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此刻我站在堤邊,踮起腳尖,正要跳下去,卻不防被人拉了一把,拉的太猛,以致我整個人都跌進了他懷裡。
擡頭看時,那人卻紅了臉,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推開我,低頭說:「在下一時性急,冒犯了姑娘,還請恕罪。不知姑娘所為何事,竟要自尋短見。」
那微微泛紅的臉,清清淺淺的眉眼,陽光打在他身上,彷彿周圍的一切也因他生了光,灼灼晃眼,真是再沒有的好看。
我亦低頭,淡淡的說:「公子何罪之有,倒是我該謝過公子。可公子你真不應該救我。」說完便輕輕歎氣。
他剛想張口,卻是欲言又止。
我緩緩的轉身,慢慢走遠,就聽他喊:「還能再見到姑娘嗎?我只是……只是想幫你。」
堤下緩緩的水波裡,映出他修長的身影。此刻那藍藍的透明的天,微風下輕擺的楊柳,楊柳下白衣勝雪的他,堤下緩緩流淌的碧波,若有畫師為他描形繪影,定是世間絕美的畫。
我的心也隨著那水波,輕輕蕩漾。
「碧水湖畔。」我的聲音隨風輕飄,那是我給他的回答。
二、
十日後,我站住碧水湖畔,心裡莫名的多了一段心事。擡眼看向那些撲稜著翅膀的水鳥,一時心亂如麻。
突然,林子另一邊,五六個彪形大漢,直直衝我這邊走來。
那夥人為首的叫黃二,滿臉猥瑣的笑:「小娘子,想好了嗎?」
我步步後退,他們卻步步緊逼:「小娘子,就跟了我吧!黃爺我虧不了你。」說著黃二伸出他油膩膩的手,摸向我的臉,我只覺得胃裡翻騰的厲害。
身後幽幽的湖水,真真退無可退。
「小娘子,真是剛烈啊!死都不願意跟我嗎?那你倒是跳啊,跳下去,我好讓我兄弟們撈你上來。」說著就要上來扯我的手。
我還沒跳進湖裡,就被拎小雞似的丟到了地上。黃二咬著牙說:「想死可沒那麼容易。」說著開始撕扯我的衣服。他的兄弟們站在一邊,邪惡的笑。
我拚命喊叫,四周寂寂,看來這次真的完了。
「砰,砰」幾聲悶響,那些笑聲戛然而止,發出笑聲的人也跟著倒地,隨後撕扯我衣服的手猛的收了回去,再看時,黃二被人抓了起來,扔到了一邊。
黃二像狗熊一樣,掙紮著站起來,撲向那人要打,剛擡起手,卻看到自己的弟兄全倒在地上,便識趣的跪在地上,一口一個大俠饒命。
那人轉過臉來,眼中滿是擔憂,我一驚:「是你?」
「姑娘你沒事吧!」言語裡全是關切。
我整整衣衫,低下頭,不覺淚濕了雙眼。
「還不快滾。」
那黃二,跪在地上,磕著頭:「大俠,我的兄弟……他們……」
「我點了他們的穴,一個時辰後,會自動解開。滾!」
看著黃二遠去的背影,我終是忍不住,哇的大哭了起來。
他站在我旁邊,一時不知所措。
那日我哭了多久,他就在我身後站了多久。直到夕陽把我們的身影拉的好長。
我起身萬福道:「多謝公子,兩次出手相救。只是我一貧如洗,並沒有什麼可報答公子的。」
他慌忙擺手:「不,不,姑娘,你不要多心,舉手之勞,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那敢問恩公,高姓大名?」
「在下章臨,請教姑娘芳名?」
「你就是章家莊少莊主,章臨。」
「正是在下。」
「小女柳紅雨。恩公就此別過,你的大恩……」話說了一半,只覺兩腿一軟,眼前一黑,便有一雙溫軟的大手扶住了我。
其實我知道,他這幾日,一直在我屋後的樹林裡,默默的注視著我。
三、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章臨趴著我的床邊,俊朗的眉眼,緊抿的雙唇,挺拔的鼻子。我竟一時失神。
或是感應到我看他,他猛的擡頭,四目相對,便都紅了臉。倒是他先開口:「姑娘醒了。」言語裡竟是掩不住的欣喜。
我擡頭環顧四周,問他:「公子,這是哪裡?」
「這是我的臥室。」
「啊!」一聽他這麼說,我慌忙下床。手卻被他捉住,那溫暖瞬間傳遍全身,心裡不禁一緊。
「大夫說你憂思成疾,還應多休養幾日。」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重新把我放在床上。
那夜,月色如水,月桂飄香,我在園中,不知站了多久,任那淡黃的月桂花瓣落了我一肩一發。
有衣服披在了身上,我回頭看時卻是章臨,他說:「紅雨姑娘,夜涼,還是回房吧!」那眼中滿是疼惜。
看我沒動,他接著說:「紅雨姑娘,我不知道你所為何事,心事重重。但只要我能辦到的,我一定盡我全力幫你。」
我依舊沒動,眼淚卻不爭氣的大滴大滴滑落。
章臨上前替我拭淚,我扭開頭,卻被他一把拽進懷裡,他的聲音就在耳邊,喃喃的念著:「紅雨,紅雨。」
我再也忍不住,伏在他的肩頭嚶嚶哭泣。訴說那刻骨銘心的傷:「十二歲那年,村子裡來了一群強盜,爹娘把我和姐姐藏在地窖裡,可他們卻雙雙被賊人所殺。十五歲那年,我和姐姐遇到一夥官兵,他們看我和姐姐兩人,起了歹意,姐姐為了救我,被那些人……最後姐姐受不了淩辱,一頭撞到了樹上……死了。」說到這我已泣不成聲,「我真是命苦之人,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我是被黃二逼的沒了辦法,才想到自殺,第二次,若不是你,我怕是毀在了黃二手上。公子,為何老天要這般對我。」
我的淚濕了章臨的肩,聽我說完,他擁我更緊:「紅雨,你放心,老天爺欠你的,以後就由我章臨來還,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半點委屈,也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傷害。」那咬牙說出的每個字,錚錚擲地有聲。
四、
轉眼已和章臨相處三月,他的溫柔體貼,像那月桂的香,絲絲沁人心脾。
這日章臨跑來見我:「紅雨,我跟爹娘說了,我今生非你不娶。現在他們想見你。」眉眼中掩不住的興奮。
「臨哥,你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不經我的同意。」我急的直跺腳。可是他卻笑著說:「只有你成為我的妻子,我才可以更好的照顧你啊!」看我不說話,他又急的拽著我的手:「怎麼了,難道你不願嫁給我?」
「不,不是。」話一出口,臉便直直紅到了脖子。
「那你現在就和我去見爹娘,他們看了你一定會喜歡的。」看著章臨興奮的像個孩子,我的心開始忐忑不安。他卻回身輕輕捏了一下我的鼻子說:「傻丫頭,不怕,有我呢!他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你要是不願回答,就看我一眼,我會替你回答。」
「不怕,有我呢!不怕,有我呢!」那話就在我耳邊,多年前也有人捏了我的鼻子,說了同樣的話。
不知怎麼走到他父母的房間,耳邊還說章臨那句「不怕,有我呢!」回過神時章臨碰碰我說:「紅雨,怎麼了?娘跟你說話呢!」「啊!」我猛的擡頭,卻看到章莊主和夫人同時一驚,章莊主上前一把捉住我的胳膊問:「你可認識莫赤峰。」
「不認識。」
「那你可認識陸菲雲。」
「不認識。」那手被捉的生疼,我不禁蹙眉,看向章臨。顯然章臨也是被著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愣在原地。見我看他,方才回神。
上前鬆了他父親的手:「爹,您這是怎麼了?」
章莊主擺擺手說:「臨兒,你帶著這個姑娘下去吧!」說完便頹然的倒在椅子上。
第一次見面竟是這樣,章臨呆呆的站在月桂樹下,看著他我的心說不出的難過,我上前拉了他的手,柔聲說:「臨哥,我知道你父母不會喜歡我,你堂堂章家莊少莊主,是我配不上你。臨哥,我明天就走,你一定會遇到比我更好的姑娘。」
「紅雨,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呢?我說過我章臨今生非你不娶。紅雨,再給我兩天時間。」他上前握了我的手,臉因為激動憋的通紅。
我不禁撲哧一笑。這一笑,倒給了章臨勇氣,他騰的站起來說:「紅雨,等我,我這就去問問父母,他們為什麼不同意,我一定能說服他們,要是他們同意,我明天就娶你。」
看著章臨跑遠,我的心裡一時五味雜陳。
那夜我穿了夜行衣,站在城外,阿龍上前行禮道:「小姐,按計劃,明日就要動手,小姐可還有什麼吩咐。」
我微微擡眼,低聲說:「你告訴弟兄們,行動改變,明日並沒有十分的把握。我三天後會和章臨成親,我們等了這麼多年,也不差這一時,一定要想個萬全之策,方能將章家莊上下趕盡殺絕。」
「啊!小姐,成親!」阿龍的眼中閃過一絲難已察覺的失落。
「阿龍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說完我便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中。
五、
三日後我坐在碧水湖畔的小屋裡,等來了章臨的花轎。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說通他父母的,但我此刻心裡滿滿的全是歡喜。
搖曳的紅燭,從蓋頭下方的縫隙裡隱約瞧見一雙腳向自己走來,蓋頭褪去,迫不及待的望去,卻是完全陌生的眉眼。
怎麼回事,我急急的後退:「你是誰?」
那男子回答:「我是這裡的賬房先生。李糜。」
「啊!章臨呢?」
他笑而不語。
我瘋狂的把床上的一切全扔向他,大聲喊著:「你給我出去,你給我滾出去。」可他卻衝上來,捂了我的嘴,在我耳邊小聲說:「姑娘,現在可以喊,但一會一定要安靜下來,配合我演戲。我只告訴你,過些時日你自然會看到他。少莊主是愛你的,可這都是沒辦法,姑娘若是還想見他,一定要配合我演下去。我和少莊主是最好的朋友,請相信我,我這是幫你。」
我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怎麼會這樣?這是怎麼了?
扔完床上的東西,開始扔桌子上的酒杯,舉起的酒瓶還在手裡,卻被李糜一把抱起我放在床上,他衝著門外大聲說:「摔累了吧!拜了堂你就是我的。」說著上來撕扯我的衣服。我愣了一下,一個清脆的耳光甩了出去。李糜嘴角流出了血,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狠狠的說:「你敢打我,我現在就讓你知道我的厲害。」說著吹滅了燈,朝我撲了過來,本能的後退,卻聽他小聲說:「你喊啊,大聲喊。」
那一夜,我坐在床上,李糜坐在桌前,直到天際泛白。
我還是沒想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難道章莊主有所察覺,難道章臨根本就不愛我。究竟章臨去了哪裡?
想了一夜,淚流了一夜。
終於東方微微泛白,便有丫鬟在外面敲門:「李先生,起來了嗎?該是給莊主和夫人請安的時候了。」李糜衝我使個眼色,然後大聲說:「娘子,起床了!」接著對門外喊:「你先下去,我們馬上就去給莊主和夫人請安。」
李糜衝我說了句,你快去洗漱。自己便在床邊把被子打開弄亂,然後拿出小刀在自己的手指上劃了個口子,把血擠在床上。
我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只是默默的看著。
見到莊主和夫人的時候,我機械的奉茶,磕頭。他們說了些什麼我聽不進去,然後就見一個丫鬟在夫人耳後說了幾句,夫人滿意的點頭,再然後我就和李糜退了出來。
看來他們真的察覺了,和章臨成婚便有更多的機會,殺他。現在把我推給別的男人,第一、很好的保護了章臨。第二、同房之日,我若反抗,便能試出我的武功。第三、已和別人拜堂,日後見了章臨,也是徒增惆悵。
六、
日日思念。
再見章臨卻已是半月以後,那日我站在園中,站在月桂樹下,章臨突然就從後面抱住了我,在我耳邊呢喃:「紅雨,紅雨,我們三天後就能成親了,這幾日想我了嗎?原諒我沒和你說,爹娘答應我和你成親了,但他們說我必須在密室裡閉關半月。紅雨,紅雨你高興嗎?這些日子你有想我嗎?。」
一滴淚滑過臉龐,滴在心上。
他的離開原來是這樣,他還傻傻的等著和我成親。
我猛的轉身,一個巴掌狠狠的打在他臉上。
他愣了片刻,卻上來拉我的手:「紅雨你生氣了嗎?我剛出關就來找你了呀!」
我狠狠的甩開他的手,背過臉說:「我現在是李糜的妻子,請少莊主自重。」
他猛的扳過我的身子,眼睛裡全是疑惑:「紅雨,你怎麼了?怎麼可以開這樣的玩笑。」我推開他,淡淡的說:「你自己去問你爹娘!」
章臨搖著頭,踉蹌著後退幾步,最後拔腿朝前院跑去。
看著章臨消失的背影,我跌坐在地上,心開始劇烈的疼,我的章臨,我多想抱著你傾訴這幾日的思念。可我們……
夜色,月色,擡頭看時心裡只剩無限淒涼。
穿了夜行衣,來到城外,阿龍上前行禮道:「小姐。」
「東西帶來了嗎?」
不等我問完,阿龍就從懷裡掏出一個大包:「小姐這是十斤砒霜,足以讓章家莊所有人,毒發身亡。」
我接過那包,看了一眼阿龍說:「做的好,三天後便是章家祭祖的日子,那時章家莊的所有人都會在場,到時候我會把這些倒進他家的井水和飯菜裡,等毒發了,你再帶兄弟們來,殺了那些還有氣的。」
阿龍上前抱拳道:「恭喜小姐,這麼多年,我們的大仇總算能報了。」
回到屋裡,默默換了衣服,藏起砒霜,就看李糜突然衝了進來,上來就要拉我:「紅雨姑娘,你快跟我來,少莊主他喝醉了。在你們相遇的那個堤邊,你快去看看吧!」
我的心一緊,但還是抽回了自己的手,鎮定的說:「和我有什麼關係。」
李糜看我一眼,搖搖頭,突然伸手點了我的穴。「紅雨姑娘得罪了,你要是不去,我真怕少莊主做出傻事。」說完便將我抗在肩上。
看到他時,他靠著堤邊的柳樹坐在地上,懷裡抱了酒瓶,滿臉是淚,嘴裡喃喃的喊著:「紅雨,紅雨……」
李糜將我放在地上,解了我的穴。然後轉身離開。
我看著他,不由的心痛,慢慢蹲下,伸手想為他拭淚,卻被他緊緊的捉住,將手放在胸前,嘴裡念著:「紅雨,不要離開我,紅雨……」念著,念著就睡了過去。
我就這樣被他捉著手坐了一夜。
我不願憶及的回憶,此刻卻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那年我七歲,章臨總是騎了馬來看我。然後牽了我的手,領我出去玩。大人們總要開玩笑說:「章臨,你要帶你媳婦去呢?」我低頭,他便轉身衝我笑,那是世上最好看的笑。
一日章臨說:「憂兒,聽他們說山裡有最好看的花,我要去採了來給你。」「那臨哥,你帶我一起去吧!我也要採一些給你。」
那日我們便瞞了父母,偷偷跑到山上,越走越遠,到後來便迷了路。
天越來越晚,我焦急的哭了起來,章臨拉起我的手說:「不怕,有我呢!」
聽他這麼說我不由的安心。
我們並肩坐下,他輕輕的念到:
「煙水茫茫,千裏斜陽暮,山無數,亂紅如雨,不記來時路。」
然後那少年捏捏我的鼻子說:「哈哈,憂兒,你說像不像現在的我們,不記來時路。」
這些回憶彷彿就在眼前,可再也回不去了。
回到家,娘拉了我的手拍著我的屁股說:「瘋丫頭,可急死我了,派了好多人去找你。」話音剛落,就聽一個家丁跑進來說:「夫人,外面來了好多人,和老爺打了起來。您快帶著小姐從後門跑吧!」
「什麼!?」娘的臉頓時變了色,拎起我進屋,打開密室把我推了進去。
外面喊殺聲震天,就聽臨伯伯的聲音說:「莫赤峰,你這個叛徒,鐵證如山,你還敢抵賴。」接著爹爹喊:「大哥,這是誤會,你聽我說。」再接著兵器碰撞的聲音。臨伯伯的聲音再次響起:「莫赤峰,你放下兵器,不然我就殺了陸菲雲。」接著就聽娘撕心裂肺的喊:「相公,不要啊。」可爹還是把劍擲在了地上。
那是我生命中最可怕的一夜,聽著外面沒了動靜,我才哭了出來。
當密室門再次打開的時候我已經哭的昏了過去,阿龍背起我,我卻掙紮著撲到爹娘身上,七歲的孩子一夜之間,失去了爹娘,怎能不哭的肝腸寸斷。
阿龍和其他人便是那日出去找我的人,也因此躲過一劫。我們背井離鄉,苦練武功,便是為了有朝一日,滅了章家莊。
「臨哥,我們再也回不去了,鮮血和仇恨徹底蓋住了我們回去的路。」我把頭埋到章臨懷裡,並吻上他溫熱的唇。
眼淚一滴滴落在了他臉上,他動了一下,睜開了眼,剛想張嘴說話,我便點了他的穴。
我將他放在我碧水湖畔的房子裡,便轉身離開。
再擡頭時,已經淚流滿面:「臨哥,穴道兩天後會自動解開,就算你是我仇人的兒子,我也無法殺你。臨哥,這次一別便是後會無期。」
七、
我從懷裡拿出來紙包,撒在了井裡,撒在了飯菜裡。
一個時辰後,章家莊的人都倒在了地上,我抓住章敬和他妻子,丟進祠堂裡,綁在椅子上。
我端來水,弄醒了章敬。看著章敬驚恐的睜著眼睛,我放聲大笑:「章老賊,你也有今天。我今天也讓你章家莊,像十年前的莫雲山莊一樣。」
他驚的說不出話,半天才說:「你是莫憂,莫赤峰的女兒。我沒看錯,和你娘長的一模一樣。」說著便大笑起來,只是那笑聲比哭的還淒涼,「莫憂,你還活著。莫憂啊,你殺了我吧!這麼多年,我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是我是的錯,是我受了小人挑撥,錯怪了你父親。」
「什麼,老賊,死到臨頭了你還狡辯,小人挑撥?」我真恨不得,現在就給章敬著老賊一劍,讓他死的痛快。
「憂兒,那日有人告訴我,說你爹要將我們密謀造反的事向朝廷告發,我們其他幾個義莊的首領為了謹慎,在一起商量,由我帶幾個人去看看,其他人在莫雲山莊外等著,若是真有此事,他們再衝進來。可我到了莫雲山莊,你爹正拿著一份信,便被我奪了過來,上面清清楚楚寫著,都有那些義莊參加了造反,幾時起義,請朝廷在這些人還沒有起事之前派兵剿滅。那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啊!所以,那日,我們殺了莫雲山莊所有人。可是多年後,我們才查出,原來叛徒另有其人,你爹是被人陷害的。我對不起你爹啊!真真的叛徒我們已經殺了。憂兒,你殺了我吧,是我罪有應得,請你放過臨兒……」
什麼?爹爹手中的信。
「啊!」我驚的說不出話。手裡的劍落到了地上,只覺的腳下一軟,便跪在地上,天哪!害死爹的人原來也有我一份。天哪!
那日我和章臨從山中回來,碰到了一個人,他說:「是莫小姐嗎?我是你爹爹的朋友,這份拜帖你給他,我改日登門拜訪。」到家後我便把那信塞給爹,蹦蹦跳跳的去找娘。接著章敬來了,爹爹還沒看那信,便被章敬便奪去看了。
原來害死爹的也有我。
怎麼會這樣?靈魂像被抽乾了一樣,渾渾噩噩的走出祠堂,腳下被一個東西跘了一下,再看時,院裡橫七豎八躺的全是屍體,頓時頭疼欲裂,天旋地轉,這場景多像十年前的莫雲山莊。
阿龍他們拿著劍,劍上滴著血,每個人臉上都是滿滿的興奮,阿龍說:「小姐,我們終於報仇了。」
「啊!怎麼會這樣!」
八、
暮靄沈沈,一個人影朝我們走來,是章臨,手裡拖著劍,臉色蒼白,滿眼的殺氣。他拿劍指著我,冷冷的說:「為什麼?為什麼要這要做?」我低頭,他紅了眼怒吼:「說呀!為什麼?」
阿龍大喊:「弟兄們上!殺了他。」說著就衝了上來。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住手!」
阿龍看看我不解的喊:「小姐!」
章臨的劍尖抵著我的胸口,依舊聲嘶力竭,咬牙切齒:「快說,我爹娘呢?你把他們怎麼樣了?」經歷了這些,我再沒有力氣說話,我看著他,這個我從七歲時便愛上的男子,笑著搖搖頭,那劍便刺進了我的胸口。
阿龍淒厲的喊了一聲小姐,章臨手一顫,噹啷一聲劍掉到了地上。隨即阿龍的劍便直直刺向章臨。章臨此刻還驚恐的看我,滿眼是淚,看著阿龍近在眼前的劍,我拽了章臨的袖子,身子向前一送,擋住了他,阿龍的劍便沒入我的身體。
章臨上前抱著我,全身都在顫抖,眼淚一滴滴砸在我臉上,我笑著伸出手想替他拭淚。他卻被阿龍一把推開。
阿龍跪著抱住我,撕心裂肺的喊:「小姐,小姐。」
我只覺的傷口,一陣一陣的疼:「阿龍哥,對不起。」這麼多年,我怎麼會不知道他對我的心思。
「不,小姐,小姐。」阿龍將我摟到懷裡,滾燙的眼淚,灼的我心微微的疼。
我將手伸向章臨的方向,有最後的力氣說:「臨哥,你父母在祠堂裡……亂紅如雨,不記來時路。」
好累啊,臨哥還沒捉住我的手,我已閉上了眼睛。
尾聲、
我想說的太多,可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我聽他撕心裂肺的喊:「憂兒,憂兒……」
臨哥,我無法告訴你,十年後的相遇,全是我設的局。我以為那些仇恨已讓我的心穿上層層甲冑,卻在你對我說『不怕,有我呢!』的一瞬間分崩離析。
臨哥,我也無法告訴你,在往井水裡投毒的剎那,腦海裡全是你的容顏,我改了主意。只是往井裡和飯菜裡放入蒙汗藥,可在我從祠堂出來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
臨哥,那個叫莫憂的女子七歲時便愛上了你。
臨哥,為什麼掀開蓋頭的那個人不是你,當時我真的想,十年了,該是放下的時候了。現在就算你牽了我的手,也無法回到最初。太多的恨,太多的愛,太多的錯過,已讓我們不記得來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