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深冬。午夜。
延綿數十里的墳場在慘白的月光的映照下,顯得凄涼而詭譎。數不清的墳堆一座緊挨一座,荒草叢生,寒意森然。
在這荒涼的墓地及陰冷、深邃的夜色下,有一襲白色在寒風中不停地飄舞著,遠遠望去,像一條插在墳前的白色祭幡。
那是一個女人。她正站在一個隆得很高、墓體比一般墳墓要大兩倍的墳塋前,身上那襲白色長裙的裙袂被寒風撩拔著,不停地飄舞。
慘淡的月光下,她的臉色很蒼白,而且,不是一般的白,是那種猶如久居暗室、長年看不見陽光似的、令人發冷的慘白。
她怔怔地注視著這座墳墓。幾分鐘前,她剛剛從裡面爬出來。她的眼裡流露出一種留戀,似乎眼前這座墓穴是她居住了十年的家,如今卻要長別一般,戀戀難捨。
她一動不動,像一尊冰雕人一般,久久地貯立在墳前,木然地凝視著這座詭異的墳墓……
過了許久,她終於轉過了身,緩緩的,像幽靈一般,穿越過一座又一座墳堆,朝一個遙遠的方向走去,慢慢地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一抹月光躲開了樹蔭的遮擋,打在那座墳墓前高高聳立著的墓碑上,映出了一個女人凄美的名字:宋雲。
——她,死於十年前。
第一章
第一節 一個暴風雨的夜晚
H市,黃昏。
一輪殘陽如血一般鑲在遙遠的天邊,浮游不定的雲朵也被染上了腥紅的血色,海天相連的地方一片殘紅,原本碧藍的海水像被注入了鮮血,變得紅彤彤的一片。
隨著雲彩的緩慢蠕動,天邊逐漸構成了一幅奇妙的圖畫。
小翠凝神觀看著天上圖畫的變化,眼睛裡充滿了一種好奇。過了一會兒,她的臉色突然由開始的新奇興奮,逐漸地堆上了一層恐懼的陰影。她清晰地看出了天邊的那幅畫:一個渾身血漬的女人掛在房梁上,上吊自殺了,從她身上流淌出來的鮮血,染紅了半邊天。
“太太,太太,你看,好可怕的一幅畫!”
小翠的聲音有點發顫。
“你說什麼?什麼畫?”
正在不遠處盯著一朵掉了半隻花瓣的不知名的野花發呆的柳如雲,聽到小翠有點變樣的聲音,不禁微微一怔。她回過頭來,看了看小翠,明顯看到她的眼晴裡正堆著一種恐懼。她又順著小翠手指的方向,把目光移向了天邊,幾秒鐘後,她的身體似乎微微抖了一下。
她把目光從天邊收了回來,淡淡地說了一句:
“那隻不過是一些雲彩,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說完,她順著山道,拾階而下,往山下走去。小翠緊跟在她的後面,一直低著頭,不敢再望向天邊,她害怕那幅畫。她心裡清楚,太太也害怕那幅畫,雖然,她表面上故作平靜,但小翠很清楚地記得,當她看到天邊那幅畫時,臉上也曾經閃現過一絲恐懼的表情。
這裡是H市著名的火山口原始森林公園,公園位於H市的西部,距離市中心大約有二十公里,園內及附近有距今2.7萬年至100萬年間火山爆發所形成的死火山口群。公園原始生態保護得非常好,林木蒼鬱、奇花異草、溪流淙淙、飛禽嬉戲,風景異常優美。順著青石台階砌成的山道,往山上走,在半山腰的涼亭裡,可以坐下來邊休息,邊觀賞不遠處碧波千頃的浩瀚大海。這裡是H市市民及遊客最愛去的休閒、散心的地方。
下到山腳,小翠聽到山溝裡傳來了青蛙的鳴叫聲,天邊血紅色的雲朵逐漸暗淡了下來,像一堆淤血被水衝淡了一樣,慢慢地散去,被一股黑壓壓的烏雲覆蓋了。山路兩旁的樹木不停地搖擺著,風越刮越大。
小翠知道,要下雨了。自從入夏以來,這座城市還沒有下過一場像樣的大雨。
山腳下,一輛豪華的銀白色寶馬轎車靜靜地停在那裡。看到她們倆下來,司機立馬發動馬達,開車迎了上來。看得出,他已經等得很著急了。
柳如雲和小翠一前一後鑽進了轎車的後座,車子緩緩地往山下開去。拐上公路後,便往H市中心的方向絕塵而去。
天空陰沉著,一堆堆的烏雲從山頂上壓過去,在天空中匯集成一張黑色的巨網。幾道閃電劃過天際,緊接著一陣“轟隆隆”的雷聲在空中炸響,一場大暴雨如期而至。整個城市頓時迷失在一片蒙朧的雨霧中。
海岸花園是H市最高檔的海景住宅區,這座住宅區建在H市風景如畫的西海岸上,面朝碧藍、浩瀚的大海,走上陽台或推開窗戶,便可看到日出日落,潮漲潮跌。這裡的房子每一幢都是頂級的豪宅,裡面的住戶基本上都是千萬級以上的富人。
煙雨迷茫中,一輛銀白色的寶馬豪華轎車緩緩地開進了海岸花園。小翠發現,不知道為什麼,柳如雲那張冷艷的臉自從下山以來便一直陰著,她緊抿著嘴,一言不發。小翠也不敢跟她說話。
上樓後,柳如雲便把自己緊緊地關進了房間裡。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想到柳如雲那張一直陰郁著的、冷艷的臉,一種從未有過的不安在小翠的心底裡升起,她感到有一點害怕。
透過豪華的落地陽台窗的玻璃向外看去,浩瀚的海面上正升騰著一股濃厚的雨霧,海浪一陣一陣地轟鳴著拍岸而來,又嘩嘩地離岸而去,猶如一個落水的人,在海岸邊呼喊掙扎。
在這套足有四百平米的超級豪宅裡,只有柳如雲和小翠兩個人。柳如雲現在一個人躲在房間裡,不知道在幹什麼。諾大的一個客廳裡,只剩下了小翠一個人。夜幕逐漸地降臨了,嘩嘩的暴雨依然如注地傾盆而下。望著窗外越來越濃重的夜色,小翠心裡逾來逾感到不安和害怕。
她今年剛滿18歲,是這家主人雇來的保姆,已經在這裡乾了兩年了。主人對她還可以,尤其是太太柳如雲,她是一個很善良的女人,平時都把她當妹妹看待。因此,她一直都舍不得離開這裡。柳如雲的丈夫姓楊,叫楊久寧,是H市一家企業的老總,事業做得很大,在香港和澳門都有實業,家產很雄厚,到底他有多少家產,卻極少有人知道,包括柳如雲,也所知不多。
小翠今天陪柳如雲去火山口公園散心去了,柳如雲近來心情很不好,情緒很低落,平時不抽煙、滴酒不沾的她,最近卻經常借酒消愁,吞煙吐霧,用酒精和尼古丁來麻醉自己。
至於柳如雲為什麼不愉快,小翠不敢多問。只是隱約覺得是他們夫妻倆的感情出了問題。最近一個月以來,楊久寧很少回家,即使回來,也沒有過夜。
小翠坐在客廳的沙發裡發了一會呆,突然想起該做晚飯了。於是,她急急忙忙地跑進了廚房,系上圍裙,開始為晚餐而忙碌起來。
一個鐘頭後,一頓四菜一湯的豐盛晚餐便擺上了餐桌。小翠在柳如雲的臥室門前猶豫了一會,便舉起手來輕輕地敲了幾下門,門裡沒有動靜,她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有節奏的又敲了幾次門,裡面依然靜悄悄的。
過了一會兒,門突然打開了,小翠嚇得差點尖叫出聲,眼睛裡充滿恐懼地盯著柳如雲,只見她披頭散髮,表情冷漠,鼻子裡不斷地流著血,鮮血已經染紅了她身上那套潔白的睡衣,她像著了魔似的,拿著一把剪刀在胡亂地、狠命地剪著手裡拿著的一條紅色的衣服,那情境恐怖異常。
看著目瞪口呆,渾身發抖的小翠,她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凄慘的笑容,陰陰地說了一句奇怪而恐怖的話:“我不吃人肉,我要喝人血。”完後,“砰”的一聲,又把門重重地關上了。
小翠徹底被嚇壞了,她甚至害怕得忘記了哭,像突然被人釘住一樣,呆在那裡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雷聲的巨響才把她震醒了過來,她“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心裡有一種難於壓抑的恐懼感。
巨大的恐懼使得她忘記了求救。她倦縮在一張沙發裡,瑟瑟發抖,臉色蒼白,雙眼死死地盯著柳如雲的臥室門口。
突然,一陣雷聲又“轟隆隆”的在屋頂上炸響。此時,小翠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她終於想到必須盡快給楊久寧打個電話。想到這裡,她馬上拿起桌上的無線電話機,飛快地按下一行號碼,然而,她再一次深深的絕望了,楊久寧的手機屬於關機狀態。
她丟下電話,跑到柳如雲的臥室門口,拼命地敲打著門,嘴裡大聲地喊著柳如雲,叫她開門。然而,無論她怎麼敲打和喊破了喉嚨,房門依然緊閉著,屋裡依然靜悄悄的。
她再次淚如雨下,傷心和恐懼一齊向她襲過來,她癱坐在了地上,六神無主,措手無策。
過了一會,她再次拿起電話,不斷重拔著楊久寧的手機,一次一次都是關機。突然,她想起楊久寧的另一個號碼,她心急如焚地找到了記錄號碼的那個筆記本,翻到了記有那個號碼的那頁。她顫抖著手,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拔通了這個號碼,然而,對方傳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第二節 恐怖死亡
窗外,暴雨如注。
花園裡的樹木在風雨地吹打下,激烈地搖擺著。遠處的大海上,不時地傳來巨浪拍岸的聲音。
小翠緊緊地盯著柳如雲臥室的門,生怕裡面會突然闖出什麼可怕的東西來。半分鐘前,她在恐懼和慌亂中撥通了楊久寧的另一個手機號碼,大約二十秒鐘的“嘟嘟”聲後,電話那端傳來了一個蒼老而陌生的聲音:
“你好,這裡是火葬場。”
聽到這句話,小翠嚇了一跳,手心像觸電一般,“啪”的一聲把電話扔在了沙發上。電話裡的人根本不是楊久寧,聽聲音像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而楊久寧是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年青人,且聲音富有磁性,而剛才那位老頭的聲音顯得極其蒼老,甚至透著一種凄涼。
這明明是楊久寧的手機號碼,為什麼卻撥到了火葬場?小翠心裡覺得很奇怪。她回過神來後,懷疑自己是不是在慌亂中撥錯了號碼?想到這裡,她重新拿起丟在沙發上的電話,對照了一下剛才所撥的號碼,號碼並沒有撥錯。
這就奇怪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小翠百思不得其解。她沒有勇氣重撥那個號碼,她對火葬場有一種忌諱的心理,確切來說,是害怕,害怕火葬場,也害怕剛才電話裡頭那個蒼涼、陰郁的聲音。
客廳的墻上,一個名貴的銀色歐式掛鐘正在“嘀嗒嘀嗒”地行走著。時針正好指向了晚上十點。窗外的雨聲似乎小了一些,迷茫的雨霧也逐漸散去,遠處的街景和海景隱約可見了。
“咚!”
正在此時,柳如雲的臥室裡突然傳來了一個沉悶的聲音,似乎什麼東西被打翻了。
小翠被房間裡的響聲嚇了一大跳,憑直覺,她心裡預感柳如雲可能出事了。
驚醒過來後,她想到了報警。她匆忙拿起了電話,正當她準備按下“110”三個數字時,她手裡的電話突然“嘀嘀”地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竟然是楊久寧打回來的。她心裡一陣激動,顫抖著手按下了電話上的接聽鍵。
電話那端傳來了楊久寧熟悉的聲音:
“小翠嗎?太太在家嗎?”
“太太,她,她,她出事了。”
小翠說著,禁不住輕聲啜泣起來。
“她出了什麼事?”
楊久寧的聲音有點冷淡,甚至有一種不耐煩,沒有絲毫的關懷之情。
“她,她流了好多血,好可怕!”
小翠的聲音哽咽著,有些發抖。
“流血?怎麼回事?你別害怕,我馬上回去。”
放下電話後,小翠的心裡似乎鎮定了許多。等楊久寧回來,什麼事情都能解決,他是一個能幹而有魄力的男人。
此時,窗外的世界已經清晰了,街燈點點,一片璀燦。繁華、熱鬧的都市夜景中盪漾著一種曖昧的情調。遠處的大海也變得平靜了,海風如絲,柔軟地吹拂著,令人心曠神怡。一場持續了幾個鐘頭的罕見大暴雨終於停了。
大約過了半個鐘頭,楊久寧終於回來了。
“先生,您回來了。”
小翠迎過去,接過楊久寧的公文包,放到了固定的地方,然後給楊久寧倒了一杯茶。
楊久寧點了點頭,接過小翠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然後才問:
“太太呢?到底出了什麼事?”
“太太,她,她在房間裡。”
小翠指了指柳如雲的房間,有點緊張地應道。
楊久寧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他盯著臥室那扇緊閉著的門看了一會,然後走了過去,用力地擰了幾下門把,門緊緊的從裡面反鎖了。他掏出鑰匙插入鎖眼中,輕輕地轉動了幾下,“咔嚓”一聲,門應聲而開,房間裡漆黑一片。
突然,楊久寧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從臥室裡飄了出來,他的鼻子猛嗆了一下,心裡立刻緊張起來。他快速地摸到墻上的開關,打開了臥室裡的燈。一幅異常恐怖的景象頓時出現在了他和小翠兩個人的眼前,他們嚇得目瞪口呆。
“畫,天上,天上那幅畫!”
小翠滿臉的驚恐,顫聲說道,一雙眼睛裡堆滿了一種深深的恐懼。
只見柳如雲把一條紅色的旗袍剪成了條狀,擰成了一條粗大的繩子,她把這條繩子套在房頂的那盞蓮花形的吊燈上,然後上吊自殺了,一張椅子被踢翻在地上。她的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血漬,渾身都紅透了。地板上也四處流淌著暗紅色的血漬。那景象跟黃昏時天上的雲彩所構成的那幅可怕的圖畫很相似。
更令楊久寧和小翠感到恐怖的是,臥室兩面的墻壁上,都被畫上了一幅可怕的畫:一個渾身血漬的女人掛在房梁上,上吊自殺了,從她身上流淌出來的鮮血,染紅了半邊天……
第三節 美艷絕侖的女人
在H市最繁華的國貿大道上,一座現代化的、金碧輝煌的摩天大樓高聳入雲,氣勢雄偉壯觀。這裡是海天集團的總部,一個赫赫有名的商業帝國。
年僅三十五歲的楊久寧是這個龐大商業帝國的掌舵人,他是海天集團的總裁——一位年輕的億萬富翁,一個吒吒風雲的青年商界領袖,他還是H市十大傑出青年企業家之一。海天集團雖然在H市相當有名,但是,楊氏家族的發家史卻很隱秘,鮮有人了解他們的底細。因而,海天集團在它輝煌的光環之下,總是隱藏著一種令人諱莫如深的、不為人知的東西。
在位於三十層的總裁辦公室裡,楊久寧正在唯唯諾諾的接聽一個電話,神情顯得必恭必敬。究竟是什麼人能讓這位驕橫傲慢的年輕老總變得如此卑顏屈膝、恭敬有加?
大約半個鐘頭後,楊久寧終於與對方通完了話,他松了松領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很快,他又恢復了作為一位集團老總的威嚴和傲氣。他在這個豪華的辦公室裡向集團各個部門的頭頭們發號施令,聽取下屬們的工作匯報,揮灑自如地把秘書們送過來的一份份文件簽發出去。
而就在兩天前的一個暴風雨的夜晚,他的妻子柳如雲在自己的房間裡上吊自殺了,死狀極其恐怖。然而,對於妻子的死,楊久寧似乎沒有感到絲毫的悲傷,反而像是了卻了一樁心病。
四年前,楊久寧還不是海天集團的老總,但也是一位高貴得無人能比的富家公子。在一次高級白領派對舞會上,他邂逅了貌美如花的柳如雲,完全被她的美貌和氣質傾倒了。之後,他便向柳如雲發起了猛烈地進攻,在金錢和柔情的雙重攻勢之下,柳如雲很快便招架不住了,乖乖地投入了他的懷抱中。
一年後,他決定娶柳如雲為妻。婚禮辦得非常豪華,單單娶親的車隊就差不多上百輛,浩浩蕩蕩,蔚為壯觀,轟動一時。嫁入豪門的柳如雲感到非常幸福,楊久寧為她所做的一切,完完全全滿足了她作為一個女人的虛榮心。
然而,嫁入豪門的女人大多都是不幸的,柳如雲也不例外。結婚後不到兩年,楊久寧便對她產生了厭倦之情,加上他生性風流,喜歡拈花惹草,很快便冷落了柳如雲。自從他當上海天集團的總裁後,就更加對柳如雲不屑一顧了,主動向他投懷送抱的女人數不勝數。柳如雲像被打入了冷宮的怨妃,默默地品嘗著空房的寂寞,忍受著感情上煎熬和傷害。
近幾個月來,楊久寧更是向她攤了牌,提出了離婚,並表示願意支付巨額金錢作為對柳如雲精神上的補償。柳如雲憤怒了,積壓在她心裡多時的怨氣和怒火爆發了出來。她暗暗下定決心,絕不會輕易離婚,楊久寧無情無義,她要讓他付出代價。由於柳如雲不同意離婚,即使楊久寧開出天價的“離婚費”她也毫不動心,因而,楊久寧感到非常頭痛,一時也拿她沒辦法。自從他們為離婚的事鬧僵後,楊久寧便很少回家。他的住所很多,情人也很多,隨便到哪裡住都可以過得很舒服。
然而,誰都意料不到,信誓旦旦要讓楊久寧付出代價的柳如雲,卻突然自殺身亡了,而且死狀非同尋常,恐怖而詭異。柳如雲的死,正好解除了楊久寧的一塊心病,了卻了他的一個心願。
今天下午三點,是柳如雲的追悼會。本來,楊久寧不想舉辦這個追悼會,因為,柳如雲的死總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蹊蹺,似乎她死亡的背後隱藏著某種詭異的東西。他想悄悄地把她送到火葬場火化了就行了,不想太張揚。但是,柳如雲必竟是他的結髮妻子,而他又是一個身份很高的人,在家族成員的建議下,他才勉強答應舉辦一個簡單的追悼會,這個追悼會只是供家族成員以及一些最親密的親友前來祭拜,不向外公告,低調行事。
追悼會在一家很小的殯儀館舉行,現場布置也很簡單,只有白玫瑰、百合襯托祭奠現場的素雅。楊久寧是在兩點四十五分才趕到現場的,家族的一些成員以及一些親朋密友已經等候多時。三點整,告別儀式正式開始,現場大約有三十多人,輪流著向死者敬酒獻花,喪禮沒有採用任何宗教儀式,非常簡單。
在儀式進行的過程中,人們陸續開始注意到,在前來參加喪禮的人群中,有一位陌生的女子,這位女子身穿一件天藍色的長裙,高挑的身材亭亭玉立,一張精緻而略帶憂鬱的臉蛋美艷絕侖,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似乎天生有一種魔力,勾魂懾魄。每一個注意到她的人,都不禁多看幾眼,當目光與她的雙眸相撞的瞬間,都有一種心跳加快的感覺。
那位女子神情莊嚴地向死者敬了一杯酒,然後衝著楊久寧點了點頭,趁眾人不注意的時候,悄然離去。
在儀式即將結束的時候,有一個人走了進來,手裡提著一個花籃。他向一位在場的人悄聲問了一下:
“請問,哪位是楊久寧先生?”
“請你稍等一會。”
那位親朋低聲地對來人說了一句,便走過去,輕聲喊了一下楊久寧。
過了一會,楊久寧便走了過來。
“楊先生,這個花籃是一個人托我送給您太太的,請您收下。”
來人把手裡的花籃遞給了楊久寧,說了聲“再見”便走了。
楊久寧接過花籃,也懶得猜測是誰送的,正當他準備把花籃交給工作人員時,突然發現花籃裡還有一個圓筒型的紙卷,他微微一怔,伸手拿起那個紙卷,然後再把花籃遞給了工作人員。他拿著那個紙卷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心裡莫名其妙地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剛想把紙卷展開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時,突然間又猶豫了,尋思了一會,他便把紙卷收了起來。
追悼會結束後,柳如雲的屍體便被送到了火葬場,準備今晚子時火化。
楊久寧送走親友後,便駕車回了一趟公司。公司的員工發現,楊久寧的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多了一位絕色美女,他們表情親昵,肩並肩地走進了總裁辦公室。喪妻之痛對於他來說,一點都沒有,好像死的是別人的妻子。
七點鐘的時候,楊久寧一個人駕車回到了海岸花園的家。小翠早已做好晚飯等候他了。柳如雲死後,小翠的心裡便蒙上了一層陰影,她對這個熟悉的屋子產生了一種隱隱的恐懼感。
柳如雲的屍體今晚子時才火化,楊久寧已經派人去等候,等火化後,便把骨灰拿回來。
她生前所住的臥室早已請人重新裝修了一遍,目前還沒有人住。楊久寧睡在另一個臥室。
吃過晚飯後,楊久寧洗了個澡,便打開電視看晚間新聞。當他看到本市一位著名的畫家死亡的消息時,突然想起今天的那個紙卷,那個紙卷看起來挺像一個畫卷。
那個紙卷還放在車上,忘了拿上來了。他喊來了小翠,讓她下樓去把那個紙卷拿上來。
過了一會,小翠回來了,她說沒有找到那個紙卷。
“找不到?不可能,我明明放在汽車的後座上,怎麼找不到?”
“先生,真的沒有,整個車廂我都翻遍了。”
小翠惴惴不安地說。
“那就奇怪了,難道它會飛了不成?我下去找找吧。”
說著,楊久寧便下樓去了。
過了一會,他同樣是兩手空空地回來,有點垂頭喪氣。那個紙卷神秘地失蹤了。
他回想起今天看那個紙卷的時候,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不知道裡面隱藏著什麼秘密的東西,他有點後悔下午的時候沒有打開來看看。此時,他才開始猜測起那個送花籃的人到底是誰?
小翠洗完澡後便回自己的房間睡覺去了。楊久寧開著電視想心事,覺得心煩意亂。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是老情人李婷婷打來的。他對這個女人早已厭煩了,可她還是不知趣地給他打電話。
“臭三八,去死吧!”
他恨恨地罵了一句,“啪”的一聲把電話掛掉,然後關掉電視,回臥室睡覺了。
午夜時分,一陣涼風從窗外徐徐地灌了進來,一輪明月剛好對著窗口,潔白的月光如水一般瀉了進來,落在了寬敞的臥室裡,如夢如幻。
睡意正濃的楊久寧突然聽到門外似乎有人擰門把的聲音。他從床上爬了起來,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然後走過去把門打開。他看到門外站著一個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剛剛死去的妻子柳如雲,只見她披頭散髮,身穿一條白色的睡衣,鼻子裡不斷的流著血,鮮血已經把身上的白色睡衣染紅了。
“久寧,我回來了,我舍不得離開你,我要回來陪你。”
柳如雲的嘴裡不斷的重複著上面那句話。
“你,你,你是人是鬼,你怎麼回來了?”
楊久寧嚇得臉色蒼白,雙腿不住地發抖。
突然,柳如雲的臉逐漸變得猙獰起來,露出了一絲凄慘的笑容,她一步一步的向楊久寧逼近。
“楊久寧,你這個沒情沒義的混蛋,我要刨你的皮,喝你的血!”
柳如雲說著向楊久寧撲了過來……
“不要!”
楊久寧大喊一聲,“嚯”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大汗淋漓,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打開床頭的檯燈,看了一下表,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他下床到衛生間去用水衝了一下頭,清醒了不少。然而,剛才噩夢裡的情境依然歷歷在目,他仍然心有餘悸。
正在此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哪位?”
“你好,請問是楊久寧先生嗎?”
“是的,你是哪位?”
“我是火葬場辦公室的,非常抱歉,我要告訴您一個不好的消息,就在剛才,我們準備火化您太太的時候,突然發現您太太的屍體不見了……”
楊久寧一下子呆住了,剛才夢裡的情境突然再次清晰的浮現在他的眼前。
難道,難道她真地覆活了?
第四節 她來自鬼都
算起來,認識宋詩詩已經有五個月了。
楊久寧從來沒有為一個女人這麼痴迷過,他把宋詩詩看作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在他的心目中,宋詩詩就像一個神女一樣,聖潔而高貴。他經常出現一種幻覺,總覺得宋詩詩的美,美得很不真實,那是一種虛幻而又令人無限著迷的魔幻之美,尤其是她的一雙如水般清澈深邃的眼睛,似乎天生有一種勾魂懾魄的魔力。他甚至懷疑宋詩詩不是凡間女子。然而,無論怎樣,他完完全全地被這個女人給迷住了。
回想起跟宋詩詩的認識,楊久寧至今還覺得像處在夢境中一般,充滿了離奇、虛幻和詭異,找不到一種真實的感覺。整個過程就像一場夢,一場至今還未清醒過來的夢……
去年十二月初,深冬。早晨的山城重慶陰冷異常,晨霧彌漫,天空灰濛濛的,看不到一絲陽光。
上午十點整。寬闊的長江水面上依然飄緲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兩岸的奇觀異景在朦朧的霧氣中若隱若現,顯得十分迷離而虛幻。隨著一聲汽笛的長鳴,一艘豪華的游輪徐徐地駛離碼頭,順江而下。
這是一艘從重慶開往豐都鬼城的“重慶號”游輪。它披霧破浪,平穩的行駛在江面上。船上的遊客不畏江風的嚴寒,紛紛鑽出船艙,來到甲板上,領略著長江兩岸的奇麗風光。
在甲板上的眾多遊客中,有一位三十多歲、身材修長、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他一邊觀看著浪花翻滾的江面,一邊在大聲地打著電話。這位年輕男子就是楊久寧。他於前兩天來重慶參加一個商務會議,會議結束後,他突然想到著名的豐都鬼城去看看。
“鬼城”豐都位於重慶東部的長江北岸,是我國“鬼神文化”的發源地,這裡有著令人恐懼的“陰曹地府”,以及各種詭異的可怕傳說,是一座舉世聞名的“鬼國幽都”。
大學時代,楊久寧便對這裡充滿了好奇,但一直沒有機會來看看。以前也常來重慶,但都是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沒有時間去走走看看。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萌發了一種強烈的想到“鬼城”去看看的念頭,在他心底的深處,似乎“鬼城”有某種神秘的力量在召喚著他,讓他把繁忙的公事撇在一邊,登上了開往“鬼城”的游輪。
不知道是因為天氣的原因,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游輪似乎開得很慢。深冬的夜晚來得較早,夜幕已經逐漸降臨了,離豐都還有十幾公里的水路。
夜色的帷紗將人們飽覽了一天的貪婪的目光遮擋了起來,奔騰了一天的長江似乎也陷入了睡眠的狀態。只有游輪的輪機聲在峽谷中輕輕吟唱。
其他遊客都陸續返回了船艙,只有楊久寧獨自一個人站在甲板上,任憑寒冷潮濕的江風吹拂著自己。不時駛過的江輪,也是靜靜地行駛著,只有船首的照明燈像兩條光柱射向遼闊的江面。每當船行至沿途城鎮時,就會看到江中漁火與兩岸重重疊疊的萬家燈火連成一片,構成了一幅如夢如幻、散髮著一種異樣色彩的圖畫。
楊久寧望著靜靜的江面,眼睛裡流露出一種異樣的神情。“鬼都”遙遙在望,他似乎有一種莫名的興奮,又有一種莫名的期待。
大約七點左右,游輪終於停泊在了豐都鬼城的碼頭。夜色迷朦中,楊久寧與其他遊客一道,拾階而上,往城裡走去。只覺得遠處影影綽綽的房舍、客店、樹木、街道全都粘了幾分鬼氣。一陣陰風吹來,眾人心裡都有一種發冷的感覺。
據說,在豐都白天是人趕集,傍晚六點以後是鬼趕集。此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遊客中突然有人在打趣,說現在剛好是夜晚,鬼已經開始出來趕集了,所以,看來今天“重慶號”游輪載來的是一船鬼,我們現在出來趕集,天亮後就要返回陰曹地府了。此話一出,雖然是打趣,但遊客中有許多人都面露不悅之色。許多人都是第一次來鬼城,心裡本來就有一種忌諱,經他這麼一說,心裡都不禁害怕起來,都紛紛往酒店趕,生怕在街上真的會遇到鬼。
楊久寧訂的是一家五星級酒店的客房。豐都鬼城的種種詭異的傳說,讓他對這座陰森的城市的夜晚產生了一種極大的好奇感。因而,他回酒店用完晚餐後,便獨自到街上游逛。
由於“鬼城”自身所具有的恐怖性,加上冬天的夜晚比較寒冷,因而,街道上的行人並不多,且大多數都是本地人。每一條街道都顯得冷冷清清,陰氣濃重。
楊久寧走在一條冷清的街道上,街道的兩旁不時的出現一些以鬼神為原形的雕塑,這些雕塑不是張牙舞爪,就是面目猙獰,令人心驚膽顫,望而生畏。街道的前面是一座橋,楊久寧懷著一種又驚怵又好奇的心情繼續向前走去。
突然,橋的那邊傳來了一聲高吭的嗩吶聲打破了夜晚的沉寂,楊久寧不禁心裡一驚,他覺得這嗩吶聲有點不對勁,這分明是給死人奏的哀樂。他心裡猜想,難道這是“鬼城”知道遊客來了,特意營造出來的一種氣氛嗎?過了一會兒,他看到橋那邊浩浩蕩蕩地走來一隊全身上下穿著白衣的人。他立刻閃到街道的邊上,睜大眼睛看著他們,想看清楚這到底是群人還是群鬼。
白衣隊伍迎面走了過來,緩緩地前進。楊久寧終於看清楚了,原來這是一個送葬的隊伍,樂手們在隊伍中吹著嗩吶等樂器,演奏著充滿了悲傷的哀樂,孝子在隊伍前捧著亡父的照片,一群女眷有的哭哭啼啼、有的嚎啕大哭地跟在隊伍的後面。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口大棺材,幾個男人步履蹣跚地扛著它。整條街道都被哭聲充斥著,氣氛非常令人恐懼。
楊久寧眼睜睜地看著這支送葬隊伍慢慢遠去,心裡不禁涌上一種不安的感覺。他突然覺得,這“鬼城”的確很詭異。他心裡產生了返回酒店的念頭,但是想起剛剛遠去的那支送葬隊伍,他對這座城市的好奇心不禁又增強了許多。躊躇了半天后,他決定繼續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不覺中他已經來到了著名的名山。這座天下聞名的“鬼國幽都”在朦朧的夜色下,若隱若現,神秘莫測。為了讓遊客切身感受幽冥世界的神秘,名山鬼都晚上也向遊人開放,歡迎那些膽大的、追求刺激的遊客前來參觀、探險。
在名山山腳下,楊久寧猶豫了片刻,便向山上走去。此時,有些膽子較大的遊客也三三兩兩的結伴著前來夜遊鬼都。夜晚的名山,陰氣繚繞,寒氣襲人,特意設置的特效燈光,猶如鬼火一般閃爍著冷冷的幽光,異常陰森恐怖。一些古怪的叫聲如泣如訴,令人毛骨悚然。
楊久寧獨自一人往山上走去,當他上行到名山山腰時,看到一個古式樓亭,在血鏽般的門匾上書有三個大字,這就是著名的“鬼門關”。看著那三個似乎泛著幽幽綠光的大字,楊久寧心裡突然一抖,只要跨進了這道“鬼門關”,就等於進了陰曹地府。這“鬼國幽都”裡到底有沒有鬼呢?他心裡想著,萬一真的遇見了鬼該怎麼辦?
正當他想入非非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這個聲音猶如天籟來音,從遙遠的地方悠悠地飄了過來,穿過鼓膜,順著耳道,進入了他的大腦中,令他呆了一呆,然後,他便不由自主地跨進了“鬼門關”,似乎有某種神秘的力量推了他一把一樣。進了“鬼門關”後,楊久寧對剛才那個奇怪的聲音也暗暗感到詫異,它像一個魔音一樣,牽引著他跨進了“鬼門關”,瞬間後,它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過了鬼門關,就來到了黃泉路。黃泉路是一條寬約2米,長約50米的青石板路,路面不很平整。在來之前,楊久寧已經聽別人說了,走在黃泉路上時,不管聽到什麼聲音,或者感覺到什麼動靜,千萬不要回頭,只管往前走。因為據說黃泉路上有很多孤魂野鬼,他們會抓住過往行人的衣服,或者拍拍遊人的肩膀,扯住遊人的褲腿等等,以求附身。所以這時千萬不要回頭,這樣才不會被那些孤魂野鬼纏住。
楊久寧小心翼翼地走在黃泉路上,路兩旁如鬼火一般藍幽幽的燈光忽明忽暗,烘托出一種陰森的氣氛,令人心裡發毛。剛剛走到路中間,楊久寧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咯咯”的女人笑聲,他心裡一驚,頓時忘記了來時別人的叮囑,猛然轉過身向後看了一眼,身後空無一人。然而,剛才那個女人的笑聲是如此地清晰而真實,似乎還在耳邊迴盪著。難道這山上真的有鬼不成?想到這裡,楊久寧心裡一沉,一種恐懼涌上心頭。走在黃泉路上,他已經無意中回頭了,會不會真的被孤魂野鬼纏上?
楊久寧想就此返身下山,早點回酒店休息。但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還是忍不住向前走去。
走過了黃泉路,就到瞭望鄉台。傳說這裡是人死後最後一眼看望自己家鄉和自己親人的地方。在《西洋記》中記道:大凡人死時,頭一日都在當地土地廟類齊,第二日解到東岳廟,見了天齊仁聖大帝掛了號,第三日才到這豐都鬼城。到了這裡之時他們還不死心,閻羅王有個號令,允許他們到這個台遙望家鄉,各人大哭一場,方才死心踏地,所以,這個台就叫“望鄉台”。
“救命啊,有鬼啊……”
正當楊久寧準備登上望鄉台時,突然聽到台上面傳來一個女人恐懼的呼救聲。他心裡大吃一驚,趕忙快步向台上登去。當他上到望鄉台後,看到一個女子渾身顫抖,眼露恐懼之色,顯然被什麼可怕的東西嚇住了。
“姑娘,別害怕,這裡哪有鬼。”
楊久寧鎮定地對她說。當他看清那個女子的面容時,不禁驚呆了。這個女子大約二十七八歲,身穿一套天藍色的羽絨套裙,脖子上披著一條淡紫色的棉質圍巾,高桃的身材亭亭玉立,一張精緻、漂亮的臉蛋美艷絕侖,一雙如水一般清澈深邃的眼睛似乎天生有一種勾魂懾魄的魔力。雖然她的臉上依然一片驚慌,但這絲毫不能掩飾她的國色天香。楊久寧幾乎懷疑自己是否遇到了一個無意中跌落凡間的天上仙女。突然,他又轉念一想,這裡既然是“鬼國幽都”,這女子該不會是一個美女幽靈吧?
“先生,謝謝你。剛才我無意間看到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以為是鬼,所以……”
那女子驚魂甫定,但依然心有餘悸。看到楊久寧,她似乎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顯得有點不好意思。
“姑娘,你怎麼一個人在晚上到這地方來呢?別說鬼,就是這裡任何一景一物都可以嚇死人。”楊久寧盯著那女子,面露關切之情,問道,“你也是來這裡夜遊鬼都的遊客嗎?”
“是的,我一直對豐都鬼城充滿了好奇,這次有機會來看看。”那女子似乎鎮定了許多,聲音恢復了平時的音韻,猶如天籟一般,“我聽別人說,夜遊鬼都很刺激,所以,就一個人悄悄地跑來了。想不到,這裡這麼恐怖。”
“我也是慕名前來夜遊鬼都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們不妨做個伴,一起遊玩,省得一個人擔驚受怕。”
說著,楊久寧向那個女子投去了熱烈而期待的目光。
“好吧。”
那女子猶豫了片刻,輕輕地點了點頭。
於是,他們結伴一起繼續向前走去,一直游完了十八層地獄,將近午夜十二點時才一起返回了城裡。楊久寧先把那個女子送到她所住的酒店,然後才回到自己的酒店,離別之時,他們互相留下了聯繫電話。
回到酒店後,楊久寧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不斷地想著那個女子,想她那美艷絕侖的臉蛋,想她那雙勾魂懾魄的眼睛,想她那天籟般的聲音……他覺得剛才在鬼都的艷遇就像一場夢,他怎麼也想不到,在那種陰森恐怖的地方居然會邂逅這樣一位神仙一般的姑娘。他心裡清楚,他已經迷上那位不期而遇的絕色女子了。雖然,他覺得那女子很虛幻,一直像在夢中,找不到一種真實的感覺,他連她的名字都還不知道。但是,他已經不由自主地迷上了她。那張美艷絕侖的臉蛋,那雙勾魂懾魄的眼睛,那天籟般的音韻,讓他魂不守舍,不可自拔。
第二天早上,他打電話約那個女子到他所住的五星級酒店用早餐,那個女子答應了她。並準時來到了位於酒店頂層的旋轉餐廳,楊久寧早已在那裡等候她。吃早餐時,楊久寧婉轉地問了她的名字,原來她叫宋詩詩。更令楊久寧感到意外的是,她和他居然是同一個地方的人,他們倆都是H市人。此次兩個人都是來豐都旅遊的,想不到竟然不期而遇,這究竟是今生的造化,還是前世的緣份?楊久寧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只知道,他已經深深地愛上了她。
豐都鬼城分別後,他們都各自回到了H市。回來後,楊久寧便立即展開了對宋詩詩的攻勢。他無可救藥般愛上了這位來自鬼都的女子,一個有著魔幻般美艷的絕色女人。
然而,宋詩詩是一個個性很獨特的女人,她美艷冷傲,似乎不吃人間煙火,無論什麼東西都難於打動她的心。經過兩個多月的猛烈進攻後,宋詩詩似乎對楊久寧起了好感,開始答應跟他交往。隨著相處的日子越來越多,楊久寧越發對這個女人著迷了。他把宋詩詩當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一個聖潔、高貴得無人能比的女神。
自從認識了宋詩詩後,他便向柳如雲提出了離婚,他已經做好了娶宋詩詩的準備。誰知,柳如雲卻百般不答應離婚。正當他為離婚的事倍感頭痛、束手無措時,柳如雲卻意外的自殺身亡了。
在柳如雲的追悼會那天,宋詩詩突然向楊久寧提出,要去參加柳如雲的喪禮。開始,楊久寧怎麼也不同意,但宋詩詩的態度異常堅決,他最後不得不同意。宋詩詩是在追悼會開始後,才自己到場的。她向柳如雲的亡靈敬了杯酒後,又快速的悄然離去,顯得很神秘,連楊久寧都覺得不太正常。
那天的追悼會結束後,宋詩詩第一次跟楊久寧在公司公開露面。雖然,那時已經到了下班時間,但大部員工還沒有離開公司,宋詩詩的出現,令集團上下一片騷動,大家都為她的絕色美貌驚嘆不已。
然而,有一個人對宋詩詩的出現卻感到非常吃驚和深深的恐懼……
第五節 神秘畫卷
六月的南國,驕陽似火。
午後的天氣相當悶熱,就連那斷斷續續的海風也像是被煮過一樣,熱乎乎的。這樣的天氣,人們都變得很慵懶,做事很難提起勁來。
平時,楊久寧總是個大忙人,但他作為集團的老總,並沒有具體的事情可忙,主要是忙於公司的一些重大決策,以及對外的應酬活動。現在,他正慵懶的半躺在豪華的老闆椅上,微閉著眼睛,想著心事。辦公室裡的冷氣涼絲絲的,非常舒服。楊久寧偶爾睜開眼睛,抬頭看一眼窗外炎炎烈日下的成片成片的高樓大廈,然後又懶懶地閉上眼睛,他有點暈暈欲睡。
他又想起了昨晚尷尬的一幕。
昨天晚上,當華燈初上時,楊久寧開著自己的奔馳轎車接宋詩詩去一家五星級的酒店共進燭光晚餐。他要了一間總統豪華包間,並吩咐酒店的服務員把包間布置得非常有情調,氣氛相當溫馨而高雅。
進了包間後,楊久寧便一直對宋詩詩察顏觀色。看得出,宋詩詩比較喜歡這樣的情調,她那張冷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楊久寧心裡暗自高興,能博得美人的歡心是他最大的心願,花多少錢他都不在乎。
服務員上完酒菜後,他便把服務員請出了包間,他要營造一個兩個人的世界,不需要第三者在這裡打擾。
宋詩詩一直都面帶微笑,與楊久寧對飲紅酒,款款而談,兩個人沐浴在一種溫馨浪漫的氛圍中。宋詩詩真的是世間少見的美女,她可以讓世界上任何一個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看著眼前這位絕色美人,楊久寧的眼睛有點迷離,心裡有一種東西蠢蠢欲動。
藉著酒勁,他開始慢慢地向宋詩詩靠近。他抓起宋詩詩的一隻玉手,捧在手心上,像欣賞一件價值連城的古玉一樣,愛不釋手。看到宋詩詩並沒有拒絕的意思,他膽子更大了些,伸手順勢把宋詩詩抱在懷裡,他突然覺得宋詩詩的身體有一種冰涼的感覺,這種冰涼與現在的酷暑天氣非常不協調,也不像是空調冷氣打在肌膚上凝結成的清涼,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他也說不出來。
此時,他已經意亂情迷了。認識宋詩詩已經有半年了,他這是第一次抱她。他的手越來越放肆了,原始慾望越燒越旺的他絲毫沒有察覺到,宋詩詩的臉上已經凝結了一層寒霜,她先前那美麗燦爛的笑容不見了,臉上顯現出一種慍色。當楊久寧的手像一條水蛇一樣向她的胸部游移過來時,她突然“啪”的一聲甩出一巴掌,熱辣辣地打在楊久寧的臉上。楊久寧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盯著宋詩詩那張美艷而充滿慍怒的臉,一時竟愣住了。
宋詩詩甩了他一巴掌後,生氣地拂袖而去了,留下了還在發愣的他。
楊久寧是何等人物,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拒絕過他,更別說打他,他玩過的女人不知有多少,絕大多數都是主動向他投懷送抱的。他要追求的女人,從認識到上床,從來沒有超過一個星期的。然而,宋詩詩第一次讓他領略到了被一個女人拒絕的滋味,挨了一巴掌後,他久久未能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楊久寧對這個女人既著迷,又很難讀懂她。從相識到現在,已經有半年了。半年來,宋詩詩守身如玉,她此前所能接受的最親密的動作只是允許楊久寧牽她的手,當楊久寧想再有進一步的親密行為時,她總是堅決地拒絕,絲毫不讓步。楊久寧只有暗暗叫苦,但又無可奈何。儘管這樣,楊久寧對宋詩詩的痴迷非但沒有減退,反而越來越迷戀她。
昨晚不歡而散後,直到現在,宋詩詩還不肯接他的電話。楊久寧無奈地搖了搖頭,禁不住又伸手摸了摸昨晚被她打的那邊臉,似乎還有一種火辣辣的感覺。
“下手可真重。”
他咕噥了一句,然後順手拿起電話,再次撥通了宋詩詩的電話。幾十秒鐘的“嘟嘟”聲後,他無奈地掛掉了電話。宋詩詩依然不肯接他的電話。
此時,一個秘書敲門進來,需要查閱一份公司的重要內部資料。楊久寧打開裝放資料的櫃子,取出了那份資料,秘書查閱並用筆記錄了一些數據後,把資料還給了楊久寧,然後走了出去。
正當楊久寧準備把那份資料重新放進櫃子裡時,突然發現,櫃子裡面躺著一個圓筒形的紙卷,這個紙卷很眼熟。於是,他伸手拿出了那個紙卷,這不正是一個月前有人連同花籃一起送給柳如雲、後來又神秘失蹤了的那個紙卷嗎?
楊久寧仔細地端詳著這個神秘的紙卷,臉上絲毫沒有失而復得的驚喜,反而隱隱地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想不明白,這個紙卷怎麼會在這個只有他才能打開的,裝有公司重要機密資料的櫃子裡。他清楚地記得,當時柳如雲的追悼會結束後,他把這個紙卷放在了車子的後座上,當時車上只有宋詩詩,她坐在前座,絲毫沒有注意到後座那個不起眼的紙卷,更不可能隨便去拿它。後來回到家後,他想找那個紙卷時才發現它神秘地失蹤了。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失蹤了一個月的紙卷竟然靜靜地躺在他辦公室的資料櫃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楊久寧百思不得其解。
沉思了一會,他想打開這個紙卷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他把紙卷慢慢地展開來,突然,一遍血紅色的雲朵首先映入了他的眼簾,他拿著紙卷的手不禁抖了一下,腦海里立即浮現出一幅可怕的畫面來。他的心跳開始加快,呼吸開始加重。稍微猶豫了片刻,他便急促地把紙卷一下子拉開來,一幅熟悉而可怕的畫一下子出現在他的眼前:一個渾身血漬的女人掛在房梁上,上吊自殺了,從她身上流淌出來的鮮血,染紅了半邊天……
盯著眼前這幅可怕的畫,他想起了柳如雲死時的恐怖景象,當時柳如雲上吊自殺的死狀跟這幅畫的情境太像了!更令人感到恐懼和不可思議的是,當時柳如雲臥室裡的兩面墻上也畫上了跟眼前這幅一模一樣的畫。
楊久寧強壓住心底的恐懼,仔細地看著這幅血腥而詭異的畫。畫面上,那個上吊的女人看起來生前也是一個很美的女人,她身材的曲線、臉上的輪廊都相當的秀美,她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裡似乎掩藏著一種深深的幽怨。楊久寧久久地注視著那個女人那張布滿血漬的臉,越看越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畫上這個女人曾經在現實生活中見過。
過了一會,楊久寧把目光從那個女人的臉上逐漸地往下移動,他的目光從女人的脖子移到胸部,再從胸部移到腹部。突然,他的眼睛盯住了那個女人垂著的兩隻手。他發現,那個女人的右手正緊緊地攥著一個東西,仔細看,像是女人用來插頭髮的銀釵。
當楊久寧確定那的的確確是一枝銀釵時,他的臉色不禁大變,一種巨大的恐懼剎時涌上心頭,他想起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第六節 婚禮定在八月八日
此時,已是子夜。
一縷清風輕悠悠地從敞開著的窗戶飄了進來,拂在古代那張凝重而肅穆的臉上,然後,又繞了個彎,直奔書桌上那支飄忽不定的蠟燭而去。那支只剩下半截的蠟燭迎風搖擺了幾下,便熄滅了。
屋裡,頓時一片黑暗。
古代依然像一個打坐的和尚一樣,靜靜地坐著,紋絲不動,似乎他的靈魂已經飛到了浩瀚而神秘的宇宙中,去尋找某種在人間無法找到的東西。黑暗中,他的臉色顯得凝重而肅穆。就在蠟燭熄滅的瞬間,他的雙眉微微地揚了一下,似乎預感到有一種可怕的東西正在緩慢地向他逼近。
過了一會兒,他的臉上開始出現一種焦躁的表情,接著,他的嘴脣開始哆嗦,像被人突然拋進了冰庫裡一樣,激烈的哆嗦著。瞬間,他的臉色突然由開始的焦躁變為一種深深的恐懼……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後,古代終於從一個巨大的恐怖漩渦中掙扎了出來,他的靈魂似乎從遙遠的宇宙太空中返回到了他的軀殼中。他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渾身是汗水,迎著輕柔的夜風,有點冰涼的感覺。
他盯著那半截已經熄滅的蠟燭,怔怔地發了一會呆,然後在黑暗中摸到一個打火機,重新把那半截蠟燭點燃了起來。昏暗的燭光照在古代那張古銅色的、方型的臉上,映出一種異樣的光彩。
他面前的那張書桌上,凌亂的堆放著八卦、周易、風水等等許多玄學書藉,甚至有些書藉是發黃的、線裝的古書。一個多月以來,他都沉浸在這些或散髮著清新墨香、或流溢著久遠古味的書堆中,尋找某種答案,一個令他害怕的答案。
古代今年四十三歲,他是海天集團的房地產咨詢師,喜歡哲學,對玄學有著深厚的研究,他是一位有神論者,他始終相信,在這個浩瀚的宇宙空間中,有許多神秘的東西與人類共存著。他相信人死後有靈魂的存在,他也相信,一個人自打從娘胎裡出來後,便受一種既定的命運的主宰,悲歡、禍福、貴賤、生老、病死等等,都是命中註定的。人的一生,就像一條曲曲折折的有盡頭的路,在這條路上,當你從起點開始出發時,悲、歡、禍、福、貴、賤、生、老、病、死等等,就已經在路上等你,經歷完這些,你的生命也就走到了盡頭。在生命之路的盡頭,有兩條梯子,一條是通往地獄的梯子,一條是通往天堂的梯子,如果你是惡人,你就會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會超生;如果你是善人,你的靈魂就會升天,等待轉世重生。
古代的職業是房地產咨詢師,更確切來說,他是一名房地產風水咨詢師。他對玄學的研究以及他在玄學方面的權威性在H市無人能出其右,憑藉著他深厚的玄學知識,以及一種超人的預測、預知能力,他被海天集團高薪聘請,擔任海天集團的房地產咨詢師,主要負責風水方面的研究和咨詢。
在他的人生以及他的職業經歷中,曾經遇到過許多詭異的事情,有的事情他可以憑藉著自己豐富的玄學知識得到較為合理的解釋,而更多的事情則是他無法解釋的。
一個多月前,這位玄學大師對一個人的出現感到非常吃驚和深深的恐懼,這個人就是楊久寧目前的女友宋詩詩。
那天,當他第一眼看到宋詩詩時,便有一種隔世相見、陰涼詭異的感覺,他一眼就看出,宋詩詩絕不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尤其是宋詩詩那雙深邃的眼睛,在清澈的目光的背後總是隱藏著一種凡人難以察覺的陰郁,這種陰郁令古代感到心寒和害怕,他甚至懷疑宋詩詩不是一個凡間女子,這種懷疑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古代的心裡越來越重。
為了查清宋詩詩的身份,古代暗暗地尋找關於她的信息,然而,一個多月來,關於宋詩詩的真實信息卻一無所有,她似乎沒有家人、沒有親戚、沒有朋友,就連她的住所也是臨時租住的,而且她的行蹤詭異,令人難於捉摸。
這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
古代真正感到了害怕,他常常在晚上翻閱著成堆成堆的玄學書藉,他希望能從書藉中尋找到他所想要的答案,儘管這個答案很可怕,甚至會危及到他的生命,然而,他已別無選擇。
他有一個習慣,在他閱讀玄學書藉以及做關於玄學方面的研究功課時,喜歡關掉電燈,點上蠟燭,營造出一種特別的氛圍,似乎在這樣的氛圍中,他更有靈感,他的靈魂更容易與宇宙中的冥冥神靈溝通。
然而,已經一個多月了,他依然找不出他所想要的答案,反而在冥冥之中,他感覺到一個可怕的東西正在緩慢地向他逼近,似乎每天逼近一點點,終究會在某一天,這個可怕的東西會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屆時,將是他生命終結的時候。
古代曾經向楊久寧暗示過這個女人來者不善,然而,楊久寧已經完全被這個女人迷住了,他毫不理會古代的暗示,他甚至根本就沒有注意過古代的暗示。
今晚,古代一夜沒睡……
第二天早上,他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了辦公室。他從同事的嘴中得到了一個令他難於置信的消息:楊久寧和宋詩詩要結婚了。而真正令他感到震驚和恐懼的是他們結婚的日子。
楊久寧和宋詩詩的婚禮定在八月八日,而這一天正好是農曆七月十五——
中國的鬼節。
第七節 詭異的結婚請柬
楊久寧要結婚的消息不脛而走,雖然還未正式宣布,但他的許多親朋好友都已經得到了消息。大家都為他感到高興,紛紛打電話向他求證並送上祝福。然而,也有好些人對他喪妻還沒多久便又要再婚感到不太理解。
吳路是楊久寧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他剛剛結束在夏威夷的長假,攜著自己心愛的情人韓冰一起飛回了H市。剛一下飛機,便有人把楊久寧要結婚的消息告訴了他。他有點不相信,便拿出手機,拔通了楊久寧的電話:
“兄弟,聽說你要結婚了?”
“呵呵,這消息跑得挺快,大洋彼岸都傳到了。”
“什麼大洋彼岸,我回來啦,剛下飛機就聽說你老兄要結婚了,我還以為是八卦新聞呢。祝賀你啊!”
吳路一邊說一邊鑽進了前來迎接他的寶時捷轎車。
大約一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一家豪華的四星級酒店門前,酒店門前的保安畢恭畢敬的朝他的車子敬了個禮,然後殷勤地打開車門,滿臉堆笑地送上自己職業性的問候:
“吳總,您回來啦!”
吳路點了點頭,他吩咐司機把韓冰送回住所,然後一個人大步朝酒店裡走去,所有人見了他都點頭哈腰。
他是這家酒店的老闆。
一個多月前,他參加完楊久寧的前妻柳如雲的追悼會後,便帶著韓冰去夏威夷度長假去了。
在美國,他便聽說楊久寧找了一位絕世美女,原以為他只是玩玩,沒有想到,他會娶那個女人,而且這麼快就要結婚。在柳如雲的追悼會上,他也曾經注意到了宋詩詩,但他並不知道,宋詩詩就是楊久寧現在準備娶的女人。
吳路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稍微休息了一會,便開始處理一些堆積下來的公務。
過了一會,秘書池小麗捧著一疊請柬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吳路在H市也算是一位重量級的商界人物,每天都會收到很多各種各樣的請柬,他專門有一個秘書,處理每天收到的請柬。大多數的請柬,根本不必吳路親自過目,而直接由秘書答覆:“抱歉,本人業務繁忙,無法參加。”只有一些重要的請柬,才由秘書和吳路商量,決定是不是參加。
池小麗就是專門負責處理請柬的秘書,由於她精明能幹,深得吳路的喜歡和信任。在平時,每天固定有半小時時間,他們要處理有關請柬的事務。
由於吳路去夏威夷度了一個月的長假,池小麗的手裡堆積了一大疊重要的請柬,有許多無關緊要的請柬都被她打發掉了,剩下的這些是自己決定不了的,必須由吳路自己定奪。
吳路從池小麗的手裡接過一大疊的請柬,一張一張的過目,大多數的請柬在他的手裡都被過濾掉了,大概二十分鐘後,吳路決定接受三個邀請,一個是本市一位重要商界朋友的私人宴會,一個是上海市政府主辦的全國企業家交流會,一個是即將在北京舉行的中國百強酒店老總見面會。
吳路做出決定後,池小麗另外拿出一個信封,從裡面取出一張請柬來,她的臉色也隨之變得凝重起來:
“吳總,您看這個。”
吳路看了看池小麗的臉,遲疑了一下,便接過那張請柬。
這是一張結婚請柬。
這張請柬顯得很古舊,顯然不是最新印的,顏色為暗紅色,四周波浪形,凸出一圈鮮花,看起來似乎是百合,高16釐米,寬12釐米,紙質厚而硬,透著一種古色古香的味道。請柬中的文字為金黃色,非手工書寫,上書“謹定於二零零六年八月八日在H市九泉鄉宋宅樂順堂為小女詩詩與楊久寧先生組織新家庭紀念招待,親朋敬候”等字,請柬的下面並沒有具名。
這是一張奇怪的結婚請柬,單從外觀上看,這並非現在人們常用的請柬,似乎是年代很久遠的一種請柬。由請柬上的字可知,這是以女方家長的名義發出的一張請柬。顯然,這張請柬是楊久寧的未婚妻宋詩詩的父母發出的。
吳路仔細地端詳著這張奇怪的請柬,越看越覺得疑惑。過了一會,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趕緊找出本市的一張地圖,仔細地查看了起來,然而,看了半天,地圖上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叫“九泉鄉”的地方。
他放下地圖,皺了皺眉頭,道:“信封呢?是從哪裡寄出來的?”
池小麗取出信封,遞給了他。信封是蠟黃色的,印著黑色的字,沒有郵票,是專人送來的。
吳路頓時感覺到,這不是一般的請柬。如果請柬上不是寫著“小女詩詩與楊久寧先生組織新家庭”這一行字,他早就把它當做垃圾扔了,才不會花費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去琢磨這玩藝兒。
正是因為這個請柬關係到楊久寧即將到來的婚禮,他才覺得這不是一般的請柬。他沉思了一會,便吩咐池小麗趕緊去查一下,看看H市有沒有一個叫“九泉鄉”的地方,半個小時後給他答覆。
池小麗答應了一聲,便走了出去。
吳路馬上抓起電話,拔通了楊久寧的手機。
“喂,久寧嗎?我是吳路。”
“嗯,找我有事嗎?”
楊久寧似乎在開會,他把聲音壓得很低。
“我想問你一件事,你的結婚請柬發出來了嗎?”
“還沒有呢,看你急的。”楊久寧的聲音裡透著些許喜悅,依然壓低著聲音說道,“我正在開會,沒時間跟你說,請柬幾天后會發給你的,會後咱們再聊。”
“哦,好吧,你先開會。”
放下電話,吳路心裡有一種不對勁的感覺,他越來越覺得這請柬很蹊蹺,甚至有點詭異。
半個小時後,秘書池小麗進來了。
“怎麼樣?查出來了嗎?”
吳路口氣顯得很急切。
“吳總,查清楚了。在解放以前,H市的確有一個叫‘九泉鄉’的地方,位於H市西南部,是一個比較偏僻的山區小鄉鎮。這個地方在解放後不久,便更名為‘納河橋鎮’了。”說到這裡,池小麗頓了頓,似乎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而請柬上所說的‘宋宅’,應該是當年九泉鄉的一個姓宋的大戶人家的府第。而如今,當年宋家府第所在的村莊早已消失了,那個地方現在是、是一片亂墳崗。”
聽完池小麗的話後,吳路心裡一沉,拿著請柬的手不由自主的一抖,請柬掉在了地上。
池小麗彎腰撿起了請柬,放在桌上。
躊躇了一會兒,池小麗有些吞吞吐吐地繼續說:
“吳總,我,我還打聽到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我打聽到楊總的未婚娶宋詩詩並沒有父母,她的父母早就過世了……”
吳路聽著,不禁臉色一變,他立刻意識到,如果這張請柬不是惡作劇,那肯定是一件不祥之物。
這是一張來自幽冥世界的請柬……
第二章
第八節 奇怪的風俗
小翠今天一整天都覺得心神不寧,看著這個原本就非常豪華的房子,現在又被布置、裝飾得如此富麗堂皇和充滿喜慶,她心裡卻一點都喜歡不起來,總覺得這房子裡多了什麼東西,又少了什麼東西。
究竟多了什麼東西和少了什麼東西呢?小翠從早上就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了,然而,現在已經夜幕降臨了,她還是琢磨不出來到底這房子裡多了什麼東西和少了什麼東西,越琢磨越令她感到心煩意亂。
柳如雲死後,這個屋子裡便顯得冷冷清清,楊久寧隔三差五才回來一次,小翠覺得一個人呆在這麼大的一個屋子裡,很孤單,很寂寞,又有一種潛在的害怕。下個禮拜就是楊久寧結婚的日子了,這套房子剛剛被人裝飾一新,準備用來當新房的,房子裡的大部分傢具也都換了新的,據說花了幾十萬。小翠剛剛聽到這個數字時,舌頭吐得老長,這麼多錢都夠在城裡買一套很大的新房子了,如果在她老家鄉下,蓋十幢新房都綽綽有餘了。
想到老家,小翠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家裡的一些事,想到傷心處,不禁流下了眼淚。
小翠的老家在一個偏僻的鄉下,家裡除了兩間老舊的瓦房、兩三畝田地和一頭耕牛外,已經沒有什麼家當,窮得叮噹響。她父母生了五個孩子,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一個妹妹,她排行老四。大哥小時候得了小兒麻痺症,一隻腿有點瘸,在他二十歲的時候,有一次到山上去砍柴,不小心跌下了山崖,雖然命保住了,但卻把腦摔壞了,成了一個痴呆兒。二哥已經成家了,有了兩個可愛的小侄子,嫂子也比較賢慧勤快。然而,姐姐和她大哥一樣不幸,在她十八歲那一年,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瘋了,變得痴痴呆呆,瘋瘋癲癲,更令人傷心的是,幾年前她不知道怎麼走失了,家裡人找了很久,至今還找不到。她是姐姐從小帶大的,姐妹倆的感情很深厚,如今姐姐瘋了,又失蹤了,她心裡沒有一刻不牽掛著姐姐。小妹今年才十四歲,剛剛讀初一,靠小翠打工掙錢供她讀書。小翠打工掙的錢還是家裡經濟的主要來源。正因為小翠家庭的不幸,柳如雲才憐憫她,待她如親妹妹,也給了她家不少的幫助。自從柳如雲死後,小翠好幾次都想辭工離開這裡,但一想到家裡操勞的雙親和正在讀書的妹妹,便打消了辭工的念頭。
過了好一會,她才從傷感中回過神來,擦了擦掛在臉上的淚水,起身開始忙碌晚餐的事。楊久寧已經打電話回來告訴她,今晚他要回來吃飯。雖然,楊久寧很有錢,但他除了應酬和約會外,平時都比較喜歡回家吃飯。
這個房子是今天上午才布置、裝飾好的,楊久寧還沒回來做最後鑒定。不知道他會不會滿意,反正小翠是覺得太浪費了,而且,還不如以前簡單一點住得舒心。
此時,街上已經華燈初上了,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和街上的車燈相互輝映,編織出一片璀燦奪目的繁華。清涼的海風徐徐地吹過城市的夜空,驅趕著白天的悶熱。
楊久寧開著車,行駛在寬敞亮麗的濱海大道上,他把兩面的車窗都打開了,沐浴著拂面而來的清爽海風,有點陶醉的感覺。看得出來,他今天的心情很愉快。至於愉快的原因,並不是因為談了一筆大生意,而是宋詩詩今天主動吻了他。說來也奇怪,雖然他們都快要成親了,但宋詩詩至今還固守著最後一道防線,說是要留到新婚之夜再給他,就連主動吻他都很少。而宋詩詩把貞節視為生命,也正好向楊久寧證明了自己的冰清玉潔,使得楊久寧更加欣賞和迷戀她。
大約八點一刻,楊久寧才回到了家。小翠早已把晚餐準備好了,正等他。楊久寧是哼著小調進門的,這也說明他的心情很好。楊久寧進屋後,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裡裡外外的打量了一下裝飾一新的房子,過了一會兒,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種滿意的微笑。
“小翠,這房子漂亮吧?”
楊久寧在餐桌前坐下,接過小翠遞過來的一碗參湯,邊喝邊問道。
“嗯,漂,漂亮。”小翠搖了搖頭,又狠狠地點了幾下頭,應道,“不過,總覺得多了點什麼,又少了點什麼。”
“多了點什麼?少了點什麼?”楊久寧有點不解,他盯著小翠的眼睛,疑惑地問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反正心裡總覺得是這樣。”
小翠搖了搖頭,不再說話,只是低頭默默地吃飯。
楊久寧以為小翠純粹胡思亂想,也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他對房子的布置還是相當滿意的,至少可以打九十分。雖然錢花得多了點,但是很值得,幾十萬對他而言,不算什麼。
下個禮拜,宋詩詩就成為這套豪華住宅的新女主人了,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娶宋詩詩過門了,他心裡就抑制不住的興奮。原本,在沒有見到宋詩詩之前,他的父親是很反對這門婚事的,至少反對他在柳如雲死後還沒多久便這麼快又要結婚。然而,半個月前,當他把宋詩詩帶去見了他父親後,他父親的態度馬上來了一個360度的轉變,立馬就答應了這門婚事。
父親答應後,這門婚事就不存在什麼阻力了。楊久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父親。他母親早已過世,現在父親又續了一個年齡比他還小的老婆,兩個人住在一個遠離喧囂塵世的地方,過著休閒而富足的生活。
至於婚禮的日期是宋詩詩挑選的,雖然恰巧逢上農曆7月15中國的鬼節,但H市是一座現代化的大城市,人們對鬼節沒有多少概念,所以,楊久寧一家,包括他父親也不太介意這個。古代也曾經向他提醒過這一點,但楊久寧並沒有放在心上。至於宋詩詩為什麼要把結婚的日子挑在這一天呢,楊久寧也曾經問過她,她的回答是因為這一天對她整個生命來說,有著非常特殊的意義,至於有什麼特殊意義,她並沒有說,只是說先保密,以後再告訴他。
除此,宋詩詩還向他提出了一個有趣的要求,要求他按古代的習俗來舉辦這場婚禮。新郎新娘以及迎親的隊伍都必須按照清朝末年及民國初期的結婚習俗來裝束打扮。新娘子必須坐花轎,戴紅蓋頭,新郎要乘高頭大馬,佩戴喜慶的大紅花。因為,據宋詩詩說,她一直以來都很喜歡研究中國歷代的結婚習俗,尤其對清朝末年及民國初期的結婚習俗最感興趣,一直夢想自己結婚時,能按照當時的習俗來舉辦一場特別的婚禮。
宋詩詩的這個想法激發了楊久寧極大的興趣,他覺得這樣的婚禮確實很有趣,加上現在也有很多人舉行這樣的仿古婚禮,並不是什麼稀奇事,這樣反而更加具有紀念意義。於是,他滿懷高興地答應了宋詩詩的要求,決定舉辦一場特殊的仿古婚禮。
楊久寧早已了解了宋詩詩的家庭情況,她的老家在H市的納河橋鎮,父母均不在了,一個姐姐在外地打工,老家只有爺爺一個人。在她們的家鄉,有一個奇怪的風俗,女孩子出嫁,必須在午夜一點鐘,也就是子時出門。據說,之所以在午夜娶新娘,目的是為了把新娘的鬼魂一塊娶走,如果是白天娶新娘的話,新娘的鬼魂依然留在娘家,這是當地的大忌。
眼看婚期就要到來了,宋詩詩已經跟楊久寧商量好,決定明天就返回老家,做好準備,等待楊久寧前來迎娶。
所有人對楊久寧即將到來的婚禮都表示祝賀,對宋詩詩的絕世美貌也讚不絕口。
唯有一個人對楊久寧的婚禮感到惶恐不安,這個人就是古代。
第九節 第六張請柬
一輪明月高掛在夜空中,融融的月光如水一般,從敞開著的窗戶傾瀉了進來,流淌在寬敞的臥室裡,灑下一片夢幻般的銀白色。
月光打在小翠熟睡的臉上,映出一絲令人憐憫的感傷。她的臉上正掛著兩行淚水,她正抱著一個枕頭,面朝窗戶的方向側臥著,沉浸在夢鄉中。她一定又夢見她的姐姐了,她常常夢見姐姐,姐姐是那麼的可憐,她現在不知道流浪在何處,她一定很孤獨,很寂寞,也許沒有人給她飯吃,她一定很餓很餓……
每當夢見姐姐,小翠總是不知不覺地在夢中傷心流淚,有時候甚至會在夢中哭醒過來。她想姐姐,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著她。小時候,姐姐總是抱著她睡覺,就像她現在抱枕頭一樣溫柔地抱著她,在姐姐的懷抱裡,她總是睡得很香很香……
“小翠——小翠——”
突然,小翠似乎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聲音顯得很悠長,像是從遙遠的地方飄過來的。小翠多麼希望是姐姐在喊她,她仔細地聽了一下,原來是柳如雲在喊她。正在此時,她的房門“咔嚓”的一聲被人打開了,只見柳如雲披頭散髮地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喊著她的名字。
小翠嚇呆了,她從床上爬了起來,渾身哆嗦,顫抖著聲音問道:
“太,太,太太,你,你,你怎麼回,回來了?”
“小翠,那個賤人要來搶我的房間了,我絕不讓她住我的房間!你一定要幫我把她趕出去,知道嗎?把她趕出去!”
潔白的月光下,柳如雲的臉顯得很冷漠,她的眼睛裡蘊含著一種幽怨和憤恨,她的聲音由開始的陰沉冗長忽然變得凄厲起來。
小翠感覺到房間裡彌漫著一股陰氣和殺機,她的身體如篩糠一般,抖得更厲害了。她倦縮在床頭,不敢正視柳如雲的眼睛。
“小翠,你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柳如雲的聲音忽然又變得平和了,她緩緩地說道,“我要走了,我還會回來看你的。”
說完,她便轉身慢慢地走出了小翠的房間。小翠注意到,她走路的腳步輕飄飄的,沒有一點聲音。
“有鬼啊!”
小翠大喊一聲,從噩夢中驚醒了過來,想起剛才夢中的情景,她的脊背依然一片冰涼。她顫抖著把房間的燈打開,突然,她的眼睛盯住了那扇半敞開著的房門,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她清楚地記得,她睡前是把臥室的門關好的,這是她的習慣,從來沒有一天睡覺時忘記過關房門的。而此時,那扇房門卻半敞開著。難道,難道太太真的回來過?想到這裡,小翠嚇呆了。
窗外,一片寂靜,只有如水般的月光,灑落在屋頂樹枝上,映出一種迷幻的色彩……
南國初秋的早晨,非常的清爽,海風徐徐地吹拂著,草葉上的露珠在晨曦的陽光的照射下,映出一種瑰麗的色彩。
楊久寧一早便起床了,他到健身房做了大約半個小時的運動,然後,來到自家的花園裡,坐在長凳上,呼吸著早晨清新的空氣。
他想起了昨晚那個夢,昨晚,他也做了一個和小翠差不多一樣的夢,夢見了柳如雲。夢裡,柳如雲警告他,不許給那個賤人住她的房間,否則,他們都不得好死。他知道,柳如雲所說的“賤人”指的是宋詩詩。
“先生,吃早餐了。”
小翠的喊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立刻回過神來,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氣,然後起身返回屋裡,用完早餐後便到公司上班去了。
剛到辦公室,楊久寧便接到了一個朋友的電話,從電話裡得知,這位朋友也收到了一張奇怪的結婚請柬。楊久寧心裡暗暗詫異,自從吳路第一個收到那張奇怪的結婚請柬後,已經有幾個人陸續收到同樣的結婚請柬了,這幾個人中,有的是他比較要好的朋友,有的是他最寵愛的情人。到底這張奇怪的結婚請柬是誰發出去的?從哪裡發出去的?楊久寧一無所知,他也問過宋詩詩,她同樣一無所知。
這已經是第六個接到詭異結婚請柬的人了。
第十節 午夜娶新娘
今天是八月七日,明天就是楊久寧和宋詩詩的新婚之日了。按照宋詩詩家鄉的風俗,新郎必須在結婚當天的凌晨,也就是在新婚前一天的午夜把新娘娶回來。
為了滿足宋詩詩的願望,舉行一場中國傳統的婚禮,楊久寧早早便做好了準備,他不惜重金請人打造了一頂豪華的八抬花轎,還特意派人到內蒙古去購買了一匹名貴的寶馬。除此,他還花錢請了一支在當地被稱為“八音”的傳統迎親樂隊。
宋詩詩的老家在H市的納河橋鎮,那是一個比較偏遠的山區小鎮,楊久寧還從未去過那裡,來回路程算起來大概需要十個小時。由於路途較遠,因此,楊久寧特意雇了一輛大卡車,中午的時候便把花轎、馬匹及轎夫、樂隊等人先送到納河橋鎮。下午三、四點左右,他才與幾位陪同迎親的好朋友駕車前往納河橋鎮。
經過差不多四個鐘頭的奔波,楊久寧一行終於於晚上八點多鐘到達了納河橋鎮。納河橋鎮是一個純樸的山區小鎮,這個小鎮只有兩條相互交叉的街道,此時,街上已經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光。小鎮的夜晚,顯得安寧而祥和。
先行到達的迎親隊伍暫住在一家旅館裡,楊久寧一行來到了這家旅館。早有一位據稱是宋詩詩老家人的中年婦女等候在那裡,她是宋詩詩聘的媒人,也是專程來給楊久寧一行人帶路的。
楊久寧一行人在旅館小歇了一會,便開始梳妝打扮,所有的迎親人員都換上了民國初期的迎親服飾。新郎楊久寧身穿紅色長袍馬褂,胸前佩戴著喜慶的大紅花,八名轎夫及八名樂手都穿上了紅色和黃色對襟的服裝。所有人都穿戴打扮好後,時間也到了晚上十一點。
迎親隊伍準備出發了,楊久寧騎上了披紅掛彩的高頭大馬,在媒婆的領路下,高高興興地出發了。楊久寧騎著馬走在前頭,轎夫們抬著大花轎緊跟在馬後,樂手們吹著喜慶的傳統婚慶曲子跟在後面,隊伍的前後及中間各有兩人打著大紅燈籠,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鄉下進發。
這支奇特的迎親隊伍惹得鎮上的人們紛紛駐足觀看,議論紛紛。人群中有一位老頭連連搖頭,不住地嘆息:
“哎,誰家這麼造孽,在鬼節嫁女兒。”
“是啊,這多不吉利啊,真是作孽啊!”
“鬼節娶新娘,說不準會娶一個鬼新娘回去。”
……
老頭的一句話引起了人們議論紛紛,人們對這支奇怪的迎親隊伍既感到好奇,又覺得不可思議。
迎親隊伍在人們的指指點點下,很快便離開了墟上,走上了前往宋詩詩家的山區公路。宋詩詩老家所在的村莊叫高頭村,離墟上大約有十幾公里遠,走路大約要走一個小時左右。
此時,已近午夜,一輪明月高高地懸掛在空中,月光如霜,灑滿了荒郊野地,映出一片迷離虛幻的色彩。月色朦朧中,楊久寧的迎親隊伍行走在一條荒涼的山區公路上,顯得行色匆匆。在常人看來,他們不倫不類的穿著打扮,顯得神秘而詭異。樂手們一路上都在吹吹打打,原本充滿喜慶的曲子,在這午夜的荒郊野外反而給人一種凄涼的感覺。
山路的兩旁是大片大片的荒坡野地,看不到一絲人煙,路上也看不到一個行人。迎親的人們越往前走越覺得荒涼,有人開始在心裡胡思亂想,有人甚至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隱隱地感到有一絲害怕。
媒婆似乎看出了大家的心思,便呵呵一笑,大聲地說:
“大家別著急,快到了,快到了,就在前面,這路有點崎嶇,大家小心行走。”
聽了媒婆的話,大家也都安心了不少。楊久寧原本也在心裡犯嘀咕,聽了媒婆的話後,他的臉上不禁又有一種喜形於色,他想著盡快見到宋詩詩。他想不到,宋詩詩的老家居然這麼偏遠。
又往前走了一段,大家突然發現,山路的兩旁出現了成片成片的墓地,數不清的墳墓在融融的月光下,顯得詭異而恐怖。人們遠遠地便聞到了香燭冥錢燃燒和酒氣飄香的味道,這是鄉下人在鬼節上墳祭祖燃燒的香燭紙錢和酒香的味道。
看著這成片成片的黑幽幽的墓地,楊久寧等一行人都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樂手們也頓時停止了吹打,山野一片寂靜,只有燈籠的火光在山風地吹拂下,閃閃爍爍。人們的心裡都涌上了一種不祥的感覺,往前行走的腳步也變得躊躇不安起來。
媒婆心裡清楚,大家被這片墓地嚇住了,她趕忙又站出來打哈哈,大聲地對眾人說:
“大家別害怕,過了這片墳地就到了,農村都是這樣,大家不必見怪,新娘子正在家裡等著咱們呢。”
聽了媒婆的話,大家懸著的心才又慢慢地放了下來,繼續往前行走。樂手們又重新吹吹打打起來,不過,也許是由於緊張,也許是氛圍不對,這喜慶的婚曲似乎有點變調,聽起來更像一種哀樂。
一路上,楊久寧已經給宋詩詩打了好幾個電話了,宋詩詩告訴他,她已經在家裡準備好了,就等他來了,只要跟著媒婆,就可以找到她家。
又往前走了大約二十分鐘,一座村落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裡,在朦朧的夜色下,那座村落顯得非常安靜,甚至給人一種荒涼的感覺。媒婆樂呵呵地對大家說,前面的村子就是新娘子的家了,大家加快速度吧,新娘子可能等不急了。
新娘子的家已近在眼前,大家心裡不禁興奮起來,都加快了腳步,樂手們也使勁地吹打起來,有人點燃了鞭炮,“噼哩啪啦”的炮竹聲在夜空中響得很清脆。
離村子越來越近了,然而,大家心裡都覺得奇怪,不知道是因為夜深了,還是其它什麼原因,絲毫感覺不到村裡嫁女辦喜事的喜慶氣氛。
媒婆在前面領路,一直往村子裡走去。
不一會兒,便進到了村子裡,大家都驚奇地發現,村子裡有許多倒塌破敗的房屋,村道兩旁雜草繁茂,亂石叢生,在冰涼的月光下,給人一種陰森凄涼的感覺。
眾人心裡都不約而同地打了一個問號——
難道,這是一座荒村?
第十一節 古怪的村莊
此時,已是午夜十二點鐘,天空中那輪高高懸掛著的月亮似笑非笑,突然間變得詭異起來。拂面而來的山風似乎沾染了幾分鬼氣,給人一種陰涼凄冷的感覺。
迎親隊伍在媒婆的帶領下,繼續往村子裡走去。然而,越往裡面走,眾人的心裡越感到陰涼害怕。樂手們早已停止了吹打,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跟在媒婆的後面,忐忑不安地往村子裡走去。
從這個村子裡的種種跡象來看,這顯然是一個荒廢多年的村莊。
“大嬸,你,你該不會帶錯路了吧?”
越往裡面走越覺得不對勁,楊久寧趕緊勒住了馬,略顯緊張地問媒婆。
“呵呵,沒錯,沒錯,就是這個村子。只不過,現在村裡人少了,顯得有點荒涼,再往前走一段,就到新娘子的家了。”
媒婆停下了腳步,扭過頭來,故作高興地對眾人說。斑駁的月光散落在她那張臘黃色的臉上,顯得有點詭譎。
聽了媒婆的話,楊久寧稍微猶豫了一會,便又繼續往村子裡走去。
終於,前面出現了一絲燈光。
“前面有燈光的房子就是新娘子的家了,呵呵。”
媒婆一邊走一邊高興地對大家說。
終於到了,眾人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氣。樂手們又吹打了起來,充滿喜慶的樂曲在這個午夜的荒村裡響了起來,“噼哩啪啦”的炮竹聲響徹了午夜的天空,打破了這座荒村的沉寂。
迎親隊伍來到了宋詩詩家的門口,他們家的房子是農村傳統的四合小院,只是房子看起來顯得十分老舊。屋裡燭光高照,似乎沒有電燈。問了媒婆才知道,這是這裡的風俗,新娘子出嫁之夜,要點蠟燭,不能開電燈。
奇怪的是,村子裡除了宋詩詩家有燈光外,其它的房屋都是黑漆漆的,顯得有點陰沉。照理說,如果那些房屋裡有人的話,外面這麼熱鬧應該都起來看熱鬧了。然而,迎親隊伍已經到了好一會了,樂手們一直在吹奏著喜樂,巨大的炮竹聲也一直“噼哩啪啦”地響著,卻沒看到有人出來看熱鬧,連一個小孩都沒有。這說明,其它鄰近的房屋裡並沒有住人。
會不會這個村子裡只有宋詩詩一家人?眾人嘴上沒問,但心裡都有這樣的疑惑,包括楊久寧本人。他們怎麼也想像不到,新娘子的老家居然會在這麼一個偏僻荒涼的山村裡。更令他們想像不到的是,這個偏僻荒涼的山村居然能出這麼一位容貌絕世的女人,真是奇跡。
按照風俗,新郎倌不能進新娘子家的屋,只能在門口等待新娘子出來。媒婆囑咐了楊久寧幾句話後,便走進了屋裡。
過了一會,時間剛好是午夜一點整,新娘子宋詩詩穿著紅嫁衣,披著紅蓋頭,由喜娘攙扶著慢慢地走了出來。按照風俗,新娘子出嫁時,家人是不能出門相送的,因而,宋詩詩的家人並沒有跟出來。
看到宋詩詩出來,楊久寧不禁喜上心頭,趕忙迎上去,把她扶上了轎子。他很想掀開紅蓋頭,看一看宋詩詩,但是又不好這麼做,只能強忍住。
新娘子上了花轎後,新郎倌楊久寧也上了馬,迎親隊伍準備返程了。樂手們使勁地吹奏著喜樂,“噼哩啪啦”的鞭炮聲也不停地響著。
迎親隊伍開始啟程了,楊久寧一掃來時的不愉快,興高采烈地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頭,新娘子的花轎緊跟在他後面,樂手們跟在後頭,一路上使勁地吹吹打打。媒婆一路領著他們,一直把他們送出了村子。
看著慢慢遠去的、逐漸消失在朦朧夜色中的迎親隊伍,媒婆的臉上突然一下子堆滿了一種深深的恐懼……
第十二節 不能看新娘的臉
初秋的午夜,西風微涼。一陣陣涼風從半敞開著的窗戶吹了進來,不斷地撩拔著那襲白色的窗簾,發出輕微的瑟瑟聲。
不知道為什麼,小翠今晚總是睡得不安穩,她是十一點鐘上床睡覺的,已經醒來兩次了。第一次醒來是在午夜一點鐘左右,她是被一陣腳步聲和吵鬧聲驚醒的,她以為楊久寧的迎親隊伍回來了,但醒來一看,時間才剛剛一點,她掐著指頭算了一下,楊久寧的迎親隊伍至少得凌晨五點才能回到,於是,她便又倒頭迷迷糊糊地睡去了,也不去細想剛才的腳步聲和吵鬧聲是怎麼回事。
她第二次醒來是在凌晨兩點半的時候,這一次她是被隔壁那個臥室,也就是柳如雲生前所住的那間臥室裡傳出來的“咚”的一聲巨大響聲驚醒過來的。那間臥室雖然已裝修一新,但柳如雲死時的恐怖情景已牢牢地印在了小翠的腦海里,想抹也抹不掉,平時那間臥室都是緊閉著門,小翠每次看著那扇緊閉著門,都覺得有一點陰沉。
那個奇怪的響聲令小翠感到很害怕,她不知道那個響聲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感覺那個響聲很沉悶,像是一個人突然從高空中摔下來,重重地落在地上一樣。她豎起耳朵,凝神聽了一會,隔壁的臥室再也沒有任何動靜。到底是什麼聲音呢?小翠突然想起了柳如雲當時上吊自殺時,用腳蹬翻椅子發出來的類似的響聲,只是現在的響聲要比當時椅子翻倒時的響聲顯得沉重。難道,難道那個臥室裡有人?小翠越想越怕,身體微微地發抖。她起身檢查了一遍自己臥室的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的。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又懷著一絲恐懼的心理迷迷糊糊地睡去。她又夢見姐姐了,姐姐很瘦,臉色顯得很蒼白,披肩的長髮有些凌亂,她正步履蹣跚地走在一條陰暗的山路上,那條山路曲曲折折,一直向前延伸,似乎沒有盡頭。姐姐不停地走著,走著,好像在尋找什麼東西,又好像要急著趕去什麼地方……
“小翠——小翠——”
突然,小翠聽到有人在喊她,她以為又是柳如雲回來了。然而,仔細一聽,並不是柳如雲的聲音。那個聲音似乎從窗外傳進來的,很近,很清晰,好像是有人正貼著窗戶在喊她。小翠睜開眼睛,往窗外看去,融融的月光下,一張熟悉的臉映入了她的眼簾。
“姐姐!”
她興奮地叫了出來,窗外那個人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姐姐。
“小翠,姐姐回來看你了。你看你,睡覺時又忘記關窗了,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姐姐說話的聲音依然那麼輕柔而親切,只是她的臉色顯得很蒼白,在朦朧的月色下,給人一種凄涼的感覺。
“姐姐,我好想你,這些年來,你去哪裡了?爸爸媽媽也很想你……”
小翠說著說著,不禁失聲痛哭起來。
“好妹妹,乖,別哭了,別哭了哦。姐姐要走了,姐姐還會回來看你的,睡覺時一定要記得關窗,知道嗎?”
“姐姐,姐姐,你別走,別走啊……”
小翠一邊喊,一邊想跑過去追姐姐,然而,雙腳卻怎麼也挪不動,她使勁地蹬了幾下,把被子踢下了床,人也突然醒了過來,發現原來只是一場夢。這是她第三次醒來了,她看了一下鬧鐘,已經是凌晨三點四十分了。她感覺臉上涼凄凄的,伸手抹了一把,滿臉是淚水,她知道自己又在夢中哭了。
她坐在床上,怔怔地發著呆。姐姐到底在哪裡?每一次夢見她,都看到她在那條陰暗的山路上不停地走啊走,好像在路上尋找什麼東西,又好像在急著趕往什麼地方。這一次,居然夢見姐姐來到了窗外,她第一次這麼清晰地看到了姐姐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
突然,小翠把目光投向了那扇窗戶,臉上剎時閃過一絲恐懼的表情。她驚訝地發現,那扇窗戶正半敞開著,一陣陣涼風正從外面吹進來,不停的撩拔著那襲白色的窗簾,發出輕微的瑟瑟聲。她清楚地記得,她臥室的門窗睡覺前都關得嚴嚴實實的,她兩點多鐘醒來的時候,還特意檢查了一遍,門窗都關得好好的,風應該沒有那麼大的勁,那麼,那扇窗戶到底是誰打開的?
她想起了剛才夢中姐姐對她說的話,姐姐責怪她睡覺時不關窗,還問她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今天是什麼日子呢?不就是先生的新婚之日嗎?難道今天還是另外的什麼日子嗎?姐姐怎麼會問這個問題呢?難道先生的新婚之日跟睡覺時要關窗有著什麼必然的聯繫嗎?小翠胡思亂想著,一直琢磨不透夢中姐姐對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她把房間的燈打開,走到窗戶邊,把頭探出去看了一眼窗外,窗外,夜色如水,萬簌俱寂,只有一輪明月掛在半空中,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她想起了姐姐,剛才姐姐就是站在這窗戶邊跟她說話的,差不多五六年了,她第一次跟姐姐這麼近距離的相處,雖然是在夢中,但卻給人一種真實的感覺,她感覺到窗戶外似乎還遺留著姐姐的氣息,這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氣息令她無限懷念。
小翠站在窗前,怔怔地發著呆。直到一陣涼風拂進來,打在她的臉上,她才醒過神來。她又探頭向窗外看了一眼,才依依不捨地把窗戶重新關上,並拉上了窗簾。
她轉過身來,無意間看到了梳妝檯上放著的台歷,她心念一動,便走到梳妝檯前,拿起台歷來仔細地翻看著。她翻到了八月八日,並特意對照了一下農曆日期,日曆上清清楚楚地顯示著今天是農曆七月十五,在日期的旁邊,還特意用黑色的小字註明著今天的節日——中元節。
小翠知道,中元節指的就是鬼節。這個節日在城市人的腦海里幾乎沒什麼概念,但是在她老家鄉下,卻很受重視。據說,這一天夜裡十二點過後,地獄之門將開放,鬼魂將回到人間,因此,家家戶戶都要準備好祭品,迎接自家的祖宗先人。而且,小孩子在這一天絕對不允許到野外去玩,還要佩帶避邪符,晚上睡覺時要把門窗關得嚴嚴實實的,如果半夜聽到有人喊你的名字,千萬不能應,一應你的靈魂就會被鬼勾走。
原來,今天是鬼節。小翠終於明白了夢中姐姐對她說的話,怪不得姐姐責怪她睡覺不關窗,姐姐是擔心她會被鬼勾走。然而,她清楚地記得,她睡前是把門窗關好的,那扇窗戶不知道是誰給打開的。
她突然想起兩點多鐘的時候,隔壁臥室裡傳來的那個奇怪的響聲,難道,難道是太太的鬼魂回來了?
想到這裡,她的脊背不禁一片冰涼,一種莫名的恐懼感頓時涌上心頭。她看了一眼鬧鐘,已經是凌晨四點二十分了。楊久寧的迎親隊伍差不多該回來了。
正在此時,客廳的電話突然激烈地響了起來,聲音顯得很急驟。小翠被那尖銳刺耳的鈴聲嚇了一跳,她猜想可能是楊久寧的迎親隊伍回來了。於是,她急忙來到客廳,抓起話筒,輕聲問道:
“先生,您回來了嗎?”
然而,奇怪的是,對方並沒有說話,悄無聲息。
“喂,是先生嗎?我是小翠。您是不是回來了?”
小翠提高了音調,大聲地問道。
對方仍然沒有說話,小翠心裡頓時感到詫異,一種不祥的預感剎時涌上心頭。她又聽了一會,對方依然無聲無息。就在她剛想把電話掛掉時,對方突然傳來了聲音,這個既熟悉又恐怖的聲音令小翠大驚失色,她清楚地記得,這是火葬場那個老頭的聲音。
她握著話筒的手不禁微微地發抖,電話那頭,那個神秘的老頭一句一頓地對她說:
“記住,你千萬不能看新娘的臉,千萬不能看……”
第十三節 洞房裡有鬼
午夜的街道,冷冷清清。
橘黃色的路燈幽幽地散髮出一種詭異的光芒,清涼的夜風吹過城市的上空,拂起一片微微的寒意。幾片葉子落了下來,又是幾片,它們在空中飄蕩了幾下,帶著未完成的旋轉姿勢簌簌地落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在街道旁邊的樹底下,倦縮著一個人,他的身體在夜風地吹拂下,輕輕地顫抖,蓬亂的頭髮上爬著幾隻秋蟲,髒兮兮的身體散髮著一種難聞的臭味。
這是一個露宿街頭的瘋子。
那個瘋子正含糊不清地說著一些奇怪的夢話。一張骯髒的臉時而顯得興奮不已,時而又堆上一種深深的恐懼,變幻莫測。
突然,他一下子坐了起來,臉上的表情顯得相當複雜,一雙呆滯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種莫名的恐惶。他豎起耳朵,凝神傾聽著,一陣奇怪的樂曲由遠及近,慢慢地傳了過來。
瘋子站了起來,躲到一棵大樹的後面,探出一顆頭,向樂曲傳來的方向看去。蒼白的月光下,一群身著奇裝異服的人正從街道的前方緩緩地走了過來,領頭的正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後面緊跟著一頂大花轎,最後面是一群樂手及其他隨從人員,樂手們一路上吹吹打打,顯得有氣無力,演奏著一種奇怪的樂曲。
瘋子既好奇又恐懼地盯著那群奇怪的人。憑他現在的智商,他是無論如何都看不懂這群人到底是幹什麼的。那群人越走越近了,瘋子趕緊把半個頭縮到了樹後,露出半個頭繼續盯著前方。
很快,那群人距離他更近了,只有五十多米遠了。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頂大花轎,臉上的恐懼越來越重。
不大一會兒,那群人已經走了過來,距離瘋子只有幾米遠了。正在此時,那頂花轎的轎簾突然被一陣拂面而來的夜風掀開了,瘋子雙眼一直,臉色突變,凄厲地發出一聲怪叫,拔腿便跑,一邊跑一邊高喊:
“鬼!鬼!有鬼,花轎裡有鬼啊……”
瘋子的怪叫聲在這寂寥的午夜裡,顯得相當凄涼和恐怖。這怪叫聲也驚動了楊久寧一行人,他們經過近五個小時的奔波,終於回到了城裡,一行人都顯得相當的疲倦。他們顯然都聽到了瘋子的話,心裡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看著自己一夥人不倫不類的穿著打扮,別說是外人,就是自己也覺得很怪異,況且,現在又是午夜時分,難免不嚇到人。
大約半個鐘頭後,迎親隊伍便回到了楊久寧的家。早已得到消息的一幫親朋好友都連夜爬起床,前來迎接他們的歸來。小翠也夾雜在眾多前來迎接新郎新娘的人群中,顯得惴惴不安。
一行人在大門前停了下來,樂手們似乎又來了精神,開始賣力地吹奏著喜慶的婚曲,悠揚響亮的樂曲把整個小區的人都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人們紛紛推開窗戶,探出頭來看熱鬧。
八名轎夫小心翼翼地把那頂大花轎放了下來,兩個喜娘走了過去,掀開花轎的轎簾,新娘子宋詩詩穿著紅嫁衣,披著紅蓋頭,在喜娘的攙扶下,緩緩地走出了花轎。
小翠躲在人群中,雙手捂著眼睛,不敢看新娘一眼。
“記住,千萬不能看新娘的臉,千萬不能看……”
火葬場那個古怪老頭的話不斷地在她的腦海里迴盪著,令她心驚膽顫。
楊久寧攙著宋詩詩的手,在幾位伴郎伴娘的陪同下,往屋裡走去。進到屋裡後,由兩名喜娘把新娘子送進了洞房。由於還未拜堂,因而楊久寧還不能揭開新娘子的紅蓋頭,也不能與新娘子同居一房。
現在已經差不多凌晨六點鐘了,天色已經開始發亮。按照風俗,新郎新娘要等到晚上八點才能拜堂,在拜堂之前,新娘子必須單獨呆在房間裡,不能跨出房門半步,飲食將由專人送到房間裡去。新郎在拜堂之前,也不許跨入洞房半步。
新娘子被送進洞房裡後,婚禮總算告了一段落。勞累了一整天的迎親人員也紛紛回去休息了。楊久寧也顯得很疲憊,他送走了所有的親朋好友後,也回到臥室裡,躺在了床上,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人都走光了,屋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小翠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在新娘子進洞房的時候,她曾經偷偷地看了一眼新娘子的背影,幸虧新娘子披著紅蓋頭,沒有看到她的臉。為什麼不能看新娘子的臉呢?小翠搞不明白那個老頭是什麼意思。之前,小翠也曾見過宋詩詩幾次,只是覺得她很美,很艷,其他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然而,那個老頭的話還是令她感到很害怕,想到今天又是鬼節,所以,她覺得新娘子的確有一點詭異,她的背影總給人一種冰涼的感覺。
小翠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著,怎麼也睡不著了。不一會兒,天色已經大亮,一輪旭日從水波漣漣、亮光熠熠的海面上冉冉升起,海天相連的地方,金光萬道,映襯著那輪紅色的旭日,顯得非常壯觀。
楊久寧一覺睡到中午才醒了過來,他看到宋詩詩的房門還緊閉著,也不好去打擾她。今天,是他們的大婚之日,有許多親朋好友及商界、政界的合作夥伴需要他去接待。因此,他吩咐小翠在家做好午餐,等一會喜娘會過來給宋詩詩送餐。交待好一些事情後,他便出門忙碌去了。
楊久寧的婚宴就設在他的好朋友吳路的四星級酒店,整整一層的大餐廳都被包了下來。時間在忙碌中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已經日落西山。婚宴在下午六點鐘準時開席,各路賓朋翩至,恭喜祝福聲不斷,滿堂的喜慶氣氛。那幾個收到詭異結婚請柬的人,除了他的幾個情人沒來外,都來了。一共是七個人收到了詭異的結婚請柬,其中,有四個是他的好朋友,三個是他的情人。
按照宋詩詩家鄉的風俗,新郎新娘必須在香火屋,也就是楊久寧家的老屋拜堂。因此,楊久寧在酒店給親朋好友做陪了大約一個小時後,便囑咐其他親人及自己的親信繼續做陪,自己回去準備拜堂。
楊久寧的父親以及家族的一些親人已經在老屋等候了。楊久寧家的老屋在H市的舊城區,離楊久寧現在住的海岸花園並不遠,跨過一條城中河便到了。由於楊家的祖上也是有錢人,因而,他們家的老屋也修得很氣派,庭院深深,高梁大柱,雕花窗稜,花草繁茂,古色古香中飄溢著一種喜慶的氣氛。
離拜堂的時辰差不多了,新郎楊久寧依舊身穿紅色長袍馬褂,胸前佩戴著喜慶的大紅花,騎著高頭大馬,新娘子宋詩詩依舊穿著紅嫁衣,披著紅蓋頭,在兩名喜娘的攙扶下,坐上了大花轎,樂手們依然吹奏著喜慶的婚曲,一行人高高興興地向著楊久寧家的老屋進發。
小翠懷著一種複雜的心情,惴惴不安地把他們一行送出了小區的大門。本來她想跟著去看新郎新娘拜堂,然而,她一想到火葬場那個老頭的話就感到害怕,不敢接近新娘子,她害怕看到新娘子的臉。
新郎新娘一行人慢慢走遠了,已經跨過了那條城中河。小翠一個人站在門外,不知道該去哪好,她想回屋裡,但一想到那麼大的一間屋就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心裡就有點害怕。原本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應該高興才是,然而,她卻絲毫高興不起來,反而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她也不知道,只是冥冥之中一直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小翠在門外不停地徘徊著,心裡一直在胡思亂想。尤其是火葬場那個老頭對她說的話,時刻都在她的腦海里迴盪著。
到底新娘的臉怎麼了?為什麼不能看?難道,難道新娘子會變成另外一個人不成?想到這裡,小翠心裡不由自主的一抖,一種莫名的恐懼剎時涌上心頭。正在此時,她突然看到前方有一個人正一拐一拐地向她這邊走過來,等走近一看,原來是個瘋子。
那個瘋子一直朝她走了過來,直到走到她的面前才停了下來。小翠看著這個奇怪的瘋子,心裡感到很害怕,她以為那個瘋子會襲擊她。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那個瘋子竟然滿臉詭異、神秘兮兮地對她說了一句十分古怪而又非常恐怖的話:
“有鬼,花轎裡有鬼!”
說完這句話後,他便又一拐一拐地走了。小翠被那個瘋子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嚇呆了,難道,難道大花轎裡面坐著的真是一個鬼、鬼新娘?小翠心裡一哆嗦,不敢再往下面想,她覺得這種事情只有在聊齋的鬼故事裡才能發生。
此時,一陣晚風吹了過來,拂在小翠單薄的身上,她突然覺得外面有點涼,於是她想到了回屋裡去。
小翠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屋裡。當她推開門,走進屋裡的瞬間,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感覺到這個屋子裡好像有人在。這不可能,所有的人剛剛都走光了,除了自己還會有什麼人在?小翠認為自己可能過於敏感和多疑了,這屋裡空盪蕩的,哪裡看到人的影子?
然而,小翠心裡還是覺得這屋裡有人在,可能這個人躲在哪個房間裡,或者是藏在什麼地方。小翠這種感覺越來越重,她相信自己的第六感,這屋裡肯定有人在。
“誰,誰在家呢?”
她壯著膽,輕聲問道,聲音有點發抖。
屋裡靜悄悄的,沒有人答應。
小翠的目光仔細地搜索著屋裡的每一個角落,當她的目光觸到柳如雲生前所住的臥室那扇緊閉著的房門時,心裡一下子掠過一絲莫名的恐懼,她想起了昨晚那個奇怪的響聲,會不會那個人就藏在裡面呢?
正在此時,小翠發現,洞房裡原本亮著的蠟燭突然熄滅了。按照風俗,洞房裡今晚是不允許開電燈的,只能點燃紅色的蠟燭,而且,蠟燭要點燃通宵,中間不能熄滅。然而,洞房裡的蠟燭此時卻無風自滅了。
小翠心裡清楚,必須盡快把洞房裡的蠟燭點燃起來。因此,她趕緊找到一個打火機,來到洞房的門前,稍微猶豫了一會,便把洞房的門輕輕地打開,房間裡面很黑,她摸到燭台前,打著了火機,把蠟燭重新點燃了起來,房間裡頓時明亮起來。
就在燭光亮起來的瞬間,小翠看到了一幕無比恐怖的景像,整個人差點嚇得暈獗過去。
她做夢都想不到,洞房裡居然還有另一個新娘,她正穿著紅嫁衣,披著紅蓋頭,背對著房門,一動不動地端坐在床上……
第十四節 新娘子神秘失蹤
夜暮濃濃,秋月初上。一陣微風拂來,皎潔的月光灑在河面上,與各色燈光的倒影交相輝映,蕩起陣陣漣漪。
這條河名叫玉沙河,它蜿蜓著從H市中心橫穿而過,河水無聲無息地流向遠方。
楊久寧一行人從橋上穿過玉沙河後,一路上吹吹打打,在眾人的紛紛矚目和議論下,前往位於老城區得勝沙路的楊家老宅。
八名身穿紅色對襟古裝的轎夫吃力地抬著那頂用名貴的黑檀木打造的大花轎,他們心裡都覺得很詫異,這頂花橋似乎突然間重了一倍,比起之前來,感覺沉了很多。難道,花轎裡面多了一個人?他們不約而同地產生了相同的疑問,心裡都不禁微微一顫。他們不敢再胡思亂想,都自覺地加快了步伐,希望盡快到達楊家老宅。
不一會兒,迎親隊伍便來到了楊家老宅,早有親人出門迎接。轎夫們直接把大花轎抬進了楊家的大院,他們心裡覺得很奇怪,本來一路上很沉的大花轎,一進入楊家的大院便一下子變輕了。
“噼哩啪啦”的鞭炮聲開始響了起來,樂手們更加使勁地吹奏著喜慶的婚曲。楊久寧滿臉笑容,深情地盯著大花轎。拜堂的時辰快到了,兩名喜娘走上前去,在眾人的注目下,慢慢地掀開了大花轎的轎簾。
“啊——”
就在轎簾被掀開的瞬間,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聲驚嘆,人們的臉上堆滿了各種表情,有驚訝、納悶、疑惑、緊張,而更多的則是恐懼。楊久寧的臉上更是一片震驚、尷尬和憤怒。他的父親楊遠山也鐵青著臉,一言不發,扭頭便朝屋裡走去。
原來,大家都驚訝地發現,大花轎裡面空空如也,新娘子宋詩詩竟然不知去向,神秘地失蹤了。眾人都覺得十分詭異,新娘子明明在大家的注目下,由喜娘扶著坐上了大花轎,而且,花轎在途中又沒有停下來過,究竟她是怎麼從花轎裡消失的?難道她會變魔法不成?
“有鬼,花轎裡有鬼……”
突然,大門外傳來了那個瘋子的喊叫聲,那凄厲、怪異的叫聲令所有人都大驚失色,惶恐不已。人們不禁再次把目光投向了那頂豪華的大花轎,難道花轎裡面真的有鬼?宋詩詩真的是一個鬼新娘?
正當人們紛紛猜疑,驚恐不已的時候,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衝進了院子裡。只見她頭髮蓬亂,面色蒼白,滿臉恐慌。楊久寧一看,原來是小翠來了。
“不,不,不好了!”小翠剛一站穩,便氣喘吁吁地對眾人顫聲說道,“家裡,家裡還有一個、一個新娘!”
“啊——”
小翠的話又令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聲驚嘆。楊久寧簡直不敢相信,他顫聲問道:
“小翠,你,你是不是在胡說?”
“不,不,我沒有胡說,是真的,不信你們,你們回去看看。”
楊久寧聞言,不再說什麼。他立即把身上的紅色長袍馬褂脫了下來,扔在一旁,開著車向海岸花園的方向飛馳而去。他的幾個要好的親朋好友也隨後駕車跟了上去。
十幾分鐘後,楊久寧便回到了家,他心急火撩地衝進屋裡,把洞房的門打開,把房間裡的電燈打亮。
瞬間,楊久寧被眼前的恐怖景像驚呆了!洞房裡那個大大的紅色的“喜喜”字被一幅恐怖的畫給遮住了,畫面上,一個渾身血漬的女人掛在房梁上,上吊自殺了,從她身上流淌出來的鮮血,染紅了半邊天。
那幅畫是被八支銀釵分別釘在墻上的,而且,釘的位置顯得相當怪異,仔細一看,八支銀釵竟然組成了一個大大的、令人心驚膽顫的字——“殺”!
而洞房裡的新娘,早已不知去向……
第三章
第十五節 古代不辭而別
早晨,天空飄起了雨,清涼的秋風夾雜著雨絲,輕柔地吹拂著,人們感覺到了絲絲的涼意。
對於H市的市民來說,今天絕對是一個不平靜的日子。一大早,人們便聽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本市一位名叫楊久寧的富商昨天結婚,然而,新娘子在拜堂前一刻,竟然在大花轎裡面神秘消失,不知去向。聯想到楊久寧結婚的日子以及那場古怪的婚禮,有人懷疑這位富商可能娶回的是一個鬼新娘……這個消息越傳越神奇,越傳越詭異,弄得全城的人都緊張、驚悚不已。
而對於《南國早報》來說,今天更是一個具有歷史紀念意義的日子。由於該報獨家報道了這個消息,使得該報今天創下了一個歷史上的奇跡,二十萬份報紙還不到九點鐘便被搶購一空,報社臨時又加印了二十萬份,然而,還不到下午三點,又被搶購一空。一天賣掉四十萬份報紙,這是自該報創立以來,報紙賣得最多的一天,創造了一個奇跡。
而這得歸功於報社一位名叫葉暮的記者。葉暮今年三十歲,是報社的一名得力記者,他的思維很與眾不同,喜歡獨來獨往,特立獨行,他常常能憑藉著自己敏銳的職業嗅覺,挖掘到一般人挖不到的猛料,經常有驚人之舉和驚人之作。
前幾天,當他聽說本市一位富商準備舉辦一場特殊的婚禮的時候,他便預感到會有一些料。當其他記者都不把這個消息當一回事時,葉暮卻悄悄地關注著楊久寧的婚禮動態。那天晚上,當他得知楊久寧的迎親隊伍午夜時才回到城裡時,他立即從床上跳了起來,拿起攝相機便趕往迎親隊伍必經的路段上等候。當他看到那支身著奇裝異服的古怪迎親隊伍時,他知道,這絕對是一個猛料。於是,他一路上悄悄地跟蹤著那支迎親隊伍,拍下了很多照片,許多照片回去沖洗出來才發現非常的詭異。
當時,就在夜風無意間把那頂花轎的轎簾掀開的瞬間,葉暮不失時機地按下了一張特寫的快門。而幾乎在同時,他也被那個瘋子突然發出的怪叫聲嚇了一跳。當他回到家,把那張特寫照片衝出來後,整個人都震驚了。經過一翻激烈的思想鬥爭,他最後決定不向任何人開公開這張恐怖而詭異的照片,把它秘密地藏了起來。
第二天晚上是楊久寧和新娘子宋詩詩的拜堂之日。葉暮也悄悄地去了。他從新娘子上花轎時便開始跟蹤,一直跟蹤到迎親隊伍到達楊家老宅,其間,也拍下了很多照片。當他得知新娘子在拜堂前一刻竟然神秘失蹤了的消息時,他簡直不敢相信,因為,從新娘子上花轎開始,他一路上都跟蹤著那支迎親隊伍,可以這麼說,那支迎親隊伍是在他的監視之下到達楊家老宅的,而且,他還把整個過程拍了下來,大轎花在途中一次都沒有停下來過,新娘子究竟是怎麼從花轎裡消失的?難道她真的會變魔法不成?
葉暮和其他人一樣,對新娘子的突然神秘失蹤感到不可理解,也覺得相當的詭異。當他百思不得其解時,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拍的照片,也許,從照片裡會發現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想到這裡,他便急衝衝地跑回了家,把照片全部沖洗了出來,然後,一張一張地仔細端詳起來。然而,葉暮感到非常失望,數十張照片都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線索。究竟新娘子是怎麼從花轎裡神秘消失的?也許,這將成為一個永遠解不開的謎。
葉暮當晚一夜無眠,他一直在想著楊久寧這場古怪奇特的婚禮,他隱隱地覺得,這場怪異婚禮的背後,似乎隱藏著某種不尋常的東西。
天亮後,葉暮便以《富商新婚遭遇尷尬 新娘子詭異失蹤》為題,寫了一篇新聞報道。稿件發到值班主編手裡時,值班主編對標題做了修改,稿件見報時,標題便變成了《我市一富商遭遇詭異婚禮 疑娶回一“鬼新娘” 》。這條新聞很快便在H市引起了轟動。
然而,當報社上下都沉浸在一片喜悅中時,葉暮卻隱隱地感到有一種不安,他非但高興不起來,而且還顯得憂心忡忡。他不但拒絕了報社領導的嘉獎,而且還拒絕了進一步調查跟蹤報道的要求。
天空一直陰沉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不停地揚揚灑灑,雄偉氣派的海天集團總部大樓此時正彌漫在一片如幻似夢的雨霧中,遠遠望去,若隱若現。
在位於三十層的總裁辦公室裡,楊久寧陰沉著臉,看著屋裡堆放著收購來的數萬份《南國早報》,他緊攥著拳頭,一言不發。這場十分搞笑而又充滿詭異的婚禮如今成了他最大的笑話和恥辱。本來,他昨晚曾經想盡了辦法欲阻止這場醜聞被媒體曝光出去,然而,最終還是未能如願,這場曠世醜聞終於被《南國早報》給曝光了。一大早,他便派人到街頭去搶購報紙,企圖把影響減到最小,然而,他出手快市民們出手更快,四十萬份報紙,他的手下只搶購了幾萬份,對阻止這條新聞的傳播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而且,這條新聞還被網絡媒體廣泛轉載,影響面更廣了。
對於這場婚禮,楊久寧感覺像做了一場噩夢,至始至終,宋詩詩似乎從來都沒有真實地存在過,她就像一個妖艷的鬼魅,神秘地出現,又神秘地消失,弄得他神昏顛倒,魂不守舍。
直到此時,他才想起,自迎親隊伍從宋詩詩的老家回來,到昨晚宋詩詩神秘失蹤,他一直都沒有掀開過她頭上的紅蓋頭,除了他,也沒有其他任何人見過紅蓋頭下的她的真實面目,很有可能,藏在紅蓋頭下的人根本就不是宋詩詩。而且,至始至終,他也沒有見到過宋詩詩的家人,她的爺爺和姐姐。
他回想婚前的種種奇怪的現象:宋詩詩的神秘出現及守身如玉、古代三番兩次的忠告、幾個朋友收到的詭異結婚請柬……直到娶親那晚,迎親隊伍經過的亂墳崗和到達的古怪荒村,無一不顯得怪異和蹊蹺。然而,自己當時一心一意只想著娶宋詩詩,完全忽略了這些怪異和蹊蹺的事情。
難道,這真的只是一場夢嗎?楊久寧不禁又想起了昨晚在洞房裡看到的那幕恐怖景像,那幅可怕的畫已經出現過幾次了,到底這幅畫意味著什麼?當他想起那八支銀釵組成的那個大大的、令人心驚膽顫的“殺”字時,心裡不由自主的一抖,臉上剎時浮起一種深深的恐懼……
自從楊久寧和宋詩詩結婚前一周開始,海天集團的員工們便再也沒有看到過古代,他的座位每天都空著,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楊久寧是一個月後,才注意到古代已經不在公司了,他已經不辭而別。他之前所有的聯繫方式都失效了,房子也變賣了,整個人徹底地失蹤了……
第十六節 午夜恐怖電話
天邊,彩霞飛揚,暮色蒼茫。
小翠坐在窗前目視遠方,夕陽西下,它如同一個年邁的老人,緩緩下降,它伴著彩霞下降,它下降之時彩霞淡去。它未曾帶走什麼,帶只帶去了白天,帶去了一天的美麗和燦爛。而它又將帶來什麼?黑夜,一個孤獨的黑夜。
夕陽美景它只有那短短的幾十分鐘,但卻是一天之中,白與黑的交替之時,天終會黑,沒有人生是一天白天的,黑夜會在適當之時降臨,你無法阻止,也難以控制。人生如此凄涼,又為何不結束了?
望著天邊慢慢下墜的夕陽,小翠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她又想起了當初在火山口公園時,太太柳如雲看了天邊的詭異雲彩後,回來便自殺身亡了。也許,太太從黃昏落日的景像中亦感悟到了人生的凄涼和短暫,加之她被楊久寧無情拋棄,終於看穿了人生塵世,從而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吧。
人的一生就是幾萬個日出日落,當人生中最後一個夕陽西下時,無論是多麼貧窮卑*的生命,還是多麼富足尊貴的生命,都將被罩上無邊無際的黑暗。死亡,是最公平的,它不會因為你貧窮卑*就少活一天,也不會因為你富足尊貴便多活一天。
望著遙遠的天邊,小翠又想起了她鄉下的老家,想起了家中日出而做日落而歸,操勞了大半輩子的父母雙親,想起了痴呆的大哥,想起了她那兩個可愛的侄兒,他們現在應該又長高一個頭了。她最思念的還是姐姐,可憐的姐姐現在不知道身在何方,或許,她已經不在人世間了。想到這裡,小翠心裡一酸,兩行熱淚滾落下來,滴在了胸襟上。
天,慢慢黑了下來,濃重的夜幕垂在窗外,遮住了遠方的景色,視線變得模糊了。小翠現在很害怕黑夜,雖然一個多月過去了,但是楊久寧那場怪異的婚禮,對於她來說,依然像一場沒有完全醒來的噩夢。雖然,她沒有看到過新娘子的臉,但那晚洞房裡的恐怖景像足夠令她害怕一輩子,至今回想起來還驚悚不已。
一個多月來,小翠的心裡很矛盾,她不知道該辭工還是不辭好,如果辭工了,家裡的經濟支柱就算倒了,想到日夜操勞、日漸蒼老的父母雙親,想到痴呆智障、生活不能自理的哥哥,以及正在讀書的妹妹,小翠就猶豫不決了。然而,如果不辭工,她就必須承受著無休無止的害怕,承受著夜夜噩夢的折磨。
屋裡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小翠一直在窗前呆坐著,竟然忘記了開燈。直到貓咪晶晶來到她腳下,“喵”的尖叫一聲,才把她驚醒了過來。晶晶是柳如雲生前養的寵物貓,這是一隻純種波斯貓,全身黑色的毛,一雙眼睛猶如兩顆藍寶石,發著綠幽幽的光。晶晶叫聲細小甜美,性格溫和,膽大好奇,喜歡與人親近,並且善解人意,容易調教,深受柳如雲的喜愛。柳如雲死後,晶晶就成了小翠的夥伴,小翠無微無致地照顧著它,它也很溫馴,很聽小翠的話。
小翠抱起晶晶,親了它一下,然後起身把屋裡的燈全打開,屋裡頓時明亮了起來。然而,她的心裡卻始終被一種隱隱約約的陰影給籠罩著。這個寬敞的屋子裡,原來只有一個房間令她感到害怕,現在,又增加了一個,兩個房間無論白天黑夜,都緊閉著房門,給人一種陰沉詭異的感覺,總覺得裡面似乎關著什麼東西,小翠平時碰都不敢碰這兩個房間的門,生怕突然把房門打開了,會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
楊久寧今晚又不回來了。小翠泡了碗快吃面,草草吃完,便抱著晶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多少個夜晚,小翠都是這樣孤獨地度過,陪伴她的只有晶晶。在這個城市裡,她沒有什麼朋友,也很少出門。在這裡,像她這樣的保姆月工資一般都是三百塊左右,然而,楊久寧卻每個月發給她一千多塊錢,而且,平時還經常給她一些零花錢,待她很不薄,這也是小翠舍不得離開這裡的主要原因之一。每個月一發工資,她便全部寄回了家,一千多塊錢,對於城裡有錢人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於鄉下的窮人來說,卻是一筆很大的收入,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因而,小翠是家裡名副其實的頂梁柱,家裡離不開她,她也離不開楊久寧。
看完兩集電視連續劇後,小翠便想睡覺了。清涼的夜風從臥室的窗外輕輕地吹了進來,小翠感到一絲微微的寒意。她照例把臥室的門和窗戶都關好,並拉上窗簾,然後才上床睡覺。
黑暗中,小翠突然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那是一個充滿稚氣的女童的聲音,聲音時而清晰,時而又變得虛無飄緲,猶如來自遙遠的天邊,又好像來自幽森的地底。那個女童輕輕地吟唱著一首奇怪的歌謠。小翠突然想起了姐姐,她記得小時候姐姐也總是在她的床邊,唱著一些動聽的童謠哄她睡覺,聽著姐姐的童謠,她會很快地沉沉睡去,有時候,她在半睡半醒中,總感覺姐姐的歌聲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已經遠離了她的耳邊,悠悠地飄到了天邊。
此時,那個女童的歌聲就像姐姐的歌聲,從遙遠的天邊悠悠地飄了過來,又悠悠地遠去、遠去……
小翠終於看清了那個女童,她梳著兩條可愛的小辮子,身穿一條半新不舊的碎花布衣,手裡拿著一根小木棍,在蒼白的月光下,一蹦一跳地走在一條陰暗的山路上,一邊走一邊輕輕地唱著一首奇怪的歌謠。小翠凝神傾聽著,慢慢地,她終於聽清楚了那個女童唱的是什麼,幾乎在同時,她的臉上也慢慢地堆上了一種深深的恐懼。
她聽到那個女童輕輕地唱著:
“九泉鄉,冤魂鄉
七月十五嫁新娘
閻王爺,孟婆婆
齊送新娘出家門
紅蓋頭,紅馬褂
陰陽相會在鬼節
爺爺說
新娘子的臉
千萬不能看,不能看……”
小翠越聽心裡越害怕,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發抖。終於,她忍受不了了,大叫一聲,“嚯”地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上一片恐懼之色。
她已經連續三天夢到這個奇怪的女童了,她總是在月夜下,一個人蹦蹦跳跳地走在一條陰暗的山路上,一邊走,一邊唱著這首陰沉恐怖的歌謠。每一次,小翠都被她那稚嫩而又陰森的歌聲折磨得痛苦不堪,在驚恐中醒來。
那個女童所唱的歌謠顯然和楊久寧那場怪異的婚禮有關,小翠想不明白,她怎麼會做這樣詭異的夢,而且已經連續三天做同樣的夢了,這個奇怪的夢到底暗示著什麼?
小翠把床頭燈打開,看了看鬧鐘,已經午夜兩點了。她已經慢慢地平靜了下來,然而,夢裡那個女童所唱的歌謠還在她的腦海里迴盪著,尤其是後面那一句使她想起了火葬場那個神秘的老頭,楊久寧娶親那晚,那個老頭曾經打電話告訴她,千萬不能看新娘的臉,而夢裡那個女童唱的是“爺爺說,新娘子的臉,千萬不能看,不能看……”,她所說的“爺爺”難道指的是火葬場那個老頭嗎?
“叮呤呤——叮呤呤——”
正當小翠胡思想亂的時候,一陣尖銳刺耳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打破了屋裡的沉寂,同時也令小翠大吃一驚。午夜來電讓小翠想起了前兩次的恐怖遭遇,她害怕又是火葬場那個神秘的老頭,他那蒼老、陰森、凄涼的聲音足以令小翠崩潰。
電話鈴聲一陣緊似一陣地響著,一聲似乎比一聲急驟。小翠聽著那尖銳刺耳的鈴聲,不禁感到心驚肉跳,惶恐不安。
她想不接了,任它響吧。
然而,那一聲聲急驟的電話鈴聲卻一陣一陣地觸動她的神經,她擔心會不會是楊久寧打回來的。猶豫了半晌,她終於壯起了膽,來到了客廳,輕輕地拿起了話筒。
突然,她臉色一變,眼睛中露出了一種深深的恐懼,握著話筒的手也在微微地顫抖。她聽到電話裡傳來了一個充滿稚氣的女童的聲音,她用一種悠遠而又陰森的語調開始輕輕地唱著一首令人害怕的歌謠:
“九泉鄉,冤魂鄉
七月十五嫁新娘
閻王爺,孟婆婆
齊送新娘出家門
紅蓋頭,紅馬褂
陰陽相會在鬼節
爺爺說
新娘子的臉
千萬不能看,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