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一個洋蔥頭,剝去一層還有一層,剝到最後,眼淚就出來了。
一、迷路,隔閡,神秘的少年
“真是超好運吔!”我興奮的往嘴裡塞著薯片,含糊著說道,“正覺得最近的生活了無生趣,叔叔就邀請我們去他的別墅小住,幸福,幸福!”
摩西似乎無所謂的樣子,漫不經心地說道,“在山區裡建別墅不是很奇怪的舉動嗎?”
我怔了一下,隨即大笑道,“這有什麼,你就是愛操心,像個歐吉桑。”
摩西不再反駁我,轉過臉去,看著窗外發呆。
我也看向窗外,正在下著淅瀝的小雨,春天的雨就是這樣不緊不慢的,煞是撩人。
我也明白叔叔這一舉措實在怪異,投資興建的別墅竟然遠離城市,在偏僻的山谷中,可聽他說那些在城市裡久居的人會偶爾想換換口味,過一下隱居的生活。所以還很年輕的叔叔才會跑到山區來創建自己的生意。雖說現在離別墅正式開放還有一星期,可是我想早點到那裡,或許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地方,還順手拉來了摩西。一個人的旅途豈不無聊。
“喂!前面有沒有人要下車啊?”一聲粗暴的吼聲把我嚇到,順著聲音的來源,原來是司機在喊。
我提高了一點聲音叫道,“請問,乾儇山莊到了嗎?”
“什麼錢宣山莊?我沒聽過!”司機有些暴燥的叫道。
“啊?就是在悠漓谷新開發的……”我被嚇得聲音小了不少。
司機不耐地打斷我,“悠漓谷是吧,就在這裡下車,翻過一座山就到了。”
說著車猛然停了下來,把我和摩西丟了下去。
我看著急馳而去的汽車,喃喃道,“我話還沒說完呢,該走哪條路啊……”
我打量了下四周,連綿起伏的都是山脈,山路一條條縱橫交錯著。而且這條路上冷冷清清的,看來不會有什麼人經過正好讓我問路吧。
我有些氣餒的看向摩西,他松了松背包的帶子,眼神堅定著,大步朝山上走去。
我驚訝的跟在後面,看著他熟練的繞著山路,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不愧是摩西啊,來之前就連地圖也先研究好了。
可是我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了,就算我再是路痴,一個地點走過三回也就記得了。如果我沒記錯,這棵大槐樹,我從它身邊走過七回了。
可是摩西那躊躇滿志的樣子又不好讓我懷疑什麼,我硬是忍著跟隨在他後面。
就在我第十一次經過那棵槐樹時,我走不動了,停下了腳步。我一支手撐在樹桿上,抬起另一支手看手錶,天啊,已經過去二個小時了。
我終於忍不住問道,“摩西,你認識路嗎?”
摩西停下來,面無表情地轉身看我,“不認識。”
我看著他認真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我咧著嘴乾笑道,“那,你怎麼走得如此順暢?”
“直覺。”摩西慢慢吐出這二個字。
我在一旁一副受打擊的樣子,恨恨的叫道,“行,算你狠!”
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和摩西相處那麼久,可以包容他的神經質,可以無視他的冷漠,當然還有可以忍受他那該死的直覺!我開始佩服我自己了。
就在這時候,剛才還是連綿小雨,一下就急促起來,大有一發不可收拾的樣子。
我伸手抹去臉上的雨水,懊惱自己怎麼出門不帶把傘出來。現在說這個也沒用了,必須找到住家才行,可這山上怎麼會有住家呢?初春的氣候還是滿寒冷的,衣服濕透大概會得重感冒的,搞不好什麼急性肺炎的也會跑出來,就像某個早逝的明星一樣。
我越想就越生氣,望了一眼摩西,他還是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悠閑模樣,看了就讓我不爽。也不想想剛才是誰害的我走了二個小時的冤枉路。
我一賭氣,甩手衝到摩西前面,大步跑起來。感覺摩西跟在了我的後面,我沒理他,自顧著向前跑。沒想到,雨水把山路衝刷得又爛又滑,我一沒留心,腳底一滑,重重地摔在了泥地上。
“痛……”這就是我的第一個反應,我無力的趴在地上,不想起來。我真沒想到好好的假期剛開始就變成這麼糟糕的局面。這全都是摩西的錯。我用力抓住地上的草,揉爛了它。
“游迦,沒事吧?”摩西從身後跑過來,把我扶起。
我伸手推開了他,衝他大叫道,“別碰我……離我遠點,每次都是這樣,只要和你在一起,麻煩就會發生,真是討厭死了……”說完這些話,我自己先怔了一下,感覺到摩西向後退了一步,我不敢抬頭,我怕看見他受傷的眼神。我想我一定會承受不了。
我抹去臉上的泥土,身上已沾滿了污泥,我沒去管它們。轉身沉默著繼續向前走。
我一直小心的留意著身後的摩西,他離我大概五六米遠,安靜的跟在我的後面。
我開始後悔自己說出那樣不負責任的話,可是我不願意承認,還一邊任性的說服著自己:本來嘛,都是他不好,沒關係的,他不會介意的……
已經不記得自己在這裡繞了多久了,我困乏的抬起頭,天已經暗了下來,泛著淡淡的暮色。而雨也一直沒有要停的意思,身上都濕透了。冰冷的衣服貼在身上的感覺真不好受,還有鞋子裡都進水了,走起路來很不舒服,總有種踩空的感覺。我沒想到自己的體力會如此不支,三個多小時的山路竟會讓我全身無力。
我想我真的不行了……
“你們迷路了嗎?”一個陌生的聲音輕輕的在前方響起。
我大喜過望的看過去,只見一個打著傘的身影在樹叢中出現。
他慢慢走到我的面前,衝我禮貌的笑道,“有什麼可以幫助你們的地方嗎?”
我看著面前的少年,大概比我小一二歲——十七八歲的樣子。但是身體比他的同齡人要單薄的多,纖長的頸,細長的手腳,穿著乾淨的棉布衣服。蒼白的手指輕輕握住傘柄。舊舊的傘面遮住了他的臉,只看見尖尖的下巴和上揚著的脣。
“啊,那個……”意識到自己失禮的注視,我趕快收回目光,“我們是迷路了,又下著大雨,請問這裡附近有沒有人家?”
傘下的人安靜著不說話,似乎他的目光能穿越傘面在打量我一樣。好半天,他幽幽的說了一句,“順著左邊的小路,再走三十分鐘就能看到一個村子了。”
“啊,太謝謝你了,你是村子裡的人嗎?”我開心的說著。
“嗯,是的。”少年輕微點下頭,伸直手臂,把傘遞給我,“這把傘就借給你吧。”
“這怎麼好意思……”我接過傘,倏地看見少年隱沒在傘後,稍縱即逝的笑容。
我怔了一下,這個笑容……
少年轉身離去了,雨落在他的身上,無聲的落下。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雨簾中。
我看了看手中的傘,想都沒想,扔給了身後的摩西,一句話不說就往左邊走。
忽然,我的身上不再有雨滴落下,而眼前的雨還是沒有停止。我一下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身後的摩西雖然離我還不到半米的距離,但是他的冰冷的刻意,還是在我們之間劃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這個笨蛋,一定是把雨傘幾乎都遮在我的身上。我咬著脣,手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嵌入了手心,努力不轉頭去看他。
二、頌斂,生病,麒麟的詛咒
走了半個小時的路,終於可以隱約看見破舊的圍墻和緊閉的大門。幾乎是沒怎麼想,就飛奔過去,用力推開了大門。
我驚喜地看見幾十座房屋錯落有致地分布在村落裡,安靜地接受春雨的洗禮。
我隨意的走到最近的房子前面,敲了敲有些腐朽的房門,門竟然沒有關,輕輕一碰就開啟了。我頗有些驚訝的走進去——空盪蕩的房屋裡沒有一個人。
我離開這座房子,轉身又去鄰家。就這樣我一連推開了三四家的房門,都沒有人在。我望著隨後而來的摩西,怔怔地發呆。這裡並不是沒有人,而是根本就沒有人居住的跡象。太冷清了,每一間都是如此,灰塵積得厚厚的,從未打掃過。傢具也少得可憐,一些基本的也沒有。這是怎麼回事?我一下沒反應過來,但我清楚的明白,即使可以在這些房裡躲雨,可身上濕透了的衣服必須換下來烘乾。在這冰冷的房間裡根本就解決不了燃眉之急。
想到這,我所有的欣喜在一瞬間崩潰,竟連支撐身體的最後一點力量也一下被抽走了。我的膝蓋一軟,險些摔倒。怎麼辦?這一下死定了。可是是那個少年指引我們到這裡的啊。
我再看摩西,他不見了。我驚異的向四周看去,看到他在離我十米遠處的雨中,攙扶著一個人。我急忙跑過去,幫忙扶起倒在地上的人。
這是個奇怪的女人,穿著古代女人穿的那種層層疊疊的衣裙,甚是繁雜。雖沾滿了污泥,但可以看出衣料是很高貴的那種。她的頭髮零亂的落在額前,腦後的髮髻也散開了,落在肩上。她的樣子比我還落迫。
“你沒事吧?”我客氣地問道,“那個,你是村裡的人嗎?為什麼這裡的房子都沒人呢?”
女人抬起臉來,我驚異她那張沒有血色的蒼白的臉,還隱隱泛著青色。雨水落滿了她的臉,更顯病態。她用無神的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摩西,忽然,她的瞳孔一下放大,用扭曲的音調高聲叫道,“啊,你們,不要去村後的小旅館啊,哈哈,這裡的人都被詛咒了,會死得很慘!”接著,她對我們笑了,先是隱隱的笑,後來開始放聲大笑起來。她邊狂笑著邊從我們的身邊跑開,沒跑幾步就一下摔倒了,還沒等我們去扶她,她又快速的爬起,繼續邊跑邊笑,再摔倒,爬起……就這樣,伴著笑聲,她跌撞的身影離開了我們的視線。
“那個女人缺鈣嗎?”我抓抓頭,疑惑的說道。
“她說村後有個旅館,去嗎?”摩西冷漠的說道。
我怔了一下,好像還不能突然適應和摩西說話,沉默了一會,我開口道,“當然,再不把衣服烘乾,我真要死得很慘了了,誰還理那個脫線女人的話啊!”
說完,我自顧著向村後走去。摩西打著傘跟在了我的後面。
真的,身邊經過的房屋都寂靜得只能聽見雨滴滴落的聲音,半掩著的門裡透出來的沒有一絲人類的氣息,只有發霉的味道,讓我更加不爽起來。
可是現在的我顧不了那麼多,徑直向前走去。
沒走多久,我的面前就出現了一大片湖泊,深深的綠色,像死水般,即使在雨水的洗禮下,湖面上蕩起圈圈漣漪,但是那種從水的底部透上來的凝固感,沒有一絲生氣。而湖上,一塊寬厚的木板立在岸邊,那大概是橋吧。
我走上了橋,橋的另一邊聯結的不是岸,而是一座二層的樓,就像是水上房屋一樣,十分罕見。我加快了腳步,幾步就跳到了屋檐下。大力的敲著唯一的門。
我顯得很不耐了,可是門那邊還是沒什麼動靜。就在我極度狂燥的想要踹門時,一個聲音夾雜著雨聲飄了過來,適時地阻止了我的暴舉。
“喂,喂,我們就那一道門呢。”一個稍顯尖細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
我抬頭看去,二樓的走廊上,有個人正扶著欄桿,探下身子看著我。是張濃眉大眼的臉,就連膚色也是健康的古銅色,實在讓我懷疑剛才那種聲音是不是由他發出來的。
這時,像是證明般,樓上那個人又開口了,“你們是什麼人?”
果然就是剛才的“天籟”,唉,只能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我大聲說道,“先讓我們進來好嗎?我們都濕透了。”
樓上的人看著我們想了一下,說道,“算了,你們進來吧。”
這時候,門那邊就有腳步聲傳來,門也吱呀一聲開了。
門後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可我也無心注意了,推開門就闖了進去,一邊大聲嚷道,“不好意思,打擾了。”
樓上那個男人此刻也下樓來到了正廳,他雙手交疊放在胸前,眯起眼睛,“你們還真落迫。”
我看了一下身上的污濁,無奈的笑道,“可以先洗個澡嗎?我快發霉了。”
那個男人示意了一下剛才為我開門的女人,“瞳,帶他去洗澡。”
我跟著那個叫瞳的女人去浴室,看著她那美麗的背影,心想這種鬼地方竟也有美女呢。
進了浴室,我疲憊了一天的身體在熱水的洗刷下得到了最好的舒解,一下放鬆了下來。
我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從浴室中出來,神清氣爽地對摩西說,“喂,換你了。”
摩西把手中的雨傘放置在門邊的傘架中,放下背包,進了浴室。
看樣子是這裡主人的那個男人見我恢復了精神,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我叫頌斂,是這間旅館的主人,你們是誰?不是村裡的人啊。”
我點點頭,“我叫游迦,進去洗澡的那個叫安摩西,我們去悠漓谷,可沒想到在山上迷路了,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村子避雨。”
“悠漓谷嗎?是在相反的一座山中。你們走錯了方向。”頌斂有些嘲笑的意味。
我實在不太習慣那種細細又略帶高亢的聲音從長相這麼粗獷的人口中冒出來,我皺皺眉,“是啊,我們還真是不幸。不過你們既然這裡是旅館,我們也可以住下來的對吧?”
頌斂揚起了眉角,笑著說,“當然,你們可以住下來,只是,不會後悔嗎?”
“後悔?”我有些奇怪的問道,“我不清楚你的意思。”
“你來的路上也看到了吧,所有的房屋都無人居住,只有我們這座建造在水面上的小旅館目前還有幾個殘留下的人像螻蟻般苟延殘喘地活著,可是,總有一天,這裡所有的人都會莫名其妙地就不知道到哪裡去了……你們不害怕嗎?”
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嘿嘿,還好啦,我們只要住一個晚上就會離開了。”
頌斂收起古怪的笑容,認真的瞪大雙眼,“隨你們的便,真是無趣的人……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們,否則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說完,甩手揚長而去。
我看著他上了二樓,自言自語道,“怎麼這裡竟是些亂七八糟的人?”
這時候,摩西從浴室中出來了,剛走到正廳,我就聽到“哈口秋”一聲。摩西揉著鼻子坐到了沙發上,剛坐下,又是“哈口秋”一聲。
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他用面巾紙捂住鼻子,這個笨蛋,一定是在雨中呆太久,感冒了。我從背包裡拿出感冒藥扔到了他面前,“笨蛋,快點吃藥,想傳染給我啊?”
摩西無聲地接過藥,低頭沉默了一會,“游迦,我不太舒服,這裡……”
“咦,真是稀奇,這裡竟然還有陌生人呢?”一聲洪亮的叫聲打斷了摩西的話。
我看向門口,一個高高的,略顯健壯的男人走了進來,對我笑笑,“啊,真得沒有見過呢!很久沒有人來拜訪我們的村子了。”
我打量著面前的男人,比我還高,但是頭髮滿稀少的,額上的皺紋深深地交錯著,頰上的肉也有些松弛了。這一切都顯示著這個男人是個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不過他的聲音還很嘹亮,一點也不含糊。
“我是這個村子的村長,歡迎你們來我們的村子。”男人笑呵呵地說道,真是個爽朗的人。
我也欠欠身子,禮貌的說,“不好意思,我們是在山上迷路了,所以暫時要打擾了。”
“哪裡的話……我很高興看到新鮮的面孔呢。”村長拍拍我的肩,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摩西。摩西抬起頭,安靜地看了他一眼,算是打招呼了。
“如果不介意地話,能不能告訴我們這個村子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我來的時候,看見所有的房子都無人居住呢?”我小心的挑起話頭。
村長怔了一下,像是很驚訝般。隨即他抓抓頭,抱歉的笑道,“這是村子裡的事,實在不方便告訴外人呢,況且真得不想讓你們碰到麻煩啊……”
“喲,是村長回來了呀。”頌斂那讓人聽了很不舒服的聲音再次響起,“既然他們都問了,何不就告訴他們呢?或許他們還沒有聽完就嚇得跑掉了吧。”說完,他還故意誇張地用手遮著嘴,放肆地大笑道。
我厭惡地看了他一眼,說真的,怎麼都覺得頌斂是個戴著面具生活的人。
村長為難地看了看頌斂,“這樣啊,說得也是,沒必要把沒關係的外人牽扯進來啊……是這樣的,我們這個村子在五十年前受到了詛咒。”
“詛咒?”我低聲叫道,猛然想起在村口那個瘋顛女人的話。
“是啊,不知為什麼,有一年,我們村裡突然有個人失蹤了,開始也沒當回事,以為是他離開村子去別的地方了。可是後來村裡每年都會失蹤一人,都是莫名其妙的,沒有和家人打招呼,也沒有任何要離開的預兆,卻都在一夜之後就不見了……“村長有些悲哀的搖搖頭。
“太誇張了吧”,我不可思議得叫道,“既然每年都有人失蹤,那只要離開村子不就行了?”
“是啊,有很多村民為了要逃避這種無法預計的災難,都紛紛離開了村子,可是……”
“可是什麼?”我急切得問道。
“可是,那些離開的村民們又陸續回來了,他們的屍體被掛在村門上,無一倖免。”頌斂接過村長的話說道,聽他的口氣好像一點也無所謂的樣子。
我驚呆了,好半天才說出一句,“怎麼會?是什麼人乾的?這麼殘忍。”
“警察起初也經常來調查,可都沒有收穫,後來他們連來都不來了。先不說失蹤的人到哪裡去了,就是那些離開村子的人也去了各個地方,可每年都會有一個人回來。算起來,當初離開村子的十四個人,至去年都回來了,可惜……”村長又說不下去了。
“那麼說已經有十四個人死了?”我捂住嘴,突然覺得有些噁心。
“不一定呢,我們只是看到十四個人的屍體,而那些失蹤的人或許也已不在人世了吧。”頌斂坐到了摩西身邊,“所以說呢,還是安分得在這個村子裡,有一年過一年吧,就算失蹤也總比落個血肉模糊的下場好吧。”
“為什麼會這樣?知道原因嗎?”摩西沉思了一下問道。
“啊……”頌斂揚起了眉,神秘的笑道,“那是因為麒麟的詛咒呢!”
三、被困,老人,痛苦的回憶
已是深夜了,我躺在床上卻一點睡意也沒有,一直想著頌斂的話——這個山村被一個叫麒麟的人給詛咒了,從五十年前開始就每年都有一個人失蹤,即使離開村子也無法逃過厄運。那個麒麟是什麼人呢?他又為什麼要詛咒這個村子呢?我有太多的疑問要解答,可是頌斂只會吊人胃口的把話說一半,而村長也不願再提傷心的往事,所以沒有人可以給我答案。算了,不想了,明天就可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我一刻也不想停留。
天亮了,我利落地收拾起行李,說真的,我昨晚根本就沒有睡好。
我走出房門,看見頌斂和村長坐在餐桌邊吃早餐,而瞳忙碌地穿梭於廚房和餐廳。
“喲,看你那麼深的黑眼圈,昨晚一定害怕得沒睡好吧。”頌斂一看見我下樓就笑道。
我已習慣他的冷嘲熱諷,輕輕瞥了他一眼,問道,“他呢?”
“誰?和你一起來的人嗎?我還沒看到他呢……”頌斂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說起來,今年的那個失蹤的名額還在哦,你說會不會你的朋友已經……”
我怔了一下,快速地衝上樓,來到摩西的房前,想都沒想就推門進去。一眼看到摩西像個小孩一樣把身體蜷縮在被子裡。
我鬆口氣,走到他身邊,幫他把被子蓋好。“怎麼這樣睡,不會呼吸困難嗎?”好不容易把被子從頭頂扯下來,我看到摩西皺著眉的睡臉,一副痛苦的樣子。我伸手摸摸他的額頭,該死,好燙,一定是發燒了。
我衝出房門,對著樓下叫道,“這裡有沒有醫生?摩西他發高燒了。”
村長無奈的搖頭,“人都失蹤了,去哪找啊……”
“那怎麼辦?”我焦急的叫道。
“放心吧,只是發燒而已,又死不了。”頌斂不在意的說道,在看到我即將發怒的臉後,才慢吞吞地說出一句,“要找醫生啊,這裡就有個比醫生技術還要高明的醫大高材生呢,你說對嗎?瞳。”說著,頌斂頗有些嘲笑的意味看著正從廚房走出來的瞳。
或許被頌斂的話給激怒了,一直面無表情的瞳也微微皺了皺眉。
我欣喜的問道,“瞳,可以嗎?我的朋友現在真得很不舒服。”
瞳看了我一眼,隨即上了樓。
我跟在她的後面進了摩西的房間,他還在熟睡著。瞳看了看摩西,像是在診斷一樣。
我擔心得問道,“怎麼樣?不要緊吧。”
瞳抬起頭看了我一眼,走到桌邊,拿起一支筆在紙上寫著。過了一會遞給我看。
我有些疑惑的接過紙,上面寫著:放心,沒有大礙,我會熬一些中藥給他服用,雖說這樣會比較慢,但這裡實在沒有什麼立刻見效的藥品。所以你們大概要在這裡多住幾天了。
我看著瞳,“你不會說話?”
瞳點點頭,無奈的笑笑。
我對她比劃了一個謝謝的手語,這是我在電視上學到的。
可是瞳皺著眉看我,好像不理解的意思。
我奇怪的說,“怎麼,你只會讀脣語,而不會手語?”
瞳又在紙上寫道,“你只要說話就行了,我能聽到。”
我說,“謝謝。”她擺擺手離開了,好像去準備藥材吧。
望著她的背影,我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我沒有忽視她寫的“我能聽到”,一般習慣讀脣語的聾啞人不是應該說“看到”才對嗎?
我望瞭望躺在床上的摩西,心想到要留在這裡,雖說只是偶然,可我總有種被設計了的感覺,很不舒服。如果能和摩西商量一下,或許會好點。我突然想到我和摩西的關係有些緊張,自從對他說了那樣過分的話,還沒有道歉呢。而且我們也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從摩西的房間離開,我走到了樓下,頌斂已經吃完飯了。
“雨停了,你們要離開了嗎?”他明知故問道。
我坐到椅子上,“不好意思,我們要多住幾天啦。”
“這樣啊……吃早餐吧。”頌斂指了指桌上,“這可是瞳精心準備的哦。”
我不客氣地坐到了桌邊,村長正抽身離席,關心地問了一句,“你的朋友怎麼樣了?”
我感謝地笑了一下,“應該沒事了。”
“啊,那就好……雨終於停了,我去外面散散步。”村長對我點點頭,出門了。
瞳用餐盤端著一份早餐走到頌斂的面前,頌斂接過,冷漠地說了一句,“我去就行了。”說完,端著早餐就上樓,走到了二樓最盡頭的房間,推門進去了。
“那是誰的房間?這個旅館還有其他的人嗎?”我問道站在一邊靜靜注視著頌斂的瞳。
瞳回過神來,對我抱歉地笑道,取出紙筆寫道:是頌斂的祖父,好像身體不方便行動,所以常年在房間裡靜養,一日三餐都由頌斂送去。
是這樣啊。我點點頭,對瞳笑道,“你做的東西很好吃呢!”
瞳怔了怔,隨即也笑了。
我望著面前的瞳,真是個漂亮的女人,而且是那種極有氣質的。烏黑的短發被梳理到耳後,大大的眼睛總是充滿了笑意,脣角也是彎彎的,隨時會漾起一個美麗的笑容。大概是因為天氣還算寒冷吧,她穿著長大衣和長褲,頸上也總系著一條絲巾。雖遮擋住了她的身材,但是她的個子很高,有一米七多了吧,腿一定很長。
只可惜的是,她化的妝太明顯了,粉底用了很多,脣膏用的也是深色系的,不能說這樣的她不好看,因為成熟也是一種美。但我相信如果她素面朝天會是一種清靈秀氣的美。
如果她穿裙子,留長髮肯定更美。我咧著嘴笑道——欣賞美女,君子有責。
房間裡彌漫著中藥的苦澀味道,瞳在廚房給摩西熬藥吧。我感動地把早餐全部吃完,去了廚房,看見瞳正把藥盛進碗裡。
我急忙接過,“啊,太麻煩你了,我去送吧。”
我端著藥上了樓,進摩西房間時,我看了一眼走廊的盡頭,那就是頌斂祖父的房間吧。
關上房門,走到摩西的床邊,輕輕把他搖醒。
摩西睜開眼睛,一副不知所措的看著我,他肯定還不覺得自己的病情有多嚴重吧。
我態度不好的把碗塞到他手中,“快喝了,只有笨蛋才會感冒。”
摩西皺著眉看了看碗中黑糊糊的東西,好半天艱難的問了一句,“這是什麼?”
“廢話!當然是藥啦,不喝怎麼康復啊?”
“啊……”摩西為難地看了我一眼,在我強硬的眼神下,他慢慢地咽下去。
看著他喝了差不多了,我才放心地說了一句,“其實也沒什麼啦,就是用螞蟻加上花紅熬的中藥,聽說很見效哦。”
摩西聽了,一下把口中的藥給噴出來了,氣急敗壞地問我,“那是治婦科病的新藥嗎?”
我接過藥碗,惋惜地搖搖頭,“可惜,還差一點就喝完了……你還有力氣生氣就表示真得沒什麼事啦,剛才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我轉過身,醞釀了好半天,才慢慢地開口道,“那個,我昨天很過分,其實也是你的不好在先啊,所以我,那什麼……對不起。”
繞了半天,終於將最重要的三個字說出來。我緊張地屏住呼吸,聽著身後的聲音。可是好一會兒,身後還是沒有聲音。
我疑惑地轉過身,看見摩西已經睡著了。他根本就沒聽見我在說什麼。
我一下怔住了,隨即大笑起來,自己像個笨蛋一樣再做什麼啊。我拍拍自己的臉,自言自語道,“等那臭小子好起來,我一定狠K他,竟敢讓我為他擔心。”
離開摩西的房間,我隨意走著,就走出了旅館。
真是天意弄人,昨天下雨,今天就停止了。不過天還是陰沉沉的,太陽躲進雲裡,不肯露面。連累人們的心也滿沉重的,提不起勁來。
我站在橋上,看著湖面發呆,這個湖靜止的時候更是像一塊玉魄一樣,堅硬冰冷。看了讓人覺得有些寒意。於是我又回到了旅館,剛走進正廳,就看見頌斂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還沒等我走近,那個男人就向我走來,經過我身邊時,對我微微一笑。
“啊,你是……”我有些驚訝地看著面前的人叫道。雖然上一次我沒有看清他的樣貌,但我可以斷定他就是我在樹林中遇到的那個少年,他真得是村裡的人。
他的頭髮整齊地落在額前,俊秀的眼眉,笑起來時滿是溫柔。
“謝謝你。”少年輕輕說出三個字就離去了。
我怔在原地,該道謝的也應該是我才對啊。
我疑惑地走到頌斂身邊,他好像在發呆,沒有注意到我的靠近。
我伸手在他眼前一晃,“想什麼呢?”
頌斂一驚,看到是我,立刻不爽地叫道,“幹什麼嚇人啦!”
聽到他那女人般的叫聲,我吐吐舌頭,“安啦,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看向房間的壁櫥,上面擺著幾個相框,我的眼神一下就被吸引過去了。
其中一張彩色的照片下角,有一行日期,是去年才照的。照片上,頌斂伸長手臂攬著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開心地笑著。是那種很爽朗的笑容,我真不敢相信頌斂有過這種笑容。他身旁的男孩短短的頭髮,眉清目秀的,揚著脣淺淺地笑,和頌斂的張揚正好形成對比。
“這是誰?”我指著照片上的男孩問道。
頌斂有些驚訝,接著虛假地笑了笑,“啊,你問他嗎?他也住在這間旅館呢。”
我怔了一下,這裡還有其他的人嗎?怎麼都沒看見。
我不再多問,有點受不了頌斂刻意的故弄玄虛。
我又看向另一張照片,是黑白的,已經泛黃了,顯示著年代的久遠。但是同樣地,照片裡的人是頌斂和另一個男孩——剛才遇到的少年。這張不太一樣,頌斂嚴肅地緊閉雙脣,而那個少年也是面無表情地,眼神都不知道飄到了何方。
“他叫什麼名字?”我問道。
頌斂掃了一眼,撇著嘴說道,“我怎麼知道?”
“嗯,他是和你一起照相的啊?”我震驚地說道。
“那才不是我,是我的祖父啦,那個老頭年輕時,長得和我很像啦。”
我的心猛地一沉,那麼說……“你祖父今年多大了?”我不禮貌地問他。
頌斂也不介意,“老頭嘛,七十多了吧。”
“騙,騙人……我剛才看到那個和你祖父一起照相的人了,他只有十八歲的樣子……我進來時,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嗎?”我驚慌失措地說道,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頌斂掩著嘴笑道,“你開什麼玩笑,我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多年,都沒見過照片上的人,剛才就我一個人在這裡,就算他還在世,也應該七十歲老頭一個吧。”
“我沒有開玩笑,也絕不是看錯了,真得是照片上的那個少年,我見過他二次了,還和他說過話,我……”我一下停住了,我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怎麼不說了?真有意思。”頌斂尖刻地嘲笑著我。
我無力地笑了一下,“沒事了,當我沒說過。”
我忽然想到了什麼,“村長回來了嗎?”
“回房了,怎麼,你有事要問嗎?問我不也是一樣。”頌斂用手指抵住臉頰說道。
我擺擺手,“不打擾了。”饒了我吧,光是他那種聲音就讓我忍受不了了,何況還有他那種好像我欠他錢不還,要把我千刀萬剮的態度。
我慢慢走上樓,心裡想著事情。我已清楚得明白,就算頌斂的為人再惡劣,他也不屑說謊的。他真得沒有看見那個少年,而我卻看見了,不只一次。我已經可以確定那個少年不是人類了,可我不解的是為什麼我能看見他,而別人看不見?我和摩西不一樣,沒有特殊的體制,更沒有通神的靈力,只能和平常人一樣看見那種靈力很大,完全進化成實體的靈體們。然而這次,我看見了,他確實和人類一樣,雖然身體單薄得很。
我有必要去向村長打聽一下那個少年的事,原想找摩西的,昨天在樹林裡的時候,他也應該看見那個少年的。但是他正在睡覺,我也不方便打擾。
村長的房門沒鎖,我輕輕敲了幾下,無人回應。我只好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時候,村長正好從臥室出來,上身沒穿衣服,大概正準備換洗吧。
他看見我在房間裡,驚訝的張大了嘴。我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以為你沒有聽到我的敲門聲,所以我擅自進來了,沒想到你在換衣服。”
村長快速地穿好衣服,沒關係地說道,“我只是被嚇了一下,沒什麼啦,你找我有事?”
“啊……我是想問一下,那個和頌斂的祖父站在一起照相的那個少年是誰啊?“
村長再次微微驚到,但他很快鎮靜下來,“啊,你知道啦。他是頌賢的朋友,他叫麒麟。”
“麒麟?”我有些震驚,“就是頌斂說的那個麒麟的詛咒嗎?”
村長點了下頭,重重嘆口氣,“其實那隻不過是個傳說,而且是我父親那一輩傳下來的,沒什麼真實性。都這麼多年了,關於這個村子,都說是麒麟的詛咒降臨。”
“啊,為什麼麒麟要詛咒這裡呢?”我追問道。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現在老人輩的就只有頌賢知道,但這位老人一般不見客,一年四季都封閉在房間裡,就連我都好幾年沒見到他了。”
“這樣啊……那我不打擾了。”我欠欠身出了房門。
“真是麻煩啊,這麼多秘密,果真不該久留。”我無聊的撇撇嘴,準備下樓。忽然,我看見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門竟然開啟了一道縫。
“沒鎖?剛才上樓時明明有留意到門是鎖住的啊。”我疑惑的向那裡走近。
一個蒼老的聲音適時地響起,“離開這兒!”
我怔了一下,但還是問了一句,“你是頌斂的祖父吧?”
“離開這兒!”還是那句話。
我笑著走近,伸手推開了門走進房間。
房間裡沒有開燈,很暗。我一下有些不適應,站在原地。
“那個,你在哪裡?”我試探性的問著。
沒有聲音。
我向旁邊摸索著,終於在墻壁上找到了開關。
“啪”的一聲後,房間頓時亮起來。
就在我的面前,一張很可怕的面孔正凶神惡煞的瞪著我。
該如何形容這個人?太老了,棕灰的頭髮胡渣亂七八糟的分布在臉上,渾濁的眼睛顯得很無神,乾裂的脣毫無光澤。瘦小的身子坐在輪椅上,更是比我矮半截。
唯一讓人震懾的是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
我打破了寂靜,乾咳了幾聲,開了口,“初次見面,您好啊!”
那個老人依舊死死瞪著我,鬍子都恨不得要翹起來。
“嗨,別這樣,我是好人啊,是您孫子請我來陪你聊天的。”我想了這麼一個很爛的理由。
似乎老人相信了,面色緩和了些,用其沙啞的聲音說道,“哼,這個臭小子,每次面對我都沒有話講,知道找個人陪我說話啦。”
我在一旁陪笑道,“是啊,您孫子很疼您呢!”
老人沉默了一下,接著緩緩說道,“多久沒有人陪我說話了呢?”
我的心猛沉了一下,不知該說些什麼了。好半天才說道,“您沒有朋友嗎?”
老人的眼睛一下瞪大了,激動得捏緊了拳,看著我不說話。
我也不敢再輕易開口,一直等到他平復下來。
他的眼神飄向了窗外,“以前有,不過他死了。”
“是麒麟?”我問。
“啊,是頌斂告訴你的?”老人似乎並不驚訝我知道的太多。
“嗯,我看到那張照片了。”
“多久以前的事啦……大家都還是任性的孩子,即使都快二十歲了,卻還是像小孩一樣。我和麒麟從小一起長大,做什麼事都是一起,原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可是沒想到,那個總是安安靜靜喜歡看著遠方發呆的麒麟,有一天認真得告訴我,他要去村子外生活,離開這裡。而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過要離開這個我熟悉的村莊,去一個根本就不了解的新的環境生活。父親的旅館還等著我來繼承呢。我永遠也忘不了他那堅定的目光。我一下就慌了,對他惡劣的大叫,叫他去死吧,我再也不要看見他!我轉身就走,他在後面追,我卻不理他……那天剛下過雨,山路很滑,我向山上跑,他在追。跑到山頂時,他追上來,我生氣得用力推了他一下,我沒想到,身後就是懸崖,他的身體一下滑了下去……我抓住了他的手,用力想把他拉上來,可是那麼關鍵的時刻,我竟然被什麼東西擊中,鬆開了手。昏迷過去的我最後看到的是麒麟驚恐的臉……”老人說不下去了,顫顫巍巍得轉頭看我,“上天真得喜歡捉弄人,就連人的死亡也只不過是一個忽然之間的事,連悲傷都還來不及。”
“從那以後,村裡就開始出事了,或許真得是他的詛咒呢,是我對不起他……”
我說不出話來,鼻子有些酸。我不敢想象,面前這個瘦弱的老人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來熬過這五十多個年頭的。無論如何,他的哀痛充斥著整個房間,無處不在。
我默默得離開了房間,臨走時聽到老人低聲說了一句,“謝謝你陪我說話,我知道你只是這裡的客人……孩子,離開這裡吧。”
我知道自己已陷入這個布滿荊棘的陷阱,逃避是沒有用的,我不想死,也不會讓身邊的人死。那個老人,讓我明白了些什麼。
“你去了老頭的房間?”頌斂的聲音從樓下傳上來。
他一定看見我從他祖父房間裡出來了。
我下了樓,“沒錯。”
頌斂有些生氣的叫道,“你不要插手我家的事!”
我不願理他,向外面走去,身後飄來一句,“你這種好管閒事的性格,遲早死於非命。”
我沒有回頭,或許他說對了。可那也是以後的事了,誰知道呢!
出了旅館,順著走廊,我繞到了旅館的後面,是片林圃。春天到了,所有高高低低的樹木都應該抽出新芽的,可是這裡一點春意的跡象也沒有,枯敗的樹枝低垂著。我真懷疑這裡的死氣沉沉就連植物也被傳染上了。
但我卻驚訝的發現,林圃的正中間有一株巨大的槐樹,直徑該有一米多了,四五個人大概才能抱住。高度更是難以想象,我抬著頭也看不到它的頂端,似乎像要衝破雲霄般。整顆樹源源不斷地向外散髮著靈氣,就連我這種“局外人”都被它的力量所震懾,不敢靠近。
我正奇怪這裡怎麼會有一棵如此不可思議的樹,一個人的身影出現在我面前。
我急忙追隨過去,離開了林圃。
一直追到旅館後面的小山坡上,他才停了下來,對我笑。
我都快掛了,喘息道,“我知道你叫麒麟了。”
麒麟揚著脣角,“說起來,我真得該謝謝你把我帶進了旅館。”
我怔了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麒麟解釋道,“不知道為什麼,這裡的靈氣太重,以我的身體根本就沒有辦法進來。所以我就依附在傘上讓你把我帶到了這裡。”
“可是,不是你的詛咒讓這裡被毀滅了嗎?”我挑挑眉。
“啊,你這是在說什麼?”他似乎不明白,清澈的眼裡滿是疑惑。
“那你來這裡是想幹什麼?”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我只想來見頌賢一面,有些話對他說。”說著,麒麟低著頭,悲哀的笑笑,“可是,我都忘了,我們根本已是二個世界的人,他看不見我呢。”
我突然想到上次看到麒麟站在頌斂的旁邊,他一定是把頌斂當成頌賢了,他已不記得自己死去有五十年了。
我不願告訴他事實,因為就算是真正的頌賢也看不到他吧。
“可是,為什麼我能看見你呢?”我說出自己的疑問。
“啊,我也不知道呢……我一直站在那裡,看到有人來就會上前搭話,這麼久了,只有你一個人應我,真得很意外,也很高興。” 麒麟望著我淺笑,真得是個溫柔的人。
我靜靜地看著他,世上不是只有執著的人,就連往生的人,執念也是深得驚人呢。一個人寂寞得站在一個地方,看見人也無法對話,寂寞得連時間都忘了。
同時,我也確定了面前這個單薄的少年,力量還真得是很小呢,那麼這個村子的詛咒又是誰作的呢?
“那,你要走了嗎?”我輕輕問道,沒有了目的的靈體應該離開了才對。
“我想再呆一會,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是有些放不下的感覺……即使他看不見我,看看他也是好的吧。” 麒麟淺淺的笑道。
我點點頭,隨他吧。我對他的感覺真得不能和那種殘忍的事件聯繫在一起。
回到了旅館,我有點失神的樣子,這一天經歷了這麼多事,又沒有摩西陪在我身邊,我現在終於了解他對我的重要性了。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上樓時,我瞥了一眼餐廳,他們都在吃飯。
頌斂看見我,尖聲叫道,“你中午都錯過用餐了,晚上還不用吃嗎?”
我淡淡說道,“不用了,我沒胃口。”接著便上了樓。
看過了摩西,他還是沉沉的睡著,從桌上擺著的空碗來看,他都有吃東西,這樣我就放心了。回到自己的房間。
躺在床上,白天發生過的一幕幕像電影般在我眼前重新滑過:老人的眼神,麒麟的微笑,頌斂的尖刻,瞳的神秘……都是一團亂麻,毫無頭緒。而且,還有二個更讓我放心不下的人,一個是在村口那裡遇到的女人,她雖然瘋傻了點,但是說的話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另一個就是照片中那個和頌斂一起照相的那個男孩,頌斂說他就住在這裡,可我還沒見過。他都不用吃飯的嗎,也沒見有誰給他送飯的啊。
這時候,樓下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破碎聲,我猛地一驚,從床上躍起。
下了樓,破碎的聲音繼續響起,是從餐廳裡傳出來的。我慢慢朝那兒走去,心裡有些奇怪怎麼這麼大的聲音,其他人卻沒聽到。
餐廳很黑,而我卻該死的連燈的開關都找不到,只能摸黑前行了。
一個模糊的身影在前面晃動著,不知道在做什麼。我靠近了些,小心地問了一句,“嗨,你還好嗎?”
面前的人猛然抬起頭,慘白的臉上,一雙黑得無神的眼睛盯著我。確實把我嚇了一跳。我驚魂未定地看了看,這人竟就是昨天我們在村口處遇到的女人。她正用手抓著餐盤裡剩餘的食物,狼吞虎咽著。
她好像也認出了我,揚起嘴角笑著,露出白色的牙齒,“呀,你竟然來啦,你會死的……哈哈,那個東西會一下把你吞進肚子裡……慘啦慘啦……”
“什麼東西?”我有些緊張的問道。
“啊,就是……”女人遮著嘴,神經質地瞪著眼睛。
“絹代,你又出來鬧事了,還不回房!”突然,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那個女人。
我側身看去,是村長。黑幕中,村長的神情有些懾人。
“村長,她是……”我疑惑地問道。
“啊,真是不好意思,她是我的女兒絹代,自從他的祖父失蹤後,就一直瘋瘋癲癲的……唉,我平時也沒有好好照顧她,讓她一個人在外面亂跑,不過,她累了就會回來吃飯的。我們也習以為常了。你是客人,才不知道。”村長抓抓頭,無奈地嘆口氣。
“這樣啊……”我低頭想了一下,“那我回房睡覺了。”
告別了村長,我回到了房間,躺在床上很快睡著了。
四、蜥蜴,被襲,幕後的主謀
夜已深了,今晚的月亮不知道跑到哪裡躲了起來。我撥開窗簾,注視著林圃裡的那棵槐樹,此刻它正源源不斷地釋放著力量,一定是等不及了吧。放心,我會很快送上祭品的,就在今晚。
原本是沒打算關注那二個新來的小子,一個剛到就生病,躺在床上睡覺,另一個看上去滿瘦弱,又太好相處,所以只想等他們離開這裡再舉行今年的祭祀,但沒想到另外那一個實在太多管閒事了,好像查到了不少的東西,而且還出了一件小小的意外,再這樣下去……從一開始我就恐嚇他這個地方很恐怖,快點離開,可他還是執意查下去,那我只好抱歉了,因為他會成為今年的祭品——聖王的晚餐。
我親愛的王啊,我很快就能兌現我和你的約定了,到時候,你可千萬不要忘了實現對我的承諾哦。呵……我放下了窗簾,開始了我的計劃。
該死,我竟然一直在做惡夢。從夢中驚醒,我用手擦去臉上的冷汗,不自覺去摸摸頸上。
“痛……”我低呼一聲,看看自己的手指,上面有一絲血跡。“這是……”
這時候,一個小東西迅速地從我身邊竄走,在門口停了一下。
看不清是什麼東西,但是那二顆綠瑩瑩的閃著光的眼睛盯著我看了一下,接著從門縫處溜走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
“這個傷口是那個東西咬的嗎?”我怔怔得發呆道,突然想到絹代對我說的,“那個東西會吞掉你的……”啊,難道……我剛明白了一些,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我抑制不住地跳下了地,摔在了地上。
我想叫出聲,可無能為力。好像全身的經脈都要斷掉了一樣。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漸漸地,疼痛消失了,不留一點痕跡。我試著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一切都安然無恙,好像剛才的疼痛是做夢一樣。我有些不可思議地摸摸頸上的傷口,竟也完好無損。站到鏡子前,剛才被咬到的地方只留下一小塊紫色的痕跡,告訴我那不是夢。
我不敢相象,可是現在卻……想找個人商量一下,但除了摩西大概沒有人會信我的吧。我無力的搖搖頭,重新躺在了床上。“算了,明天再說吧。”
我這是在哪裡?我有些奇怪,剛才明明躺在床上的啊。面前的景觀很熟悉,是旅館外的湖泊。可我為什麼會在這兒呢?
身體根本就不受思想的控制,任意行走著。我想說話,可是說不出來。就像個傀儡一樣沒有知覺的往前走。
我,不,並不是我,走到了林圃裡,走到了那棵大槐樹邊。那棵樹在黑夜中更顯詭異。風很大,枝葉互相摩娑著,發出讓人心寒的沙沙聲。
那個“我”開始爬樹,要知道平時我是根本不會爬樹的。我不知道現在是怎麼了。
樹果然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高,我都精疲力竭了,可連樹冠都沒看見,只有光溜溜的樹桿。
即使我很累,可是身體還是快速的向上爬,終於看見了枝葉,茂密得像樹海一樣,墨綠墨綠地,深得都快融進這黑幕中。
“我”爬上了那寬大的樹冠,頓時驚嚇地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天啊,那是什麼!那麼龐大的身體,醜陋的皮膚,是爬行動物嗎?是蜥蜴?!它的旁邊還有幾個蛋,其中有些已破殼而出了,小小的動物躺在一邊,沒有可愛的感覺,只是恐怖。剛才在我的房間裡襲擊我的一定是其中一隻小蜥蜴。
那隻巨大的蜥蜴看見了我,開始向我慢慢爬來。我卻一動也不能動,只能注視他的靠近。
接著,它張大了嘴,露出尖利的牙齒和血紅的口腔,一股腥氣迎面撲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的身體一下從樹上跳了下來。
身體急速下墜著,我有些茫然的不知所措,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像被什麼托住了一樣。
待落到了地面,我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可以活動了,但剛才……
“還好來得及呢。”身後傳來一句輕輕的聲音。
我驚訝得轉過身,竟然是麒麟。
他淡淡地笑道,“你中了蠱毒,所以身體不受控制,現在已經沒事了。”
我一下反應過來,大叫道,“樹上!那是什麼東西?”
麒麟抱歉地說,“說起來,我也不知道,這裡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呢……剛才,我看見你一個人到這裡來,看上去感覺怪怪的,所以就跟來看看,沒想到……或許這就是我自己進入不了這裡的原因吧,它的力量比我強大多了,實在沒有辦法呢。”
“那怎麼辦?難道……以前村裡失蹤的人就是被它吃掉的嗎?”我驚得捂住嘴,他們肯定也是和我一樣被控制,自己送到它面前,做了他的食物。
“奇怪,有什麼人會召喚出這樣的魔獸呢?” 麒麟自言自語道。
“人?”我敏感地問道。
“是啊,這種獸原本是沒有任何力量的,除非有人類召喚它出來,並和他簽訂契約,賦予它力量,這種力量會越來越大,一定是嗜了不少的血吧。”
“會是誰呢?這人肯定是就在這裡。”我有些不安的想著。
“還有,為什麼把這說成詛咒,嫁禍到你身上呢?”
麒麟還是微笑著,“不好意思,什麼忙都幫不上。”
“啊……”我連忙擺手,“說到現在,都還沒謝謝你呢!如果不是你,恐怕我……”
麒麟搖搖頭,“不必謝我,是你我才能來這裡啊。”
“對了,麒麟,你能止住這風嗎?”我問道。
“嗯,你要做什麼呢?” 麒麟伸手輕輕一揮,身邊立刻沒有了氣流的流動了。
我有些驚訝,“真厲害呢!”
“啊,不要這麼說,我會得真得很少。” 麒麟低下頭,擺手說道。
我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這是在房間裡找到的,那時也只是想在黑暗中可以照明,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我點燃了槐樹根旁的枯枝敗葉,還脫下了身上的棉質外套,扔進了火中。
麒麟一下明白了我的意思,伸出手來擺動了一下,一股小風揚起來,吹動著火苗,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火勢蔓延開來,沿著樹桿往上躥。
這麼大一棵樹,要燒盡很困難。可我有的是耐心,我靜靜地注視著大火上升得越來越高,心中的顧慮卻絲毫未減,真正的凶手還不知在哪裡呢。
樹木的燃燒,散髮出難聞的氣味,把睡夢中的人們都驚醒了。他們陸續趕到我身邊。
我看了看,除了行走不便的頌賢以外,就連摩西也來了。看他的神情,他的病已無礙了。
“啊,健在啊?”我促狹地開著玩笑。
摩西顯然有些不爽,低聲說了一句,“你不是也繼續存活,危害世人啊!”
我哧哧笑道,指了指身邊的麒麟,“托他的福,還可以見到你那張臭臉。”
摩西怔了一下,“誰?”
這次換我怔住了,我看著摩西,認真地說道,“你,看不見嗎?”
摩西看了看我的四周,“看見什麼?”
我真得傻了,事情一下又脫開我的掌控,我以為摩西會看見麒麟的。
我看著麒麟,他微微笑著,不作任何表態。
“喂,你們在說些什麼啊?這倒底是怎麼回事?”頌斂突然大叫道,驚醒了我。
對哦,現在不是想這事的時候,重要的是把幕後黑手找出來。
我留意著每個人的表情,“你們不會被詛咒了,因為凶手已經被燒死了。”
村長一副不理解的樣子,“什麼?”
“有一隻巨大的蜥蜴住在這棵樹上,就是它吃了村民。”我簡單的解釋道。
我發現一直站在一旁的絹代,反常的沉默著,並且聽到我的話時眼神閃爍了一下。
“什麼蜥蜴啊,你在說故事嗎?”頌斂嘲諷道。
我不願多廢話,只說了一句,“沒有了詛咒,大家明天就離開了吧,否則……”扔下這句話後,我拉著摩西離開了。麒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回到了房間,我才放心地說道,“你也知道,我們遇到了一些麻煩。”
摩西點點頭,“你解決了?”
我沒否認,“可是我無力制止這裡的人繼續下去。”
“你是說……真正的凶手還在這裡?”摩西的神色有些無奈。
“所以才麻煩啊,都不知道是誰,每個人都有嫌疑呢!”我揉了揉額頭。
“對了,你說的那個人……”
“啊,你真得看不見他嗎?”我突然想起,“那天在樹林裡借我傘的那個啊!”
“傘?那不是你在樹枝上撿到的嗎?”摩西的表情不像在開玩笑。
我怔怔地低下頭,原來只有我一人才能看見啊。
摩西好像很擔心,“我看不見的東西,或許……”
“他才沒有惡意!”我大聲地叫道,不知為何,我就是沒有辦法懷疑他,儘管他最有嫌疑。
摩西不再說什麼,安靜的低下頭。
一時間,沉默讓人更加不安。
我站起身,“我回自己的房間了。”此時不離開,也想不到還有什麼可以避免這尷尬的了。
走廊裡,我遇到了絹代,她驚恐的神情讓我嚇了一跳。
“啊,是你!我告訴你哦,我只告訴你一人!”她神經質的抓緊我的雙手。
“好,你說吧,我聽著呢。”我也被她感染,神經緊張。
“爸爸,爸爸,他被蜥蜴吃掉了……”說著,她竟咧嘴笑起來。
“你說什麼啊,你的爸爸,村長,不是好好的嗎?”我覺得自己被她給愚弄了。
“嘻,爸爸被吃掉了……”絹代鬆開手,一個人搖頭晃腦地下樓了。
我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回過神,“去!被一個女人耍了。”
五、傷痕,真相,蒼白的離別
我真得太累了,折騰了一夜,我一碰到床就睡著了。
一夜到天亮。
我拍拍自己還未清醒的大腦,走出了房間。行李昨夜就收拾好了。
下了樓,摩西早在那兒站著了,背著他的行囊。
“其他人呢?”我張望了下四周。
摩西聳聳肩,“他們不走。”
我頓時火大了,叫了起來,“都什麼時候了,非要臨近死亡才知道危險嗎?”
這時候,頌斂走了出來,“別叫啊,大清早的。不是我不走,是那個老頭啦,怎麼說都不聽,說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留在這裡。我總不能丟下他一人吧。”
那個固執的人,我沒辦法的嘆氣。
“啊,我的女兒絹代不見了,你們誰看到她了?”村長驚慌地跑出來。
“那個,我昨晚看到她出了旅館,還沒回來嗎?”我說道。
村長聽了,“我昨晚還對她說不要出去,明早就離開這裡,可她……”
“我去找找吧。”摩西突然冒出一句,就出了門。
我的心猛跳了一下,摩西對死亡這種事出奇地敏感,一般這種情況……
我們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等待著摩西的歸來。
我看了一眼許久沒有露面的瞳,她真得是個神秘的女人。
想到這,我意識到還有一個人還沒登場呢,我只好問頌斂,“那個和你一起照相的少年倒底是誰啊,我怎麼還沒見到他?”
頌斂顯然沒有料到我會問他這樣的問題,他怔了一下,淡淡地說道,“想知道嗎?很快啊,算算時間,你過二天就能見到他了。”
聽他這麼說,我就不好問下去了,一切順其自然吧。
等了沒多久,摩西就回到了旅館。
應徵了我的預感,摩西平靜地說道,“她死了,吊在村口的橫梁上。”
村長一下失聲痛哭起來,完全不顧及其他人在旁邊。
“為什麼會這樣?你不是說凶手已經被燒死了?”頌斂有些激動地叫道。
我無能為力地說道,“對不起,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離開這裡,我去勸勸頌賢吧。”
我上了樓,走進了頌賢的房間。
“你不要說了,我是不會離開的。”老人一看到我就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沒說話,坐到了老人旁邊。老人正盯著桌上的相片沉思。
我輕輕說道,“這樣做就會安心了嗎?”
老人的眼睛閃爍了一下,“我只是想,他總有一天會回來,即使是來報復我的……我很傻吧,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想離開。”
我笑了,“不,他會回來的,一定。”
老人也笑了,看著照片自言自語道,“小時候的日子就是快樂啊,簡單得沒有一點雜質。我,麒麟,還有孝臣,就是村長的父親,我們總喜歡在旅館的湖泊邊釣魚。孝臣比我們大十歲,就像我們的哥哥一樣,又能幹,學習又好,玩也在行,怪不得能當村長呢!可惜啊,他三十幾歲的時候好像得了一種奇怪的病,不能見陽光,成天躲在房裡,除了家人,誰也不見。而前二年,他就失蹤了,他的兒子,也就是現任村長頂替了他的職位,他和他父親一樣都是能幹的人。他們長得也很像,不仔細看都分辯不出來。”
“就像你和頌斂一樣吧。”我看過頌賢的照片,那時就認錯了。
“是啊,那個小子像我,可是聲音卻不知道像誰,所以我從不和他說話,真是難聽死了!”老人笑道,“他的爸爸和媽媽都失蹤了,只有我這個老頭在他身邊,他一定覺得是個負擔吧。”老人的眼神突然暗淡下去。
“沒這回事,他一定是很愛你的。”我安慰的說道。
老人似乎不在意地嚇笑笑,繼續說道,“我身邊的親人一一離開了,我大概也快了吧。對於我來說,那才是種解脫呢,能在另一個世界見到麒麟和孝臣……說起來,我以前還做了一件對不起孝臣的事,沒說抱歉呢。那時候,我就是嫉妒他,釣魚技術那麼好,於是用魚桿輕輕抽了他一下,可我忘了取下魚桿上的魚鉤,在他背上留下了一道傷痕。一直都存在著呢。雖然他沒怪我,可我沒有向他道歉……”
“沒關係的,只是……”突然,一道尖銳的細節迅速從我腦海中閃過,於是,太多的片段一下涌起。我瞪大了雙眼,“天啊,竟然是這樣!”
“怎麼了?”老人關心的問道。
我笑笑,推起老人的輪椅向外走去。“去看看吧,真相大白了呢!”
頌斂看見我推著輪椅出來,急忙上了樓,一下抱起了瘦小的老人下樓。我看見老人的目光中透著一絲欣慰。
頌斂把老人放在沙發上,說道,“你終於肯走了嗎?”
我搶先說道,“離開的事先不說,還有更重要的事等待解決呢。”
所有的人疑惑的看著我,而村長似乎還沒從悲傷中走出來,一直低著頭。
“如大家見到,樹上那隻食人的蜥蜴已被火給燒死了,包括它的後代們,不會再危害人類了。可重要的是,是誰把它召喚了出來……”我避開所有人的目光說道。
“你什麼意思?”頌斂皺緊了眉。
“雖然這樣說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是世界上總有些人類所不能理解的事物存在,我們總不能因為不知道而就否定他們的存在吧,那真是太愚昧了……”
“拜託,說重點!”摩西不耐得打斷我。
我有些不爽地說道,“還想賣弄下哲學的說……算了,反正希望你們明白,真正的幕後凶手還沒死,而且就在我們中間呢。”
瞳有些驚訝的看看四周的人,頌斂則沉默著低著頭。
“起初我沒有懷疑是村裡的人,因為也有可能是外人在興風作浪。可是,昨晚,我碰見了絹代,雖然大家都知道絹代瘋傻得很,可她說的話細細想來,也沒什麼不對的。她告訴我,她的父親被人吃了。當時我只覺得她在耍我,村長不是好好的站在我們面前嗎?可是,絹代當晚就被殺了,凶手為什麼要這麼做?除非因為絹代知道凶手的真正面目。你說,我講的對嗎,村長?”我不緊不慢地看著村長說道。
村長驚訝地抬起頭,“什麼,你說是我,殺了我的女兒?”
其他人也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請注意你的措詞!絹代才不是你的女兒!”我有些憤怒地叫道,“竟然殺了自己的孫女,真是不可饒恕啊!孝臣!”
村長真得驚呆了,怔怔地說不出話了。
頌賢望著他,不敢相信的叫道,“孝臣嗎?不可能,他應該和我一樣是個老人啊!”
“昨天晚上,我差點成了你們村今年的祭品。那時我就在想,很奇怪啊,如果說是詛咒的話,那應該只會限定在這個村的村民啊,為什麼連我這種外人都會受到襲擊呢?”我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因為我昨天我見到了凶手的真面目呢,凶手怕我調查太多,查出他的身份,便在晚上下手,讓我成為這個村的失蹤人口之一,反正事後警察也查不出來啊。可真是不好意思,我還是知道了真相,孝臣村長。我在進你房間時,你在換衣服,那時我清楚地看到你的背上有道傷痕,只是我沒留意罷了,剛才聽了頌賢的話,我才發現原來你就是孝臣。”
“算起來,孝臣活到現在也應該是個八十歲的老頭,可為什麼還像個中年人呢?是因為你和魔獸簽訂的協約,你給它每年貢獻祭品,而它就讓你長生不老吧。可慢慢地,你發現,身邊的人在一天天變老,而自己還是老樣子,總有一天會被人懷疑的吧。這大概也就是你為什麼閉門不出的原因了。”
孝臣突然咧著嘴笑起來,“果然,沒把你殺掉是破壞了我的大事呢!只差幾個人了,可你來了就讓我的計劃就失敗了!”
頌賢吃驚地看著他,“你真的是孝臣?”
“沒錯!我召喚出魔獸,於是我的生長速度就比常人要緩慢很多。我甚至不見家人,只讓他們把飯菜送到房間門口就可以了。可是,前二年,我的兒子不聽我的話,跑進我的房間,看到了我的樣子。本該八十歲的我卻和四五十歲的他一模一樣,沒有辦法,我只好叫出蜥蜴吃了他,而這幕景象竟被絹代看到了。值得慶幸的是,她瘋了,沒有人會相信她的話,我就沒去管她,冒充兒子的身份重新出來生活。只要你們都死了,我就完全不會再生長,永遠保持這個年齡活下去。可是,你竟然破壞了我的計劃!”孝臣恨恨地看著我。
“不死真得那麼重要嗎?”頌賢重重嘆口氣。
“哼,你是不會懂的,我才不想在這個破山村裡呆一輩子,等我發現的時候,我已經三十多歲了,我不甘心自己浪費了三十年的時間在這個破村子裡,我在一本古老的書籍上看到了召喚魔獸的方法,於是我和它簽訂了協議,延長我的生命,這樣多好啊!”
“你認為你三十年都是在浪費時間?那我們的友誼呢?”頌賢顫抖著說道。
“友誼?!”孝臣冷笑道,“不怕告訴你,那天,麒麟掉下山坡,是我從背後把你打暈,讓他掉下山崖的,因為我剛好可以利用‘麒麟的詛咒’來展開我的行動,這樣也沒有人會懷疑是其他的人做的吧。”
頌賢已經說不出話來,憤怒寫滿了他的臉。
“不可原諒!”頌斂一拳揍在孝臣的臉上,“真是個人渣,為了你一個人,讓那麼多村民都賠上性命,還讓老頭自責那麼多年……”
孝臣捂著臉頰叫道,“混蛋!你們破壞了我的計劃,我要你們都死在這裡!”說著,他從懷中抽出一把刀,猛地刺向離他最近的瞳。
瞳怔住了,根本就沒來得及躲閃。
就在那時,頌斂一下撲過去,擋在瞳的前面,刀硬生生地扎進他的腿裡,他一下叫起來。
摩西衝上去,猛揍了孝臣一拳,他一下癱倒在沙發上,並順勢抓住了頌賢。
“不準過來,否則我殺了他!”孝臣凶狠地叫道。
“動手吧,孝臣,我早就想去見麒麟了呢,他一定等得不耐了吧。”頌賢靜靜地笑了。
“不行!我不準你死,老頭!”躺在地上的頌斂叫道,鮮血不斷從他的傷口涌出來。瞳一臉緊張得在一旁為他作急救處理。
這時候,一個單薄的身影從門外走了進來,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頌斂,又望瞭望被孝臣劫持的頌賢,一下怔住了。
“麒麟!”幾乎是同時,我和頌賢一同大叫道。
我疑惑地看向頌賢,“怎麼,你看到他了?”
頌賢幾乎快克制不住自己了,叫道,“真得是你嗎,麒麟?”
麒麟有些茫然的走到頌賢面前,“這個聲音,頌……頌賢?”
頌賢使勁地點著頭,淚水就要落下來。
孝臣咆哮道,“你們在說什麼麒麟,他在哪兒?”
我明白原來只有我和頌賢才能看到麒麟,其他人都是見不到的。
“為什麼你會這麼蒼老了?” 麒麟伸出手,拭去頌賢臉上的淚水。
“五十年啦,麒麟。”頌賢勉強得笑笑,“你終於回來看我了。”
“那麼久了嗎?我都沒有發覺,原來你已經作爺爺啦。” 麒麟也笑,如此蒼涼。
“孝臣這是在做什麼?” 麒麟問道。
頌賢一下激動起來,“你等著我,我馬上就能和你在一起了。”
麒麟一下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撥去了孝臣抵在頌賢頸上的刀,用力推開了他。
孝臣被不知名的力量推了出去,摔倒在地上。
“為,為什麼不讓我死?”頌賢驚訝地問道。
麒麟有些生氣,“我不要你死!”
“因為你還不能原諒我嗎?那時候,我鬆開了手……”頌賢低下了頭,聲音低沉得快要破碎。
麒麟怔了一下,剛想解釋些什麼。
孝臣突然站了起來,大叫道,“是麒麟嗎?你回來殺我嗎?我倒要試試看,你是殺不死我的,因為我是不會死的!哈哈!”
摩西突然輕輕說了一句,“你是不會再死了,因為你已死過了啊。”
這句話一下激起了千層浪,就連我也驚訝得張大了嘴。
“你,你說什麼?”孝臣好像沒有反應過來。
“以前,我的祖母就說過,魔獸的力量太強大太邪惡,即使有能力把它召喚出來,也會沒有力量去控制它,反而會被它一口吃掉……其實在你召喚它出來的同時,你就死了。”摩西平靜地說著。
孝臣好像完全沒有預料到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騙人!明明大家都能看到我的啊!我還好好的在這裡站著啊!”
“那是因為你的執念太強了,你仍然希望自己活下去,並且不會老去,所以你像正常的人類一樣做事。看到的,接觸到的都是自己想要做的,而大家也能接受到你的信息認為你還活著。真是可悲,多少人已經死了,卻都意識不到,沒想到你的執念竟會深到如此程度,矇蔽你身邊的人那麼長時間,你真得幸福嗎?”摩西搖了下頭,輕輕拍了他一下,“好了,現在已沒有讓你放心不下的東西了,走吧。”
突然,孝臣的身體開始虛幻起來,越來越透明,直至消失。只留下一句,“我真得幸福嗎?”
聽了摩西的話,麒麟好像也一下醒悟過來,“我該走了啊……”
頌賢一下拉住他,“我不準你走,要走也要帶我一起走!”
這時候,頌斂突然叫道,“麒麟,雖然我看不見你,但我拜託你不要帶走他……他,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真得不想失去他!真的!那個臭老頭還要照顧我呢!”忍不住就要哭出來。
頌賢怔住了,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麒麟微微笑道,“你看,你還有放不下的東西呢,怎麼跟我走。”
我握住老人的手,“放開吧,你已經束縛了他五十年了,還要繼續痛苦下去嗎?”
麒麟感激得對我笑笑。
我急忙說出自己的疑惑,“為什麼只有我能看見你呢?”
麒麟依然笑道,“那要問你自己了。”
我有些不明白,而他也不願多說的樣子。
接著,麒麟的身體變得透明起來,就像是孝臣一樣,我知道他就快要離開了。
頌賢還是緊緊拉住麒麟的手,“這一次我不會再鬆開了。
麒麟無奈地笑笑,輕輕在頌賢耳邊說了些什麼。頌賢先是驚住了,然後鬆開了緊握的手。
麒麟消失了,連同他那溫柔的笑容。
房間裡一下安靜了,每個人都在想著不同的事。
一切好像都沒發生過一樣。
六、恢復,友誼,最終的結局
我推著輪椅走到窗前,上面坐著的不是頌賢,而是頌斂。他受傷的膝蓋不方便行走。
“你們要離開了嗎?”頌斂平靜地問道。
“嗯,都快一星期了,也該告辭了。”
“你走了,老頭會寂寞的。”
這個小鬼,每次說話都不屑的樣子,可實際上……
“沒關係,有你在嘛!”我笑道。
“我才不理那個古板的老頭子呢!”頌斂撇撇嘴說道。
“對了,你說過要讓我認識那個神秘的少年的,我都快走了,可還沒見到他呢!”我有些著急的提醒頌斂別忘了。
“安啦,他不是來了嗎?”頌斂促狹地笑著,示意我轉身。
我轉過身去,驚訝地叫出聲來,“瞳?!”
面前的瞳,沒有化妝,沒有系絲巾,沒有穿女性的套裝,而是穿著襯衫和破舊的牛仔褲,完全的男生打扮。
“你好!”瞳向我打招呼。
我更是差點咬斷自己舌頭,瞳不但會說話,而且是標準的男低音。
“你,你是男人?”我指著他的喉結叫道,怪不得他一直要系絲巾呢。
“難道你是人……”
“不是啦!”頌斂打斷我的話,“一年前,我們打賭,誰輸了誰就要給對方當一年傭人,而且要女性裝扮,並且不開口說話。所以瞳輸了,而今天也就滿一年了。”
“你們打得是什麼賭啊?”我感興趣地問道。
“石頭剪子布。”頌斂認真得回答道。
我差點暈過去,這年頭還有人認真到這地步嗎?
“哎喲!我的傷口又痛了!”頌斂突然咧著嘴痛苦地大叫道。
瞳馬上緊張地說道,“啊,不會是傷口處理得不好吧,那我去廚房煎藥,你先忍忍。”
我看著瞳離開,在頌斂的膝蓋上使勁敲了一下,“裝得真假!”
頌斂吐吐舌頭,笑了,“被你看出來啦!”
“只有瞳傻傻地被你騙!”我為瞳鳴不平。
頌斂的神色一下變了,他的目光飄向了窗外,“我們冒著會死的風險,一起出去念大學,畢業後我們回到村裡,可他卻說要離開,外面更需要他……”
“於是,你便和他打賭,把他留在你身邊?”我問道。
頌斂點點頭。
“你可以和他一起走啊,只因為村裡的詛咒?”
“才不是,因為我不想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啊……”頌斂揚起了脣角笑了。
我一下明白了頌斂的心意,“這樣啊……所以你為了繼續留住他,假裝自己的腿沒有好。”
“有時候,折磨自己最在乎的人,讓他緊張生氣是件很爽的事……搞不好,我的腿會成為終身殘疾,永遠都站不起來,那他這個準醫生可要呆在我這個救命恩人身邊一輩子了。”頌斂像個小孩一樣笑。
“你真是個傻瓜。”我跟著笑。
“你也是,很多人都是……是傻瓜有什麼不好呢?”
“嗨,我就要離開了,有什麼要說的嗎?”我輕輕拍拍頌賢的肩。
他正專心地釣著魚,似乎沒有任何要理睬我的意思。
我只好無趣的離開。
就在我轉身之際,頌賢蒼老的聲音響起,“你猜他最後說了什麼?”
“嗯?”我有些沒反應過來,轉身看著他。
“他說,‘我不想和老頭子一起生活呢!’”頌賢大笑道,“他啊,一直就是這樣,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自己都快不行了,還要把別人的痛苦扛上身,真得很傻吧……既然這樣,我就好好的活著吧,我要讓他在另外一個世界羡慕我呢!”
太陽從雲層中鑽了出來,不遺餘力地把所有的光輝傾瀉在這片湖泊上。在微風的輕拂下,湖水像被賦予了生命力一般盪漾著。那是一個個水之精靈在跳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頌賢始終沒有看我一眼。我轉身離去,對他擺擺手,“再見啦……好好活下去吧……”
頌斂給了我們正確的下山地圖,相信我們很快就能到達目的地。
我跟在摩西的後面,想著麒麟的話,為什麼我可以看見他呢。
突然,我的思緒一下豁然開朗起來,很簡單的道理呢。因為我們的心情是相同的,只想對自己重要的人說一句話,只是一句話啊。我們都會給對方帶來麻煩,因為只要在一起,就不會有解決不了的難題。我們是任性的小孩,因為我們不知道糖果來得不容易,所以要更加珍惜。我想起初次見到麒麟的笑容為何會讓人印象深刻,那是摩西很少展露的笑,卻讓我倍加安心的笑。我也明白頌斂刻意作出來的惡劣態度了,因為就算是那樣,身邊的人還是會包容他的。
我站住了腳步,輕輕說了一句,“摩西,謝謝了……”
摩西停了一下,什麼也沒說,又接著往前走。
我笑嘻嘻地跟上去,真是不幹脆的人呢,不過,沒有關係。
有時候,會忍不住捉弄一下朋友,讓他緊張。那是因為,他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