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1
我最不願意參加的場合,就是葬禮。開始是因為年齡小,很怕看見死人。後來,是怕聽到那哭聲。火葬場裡的哭聲是最真實的,是最讓人難以忍受的。當看到在告別廳門裡被拖拽出來的痛不欲聲的亡者家屬時,讓人看著即同情又辛酸。有什麼辦法呢?人世間,誰能逃過生離死別這一劫呢?
我們這個城市裡有句俗話:娶媳婦就比送葬強。這是句很實在很無奈的話。
每次去送葬歸來,我都會對人生有一次非常難以用語言表達的大徹大悟,似乎什麼都想明白了,又似乎什麼都弄不明白。後來就想,算了,明白了又能怎樣?自尋煩惱!
參加程菲的葬禮本應該是星期六的凌晨3點鐘就該從醫院的停屍房門前出發。亡者家屬都想讓自己死去的親人煉第一爐,說是“乾淨”。
可等我醒來的時候,時間已接近4點多了。這讓我有些氣急敗壞,我明明記得自己昨晚睡覺前,是給鬧鐘定了時了呀!這破玩意兒,該叫的時候不叫,有的時候半夜裡會突然發神經似的“鈴”地一聲,把你弄得心驚肉跳的。
慌亂的穿好衣服,就衝出了樓門。站在冷清的街道上,我尋找著出租車的影子。正直北方的夏秋接替的季節,晨風很冷的吹著我的臉頰和脖子,不禁讓我打了個冷戰。停放程菲遺體的第三醫院就在我家樓區的附近,三分鐘的路程。若是按時起床到達,我現在不正戴著一朵小白花坐在客車上奔往火葬場的路上嗎?或者說,已經到達開始瞻仰死者儀容了。這破鬧鐘啊!坑人!可我真的按了定時了嗎?也是的,自己最近都忙迷糊了。白天忙著四處采寫《宛城晨報》的稿子,還“的色”地做了兩家文學網站的小說編輯,每晚編審稿子到深夜。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團糟。好在自己吃飽了全家不餓,就一個人。老婆跑回了娘家,正和我鬧離婚呢。
坐上了出租車,我的心裡才平穩了一些。但腦海里立即又浮現出了程菲的影子來。真的是事事難料,上個月我剛和程菲坐在一起吃飯,今天我卻要去給他送行,要看著他挺拔的身體被燒成一小堆白森森的碎骨頭。我的心裡一陣難過,白瞎這麼好的歲數了。他才比我小一歲,並且是我的同學,初中同學。那時他長得白白淨淨的,象個丫頭。再加上他叫程菲,一個很女性化的名字,所以同學們有一段時間都叫他丫頭。但我總護著他,不讓別的同學欺負他。他是從南方的某個城市轉學過來的,只在我們學校讀了一年的初三,就又轉學走了。然後就再沒了音信。
2
和程菲的重逢居然也是在一個葬禮上。現在想起來,到有些諷刺的味道。
那天去參加一位老同志的葬禮,然後到指定的飯店吃飯。在飯店的門前,擺放著白酒、盛滿清水的臉盆、裝著小餅乾的碟子。這是一種我不太懂的規矩,但看別人都在用白酒漱口,用清水洗手,然後吃塊小餅幹才進到飯店去用餐,我便會一一照做。我想,反正也沒有什麼壞處。入鄉隨俗吧。在我洗手的時候,另一雙手也伸到了臉盆裡。我很惱火,我不喜歡和別人一起洗手。我轉頭一看,一張白白的大臉正衝著我微笑呢。我楞了一下,終於認出了他。我沒有擦手就當胸給了這小子一拳說:“丫頭,這些年你跑哪混去了?”程菲嘿嘿傻笑著看我,沒有說話。我這才注意到他身邊還站著一個女人,一個很美的女人。我很難確定她的年齡,說是美麗女孩吧,又有少婦的風韻,說是少婦吧,又不失女孩的純情。一時間,我竟有些看呆了。好在我的定立很強,忙轉過神兒來問程菲:“這是……你愛人吧。”憑著程菲英俊的相貌,我已經做了肯定。
程菲點點頭說:“這是我愛人小雪。小雪,這是我的同學周正,叫大哥就行,是個大記者呢。”
“你好,周正大哥。我看過你很多報道呢。”小雪微笑著向我伸出了白嫩的小手,我輕輕握了握,感覺是那樣的潤滑,那樣的讓人留戀。
“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我們可有十多年沒有見面了。”我說。這小子今天穿著一套青色的西裝,顯得更精神了。
“我在大學畢業後,被分到咱市修配廠機修車間做技術員工作。現在剛進了機關,當上了技術科的科長。”
“不錯呀,都當了科長了。你看你那文弱書生的樣子,應該和我這武大三粗的東北漢子更換一下職業啊!”我哈哈笑著說。
席間,程菲硬拉著我坐到了她老婆坐的那張桌上,那張桌上都是女客,讓我很不舒服。我們兩人剛坐下,就都被人從後面攔腰給抱了起來。
真的很巧,又遇到了兩個初三時的同學:吳胖子和錢智高。這倆小子上學的時候就是混子,勉強拿到初中畢業文憑後,就直接走向社會了。讀書時我曾經和他們打過幾次架,都是因為我看不貫他們欺負外來的程菲。程菲是個孤兒,父母早亡,來我們這個城市是投奔他的表叔家的,是個可憐的孩子。所以,我對吳胖子和錢智高他們兩個欺軟怕硬的傢伙沒有什麼好感,聽說他們現在正合夥搞長途貨運,瞧他們的打扮,腰包似乎都很鼓,還有就是啤酒肚子更鼓。看他們這麼熱情,到讓我有些感觸了。不管是什麼時期的同學,成家立業後,奔波忙碌的生活很難讓你記起誰或去尋找誰,除非是極其要好的同學,或者是這個同學做了什麼大官,你需要他的幫助。難道這就是世態炎涼?
我們被拉坐到了臨桌上去喝酒。這裡都是清一色的男人,看架勢,這酒不能少喝了。吳胖子掌握著酒瓶子,要給每人都倒一大杯子白酒。說今天難得遇到老同學,必須喝好喝倒。程菲坐在我的身邊,悄悄用手掐了我一下大腿。我就明白了。剛要說點什麼,錢智高就說話了,“滾蛋,你個死胖子。你以為參加的是婚禮啊?趕緊吃點就撤得了。要喝的話,咱搞個同學聚會不就得了?”吳胖子立即點頭稱是。就把目光轉向了我和程菲,說:“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都到我家去。我做東!咱不是沒錢,只是圖個親近。”錢智高說你臭美啥呀,不就是蓋了個二層小樓嗎?
“可我……我怕沒有時間呢。”程菲說。
“怎麼地?當了大科長就瞧不起我們這些勞苦大眾了?”吳胖子樂哈哈的說。
我笑了,說:“好的,我去。”我知道,這幾年很時興搞同學聚會什麼的。
程菲說:“那好吧,周哥去我也去吧。”
可是,我做夢都沒有想到,那頓飯竟是我和程菲的訣別。
3
車子終於停在火葬場的門前。
火葬場位於市郊區的森林公園附近,四周綠樹環繞,抬頭看去,那大煙筒正冒著淡淡的輕煙。我嘆了口氣,看來程菲的身體已經消失了。
我抬腕看表,時間是5點10分。火葬場的門前停了好多的大小汽車,有幾個陌生人正斜靠在汽車上吸煙。看樣子象是司機。大院裡站了好多的人,我居然沒有一個認識的。我忙去管理處詢問。才知道程菲的靈車還沒有到,就安排了排在第二份的亡者開始煉了。
我忙拿出手機,撥通了程菲的號碼。放到耳朵邊後,自己就笑了。心裡說自己這不是有毛病麼?怎麼要給死人打電話呢?剛要放下,那邊居然通了。
“周正,你也來送我了?”天哪!我險些把手機給扔了,真的是程菲的聲音!
“我就在你的身後。”程菲又說。
我猛地轉回身,遠處大墻邊上的雜草叢中,站著一個人,一個穿著青色西服的人,正微笑著向我招手呢!他媽媽的,那真的是程菲!一晃兒,程菲就消失了。是幻覺?電話也掛斷了。
見鬼了!程菲的遺體我在醫院看到過的,他是自殺!脖子上還殘留著紫色印記。還有,他是被公安局的法醫給驗了屍的。不可能出現什麼奇跡復活的!
我忙在手機裡找到了小雪的號碼,打了過去。
小雪在電話那邊哭著告訴我,今早要出殯的時候,才發現程菲的屍體不見了……
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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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拿手機的手就那樣舉著,好半天才放了下來。程菲莫名其妙的自殺就已經讓我迷惑不解了,好嘛,又節外生枝出了這檔子事……是新聞,不,是可以轟動這個小城的奇聞啊!
我忙跑到出火葬場的大門,上了一輛出租車直奔第三醫院。
第三醫院停屍房外聚著一大幫子人。我觀察了一下,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顯露著驚恐的表情。同時,聽到停屍房內傳出來一個女人殺豬般的哭嚎之聲,這聲音聽起來怎麼都不象小雪的聲音。隨即,就見一個肥胖的女人被人從裡面扶了出來。這個女人又是誰?我向四周巡視了一下,發現小雪正被幾個警察圍著詢問情況。其中一個警察我認識,叫孫野,是個法醫。我忙湊了過去。可還沒有等到跟前,小雪竟衝我迎了過來。小雪說:“周大哥,你怎麼才來呀,程菲生前不喜歡交往,也沒有什麼朋友。有些事情我真的很難找個人商量商量呢。”她這樣說話讓我很感動,於是我又開始怪自己今天起來晚了。那可惡的鬧鐘啊!
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小雪今天穿著一件緊身的黑色的風衣,體形更顯苗條動人。看來,美麗的女人穿什麼樣的衣服都漂亮啊!
“您前天來的時候,我們不是定好今早出殯嗎?”
我說是。小雪就是在那天給了我她的手機號碼。
“昨晚我在給程菲燒完午夜紙就回家了。留下程菲單位的一些同事守靈,今早要出殯的時候……大家剛把遺體抬到外面……忽然一陣風吹掉了上面蓋的……才……才發現……抬出來的遺體不是程菲……是……是……”
“是誰?”
“是錢智高!他還穿著程菲的壽衣……就那樣的在程菲的位置上躺著……”
“什麼……”我的頭翁地一下。也突然之間明白了,剛才嚎哭的胖女人一定是錢智高的家人。或許是他的老婆。
“錢智高是怎麼死的?”
“公安局的同志正要去給錢智高驗屍呢。”小雪的臉色白得嚇人,她站得離我很近,我感覺她的身體在不停的顫抖。讓我很是憐惜,真想把自己的肩膀借給她靠一靠。突然,我的手機響了。驚出我一身冷汗。
2
電話是主編老魏打來的。他說有個大新聞要我去採訪,地點在第三醫院。我說我現在就在第三醫院,新聞的兩個主角都是我的短命的同學。老魏說好啊,我給你加班。最好先發個消息回來。
老魏他媽媽的消息真靈通。他有無數雙眼睛:就是報社那部有獎誠徵突發事、感人事的電話給鬧的。
我要送小雪回家,想和她好好談談,看看能不能再找些線索什麼的。小雪順從地點了點頭,我們就向醫院門外走去。恍然間,她竟拉住了我的手,我感覺她的手是那樣的冰冷。我的手又是那樣的滾燙。
路過竟圓咖啡廳的時候,小雪突然提議要喝咖啡。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忙引領著她走了過去。
竟圓咖啡廳剛剛開門,服務生正忙著整理大廳。我就找了一個比較偏遠的位置和小雪坐了下來。
“能告訴我,最近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麼?”我直接進入主題。
“奇怪的事情?沒有什麼呀,都很正常呢。”小雪的眉毛動了動,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這時,兩杯散髮著香氣的熱咖啡已經被服務生擺放到茶桌上了。小雪輕輕喝了一小口,說;“好熱呢。”然後就很隨意的解開了脖子下的三顆風衣扣子,半個白嫩的乳房顯露了出來。
我的眼睛有些直了,鼻血險些流下來。我身體的那個部位竟有了很強烈的回應。我說我要去趟洗手間。
洗手間裡很靜,沒有一個人的影子。我拼命地用冷水洗著自己有些發燒的臉頰,心裡咒罵著自己是混蛋,才和老婆分居了不到一個月,就他媽的這樣了你?這時,我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這嘆息聲是那樣的清晰,那樣的熟悉,是程菲的聲音?!
我的頭皮發麻,渾身無力。但我畢竟是個男子漢!我猛地鼓足勇氣轉回身子,身後什麼都沒有,並排四個馬桶間的門緊閉著,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響。我輕輕推開了第一個小門,裡面沒有人。推開第二個小門,裡面沒有人。第三個門,仍然沒有人。正當我即將推開第四個小門的時候,我聽到身後“砰”地一聲……
3
是洗手間的大門被撞開了,一個服務生跑了進來:“先生,不好了,和您同來的那位女士突然暈倒了,您快去看看!”
小雪躺在桌子下,面色慘白。象是咖啡店老闆摸樣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她的身邊。我蹲下身子,要去抱起她。中年男人大聲說:“別亂動她,也不知道是什麼病,應該等醫生來,對,我去打120。”
“不用,我就是這幾天太累了……不用打120了,謝謝您了。”小雪已經甦醒過來,自己正奮力地要從地板上爬起來。我忙抱住她柔軟的身體,將她放到了椅子上。
“我送你去醫院吧,好好檢查一下好麼?”我關切的看著她。
“不用,真的不用。周大哥,您還是送我回家吧。睡一會兒就會好的。”她的面容真的很憔悴。
送回小雪到家後,小雪一頭就扎進了臥室,癱倒在了床上。她的家在一樓,一室一廳。房間裡的傢具都很普通,但給人的感覺是那樣的溫馨和整潔。
“你的家人為什麼不來陪陪你?”我有些奇怪,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們兩口子的親人居然沒有一個來探望的。
小雪苦笑了一下,向我伸出了小手,示意讓我坐到她的身邊。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在了床上,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仍是那樣的冰冷。
“我和程菲都是孤兒。程菲還比我強一些,還有個表叔,但他表叔在程菲參加工作後就離開了人世。在這個世界上,程菲是我唯一的親人,可是……”小雪已淚流滿面。我的心裡也跟著難過起來。眼前又浮現出程菲那張總喜歡微笑的臉來。
離開小雪家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站在市修配廠家屬樓的附近凝望著小雪家的窗子很久不願意離去。
走回到自己家,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我沒有一絲的饑餓感,就是感覺頭昏沉沉的。索性倒頭便睡。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仿佛聽到了敲門的聲音,就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打開了樓門。樓道裡靜悄悄的,連一個鬼影子都沒有。他媽的,難道又是什麼狗屁幻覺不成?
肚子開始叫喚了,我才發現,都下午1點多了。我走進廚房,燒了水,開始煮方便麵。我邊用筷子在鍋裡亂攪和邊想,我該怎樣寫這篇報道呢?現在手裡的材料頂多夠發個短消息的。
喂飽了肚子,我打開了電腦。思路很雜亂,不知道怎樣開頭。就開始瀏覽連載自己小說的網站。這是我寫作時的一個習慣,寫不下去的時候,就特喜歡瀏覽文學網站。一則徵稿信息映入我的眼簾,是花城出版社《魅影奇幻》叢書約稿,約稿範圍是奇幻、玄幻、魔幻小說和驚悚小說。我忽然感覺自己這一天所經歷的事情都夠離奇恐怖的了,心想不如先把這些記錄下來,自己也許還可以寫一部驚悚小說呢!
記錄完今天的經歷時,我看了看時間,才發現快傍晚了。這時,我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第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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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來電話的是吳胖子,我聽到他說話的聲音在顫抖。問我今天去沒去參加程菲的葬禮。我說去了,並問他怎麼沒有來參加呢?還算什麼老同學啊?我的確一天沒有看到他的影子。吳胖子說他正在開車從省城的高速公路上往回趕,可惜半路車壞了,正在修車,爭取今晚10點前趕到家。看來他還不知道錢智高也死了的消息。我想把錢智高的死訊告訴他,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怕他受到什麼刺激,就說你修好車後慢點開,要是太晚了就找個小旅店住下,反正你趕回來也晚了。我突然聽到吳胖子在那邊的聲音有些不對頭,他好象在哭泣。然後電話就掛斷了。
關了電腦,肚子又餓了。就走出了家門,想到樓下的小吃城去糊弄一口。
小吃城裡會聚了全市裡的各類小吃,早中晚三個時間是這裡最熱鬧的地方。我好容易找了個地兒坐下,點了個揚州炒飯外加一瓶啤酒,邊吃邊喝。我對面坐著一個大學生摸樣的年輕人,正吃著一碗冷面。象是有什麼著急的事情似的,吃了幾口就走了,剩了大半碗的麵條。我想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這樣糟蹋糧食呢?正想著呢。一個穿一身蘭色舊衣服的人在我面前坐下了,還帶了一副墨鏡,年齡在半百左右的樣子。是個盲人?這人什麼也不要,什麼也不點,雙手拄著腮幫子就那樣的對著我。房間裡光線很暗淡,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那兩個黑黑的玻璃片子對著我讓我很不舒服。就忙把炒飯使勁往自己嘴裡扒拉,用最快的速度喝完了啤酒,起身就走。可我被一根竹棍給擋住了去路。他說先生你先別走,你坐下。我看看他手裡的棍子,想他真的是個盲人。我說您有什麼事情麼?同時順手從口袋裡找出些零錢放到了桌子上說,我就這麼多了,還夠您買碗面的。他笑了一下,說:“我從來不要施捨的錢財,我是算卦的。您坐下吧,我給您算一卦後,我再把您的錢留下。”我說我不信那些東東的。他說信與不信都沒有關係的,你坐。
我又重新坐了下來。
“我觀察你很久了,你是不是惹到‘不幹淨’的東西了?”他說。
我說您不是……
他說我不是瞎子,不信你看。說完他摘了墨鏡,我看到了他只有一隻眼睛在眨巴著,另一隻眼睛已經沒有了,剩下了一個很深的肉洞。我的胃裡一陣痙攣,險些把炒飯和啤酒都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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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又快速地把墨鏡戴上了。
“你們進門的時候,我就站在門口……”他說。
“我們?什麼意思?”我勉強笑了笑。
“開始我也沒有注意到,後來我才發現跟在你後面的那個人的腳沒有著地兒……”
“什麼?”我感覺自己的汗毛都立起來了,不禁轉身向身後掃了一眼。食客們都在自然的吃著小吃、說笑著。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現象。我說您可別嚇唬我,我知道你們這些算卦的,竟玩弄行騙之術,我還知道你們“四不看”:不看親朋好友、不看四鄰、不看村前店後的人、不看同行一家。原因是這些人不好騙,不能騙,也騙不了。就知道糊弄我們這些城裡人的銀子。
他嘆了口氣,說:“你的眼神發散,眉心發黑,定是你有惡鬼纏身啊!”說完,他突然一渾身上下一抖,打了個激靈,慌亂地站身就走。桌子上的零錢一分沒動。
我看著他的背影說你就裝吧你。他霍地停在了門前,象是聽到了我說的話。突然,他猛地用棍子向自己的身後一掃,大喊到:“滾!”好在他身邊此時沒有人路過,要不,非打到人的身上不可。
我說,精神病啊你。我的話音剛落,就見他一下子撲倒在了地上,就如有人將他推倒了一般。我忙上前將他抱起,我發現他的臉色蠟黃,滲著細細的汗珠。他費力的把頭貼到我的耳邊小聲說;“跟你進來的那個東西穿的是青色的西裝……”
我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
獨眼人掙脫了我的懷抱,出了小吃城門,瞬間就消失了。不少人都圍攏過來說:你沒事吧?我呆呆地爬了起來。走出了店門。
我茫然的在街上走著,頭腦中閃現著程菲在火葬場墻邊草叢中向我招手的樣子,是的,他的確穿的是青色的西裝啊!
我的頭腦開始清醒起來,因為我又想起了那個電話,那個我在火葬場給程菲打的那個電話。原來是想問問小雪這件事情的,後來因為錢智高的突然死亡和程菲的遺體失蹤的事情,自己竟把這件事情給忽略了。我咬了咬牙,恨恨地對自己說,我他媽的就不相信這世界上有什麼鬼神的!我立即又撥了死鬼程菲的手機號碼。
3
見鬼了,那號碼居然又他媽媽的被我撥通了。
“我就在你的身後。”電話那頭說,聲音很平靜。我險些把手機給扔到地上。
我要去找小雪!
夜色很濃了,修配廠家屬樓的很多窗子都在亮著燈光,讓我的心情舒暢了一些。但,小雪家的窗子卻黑漆漆的,這讓我很擔心。我站在門前,靜靜聽了聽,裡面沒有任何動靜。難道小雪沒有在家?我輕輕敲了幾下樓門,屋裡仍沒有什麼聲響,就轉回身子。這時,我聽到屋裡傳出“咣鐺”一聲,象是有什麼東西被推倒了,我忙奔到門前,使勁一推門,門,竟然開了。我衝了進去,客廳裡,藉著窗外射進來的亮光,我看到一個黑色的物體我的眼前搖晃著,那是兩隻腳在蕩啊蕩的。我的腳下倒著一個凳子樣的物件。
上吊?誰在上吊?
我回手按開了墻壁上的開關,在四十瓦燈具的照射下,小雪穿著青色的西裝,正懸掛在吊燈的底座的繩子上……
我站在凳子上,抱住了小雪的身子,大喊著:“小雪!小雪!”
小雪被我給救了。
我把她抱到了沙發上,問她為什麼要這樣的想不開?
她目光迷離地說我沒有什麼想不開的呀,我在睡覺呢,並問我是怎麼闖進來的。我說你睡什麼覺啊你,你在上吊你知道嗎你?
我把客廳地上的繩子和板凳指給她看,她一下子就撲到了我的懷裡,說我怎麼會上吊呢?這不可能啊……然後就哭了起來。我說你別哭了你,你睡覺怎麼還穿著西裝睡?小雪猛地轉頭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後竟從我懷中蹦了起來,速度之快,另我吃驚。她站在地中央,拼命地揭開衣扣,瞬間就將青色西裝整套給脫了下去。
我想我他媽的完了,我要犯罪了。
在明亮的燈光下,小雪就那樣的一絲不掛的站著,看著我。
除了那套西裝,她裡面居然什麼都有穿!
我把自己的頭很狠轉向了另一邊,盡可能的不去想她,不去看她的身體。
這是我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看到一個不是自己老婆的女人的裸體,這個裸體是那樣的美麗,那樣的動人,那樣的……
“你……該休息了,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我要回家了……”我語無倫次的說。
“不……我怕……你不要走……”小雪在向我身邊移動。
“你……你別過來……我是說你……”
“哦!我……”小雪這才意識到了自己什麼都沒有穿的身體。忙跑進了臥室。
“你不要走,要走就帶我走好嗎?嗚嗚……我怕…….嗚嗚……”小雪在哭泣著。
“好……好!我不走,我留下來陪你!”我大聲說。我就不相信了,混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客廳裡的一切,一切都很普通,普通的茶几;普通的21英寸彩電;普通的寫字桌;普通的……我楞了,我看到了墻壁上的大照片,程菲和小雪相互偎依著,一起微笑著注視著我。我心裡說:“程菲,你個死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這樣對我?!”
臥室裡依然亮著燈光,看來小雪還沒有睡去。
“小雪,你把程菲生前用的手機放哪兒了?”我問。
小雪沒有回答我的問話。我緊張起來,忙奔到臥室裡。小雪睡得很熟,呼吸也很勻稱。一條白嫩的大腿伸出了毛巾被。我不敢再看下去,忙關了燈,閃了出來。
我不敢關客廳的燈,不敢睡去,圓掙著眼睛看著那張大照片。
這將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我看看手錶,時間已經是22點10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的眼皮開始打架,我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想清醒一下。但我還是靠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睡夢中,我的意識告訴我,我該醒了,我聽到了一種聲音,一種“擦擦”的聲音,但我不敢掙開自己的眼睛,同時我感知到一個物體在向我的身邊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