能當個令他懾服的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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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逝大導演生前最後的劇本「無法控制的愛」,在好萊塢知名片廠黑朝製片的投資下,轟轟烈烈的開鏡。

  片名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部愛情電影,男主角是票房保證童震,女主角則是電視圈近半年來竄紅的年輕演員韓百媚,才二十歲的她除了挑大樑飾演女主角「千紅」,更親執導演筒,拍攝父親生前最後劇本。

  據說這是一部未完成的作品,韓瑞生生前並沒為此劇寫下結局,在記者會上,當記者尖銳的詢問百媚要怎麼處理結局時,她的回答令所有人傻眼──

  「還沒拍我不知道。」她落落大方的聳肩。「等拍了看演員給我的感覺,我再決定結局是好還是壞。」

  她研究了爸爸的劇本好久,最後才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爸爸沒將這麼重要的劇本留給童震,反而交代楊律師在她滿二十歲的時候交給她,一定是因為爸爸想透過這部電影留下訊息給她。

  或許沒有結局的原因是爸爸要她自己決定,不論是電影的結局,還是她愛情的結局。

  爸爸可能早就猜到了,她跟童震之間的僵局,她從小就對童震傾心,爸爸當然看出來她小女兒的心事。

  「這麼說悲劇的可能性很大嘍?」記者不死心的追問。

  「你現在問我,我一定說對!」百媚機靈的回答,引起記者一陣哄笑。「我記得我爸爸還在世時常常跟我說,透過鏡頭看世界,可以看得很遠,也會看得很淺,我想透過鏡頭看過演員們給我的感受,再來決定結局。」

  「戲中有一幕妳與童震的床戲,請問妳的尺度可以露幾點?」記者辛辣的話題針對百媚而來。

  但她表現得很得體。「藝術是沒有尺度的,不過我可以保證,會讓大家看到精彩的床戲,我知道大家想看童震的裸體已經很久了!」她以幽默化解尷尬。

  輕鬆的記者會結束之後,百媚辛苦的挑戰開始了。

  耗費鉅資在臺灣蓋出來的場景,由黑朝製片全權處理,百媚只管要求她要的,預算無上限,這是童震親自交涉的結果。

  第一個鏡頭,百媚拍攝的是育幼院場景,找了小童星來演十歲的女主角「千紅」。百媚把小童星叫來,告訴她,「妳就想現在家裏都沒有大人在,盡情的玩,玩到全身泥巴也沒關係,玩到忘我的撞到那位叔叔,然後要說你好。」指指身後的童震,她笑著對小童星說:「OK嗎?」

  「我OK!」小童星演戲經驗豐富,馬上進入狀況。

  百媚站到後面,一聲令下開拍,她眼神專注的盯著鏡頭,足足讓她跟其他小童星玩了十分鐘後,才示意童震入鏡。

  小女孩也真的玩到忘我,不小心踩到人,驚訝的回頭一望,小小的身子被高大的陰影籠罩,抬頭看清楚男人的臉後,她整個人震顫一下,笑容一垮,怯怯地說:「你好……」

  「卡!」百媚大喊,立刻沖到小童星身旁,一把抱住她。「沒事了,乖,沒事了。」

  「哇嗚──」一被抱住,小女生就立刻放聲大哭。

  「先放飯,休息一個小時再開始拍。」百媚抱著小女生坐到一旁,輕聲安慰她。「嚇到妳了,對不起哦,以後不會這樣了。」

  她剛剛完成了一個很棒的鏡頭,但讓小女生嚇哭了,她覺得很過意不去。

  童震剛才那陰沉的表情夠嚇人了,嚇哭小孩是正常的,她小時候就被嚇過好幾次。

  「官梓」是個富有的陰沉男人,陰沉的男人碰上活潑好動的小女孩,怎麼想都覺得「羊入虎口」。

  童震把陰沉的「官梓」演得傳神,這一點也不令人意外,因為他本來就是個陰沉鬼。百媚在心底說他的壞話。

  「就這樣?」童震對她這麼輕易就決定一個鏡頭不能諒解,這還是第一個鏡頭,她不能再慎重點嗎?

  「你可不可以先離開一下?」她正在安慰被童震嚇哭的小童星,還沒把小女生的情緒安撫下來,他一靠近她們,小女生就嚇得又掉眼淚。

  「嗚嗚嗚……」

  童震皺眉,威嚴十足地對小童星說:「不准哭,閉嘴!」

  小女生馬上閉嘴,不敢再哭。

  「你嚇到她了!」百媚很不能諒解他這種行為。「她只是個小孩子。」

  「在這裏她是演員。」他一句回頂回去。「她剛才演得很差,重來。」

  「那鏡頭很好,不必重來。」百媚拒絕。

  「她應該要笑,劇本上寫著她要『笑得像陽光』,她有嗎?」

  童震對工作是很一板一眼的。

  「任何一個正常的小孩看到你剛才那張臉還笑得出來嗎?」百媚瞪眼。「那才是正常的反應!」意思就是她決定了那個鏡頭,不再重拍。

  不照著劇本走,讓他大為火光。「妳這是在毀了老師的劇本!」

  「那是我爸爸的作品,我比你更重視它。」

  「如果妳重視妳會重拍剛才的鏡頭,妳太胡鬧了!」童震口氣帶著責備。

  「導演是你還是我?」百媚雙手環胸,打算跟他把話說清楚。「我是導演,我有權決定每一個鏡頭;你是演員,只管演好自己的角色,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

  童震被她的態度激得狂怒。「妳要是敢毀了老師的作品,我發誓,妳永遠別想在演藝圈混下去!」

  「我警告你,要是你演得不合我意,我絕對會剪光你所有的鏡頭,我們試試看!」她不甘示弱的撂狠話。

  才開拍第一天兩人就吵得不可開交,現場又有媒體在,第二天的新聞寫得可難聽了,說韓百媚這個新人惹火了好脾氣的童震,又寫她根本沒有導戲的天份。

  百媚完全不把媒體的報導當一回事,全心全意的導戲,認真的程度讓原本對她有疑慮的工作人員刮目相看,一連拍出的好鏡頭讓大家認同她導演的能力。

  不管媒體把她寫得多難聽,她都不受任何影響,唯一能影響她情緒的只有童震。

  可童震與她在工作上的爭執,不是只有第一天而已。

  「重來。」百媚不等童震說完臺詞,直接打斷他的演出。「能不能放點感情?你的眼神說服不了你愛我。」兩人對戲,百媚一直不滿意他的演出,NG次數超過十次,讓童震演得不耐煩。

  他從來沒有NG這麼多次,他懷疑百媚是在找他麻煩,不是真的要導戲。

  童震忍無可忍,衝動的抓著她手臂,咬牙切齒地在她耳邊道:「妳找我麻煩找夠了!」

  「你可以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嗎?」百媚訕笑,以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我只想趕快拍完,然後跟你離婚,才懶得找你麻煩。」

  「妳提離婚就是在找我麻煩。」童震手上的力道加重。

  「我倒覺得你一直演得這麼差才是找我麻煩。」她批評他的演技爛。

  「是妳把私人情緒放在工作上!」他指控道。

  「現在把私人情緒放在工作上的人是誰啊?」美目瞪他。「還不放手?!」

  「百媚,有人來探妳的班。」工作人員打斷兩人的爭執,可從遠方看來,他們兩人是在私下討論,不是爭執。

  「嗯,那先休息一下。」百媚笑著對工作人員說完,回頭面對童震馬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我很累,請你放手。」

  他不甘願的放開她。

  百媚走向拖車,意外好久不見的小玉來探班。

  「小玉姊!」百媚眼一亮,馬上忘掉剛才跟童震的不愉快,朝她飛奔而去,抱住圓潤的小玉。「妳來探班怎麼沒先跟我說一聲?」

  「大哥說妳最近拍片很累,要我幫妳補一補,我燉了湯要給妳喝哦。」小玉揚揚手上的煲湯,笑著說。

  「哼,誰要他假好心?」提到童震,百媚就一肚子火。

  「不要這樣嘛,其實大哥很擔心妳。」小玉幫童震說話。「這是大哥第一次要我煲湯給人喝哦,不是煲給二哥和童浩補身體,是給妳耶!」

  「有誠意一點就自己動手啊!幹麼假他人之手?」她才不領情。

  小玉尷尬一笑。「大哥不可能下廚。」他連杯水都不願自己動手倒,何況是下廚呢?

  「哼,大男人。」百媚不屑地冷哼。

  「好啦,不要生氣了,湯要趁熱喝。」

  「好!」百媚拉著小玉進自己的拖車休息,眉開眼笑的與她邊聊天邊喝湯。

  在遠方看她們兩人有說有笑的童震,則是一肚子的不滿。

  對其他人就和顏悅色、笑容可掬,對他就臉臭,講三句話就惹他生氣,十句話一定有一句提到離婚,惹得他暴跳如雷!

  他到底哪里惹她生氣了?

  暫且先不想這些問題,童震回到自己專屬的拖車休息。

  而在百媚的拖車裏,小玉目不轉睛的看著百媚。

  她被瞧得渾身不自在,問:「幹麼一直看我?」

  「芽衣姊要我好好看妳,是不是有被大哥欺負得不成人形。」小玉很認真地猛看。

  百媚噗哧一聲笑出來。「她跟妳開玩笑的,幫我轉告她,我很好,不用擔心。」她們三個年紀有點差距的女生感情還不錯,除了會互相關心之外也會談心事。

  在愛情上面,百媚最年輕,卻最早走進婚姻裏,但也是三人中最不快樂的。

  「什麼時候要搬回來啊?妳一直住在小卓哥那裏也不是辦法。」小玉眉頭皺起。「被大哥知道妳住在小卓哥家,小卓哥會很慘很慘的。」

  百媚跟童震大吵一架後搬出童家,請小卓幫她找房子,她以前在臺灣住的家被租出去了,她沒有住的地方。

  小卓哪敢讓她在外面租房子?更不可能同意她住到飯店去,最後只好冒著生命危險,讓百媚跟自己住。

  也就是因為百媚住在小卓家,小卓才有機會偷到她的劇本,偷印給童震。

  「我才不管童震呢。」百媚不把童震的怒氣放在心上。「反正我們要離婚了,他管我那麼多?」

  「可是我覺得妳不想離婚啊。」小玉直覺道。

  被一語道破心聲,百媚顯得狼狽。

  「最近跟大哥相處得怎樣?有沒有好好跟大哥談呢?」小玉關心地問。

  「不要一直提到他好不好?很掃興耶。」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童震,令百媚渾身不自在。

  「我擔心嘛!」小玉藏不住心事。「大哥在我們心目中的地位很崇高,任何事情都難不倒他,可是妳的事情讓大哥變了一個人。」每回見大哥和百媚吵架她都很傻眼,自己催眠自己,那個會咆哮怒吼的人不是大哥,大哥一直都很冷靜,再生氣也不會大吼大叫,但是事實證明,大哥跟童炘、童浩一樣,一旦捉狂生氣還是會大吼的。

  「我不覺得自己對他的影響力有多大。」百媚自嘲。「從我回臺灣到現在為止,他沒有對我說過一句好話,除了命令還是命令。」

  他習慣她的服從,她的反抗對童震來說如同逆鱗,用更高壓的手段來逼迫她,只是加深她對他的反感而已。

  「也要怪我,當年我若堅強點,別那麼依賴他,事事討好怕他生氣,他也不會習慣用那種態度對我。」一個巴掌拍不響,童震今天會這樣,她也有一半的責任。

  「我覺得大哥對妳可以更寬容。」小玉還記得自己十八歲那年到童家的時候,童浩不喜歡她,童大順跑得不見蹤影,是大哥一句話把她留下來,要她好好在童家安身立命。

  大哥可以大方的收容她這個陌生人,為什麼對百媚卻這麼嚴厲?

  百媚是大哥最尊敬的導演之女,從小就看著她長大,他很瞭解她才是,怎麼用這種態度待她呢?

  一點都不溫柔。

  「寬容?」百媚苦笑。「他對我,永遠不可能寬容。」

  只有說教和命令,當她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她最恨他的就是這一點!

  「妳等著吧,我跟他還有得吵呢,電影才剛開拍而已。」百媚故做輕快地道,眼神閃過一抹落寞。

  「百媚,多給大哥一點時間適應。」小玉於心不忍,握著她的小手。「大哥太習慣照顧人,習慣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大哥對於在意的人,一直都是這樣對待的。」因為百媚喊她一聲姊姊,自己又沒有妹妹,所以小玉把百媚當成妹妹疼惜,雖然不擅長安慰人,但她盡力試著去做。

  「太習慣照顧人?太習慣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哈!換言之,他就是習慣掌控權在他手裏,習慣大家都聽他的話,他根本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百媚想到童震的沙文主義就氣憤不已。

  「百媚……」小玉很頭痛,不善言詞的她不知道要怎麼安撫百媚。

  「小玉姊,妳知道嗎?」百媚怒火中燒地抱怨著。「我最討厭童震每次都用一句話敷衍我。」

  小玉一楞。「哪一句?」

  百媚表情一轉,學起童震穩重嚴肅的語氣道:「我都安排好了,聽我的准沒錯,我這麼做都是為了妳好。」

  她最恨他每次都說這句話,變相的強迫她接受所有安排,那語氣彷佛她拒絕了就是不識相,不懂他的苦心!

  「呃──」大哥從來沒有用這種口氣跟她說過話耶。小玉楞了一下。

  就算是大哥對她有安排、要她去做,但會用別的方法,用拐的、用哄的,就是不會直接對她下命令。

  之前為了要讓她正視和童浩日漸生情的事實,大哥就把她哄到日本去陪童浩。

  「大哥他……他怎麼了?」小玉不禁問,那不是她熟悉的大哥啊!

  「他沒有怎樣啊,他本來就是這種性格。」百媚咬牙切齒地,「天生的大男人!該下十八層地獄的沙文主義者!裝模作樣的偽──君──子!」

  百媚對童震的批評大聲得連拖車外的人都聽見了,而這人,不巧就是童震。

  他皺起了眉,打消敲門的念頭,轉身,離開。

第七章

  說他大男人,他同意。

  說他沙文主義,他亦不否認。

  但說他是裝模作樣的偽君子,他是大大、大大的反對!

  他童震做事向來坦蕩,問心無愧,就連百媚的事情也一樣,他將她留在紐約,是為了要保護她。

  保護她不受媒體侵擾,讓她在正常的環境下長大,要是在臺灣,她的一舉一動都會是媒體關注的焦點。

  當演藝人士的子女,並不會比一般人幸福。

  他想給她幸福,也一直努力去做,費盡苦心將她藏好,不希望演藝圈的黑暗面毀了他和她得來不易的感情。

  他愛她,這是毋庸置疑的,不是突如其來的愛上她,而是一點一滴的,隨著她的成長慢慢加深。

  看著她從青澀小女孩長成誘人少女,散發青春活力,他不願自己看顧的嬌豔玫瑰為他人所有,加上她又是在開放的美國高中求學,光是想到她可能跟個金發毛頭小子交往,就打翻了他的醋罎子。

  尤其,她又愛穿得引人遐思,他不要她穿得一身招搖走出家門,於是他用了激烈的手段要她改過。

  他演技精湛,二十五歲那年不顧經紀公司反對,接下一部懸疑驚悚片的反派角色,飾演連續奸殺少女的變態殺手。

  不惜形象的演出讓他拿下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獎,那是他第一座小金人,演技備受肯定的他從那時起就是奧斯卡的常客。

  那個角色他演活了,也把百媚嚇壞了,從此她乖巧聽話,不敢違逆,任何事情只需要交代一次,她便乖乖聽進耳裏。

  就連兩人的寒磣婚禮她也沒有怨言。

  沒等她長大就結婚,他自己也始料未及,想全部擁有她的念頭那般強烈,在她十八歲那天,讓她徹徹底底成為他的人。

  兩年來的婚姻他們聚少離多,雖是很想將她帶在身邊,想她時隨時都能看到她,但想到她還年輕,求學是必經之路,便按捺住相思之苦。

  他承認他愛面子,情啊、愛啊那些,他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

  「童震,換裝了。」女造型師打擾了童震的沉思,拿著下一場戲的戲服到他專屬拖車裏,準備替他換裝。

  童震定眼一看造型師遞給他的戲服,不禁一楞。

  是一件手工極細的黑色絲質睡袍,以及,一卷膠帶。

  他眼瞇了起來。「這是……」

  「導演說下一場先拍床戲,正在清場。」造型師一點也不扭捏,態度自然。「你好了叫我,我進來幫你身體補妝。」為了在鏡頭上好看,連身體都要上妝。

  床戲!她竟然沒有先告知他今天要拍床戲!

  童震憤怒的臉孔扭曲,瞪著那件絲質睡袍,像要把那衣服瞪出兩個洞來!

  導演要拍床戲都會給演員適應的時間,而不是像她這樣說來就來,一點也不尊重人。

  童震被百媚的自作主張給氣瘋了,怒氣衝衝的換上睡袍,冷著臉讓造型師在他身上塗塗抹抹,完妝後穿著拖鞋走出拖車,走向片場中搭好的房間場景。

  是他劇中的臥房,一張與他身上睡袍成一色的床,燈光打好了,攝影機架了四部,所有工作人員被趕到場外,只留下他,跟裹著紅色睡袍的她。

  她黑色長髮垂在若隱若現的香肩上,坐在床沿,睡袍在大腿處撩開,露出勻稱修長的美腿。

  鮮豔的紅色,襯得她小麥色肌膚誘人,泛著健康光澤,儘管她現在衣衫不整,也不覺得煽情,只感覺到她散發無比的吸引力。

  他就是受她的吸引,才會對她這麼在意。

  「一個演員如果不能隨時準備好應付導演突如其來的要求而影響演出,那就不能稱之為『實力派』。」百媚挑睨了他一眼,在他發難前先把話說清楚。

  她挑釁的言詞讓童震從迷惑中清醒,他剛才竟然被她的美貌迷住失神,他不禁低咒了聲,「該死!」

  太久沒擁抱她,突然看見她這撩人的一面,令他欲火難捺。

  假裝沒聽見他的低咒,百媚咳了咳假裝自然,她也感受到兩人之間緊繃的張力,可她還是冒險的先拍這場床戲。

  她和童震的水火不容是拍攝進度落後的主因,她沒有想到感情戲會這麼難拍,這部片沒有任何大場面,更沒有電腦特效,純粹考驗演員以及導演的功力。

  她不得不承認,她導戲的實力不若父親,但最大的原因在童震身上。

  所有的挫折都由他而起,她隱約感覺到,他根本就不信任她導的戲,他隱忍不說出來,但在與她對戲時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放不開,所以無論他怎麼演都不合她的意。

  他這麼放不開,這部戲要怎麼轉彎?

  她要賭一賭,以最需要「放開」的床戲來試一試他,若他真不行,那這部片就沒有拍下去的必要。

  「有任何不滿你可以大聲說出來,我已經清場了,就算攝影機正在轉動你也別操心,剪接工作我親自操刀。」

  「妳行?」童震不免懷疑她有這能耐。

  「我透過教授的介紹在片場打過雜,也跟過一位剪接師學了近兩年的剪接──看來,你並沒有太注意我。」她譏誚地瞟了他一眼。

  童震大大震撼!

  她……去打工!而他竟然沒有發現?!

  「老天……」她在他身處的電影圈工作,他竟然沒有發現她早就一腳踏進來。

  見他大受打擊,百媚突然心情大好,報了一小口怨氣。

  「你能演嗎?明天就是我們的婚禮,但是我卻在婚禮前夕來到你房裏,衣衫不整的問你愛不愛我,你能表現內心掙扎的性欲?」她指點他現在場景要表現的感情糾葛。

  童震深吸口氣,躺到床上。「妳可以開始了。」

  百媚整整衣襬,旋身走向門口,一轉過身來,臉上已不復見剛才那挑釁十足的面孔,她眼神幽幽,欲言又止地望著床上的男人。

  彷佛凝望了一世紀這麼長,她鎖住身後的門,踩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他床沿坐下。

  「官梓……」千紅臉上沒有笑容,不確定地喊著他的名。

  官梓漆黑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看著她。「嗯?這麼晚了還不睡,在擔心明天的婚禮?」面無表情,冷靜得令人心驚。

  「我想問你──」正因為婚禮在即,有個問題她必須搞清楚。「你究竟……愛我哪一點?」

  「妳真的很擔心明天的婚禮,是不?」他微微一笑,拉起她的小手,兩人一同起身,攬著她的肩膀走向房門,笑道:「別擔心,我都安排好了,我們的婚禮會很順利。」執起她的手,在上頭印下一吻。「好好睡,免得明天累壞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愛不愛我?」她執意要得到滿意的答復。「你還認為我配不上你?在我為了你付出這麼多之後,你還是認為……我這個野丫頭配不上你嗎?你要我怎麼做……我該怎麼做?」

  「千紅──」他冷著臉,危險地喊。

  「你甚至不願抱我……」泛著淚的眼眸心酸的望著他,緊握自己衣襟的小手顫抖著,然後,緩緩的敞開衣襟,睡袍在她腳邊落了一圈。「你不喜歡嗎?」

  當她裸裎著身子站在自己面前、站在四部攝影機面前──雖然有做好保護措施,但童震還是忍不住爆發了。

  屬於他一人的嬌軀要被全世界的人看光?!門都沒有!

  他彎下腰撿起睡袍,臭著一張臉朝她命令,「穿上!」

  百媚雙眼冒火。「童震,你在搞什麼鬼?!」劇本不是這樣!他要抱她,抱她,半推半就下抱她到床上去纏綿一番。氣死她了!

  「妳演得太差,我無法跟妳對戲。」不承認是自己小家子氣大吃飛醋。

  她演得太差?!她未休學前是哥倫比亞大學戲劇系成績最好的學生,回到臺灣後為了氣童震開始演戲、拍廣告,從來沒有人說她差,都誇她演得好!

  他分明就是把私情帶到工作上頭,他分明就是……不願她在鏡頭前裸露身體。

  他的大男人又犯了!死不承認就把錯賴到她頭上,這個男人……

  「我若演得差,那你呢?」百媚氣極,反唇相稽。「我根本感受不到你的激情,只有敷衍,就像你平常對我那樣,你根本就不重視這部電影!你根本就沒有入戲,你……你根本就不喜歡我演戲,對不對?」說到最後,百媚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但是她不哭,她倔強的把眼淚都吞了回去。「你不相信我可以拍好爸爸的戲,你不相信我,你不接受我的指令。」

  「我向來都不相信女人可以當導演。」童震自大地道。「我也不相信妳可以拍好這部片,妳到底玩夠了沒有?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知道他不信任她是一回事,但親口聽見他說又是另一回事。

  百媚覺得自己全盤皆輸。

  她想拍這部電影,除了要紀念爸爸,另一方面也要向童震證明,她長大了,她可以照顧自己,她不要再繼續被他藏在背後,她要站在他身邊,是個能與他匹配的女人。

  但他從一開始就打從心底認定她在胡鬧,不論她做什麼在他眼中都是兒戲,她就這麼不堪嗎?只能仰賴他的鼻息而活,不能有自己的意念?

  虧她對他還有那一點點的奢求,奢求他會對自己寬容、體貼和──尊重。

  死心了,徹底死心。

  百媚大方的當著他的面將浴袍披上,攏了攏黑髮,轉過頭,面無表情的對他說:「我不玩了!我累了,電影不拍了!我會請小卓和楊律師和你談離婚的事,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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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影「無法控制的愛」發出停拍訊息,引起軒然大波。

  劇組解散,導演兼女主角韓百媚向媒體發出道歉函,她對劇組和黑朝製片寄予十二萬分的歉疚,她心情很亂,待她冷靜過後會再向觀眾解釋。

  至於片中另一位主角童震,完全不對這話題發表任何意見,他推掉所有片約,回到童家冷靜。

  他不找時間冷靜也不行,因為百媚在停拍的第二天,就讓楊律師和一臉不甘願的小卓送離婚協議書過來。

  「唉……都是命,不知道你們兩個是誰欠了誰。」年近五十的楊律師歎息的拍拍他肩膀,留下離婚協議書,要他好好想清楚便走人。

  留下想走但不能走的小卓面對冷著臉的童震,一臉想哭。

  「她……在哪里?」童震拉不下臉來詢問她的消息,問得十分僵硬。

  「我不能說。」小卓一臉苦樣。「我答應百媚不告訴任何人她在哪里。」百媚一直都在他家,完全不踏出房間門一步,可電話卻猛打,又請楊律師調出她的所有財產證明,像是下了什麼決心,連他這個見多世面的大男人看了都覺得毛骨悚然。

  「她……好嗎?」還是無法克制對她的關心,儘管她這麼不給他留餘地之後。

  「不好。」小卓歎息。「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才好,她誰都不見,連我也不理。」好像是任何有關童震的人事物百媚都不想理會,但這話小卓可沒膽說出口。

  童震也太心口不一了,明明就很寶貝人家,幹麼老闆著一張臉呢?難怪百媚說感受不到他喜歡她!任憑他說破了嘴要百媚改變心意,她仍然固執己見,堅持要離婚。

  這一對夫妻的誤會也太大了吧!

  童震閉上眼睛,感到無力……

  自從她回來臺灣,他們就一直爭執不休,他們的愛能吵幾次?她還是那個他喜愛的百媚,但是他呢?在她心目中是否依舊是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存在?

  似乎不是了,她是為了離開他而來,他現在才真正體會到,她認真起來的那一面跟自己有多相似,他還一直把她的話當成耳邊風,直到燙手的離婚協議書攤在他面前。

  他苦笑。「真不愧是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

  「阿震?」小卓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童震會露出這麼無力的笑容。

  「既然她這麼不開心,就順了她的意。」

  當兩個人在一起只是折磨,那不妨放手讓對方自由,縱然他心裏不好過。

  小卓嚇得眼睛瞪大。「真的假的?!你願意簽字?!」童震意外的爽快令人不敢相信。

  童震睨了他一眼,像是要做給他看,也是做給自己看,拿起桌上的鋼筆,飛快的在協議書上簽字,把檔交給小卓。

  就連看到那親筆簽名了,小卓還是不相信。「真的假的?你不會後悔吧?」

  當然後悔!下筆的那一瞬間他就後悔了,但他還有彌補的機會嗎?

  百媚完全不給他任何機會,他連問清楚自己錯在哪里的機會都沒有。

  「滾!」克制住搶回文件的衝動,童震朝小卓命令。

  「好,我走。」小卓怕被扁,收拾完東西立刻走人。

  「咦?小卓哥,你要走啦?」剛從市場買完菜回來的小玉,提著大包小包進門,童浩體貼的幫她提重物。

  「嗯,要去辦一些事情,妳剛買菜回來啊?看起來妳要煮大餐哦。」小卓跟小玉聊了起來。「有沒有我的份啊?」

  「對啊!大哥回來了嘛。」小玉笑得害羞。「小卓哥一起來,我煮很多。」

  「偏心,大哥回來就要煮大餐,我上星期從巴黎走秀回來都沒有這種待遇!」童浩不免抱怨起小玉的大小眼。

  「你怎麼那麼愛吃醋?」小玉皺眉。「大哥才拍完片回來,很累耶。」

  「我坐飛機十幾個小時還吃難吃的飛機餐,我也很累啊!」童浩打翻醋罎子。

  他像頭驢子般固執,讓她很沒轍。「那你要怎樣嘛?」

  童浩邪邪一笑,彎下腰,把臉湊到她面前,「來,親一個就放過妳。」

  她迅速臉紅。「你不要鬧!」

  「妳最好給我嘴對嘴親好哦!否則看我怎麼對付妳。」他陰惻惻地威脅。

  小玉拗不過他,當著小卓的面前主動、飛快的在他唇上啄吻。

  「這還差不多。」雖不滿意但可以接受,童浩滿意的微笑。

  「夠了,你們兩個!」小卓阻止他倆繼續甜甜蜜蜜。「會讓人觸景傷情的。」

  「什麼人觸景傷情?」童浩大剌剌地問,音量大得童家上下都聽見了。

  「噓、噓,小聲點!」小卓怕死,連連揮手要他別再提,指指餐廳裏的童震。

  他那張臉冷酷得會嚇哭小孩,桌上的咖啡早已涼了,他指尖點燃的煙讓他陷在蒙矓白霧裏。

  「大哥抽煙?!」童浩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再看。

  真的!向來不抽煙的大哥真的在抽煙,他只有心情差到極點的時候才會抽煙的。

  「大哥怎麼了?」童浩頭皮發麻的問。

  「大哥會抽煙哦?」小玉一臉驚奇。「我都不知道。」

  「那是因為妳沒有碰過大哥心情惡劣的時候,這時候的大哥生人勿近,小湯圓──」他握著她肩膀,認真地交代,「最近少靠近大哥,聽到沒?」

  「好。」小玉點點頭。

  「乖。」捏捏她圓潤的臉頰,童浩滿意地點頭。

  「小卓,你還不滾?!」餐廳那頭把他們的對話都聽進耳裏的童震一喝,把小卓嚇得奪門而出。

  大哥很生氣、很生氣!

  小情侶互看一眼,躡手躡腳的把採買來的食材都搬進廚房,童浩扼腕沒有向小卓打聽清楚大哥的地雷是啥?要是他講錯話踩到地雷就糟糕了。

  小玉從廚房執著咖啡壺出來為童震添咖啡時,她仔細端睨他,歎了一口氣然後走回廚房。

  「小湯圓,我們回房間打電動,這裏氣氛不好。」童浩在她耳邊咬耳朵。「拿點東西上來吃。」

  「好,我等一下上去。」離晚餐還有一點時間,是可以陪陪童浩,小玉點頭答應,在童浩上樓後不久端著點心要上樓。

  上樓前忍不住看了大哥一眼,她走到他旁邊,冒著被罵的風險喚,「大哥?大哥?」一連喊了兩聲,童震才回過神來。

  一看是小玉,他露出溫柔的笑,問:「什麼事?」

  就跟平常一樣,好哥哥的語氣,很可靠的樣子,大哥給她的感覺一直都是這樣,很可靠、很疼惜她,跟平常沒什麼兩樣。

  「我以為你心情不好,想關心一下。」沒有被罵,她松了口氣。

  「沒什麼,我靜一靜就好了。」童震摸摸她的頭,姿態就像個疼愛妹妹的兄長。「倒是妳,跟小浩相處得怎麼樣?他有沒有欺負妳?」

  小玉搖頭。「沒有,童浩對我很體貼。」

  「哦?那最近家裏怎樣?我太久沒回來了。童炘和芽衣呢?有沒有給妳添什麼麻煩?」

  他一連關心的詢問,讓她忍不住一肚子的疑問,「大哥。」

  「嗯?」

  「為什麼你對我這麼好?」

  童震失笑。「這是什麼傻問題?疼妳還不好嗎?妳是我們家的一份子,我把妳當妹妹疼。」

  「那百媚呢?」小玉沖口而出。「她比我小,又是你的妻子,為什麼你不像對我一樣對她呢?」

  他被問倒了,說不出話來。

  「每次你們吵架,我都覺得你把百媚當成童浩和二哥訓斥,好凶哦。」

  「我對她太……太嚴厲了嗎?」童震皺眉。

  「對啊,而且她想做什麼你都不肯。」她忍不住問。「我覺得大哥對百媚比對童浩和二哥還要嚴厲……」

  「是……這樣嗎?」童震被她天真無矯飾的言詞打得無力招架。

  他對百媚的態度就像小玉說的那樣嚴厲嗎?

  「大哥,你對百媚好一點嘛。」小玉忍不住說情。「百媚跟剛來的時候差好多哦,我還記得她第一次來我們家找你的時候,那時候百媚好有活力,每天笑口常開的,雖然在家裏常常跟你吵架,但是在我看來她還滿快樂的啊!

  「可是我早上和童浩去看她,她連笑起來的樣子都跟以前不一樣,我說不上來,大哥,你比較聰明,一定可以看得出來百媚為什麼不開心。」小玉不知自己踩到童震的痛處,仍逕自說下去。「童浩說她眼睛裏的東西都不見了,我聽不懂,一直問他是什麼東西,他都不告訴我……」

  她眼睛裏的東西?

  百媚那雙大眼裏盛裝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對生命的熱愛、對未來的憧憬、慧黠、活潑陽光……還有對他的崇拜和愛,這些都不見了嗎?

  想到她對他不再有愛,他就覺得痛苦。

  等等,她的眼睛裏,還有對他的小心翼翼、刻意討好……

  童震這才猛然驚覺,她在自己面前何時變得這麼卑微?

  討好?!

  「上次我去片場探班的時候有跟百媚說過,她也告訴我,其實她根本不想離婚,今天在小卓哥家裏和百媚碰面,我看她眼睛都哭腫了。」

  「她……哭了?」記憶裏的百媚很少哭,因為怕他不開心,所以再委屈都忍著不哭。

  明明是最放心依賴的人,怎麼會搞得在他面前不敢露出自己的情緒?他這個情人、丈夫當得這麼失敗嗎?

  他苦笑。「還讓她躲我躲到別人家裏去……」等等,別人家?

  笑容迅速自他臉上消失。

  「小玉,妳說百媚在哪里?」仔細一想,他一連忽略小玉兩次不小心洩露出來的重要訊息。

  「在小卓哥家啊──啊!」她想到自己不小心講溜嘴時已經來不及了。

  「百媚住在小卓家裏?!」童震的臉陰沉到極致之後,竟然陰笑起來。

  「……」小玉不敢回答,急著想逃走。

  「多久的事了?」見她不回答,他以溫柔到極點的語氣道:「小玉,妳別緊張,我只是想關心一下百媚而已,妳不是希望我關心她嗎?嗯?」

  「嗯……」小玉想了想,也對,不說百媚落腳處在哪里,大哥怎麼表現?「就和童浩的偶像劇播完之後,你很生氣的跟百媚大吵一架,百媚請小卓哥幫忙找房子,小卓就把百媚帶回自己家裏住下,大概快半年了。」

  百媚在小卓家住了半年,他沒先來報備一下就算了,半年來還對他隻字未提?

  想到百媚跟個男人同居半年之久,什麼放手、讓她自由什麼的,他通通拋到九霄雲外。

  童震有股殺人的衝動,而那個該死的人就是知情不報的小卓!

  「小玉。」

  「嗯?」

  「幫我整理最後一間套房,好嗎?」他柔聲交代。

  「有客人嗎?」小玉呆呆的問。

  「嗯。」童震點頭微笑道:「我去把百媚接回來,我打算好好訓練一下她的演技,兩個人,私底下進行。」

  小玉沒看出他臉上的笑是假笑,其實他心裏想的是──

  他要把韓百媚綁回來,關進房間裏,把他倆的恩怨一次解決。

  至於那份簽好的離婚協議書,他有的是方法讓小卓主動吐出來!

第八章

  百媚在房間裏埋頭計算,變賣她名下所有不動產加上手邊的現金,夠不夠償還黑朝製片投資的金額還有違約金?

  正當她算得焦頭爛額時,她聽見門外傳來乒乒乓乓的打鬥聲,還有男人的慘叫,那聲音好像是小卓發出來的。

  她一打開房門,就看見小卓被打得一臉血,而那動手的人正是童震!

  「妳出現了。」童震斯文地朝她點頭一笑,看不出來他剛才以非常殘酷的拳頭痛揍照顧他多年的經紀人。

  「你想幹麼?」他朝自己步步逼近,百媚不禁害怕得吞了吞口水,可是想到他已經簽字了,就覺得自己不用怕他,可惜她武裝自己的速度太慢,面對強勢的童震一點用處都沒有。

  「見到自己丈夫的態度需要這麼冷漠嗎?」

  「我們離婚了!」她斬釘截鐵地道。「我跟你沒有關係了。」

  「這麼有自信?妳要不要問一下妳的經紀人協議書在哪?」童震咧開嘴笑,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咳……他搶走了,也被他毀了。」小卓邊咳血邊回答。

  他遜!敵不過盛怒的童震。帶他這麼多年,沒看過童震這麼捉狂過,一進門就給他一拳,逼他交出協議書再痛揍他一頓,想就知道,童震是為了他的心肝寶貝而來。

  童震醋罎子打翻了,唉,這男人。

  百媚瞪眼。「你──」

  「老師的最後一部作品,我是一定要完成的,在電影未拍完之前,妳別想離婚。」

  「好啊,換個男主角來拍,你不行!」如果能完成爸爸的劇本,她也很樂意,但是童震完全不行,逼不得已她也不想換角。

  「我倒是認為妳的演技無法引起我的共鳴,妳需要再訓練,由我親自教授。」童震臉一沉。「地點就在我家,等我們培養出默契我才會放妳走。」

  「你這是綁架、囚禁!」百媚指控。「我可以告你!」

  「媚媚,妳忘了嗎?」童震伸手輕撫她氣紅的俏臉。「我這人,為達目的向來不擇手段。」

  她的反應是把門甩上,但結果是──她被五花大綁,綁到童家「做客」。

  一到童家就被關到三樓僅剩的套房,被反鎖在房間裏,鑰匙在童震手上,除了他之外沒有人可以救她。

  童震野蠻的舉止把百媚氣壞了,不論他怎麼跟她說話,她都相應不理,就算好言想安撫的抱抱她,她卻用指甲抓花他的臉。

  「夠了!」童震被她潑辣的抓傷臉,一氣之下將她壓在床上,吻住她。「該死!」卻被她狠狠一咬,咬得嘴角都流血了。

  「呸!」她不留餘地的把和著血的口水吐到他臉上,挑釁意味十足。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但童震再盛怒也不會對她動手,他感到無力,深深的無力,她根本不給他好好談的機會。

  「妳就不能好好的跟我談嗎?」他吼。

  「你什麼時候跟我談過?」百媚回嘴。「這麼多年來,我想跟你談的時候,你除了命令還是命令,我現在為什麼要順你的意?」她瞪著他,眼中盛滿對他的憤恨。「憑什麼?」

  之後,她不吃不喝,拒絕與他說話,安靜得像個娃娃。

  當童震又一次捧著未動分毫的餐盤下樓時,他臉上壓抑不了心裏的驚慌。

  整整兩天滴水未進,一直以憤怒的眼神看著他,拒絕他的擁抱,就連晚上抱著她入睡,她也防備的背過身子,把自己縮成一團。

  她將他排拒在心門之外,令他很不好受。

  童震把餐盤端到廚房後,餐桌上的小輩們開始竊竊私語。

  「大哥又受傷了,這是第幾次啊?」童炘邊扒飯邊偷窺。

  童震這幾天以來臉上時常有大大小小的傷,大多是被指甲抓傷的痕跡,嘴唇上偶爾帶著血,今天也有。

  不難猜出,大哥用嘴灌百媚喝水,卻被她反咬一口。

  「數不清了,我猜大哥作夢都想不到他會有這一天。」童浩搖頭歎息。「他端飯菜給人吃耶,還是個女人,我的天!」這是天下奇聞。

  「大哥這樣……百媚會接受嗎?」小玉歎息。

  大哥的手段好極端,他連窗戶都釘死了,房間裏沒有電話、電腦,百媚除了那個小房間之外哪里都不能去。

  「哼,要是有個男人這樣對我,我絕對恨死他了!」芽衣非常生氣。「管他之前我有多愛他,把我軟禁起來,這種行為一點都不尊重我!」

  「別氣、別氣!我不會這樣對妳。」童炘握住她的手,笑道。

  見他主動牽她的手,芽衣眼一溜,嬌笑著整個人抱住他手臂,又開始逗他。「不過如果對象是你的話,例外哦。」

  「小湯圓,別看!」童浩立刻摀住小玉的眼睛,不讓等一下噁心的場面污染了她的眼睛。

  童炘臉紅。「啊……啥?」

  「炘,一男一女共處一室,可以做很多事情──」芽衣吐氣如蘭,在他耳邊輕聲細語的呵著氣。「想不想試試啊?」挑逗的意味很明顯。

  「芽衣!別、別鬧了!」他漲紅了臉,面對喜歡女子的挑逗,整個人變得害羞、退縮。

  「哈哈哈──」童浩突然大笑。「妳想等到童炘開竅,有得等哦!他當了快一年的處男,真是見鬼了!」

  「你閉嘴沒人當你是啞巴!」童炘對自己弟弟的態度可沒那麼害羞,他把吃剩的雞骨頭往他頭上丟。

  童浩迅速閃過,雞骨頭掉了一地。

  「玩完要撿乾淨哦。」小玉對他們幼稚的舉動已經見怪不怪了,逕自吃得高興。

  「沒種!」童浩恥笑童炘。「你以前的速度到哪里去了?不是說五秒內可以解掉女人的內衣嗎?」

  「你給我閉嘴!」童炘緊張的看看身旁的芽衣,怕她聽了以前的風流史會吃醋生氣。「芽衣,妳別聽他的,那是以前的事情,我發誓,我現在只專情妳一個人!」

  「唉唷,沒關係啦,誰沒有過去?」芽衣大方地笑,拍拍他的肩膀。「我也差點跟初戀男友全壘打,我怎麼能怪你?」其實說不在意是騙人的,她還是有點在意,所以偶爾會拿話來氣氣他。「人都會有把持不住的時候嘛!」

  「芽衣……」她生氣了、她生氣了!童炘無語問蒼天。

  「哈哈哈哈哈──」童浩瘋狂大笑。

  童炘對女人沒轍的模樣,真是笑掉人的大牙!跟他以往的風流相比,真是差遠了啊!

  「笑笑笑,你笑屁啊?!」童炘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你哪有資格笑我?哼,當了二十年處男的人不知道是誰哦!」低級話題開始。

  「你又知道我是處男了?」童浩不甘示弱地反擊。

  「啥?你不是處男?!」童炘反應忒大,狠狠的瞪著一臉得意的弟弟。「你把小玉吃了?什麼時候的事?你竟然敢做這種事?你眼裏還有沒有我童炘?」

  「早就吃了好不好,誰像你這麼遜?」童浩瞧不起地睨了他一眼。

  「媽的,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想對小玉怎樣?要不要負責一句話!」童炘一副親妹妹被壞人始亂終棄的嘴臉,要跟童浩算帳。

  小玉在一旁早就紅透了臉。「好、好低級……」她不要聽這種話題。

  「小玉,來,我們去旁邊。」芽衣也覺得這兩個男人下流到極點,用言語已經無法形容他們的低級。

  當那兩個低級又無聊的男人吵起架來的時候,小玉和芽衣兩人雙雙來到廚房,小玉臉上還有未退的紅潮,一副做壞事被抓到的表情。

  可在廚房裏看到站在調理台前一動也不動的童震時,小玉和芽衣兩人相覷一眼,輕歎。

  「大哥?」小玉輕輕的喊。

  童浩和二哥每次吵起來的時候,大哥向來扮演那個調停的角色,當然手段不會太溫和,大哥在場,他們一開吵就會被制止,但今天都吵那麼久了,大哥竟然連動都不動。

  「百媚又什麼都不吃了嗎?」芽衣走到童震身旁,看了眼盤中未動分毫的餐點。「大哥,我冒昧問你,你跟百媚到底是怎麼了?怎麼相處成這樣呢?」

  「我也不知道。」童震無力的搖頭。

  百媚的反應又一次在他控制之外,任憑他如何威脅、逼迫,她都不再開口跟他說話,也不願吃他送來的食物。

  「你做了什麼讓百媚不諒解你?」芽衣咄咄逼人地問。

  「我真的不知道……」他一臉茫然。

  「你什麼都不知道?」她顯然對他的答案很不滿意。「難怪百媚不諒解你。」理所當然的語氣。「小玉,我們出去逛街、住飯店,我今天不想待在童家,童家所有的男人都有討人厭的特質。」

  「等等!」他拉回她。「請妳告訴我,我跟百媚問題出在哪里?」

  會用「請」這個字,代表童震不是真的那麼無可救藥,但一直精明的他怎會搞不清楚自己的問題?

  他的大男人,對小女孩是沒有用的!

  芽衣不打算點明他,笑道:「你都有心來問我,為什麼不放下身段去問百媚?你們的問題在哪里,問她不是比較清楚嗎?」

  童震一楞。

  「她想不想說不是問題,要看你有沒有解決事情的決心。」她講了半天,見他似懂非懂,她乾脆暗示,「女孩子對自己喜歡的男人很容易心軟,一心軟,什麼話都說出口了。」她都已經講出來要怎麼套百媚的話了,他還不懂就太沒有慧根了。

  沉默很久,所有話都聽進腦子裏後,童震緩緩開口,「我想,我大概明白了。」

  芽衣松了一口氣,笑道:「大哥,那我跟小玉就出門嘍,今天晚上不回來,餐廳在吵的那兩隻就交給你了。祝你抱得美人歸──還有,我很喜歡百媚,雖然她比我和小玉都小,但是我很想叫她一聲大嫂,你不會讓我們失望吧?」

  童震堅定地道:「當然。」

  得到他的保證,芽衣放心了,偷偷帶小玉溜出門,直到她們溜得老遠,那兩個在家裏打打鬧鬧的男人才慌慌張張的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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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裏沒有人在家,只剩下他和她了。

  獨自一人在餐廳裏想了很久,童震才鼓起勇氣,走上三樓,掏出鑰匙打開房間門,手上只端著一杯溫熱的鮮奶。

  之前他反手就會把門鎖上,這一回他沒有。

  把牛奶放到床頭,回頭。

  百媚把自己縮成一團,坐在角落,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怎麼把她逼成這樣?

  老師臨終前託付過他什麼?要他好照顧百媚,結果,他對她做了什麼?

  「媚媚……」彎下腰將她抱起放在床上,知道她連碰都不願讓他碰,連一個擁抱都不願給他,為了掙脫,每次她都用盡所有力氣咬他。

  每回他都立刻放開,可這次他沒有,任憑她咬住自己的肩膀,他動也不動,緊緊的抱著她。

  「咬吧,咬完記得補充體力,免得妳下次沒力氣咬我了。」襯衫滲出了血跡,他也不移動分毫。

  懷裏的百媚激烈的喘氣,咬他的力道漸漸松了,全身顫抖著,雙手揪著他的衣襟,緊緊的抓著。

  「累了?喝點東西好嗎?」他把牛奶捧到她面前,不料被她一拳揮開,完全不領他的情。

  他皺起了眉頭,百媚屏息以待,他接下來的怒意。

  「怎麼這樣?」他語氣責備。「就算再生我的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被燙傷了沒?」

  百媚傻眼,不相信他竟然沒有生氣!被動的被抱進浴室裏,蓮蓬頭的冷水灑在她身上,童震緊張的查看她是否被燙傷。

  「以後不准妳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有任何不滿沖著我來。」他神情嚴肅。

  百媚呼吸急促,瞪著他,不說話,兩手握著拳頭。

  她剛剛一度以為回到七歲那一年,她第一次被父親以外的人訓斥,就是他──童震。

  她皮、她野,她從樓梯扶手滑下來,連爸爸都不曾說她這樣危險,只有他,狠狠的責備她,再把她抱到腿上安慰……

  那時候的他還會安慰她,到了後來卻只有命令、責備!

  越想越氣,憤怒、委屈、許許多多因為他而壓抑的痛楚,一次爆發開來。

  她揮開他手上的蓮蓬頭,動作粗魯,不意揮了他一巴掌。

  「媚媚!」童震沒有發脾氣,放下蓮蓬頭抱著她。

  百媚像瘋了似的搥打他,巴掌、拳頭什麼都來。

  咬著下唇壓抑自己,他連吭都不吭一聲,讓她打、讓她發洩。

  最後她崩潰得哭了。「嗚……」全身濕淋淋的她在他懷裏壓抑的啜泣。

  她的哭聲不是這樣──

  童震心驚,上一次聽百媚哭,是在五年前,她哭得好大聲、好可憐,說她以後會乖乖聽話,因為那回他的演技嚇壞了她。

  可後來因為他一句「我不喜歡看見妳哭」,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她哭過。

  就算他如何怒斥她,眼淚都要掉出眼眶了,她也會把眼淚眨回去。

  這些年來,她都是這麼壓抑的啜泣?忍著不哭出來嗎?這像負傷的小動物悶悶的啜泣聲……

  他得靠得這麼近才聽得見她的哭聲,那麼在紐約的住處,關上房門後她躲在被子裏哭他也不會聽見。

  「別這樣,媚媚,哭出來。」他心酸的將她的頭攬進懷裏,感受她的小腦袋在胸前左右搖兩下。

  他現在的狼狽不會比她好到哪里去,她全身濕了,他因為抱她衣服也跟著濕透,肩膀還有被她咬出來的傷處。

  這麼狼狽的他是生平頭一遭,但他無暇顧及形象,他被懷裏的小女人嚇壞了!

  「我恨你……」太久沒說話,百媚聲音沙啞,她一邊壓抑的啜泣,一邊指控。「我好恨你……」

  她哭著說恨他,讓童震大受打擊,忍著心痛,他捧起她淚流滿面的小臉,以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道:「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的,妳說,我聽著。」

  他的溫柔是她夢寐以求的,只有在夢裏、她的幻想裏,他才有可能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她告訴自己,這是騙人的,不要相信他!

  可是逸出口的哭聲洩露了她的情緒,她再也克制不住的大哭。

  「我是你的累贅,要不是爸爸要你照顧我,你根本就不會理我,還照顧我這麼多年,對不對?一直都是命令,要我聽話,我不聽話你就不要我了!我什麼都聽你的,我好怕你真的不要我……不要我了……

  「我怕你生氣,我在學校被欺負也不敢告訴你,只能偷偷的哭,因為你不要我哭。不准我做這、做那,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我討厭穿裙子、吹長笛,我喜歡運動,但你說那危險,我只能偷偷的來……」

  她斷斷續續的說著多年來的心情,聽得童震眉頭攏起,但讓他眉頭打了十個結的,是百媚接下來的指控。

  「我明明這麼怕你,卻又喜歡你。十七歲我向你告白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緊張嗎?我怕你拒絕後再也不理我了!你大我十歲,我十七歲的時候還那麼依賴你,你呢?你十七歲就跟爸爸拍電影還得獎,我好怕自己配不上你,可是你說、你說……我們結婚,那時候我真的好高興、好高興……

  「但我想像中的婚禮不是這樣的,我要有人祝福的婚禮,你的家人,你沒有讓我見你的家人……你把我藏起來,我不在乎婚禮多小,我只要想有你家人的祝福,我的要求太難了嗎?我這麼想不對嗎?為什麼……我只能當你背後的女人,不能有意見,要聽從你所有的安排……我連大學要念什麼科系都要聽你的,你一點都不尊重我!

  「你知道我回臺灣前做了什麼嗎?二十歲生日那天,你沒來看我,這麼多年來耶誕節都不陪陪我,你不知道我會想你、我會寂寞嗎?自從嫁給你之後,我們聚少離多,你知不知道我會怕、我會擔心?你要我乖,你一忙完就會來看我,你說你關心我,但是……我休學了三個月,回到我們紐約的家,你沒有去看我,連一通電話都沒有,你根本就沒有發現我不在了!

  「你根本沒有把我放在心上,你娶我……只是、只是責任,你不愛我、不尊重我……」說到後來,她已經泣不成聲。「不信任我……爸爸的戲,我沒有辦法跟你完成,嗚……」

  「百媚……」

  「你知道嗎?我最討厭你每次對我說:『我都安排好了,我這麼做都是為了妳好!』你讓我覺得自己長不大,什麼事都做不好,我的意見在你眼裏都是屁!你根本就不覺得需要尊重我,我恨死你的大男人!我不要一個不會尊重我的丈夫,我再愛你有什麼用?我不要你了!嗚嗚嗚──」最後她的話充滿賭氣的成份。

  童震被她罵得狗血淋頭,指控得一無是處,也搞懂了她不諒解他的原因,是他的大男人主義害了自己。

  適時的軟化,對你有好處。

  初識韓瑞生時,他給他第一個教誨就是要他適當的溫柔,剛強易折,老師一眼就看出他的缺點才給他這個教誨,但是他卻把這句話給忘了。

  因為太在乎所以要求,不知不覺間忘了她需要疼愛。

  「媚媚,妳聽我說……」

  「我不要聽!你又要我聽話,我再也不要聽你的話了!」她受夠了。

  「好,我不說,換妳說。」童震態度軟化,無奈地歎道:「現在妳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讓妳相信,我是真的愛妳。」

  百媚止住了哭泣,不敢相信的看著他。「騙人……」

  他真的愛她有這麼令人難以置信嗎?童震不禁苦笑,看來他還得經過一番努力,才能讓她相信他這個大男人是真的很愛她,才會等不及她二十歲就急著把她娶回家。

  「你真的愛我,就不會瞞著你家人結婚的事!」他把這件事情瞞著,令她最不能諒解。「你沒有把我當成童家人……」

  說到這個,童震臉一沉,俊顏泛起可疑紅潮。

  「這──」他要怎麼啟齒?這事關他的名譽,沒人知道他是個小心眼的男人啊!

  「你看,你根本就說不出話來!」百媚紅了眼,眼看眼淚就要滾下來了。

  「我說,妳別哭。」他投降。「妳越大越漂亮,我怕妳上了大學會被不知哪里冒出來的死小鬼追走,我又那麼忙,只能用最傳統的方法綁住妳,讓妳成為我的人。其實我想多等幾年,等妳大一點,但我等不及!結了婚之後本想把妳帶回家的,但我不放心童炘那禽獸──」

  聽童震說完之後,百媚完全說不出話來。

  仔細看他說話的表情是不是有任何可疑之處,但唯一可疑的,只有他臉上淡淡的紅暈……

  天下奇聞!童震會臉紅?!

  看著他臉紅,她久久、久久……說不出話來。

第九章

  「媚媚,我會改,我一定會改掉妳不喜歡的毛病,尊重妳、信任妳,我們不離婚,好嗎?」

  說出去絕對沒有人會相信,這低聲下氣討好的話是從那個頂天立地的童震嘴裏吐出來的。

  「欸,請問一下,那個正在把葡萄剝皮的傢伙是誰啊?」童炘揉揉眼睛,不相信在游泳池畔,坐在躺椅旁剝葡萄皮,把果肉放到百媚嘴邊的男人是他大哥!

  那個傳統、大男人、要人伺候的童震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我懷疑是外星人穿著大哥的皮!」童浩那張美人臉一副快吐的表情。「這麼噁心巴啦的事情大哥怎麼做得出來?不可能!」

  百媚不想吃、嫌膩的時候,童震還在旁哄她,「我都幫妳剝皮了,再多吃點,女孩子要多吃葡萄,補血,妳每次生理期前後都會手腳冰冷,我很心疼。」

  「嘔……我要吐了!」童浩看不下去,抱著一堆零食到房間去吃,眼不見為淨。

  「他們還是沒習慣。」百媚沒漏聽那兩個傢伙的對話,其實不要說他們不相信,連她也不相信童震會做到這種地步。

  「總有一天會習慣的。」他淡淡地道。

  她挑了挑眉。「你不會臉紅了耶。」她原本不想原諒他的,但是他紅著臉說起他小心眼,忌憚兩個弟弟的表情讓她傻眼,等她回過神來,不禁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剝完最後一顆葡萄,把果肉喂到她嘴邊,見她張嘴吃下,還伸出舌頭舔光他指頭上的汁液,他眼一沉。「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他沒有說心事的習慣,尤其感情的事情在他認定中是最私密的隱私,對她的在意礙於面子他說不出口,要不是逼不得已,不說出來就會永遠失去她,他會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裏,更不可能看到他對心愛女孩溫柔的一面。

  很多事情一旦有了開始,之後要做就簡單多了,他還是不擅長說情話,但跟之前相比大有進步。

  從不公開表現親密的他,在行動上改變的速度最為迅速。

  彎腰,低頭吮吻她的唇,在上頭嘗到葡萄的香甜,他勾唇,滿意的微笑。

  百媚每次都會被他突然的熱吻嚇到,被吻得渾身乏力,但她沒有拒絕就是了。

  「我等會幫妳擦防曬油,等我回來。」啄吻再三後,交代完童震便捧著空了的水果盤走進屋內。

  他走後百媚拍了拍臉頰,要自己清醒清醒。

  「老天──」還以為童震這輩子要嚴肅過一生,做任何事情都要求「莊重」的他,現在竟然也不莊重了!

  還變得大方,連她穿著比基尼泳裝躺在泳池畔做日光浴,等會還要下水游泳,他都不反對,還笑笑的說她小麥色肌膚很健康,這樣穿很好看。

  「見鬼了……」她摀著臉,雙頰止不住的泛紅。

  「唷,家裏有客人?」許久未回臺灣的童大順拖著兩個行李箱,一進家門就看見家裏有個性感小妞,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沒看過,是誰帶回來的啊?

  「童伯伯,你回來了!」小玉透過客廳的落地窗看見童大順,出來迎接他,貼心的幫他提行李。「我幫你提。」

  「小玉好乖,不用忙了,這種粗重的事情當然是讓男人來做──老二,你看夠了沒?還不出來!」童大順點名一旁偷看的童炘。

  「嘖,這樣也會被捉到!」他走了出來,伸手扶了下鼻樑上的黑框眼鏡,力大無窮的一手拎起一個,走進家門。「爸,你這次要待多久?」

  「呵呵……看看。」童大順笑得像尊彌勒佛,眼瞟向泳池。噫,方才那小妞不見了,跑哪去了?

  直到在客廳坐下,喝完小玉泡好的茶,休息一下和芽衣那丫頭聊了一會兒後,才看到老大牽著剛才那個小妞下樓,也把泳衣換了,但打扮還是不離俐落性感風格。

  「爸。」久未見到父親,一見面就是要報告他已婚的事情,童震突然覺得……他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

  他誰都可以瞞,怎麼可以瞞著爸呢?偷偷摸摸的結婚,老爸會有多震怒?

  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我結婚了,這是我妻子,她叫百媚,是韓老師的獨生女。」童震說完後屏氣凝神,等待父親的回答。

  童大順瞥了他一眼,把茶喝光才說:「你總算想到要把人家帶回來啦?我還想你要委屈人家小姑娘到什麼時候,到底還是韓瑞生的獨生女,你好意思虧待人家?你想想你韓老師生前是怎麼待你的?」

  「爸,你知道我跟百媚結婚了?!」童震不敢置信。

  「將近八年,你每隔一陣子總有幾個月聯絡不到人,不是工作,只知道你到紐約去,我覺得奇怪就找了人調查,雖然你瞞得很好,但還是有跡可循。」童大順聳聳肩。「既然把人家帶回來了,就找個機會公開,偷偷摸摸的像什麼話?」

  「是……」童震整個人恍惚。原來他的行蹤一直在老爸的掌握裏!

  「家裏多了三個女人,感覺變熱鬧了。」童大順訓完長子後又是一副彌勒佛的笑臉。「百媚,叫聲爸爸來聽聽,我沒聽過女孩喊過我一聲爸!」

  「爸……」百媚被動的喊。

  「乖,快點生個孫子給我抱。」他笑呵呵的交代。

  「不行!絕對不行!」小卓在這時沖進童家,大聲阻止。「百媚,妳絕對不可以在最近懷孕,絕對不行!」

  「你來幹麼?」童震冷眼瞪過去。

  他還在記恨小卓把百媚藏在他家的事,還一住就是半年,讓小心眼的他打翻了醋罎子。

  「你以為我愛來啊?」小卓也在記恨他不分青紅皂白就揍他的事,決定接一堆工作操死他。「百媚現在懷孕,那接下來的電影怎麼拍?你賠得起嗎?」訓完童震後,他對百媚笑嘻嘻道:「百媚,現在可以複拍了吧?心情好點了嗎?休息夠了吧?身體呢,有好一點嗎?」

  「我是好多了,我也很想複拍,但是我還要考慮一下……那個男主角很不稱職。」她視線投向身旁的童震。「他演得很差!」忍不住抱怨。「配合度又低,不信任導演還耍大牌。」

  童震越聽越覺得批判的意味很濃。「妳這是在怪罪我拖累劇組?」

  「不是你是誰?」小卓也瞪他。「你知道為了這部電影我推掉多少工作嗎?你知道我們損失多少嗎?還不都是你!黑朝製片下最後通牒,再給我們三個月時間,否則就要告我們違約。」

  童震不承認是自己的不肯配合害拍攝進度落後,不承認確實是他的刁難才搞出這麼多事來。

  百媚演得好是眾人公認的,她又繼承了父親導戲的天份,會演戲又會導戲,連資深的攝影師都不得不佩服她。

  「要複拍的先決條件就是要男主角配合。小卓哥,你去跟那個愛對我耍大牌的男主角說,他肯信任導演就複拍。」她話是對小卓說,但眼睛可是看著童震。

  「好好好……」童震雙手投降。「這次我都聽妳的,不干預妳拍片,OK?」

  得到他的承諾,百媚才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那就複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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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佈無限期停拍的「無法控制的愛」,在停拍一個多月後重新開始,劇組忙著籌備,找回所有演員後轟轟烈烈的開拍。

  所有人對停拍的原因三緘其口,推到導演身上,百媚四兩撥千斤的應付媒體,沒把媒體指控她靠停拍、複拍炒新聞的事情放在心上,信心十足地放話,「到時來看電影就知道了。」

  誤會冰釋之後,童震重新看了一次劇本,用心看的結果是──

  「我怎麼覺得老師寫的很像我們兩個?」難道老師生前會預言?寫得好准,尤其是男主角官梓的心態。

  愛原本的她,卻又希望她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而去要求她改變。

  「你現在才發現會不會太晚了點?」百媚調侃他,而後指揮若定的導戲。「現在的場面是千紅爬樹躲禮儀家教,官梓一方面氣她的不成材,卻又覺得她行為可愛,你演不演得出來?」她不禁懷疑。他演感情戲真的很爛耶!

  「可以。」童震頷首。「開始吧。」

  卡麥拉一喊──

  穿著粉色洋裝,秀氣得像個大家閨秀的千紅提著裙襬沖進院子裏,身後傳來家教老師氣急敗壞的吼叫,她見沒地方躲,只看見院子前有一棵濃密的大樹,她把裙襬拉起來塞進腰帶裏,匆匆忙忙的爬上樹,躲好。

  直到家教老師找不到人走遠了,她才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找不到我,咧!」她對虎姑婆老師扮個鬼臉。

  「千紅,妳又調皮了!」不知何時站在樹下的官梓神情嚴肅地吼,「還不下來?」

  千紅瑟縮了下,聽話的要爬下樹,可是……

  「我下不去。」她語氣可憐兮兮地。

  「剛才爬樹的時候妳很靈活嘛,現在呢?」他訓斥著,「要妳當個淑女很難嗎?妳能不能安靜十分鐘?」

  「要罵我等一下再罵嘛,官梓,先救我下去。」她涎著臉哀求。「拜託,求求你!」

  對她的嘻皮笑臉,官梓無可奈何的歎息。「等妳下來看我怎麼修理妳,跳下來。」兩手一張,欲接住她。

  「那你要接好哦!」看到他伸出雙手,千紅開開心心的往下跳,完全沒有疑慮,還笑到尖叫。

  反倒是接人的人一臉菜色。

  「不要生氣嘛,笑一個!」被抱在懷裏,千紅笑嘻嘻的戳著他僵硬的臉頰。

  看著她這般不受教,他除了狠狠一瞪之外,還有很深很深的歎息。

  「卡,OK,謝謝大家。」百媚比了個OK的手勢,從童震懷裏跳下來。

  劇組人立刻籌備下一個場景。

  兩人合作無間,幾乎沒有NG的拍完一個又一個場景,速度快得令人訝異,彷佛先前的不愉快都是假像。

  而童震越演越入戲,就越覺得老師寫的劇本影射他的意味濃厚,而他也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問題是誰會算計他?

  他站在Screen後方,與百媚、攝影師一起看方才拍完的片段。

  官梓驗收千紅學舞的成果,親自與她共舞一曲浪漫唯美、充滿壓抑情感的倫巴。

  百媚本身喜歡運動,跳舞更是她的最愛,一身健康膚色的她最適合熱情的拉丁舞蹈,透過螢幕看她,她真的很美,豐滿的身材包裹在布料極少的舞衣下,很性感,但給別人看就是令他不爽。

  童震小小聲在她耳邊問:「能不能剪掉?」

  「不行。」百媚一口回絕。「我們演得得這麼好,剪掉太可惜了。」

  他握著她的手,嚴肅地聲明,「妳全身上下都是我的,除了我之外誰都不許看!」

  「你這麼小氣,要怎麼拍明天的床戲啊?」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這次我有新的點子耶。」

  「什麼點子?」他警覺。

  「呵……你不會喜歡的,明天再告訴你。」免得被他知道後纏著她要她打消念頭,她還是決定明天開拍時再告訴他。「不過我可以透露一點,我對電影尺度是很Open的,如果劇情需要,我可以全裸上鏡。」

  「妳休想!」童震假笑著堵她。「門都沒有!」

  「呵呵呵……」百媚笑而不答,反正明天他就知道她會怎麼對付他了。

  隨著兩人默契越來越好,舉止越來越親密,不禁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正在交往?

  可能嗎?

  之前他們還形同陌路,兩人的爭執就是電影停拍的主因,複拍後兩人感情卻越來越融洽,讓人一頭霧水。

  在停拍的那一個多月裏,他們兩人發生了什麼事啊?

  儘管再好奇,也沒有一個人敢去問當事者,百媚還好,任何問題都會笑笑的回答,就算那問題她不想回答也不會給人難堪。

  但童震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任何關於個人隱私的問題他一概不回答,不識相的追問下去他就會用冷眼瞪人,再更不識相一點背著他去問百媚的話……

  就曾有個記者在片場訪問百媚時問到感情事,童震就在一旁冷笑,雙手環胸,很有「再問下去你試試看」的恐嚇意味。

  結果那記者嚇得連報導都不敢亂寫。

  「與其討論床戲,你們不如討論結局吧!」攝影師感到頭痛。「韓導,妳還沒告訴我們要準備什麼,戲都快殺青了耶!」

  「是啊!要拍完了,好快。」百媚看著片場裏的工作人員,很是不舍。「我的第一部電影就這樣……要結束了。」好失落的語氣。

  「對啊,百媚,結局呢?妳想好結局了沒?」童震原本也遺忘了結局的事情,但一經攝影師提醒後他想起來了。

  百媚在記者會上說,要看演員給她的感覺來決定結局是喜是悲,但都快殺青了,結局呢?

  因為故事和他倆太像了,在感情糾葛方面,所以童震把這部電影的結局想成是他倆的結局,在意的很。

  「你很想知道嗎?」百媚賣關子,吊他胃口。

  「別鬧了!快跟我說。」他神情嚴肅。

  「你在緊張嗎?」她一臉訝異。「幹麼緊張呢?只是電影結局而已嘛。」

  「少敷衍我,妳明知道這部電影對我們來說沒有這麼簡單。」不接受她的敷衍,他打算問清楚。

  「你發現了?」百媚吃吃笑。

  這部電影的結局,就是他們兩人的結局。

  「我沒這麼遲鈍!」

  「你有啊,現在才發現我爸爸傳達的訊息,還說你是爸爸的得意門生咧。」她冷哼。

  「妳一開始就知道?」童震拉著她的小手,到一旁小聲說話。

  「當然。」百媚得意揚揚。「爸爸把最後的決定權留給我。」

  讓她決定是繼續,還是分手。

  到底還是爸爸瞭解她,若不是對他有很深的期待和愛,她不會想盡辦法要拍這部電影。

  「無法控制的愛」就像是在影射童震,他可以掌控一切,事事安排妥當,唯有愛,他無法掌握,也控制不來。

  一個不小心就會從指縫溜走,他差一點就讓他的她溜走了。

  「剩沒幾個鏡頭要拍了,妳決定好了沒?」他著急的問。

  「你擔心什麼?」一副怕她走的表情,把她逗笑了。

  「妳想知道我擔心什麼?妳確定要我現在就表現出來?在這裏?」他頓了頓,邪笑,「我會不惜手段逼妳說出讓我安心的答案為止,妳想試試?」

  當眾吻她的效果一定很好,不是為了戲,而是為了他自己。

  「放鬆點、放鬆點嘛!」百媚大笑著拍拍他僵硬的肩膀。「你只要好好的休息,準備明天那場床戲,把臺詞背熟,一句都別忘,等拍完,你就知道結局是什麼了。」

  「是嗎?」他很懷疑。

  「不會讓你失望。」她不能透露再多了,再多就不好玩了。

  「不管結局是什麼,我只想達成自己的目的。」童震心裏也做好了決定。「我不會放妳走的,妳休想離開我。」

  百媚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你嚇不到我。不過你很在意我,讓我很感動。」踮起腳尖,主動在他唇印下一吻。

  他僵住了,整個人動彈不得。

  她主動吻他,而且是在拍片現場,四周還有工作人員走來走去,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大家的眼皮底下。

  她不再排拒他了!太好了!

  「明天,就等明天。」她嬌笑,撥亂他的頭髮,笑著走開。

第十章

  清場,為了床戲清得乾乾淨淨,一個工作人員也不留,整個房間裏只有他倆,拍這場害電影停拍的重要戲碼。

  再次重拍這場令他憎惡的戲,童震內心百感交集。

  這一次她有提前通知,算是唯一值得安慰的,但是也因為她的告知,他一整晚都睡不著。

  她說她要勁爆登場,是怎麼個勁爆法?

  他一人躺在床上,極不耐地等。

  「不耐煩了嗎?」房門推開,從鏡頭可以看到百媚穿著紅色睡袍,手裏玩著腰帶邊撩大腿的性感模樣。

  童震不禁挑眉笑道:「妳現在是要拍戲還是要色誘我?如果後者,我很樂意上勾。」

  「都有。」以為她會害羞得躲起來,結果沒有,反而還大方承認。「千紅本來就是打算獻身,不管她最後有沒有和官梓在一起,遍體鱗傷也無所謂。」她輕快地道。

  「哦?」她的話讓他感到有趣。「這也是妳的心意?」

  百媚笑而不答,直勾勾的看著他,問:「你把臺詞都背好了沒?」

  「當然。」也才那幾句,怎麼可能背不好?

  這場床戲的臺詞只有到千紅脫下身上的睡袍,然後兩人就滾上床,一直到滾完為止他最後才會吐出一句,「明天,我要妳當我的妻子。」

  「那可以開始了?」她問道。

  「等等!」在未開始前,童震問一個會影響他演出表現的問題。「妳說的勁爆登場,究竟是什麼?」

  「對哦,我都忘了告訴你。」百媚笑得可疑。「上回我有做保護措施,胸貼、膠帶貼得牢牢的,但是這一次我沒有。」

  「什麼?」他皺眉。

  「也就是說,我身上除了這件睡袍之外,一、絲、不、掛!我是無所謂啦,為了藝術犧牲不算什麼,倒是你,如果你會介意,就不要讓我曝光。」

  童震頓時血氣翻騰,被口水嗆到。

  「妳說──妳什麼都沒穿?任何保護措施都沒做?」他打量她的眼神帶著火,像要一口把她吞下肚似的。

  他火熱的注視令她臉紅了。「對。」

  「妳臉紅了……」他看得出神,失笑。「妳這樣子讓我想起我們的新婚之夜,那時的妳也是像這樣,好年輕、好美、好嬌羞……」她怕得發抖,卻仍鼓起勇氣面對他。

  「你也是,明明緊張得半死,手心都冒汗了,還故作鎮定。」她不甘示弱的取笑回來。

  「瞞不過妳。」童震望著她的眼神佈滿了溫柔,一個點子閃進腦裏,他沒有思考超過一秒鐘,便決定他要照著新方法來演。

  他剛剛才將官梓和自己第一次碰心愛女人的心情合而為一,那種想要卻又害怕傷害她的壓抑情欲──

  唉,還沒開始,他就想撲倒她了,偏偏還有個難題要解決,衣服下的她一絲不掛,他可不願她的嬌軀讓他以外的男人看了去,頂多──只有背和腿,再多他要生氣了!

  他雖然為百媚變了很多,但骨子裏還是很大男人的。

  「開始吧。」他點了點頭,要她開始。

  百媚收回臉上的笑意,深吸口氣後變身為劇中的千紅──

  夜半偷偷摸摸的潛進男人房間裏,儘管這男人明天就要成為她的丈夫,也是不合宜的。

  關上房門後,身子緊貼著門板,她幽黯的眼與床上的男人相互凝視,像過了一世紀那麼久,像有千言萬語與他說,但最後她只輕輕的喚了他的名。

  「官梓……」

  官梓漆黑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嗯?這麼晚了還不睡,在擔心明天的婚禮?」他的面無表情是刻意的壓抑,眼前這個女孩,是他等待已久的那個女人,他怎麼可能不心動?

  尤其在這夜半時分,容易引人遐思啊!

  「我想問你──」正因為婚禮在即,有個問題她必須搞清楚。「你究竟……愛我哪一點?」

  聽了她傻氣的問題,他的眸光不禁放柔,孤傲慣了的他很難馬上放下身段,只能以平淡再平淡的語氣說:「妳真的很擔心明天的婚禮,是不?」他拉起她的小手,兩人一同起身,攬著她的肩膀走向房門,道:「別擔心,我都安排好了,我們的婚禮會很順利。」執起她的手,在上頭印下一吻。「好好睡,免得明天累壞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愛不愛我?」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執意要得到滿意的答復。「你還認為我配不上你?在我為了你付出這麼多之後,你還是認為……我這個野丫頭配不上你嗎?你要我怎麼做……我該怎麼做?」她委屈討好的追問。

  「千紅──」他以嚴肅武裝自己。

  「你甚至不願抱我……」泛著淚的眼眸心酸的望著他,緊握自己衣襟的小手顫抖著,然後,緩緩的敞開衣襟,未將衣襟完全敞開,就讓他阻止,她以哭抖的語氣道:「你不喜歡嗎?」

  官梓沒有回答,右手拉著她半敞的衣襟,久久、久久才歎了一口氣。

  鬆開右手,他順著她開襟的胸口,指尖輕觸她胸前的肌膚,一路探到她完美的鎖骨,她顫抖的閉上眼,接受他的觸碰。

  下一秒,他溫熱的唇吻住她頸子,一路蜿蜒向下,她沒有拒絕,而後他一把將她抱起,她修長的腿圈住他的腰,雙手摟著他頸項,兩人無聲凝望,只有她的喘息在室內回繞。

  他吻她,她動容的閉上眼,任憑他放倒在床褥上,將她的睡袍拉下,幾番溫柔纏綿,他將裸著美背的她擁進懷裏,用堅定、認真、毫不遲疑的語氣,在她耳邊輕聲道:「明天,我要妳當我的新娘。」

  當童震說完最後一句臺詞後,兩人仍激喘的抱在一起。

  「嗚……嗚嗚……」然而讓他無言的是,懷裏的她竟然哭了。

  「哭什麼?」他歎息著將她納入懷裏。

  「你沒有讓我失望……嗚嗚……我感動……」

  「那這個結局妳滿不滿意,大導演?」他打趣地道。

  「嗯、嗯嗯……」百媚邊哭邊笑。

  「我讓妳滿意,妳是不是也應該讓我滿足?」快點離開這裏吧,老天!攝影機還在轉,他已經快要克制不住就地撲倒她了!

  他本來是個很節欲的男人,但好像隨著大男人行為的改善變得很縱欲?近來老是吻她吻得快要令她窒息,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了欲念。

  「把機器關掉,回、回你拖車上繼續。」她害羞的把頭埋進他懷裏。

  童震松了口氣,攬腰抱起她,快步走向他專屬的拖車,決定好好過一下兩人的甜蜜世界,不料──

  「大哥,拍完啦?」童炘嘴裏叼著牙籤,手裏拿著撲克牌跟他打招呼,正在玩十三支。

  童震傻住,沒料到他家人都在這時候出現!

  童炘、童浩、小玉、芽衣,他們四個人在他拖車幹麼啊?

  「你們……」

  「送便當來,劇組人說你們清場拍床戲,拍完應該就殺青了吧?那來喝兩杯,慶祝慶祝!」童浩說著放下牌,拿起腳邊的兩瓶紅酒。

  童震臉都綠了。「你們……一定要在這時候來灌醉我嗎?」來得真不是時候!

  「啥?」童炘、童浩一臉疑惑不解。

  「你們慢聊。」百媚推了推童震,好不容易讓他鬆手放她下來,她清了清喉嚨道:「我換件衣服,等一下回來。」說著就轉身離去。

  在她離開自己拖車前,童震一臉陰鬱的拉住她。

  「媚媚。」

  「嗯?」

  「等一下甩了他們──」他提議甩了家人,兩人好好獨處。

  她紅著臉點頭。「好。」然後跑著離開了。

  「呃,我去看百媚要不要幫忙。」芽衣很會看人臉色,拉著小玉遁逃。

  回到專屬拖車的童震沉著一張臉,面對兩個不知死活的弟弟。

  「你們來幹麼?」

  「慶祝啊!」老是吵翻天的兩人竟然異口同聲,同一個鼻孔出氣。

  「急什麼呢?大哥,你還擔心百媚會跑掉嗎?你可是我們兄弟唯一結婚的。」童炘好生羡慕的語氣。「我都不知道要等多久,那個死亞頓才肯讓芽衣嫁給我!」那個老是刁難他的不良侯爵,真是氣死人了。

  「我不擔心。」童浩看著手上的牌,一邊說:「我跟小玉講好了,她懷孕我們就結婚──我先提醒你們,我會早婚,我絕對會早婚!」因為對象是小玉,他不介意二十五歲以前進禮堂。

  「可惡,什麼時候才輪到我啊?」童炘百般不情願。

  「你們是來看我笑話的吧?」童震不是笨蛋,他這兩個弟弟肚子裏有幾條蟲他清楚的很。

  童炘一臉崇拜。「不愧是大哥。」

  「深謀遠慮。」童浩點頭。

  「你們兩個──」童震捏了捏手指。「太久沒教訓,想被扁是嗎?」

  「哇!大哥要開扁了,這就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嗎?」童炘不怕死的瘋狂大笑。「哈哈哈哈,好爽,原來大哥也有這一天!」

  哪有那麼完美的人?穩重得任何事都撼動不了他,結果,區區一個韓百媚就左右大哥的喜怒哀樂。

  「大哥,為個女人牽腸掛肚的感覺怎樣啊?」童浩取笑道。

  他的一世英名,都被毀壞殆盡了吧?

  以後家裏還有誰會信服他所說的話?

  「媽的……」童震無言,只能髒話連連。

  面對大哥的無力,兩個當弟弟的給予非常熱烈的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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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媚與黑朝製片的剪接師窩在剪接房裏,誓言不把電影剪出來不出剪接室,童震拿她沒轍,只能由著她,倒是常常去探她的班,逼著她吃東西。

  同時,也趁她忙著的時候準備一些事,給她一個意外驚喜──

  今天,童震一如以往的帶著小玉做的便當出門時,韓瑞生生前最信任的楊律師找上門來。

  「找我?」童震意外他不是來找百媚而是來找他。

  「對,我是來找你的。」楊律師從公事包裏拿出一封信來。「韓先生生前囑咐我,『無法控制的愛』殺青,並以喜劇收場時,就要我把這封信交給你。」

  童震挑眉。「老師生前還留了這一手?」

  「是啊!他的律師費真難賺。」楊律師抱怨。「這是最後一項工作,以後你要看到我機會也少,信你自己看,我先走了。」

  待楊律師走後,童震好奇的撕開信封,看見恩師韓瑞生的親筆信,署名是給他的。


  阿震:

  我是抱著你永遠看不到這封信的心情寫下這封信的,依你的固執來看,這種可能性很高,不過你能看到我在這裏說你壞話,就表示你還有點救。


  看到這裏,童震眉頭都皺了起來。

  「老師……留這封信是來損我的嗎?」他歎息,又繼續看下去。


  你一定覺得被算計了,是吧?哈哈,為師的確實擺了你一道,就看在我死了這麼多年的份上就別跟我計較了,嗯?

  我們師徒不過五年,卻情同父子,我相信你,所有創作都會與你討論過,你一定想,為何沒聽我提過「無法控制的愛」,是不?

  這是以你和我家野丫頭為主角而寫的,我刻意將劇本留給媚媚,是有用意的。

  那丫頭從小就喜歡你,我可從來沒看我家野丫頭這麼聽一個人的話,她連我這老子的話都愛聽不聽,只有在你面前,我家那丫頭才會有女孩的樣子,但是這樣讓我這當爹的心疼。

  如果我死了,我一定會把媚媚交給你,但你啊,天生就是個大男人!我從來都沒想到你這樣的年輕人會有這種要不得的想法,女孩子嘛,是要寵的啊!

  所以我大膽的預測你和媚媚會遇上的問題,大膽的寫了那個該死的劇本──沒看過為師的寫這麼文藝愛情的劇本吧?證明我也是可以搞浪漫,為師可是很驕傲的!

  好,言歸正傳。

  把劇本留給媚媚,交代在二十歲時連同財產一起交給她,是在考驗媚媚對你的感情,如果她對你沒感情死心了,她看了劇本後不會有任何想法,更不會有想拍攝的念頭,但若她對你有意思,只要還有一點希望,不管多難都會想辦法把電影拍完。

  我就姑且假設她對你有意,而依你如日中天的情勢看來,你也會助她一臂之力,電影開拍的機率是百分之八十,但成功率我卻不能保證。

  但你們一個是我的寶貝女兒,一個是我的得意門生,我的作品如果連你們都悟不出來,那我就無話可說了。

  如果你看到這封信,就表示你悟出來了,看不到就表示你頭真的很硬!

  我給楊律師的最後一封遺囑,就是「無法控制的愛」殺青,而且以喜劇收場的時候,把這封信交給你,為你駑鈍的腦袋解開迷惑。

  那場床戲,官梓堅定的對千紅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最好的結局,但如果百媚要再加一個結局,呵呵,那就毀了,表示你被Fire嘍!

  很痛苦嗎?很難過嗎?我不是早就告訴你,適時的軟化對你有好處嗎?看吧!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劇本的解釋你懂不懂?唉,不懂我也認了,你就是個笨學生。

  寫到這裏,我要對你說聲抱歉。

  對不起,我利用了你的責任感,我就是知道你這種把責任一肩扛的個性才把媚媚交給你,因為你一定會聽從我的囑咐照顧媚媚,至少會到她二十歲,我為我的寶貝女兒爭取時間,好讓你在其他女人之前先佔有你心中一席之地。

  好吧,我承認我太中意你了!所以想要把女兒嫁給你,我不好意思在死前握著你的手對你說:「阿震,我女兒的終生幸福就交給你了!」

  這種話我說不出口,我還要臉啊!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看看日久生情對你有沒有用處,想不到你這顆硬石頭也有開竅的一天,可喜可賀。

  最後,我要把帶給我歡樂的野丫頭交給你了,除了照顧她還要愛她啊!不能親眼看著她披嫁紗是我最大的遺憾,別再想著要改變她的性格了,她這樣不是很可愛嗎?


  看到這,童震不禁笑了,點頭同意老師說的,這樣的百媚很好,不用再改變了。


  最後最後,這真的是最後了,寫了那麼多張紙我手也酸了,這件事情很重要,你一定要看仔細。

  我家野丫頭十歲時就成天在我耳朵旁鬼叫,說她要穿漂亮的禮服結婚,那個禮服要很辣,爆乳、開高衩露大腿的那種,還信誓旦旦自己會有那種身材可以穿。這個我沒辦法,但你總可以吧?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你還敢在演藝圈混下去?

  P.S.:幫我親一下我的野丫頭,告訴她,爸爸很愛她,對不起不能牽著她走紅毯,如果有來生,我們再做父女,我這次一定會好好補償她。

            師 瑞生 親筆


  「什麼事都被你給料中了。」童震紅著眼眶,邊說邊把韓瑞生寫給他的信折好,放在胸口,好久才撫平激動的情緒。「頑童!」

  忍不住對老師的頑心歎息。

  他撫著胸口恩師的親筆信,保證道:「老師,你的寶貝就交給我了,放心!」然後掏出手機撥給小卓,交代他婚紗的樣式需要改,找幾位元設計來跟他談,雖然很不情願自己老婆給人看,但就只有這麼一次,讓她開心也好。

  老師可能會未卜先知,連他要準備婚禮都知道,這是他欠百媚的,一個隆重的婚禮。

  他要弄得人盡皆知,把百媚帶在身旁,親手將她帶進童家大門,正式成為童家的一份子。

  他們這些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人,總算是都到齊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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