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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斧》神出鬼沒之地嶽鬼眾 作者:慕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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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斧》神出鬼沒之地嶽鬼眾 作者:慕楓

搶錢哪!這婦產科醫生是吸血鬼來投胎的不成,
處理個小傷口,又不是生小孩,哇咧竟然收費十萬塊,
不過,誰叫她愛扮成男生模樣,嘴巴三不五時媽的來媽的去,
他會誤以為她是男人,一點也不天方夜譚,
倒楣的是,她莫名其妙招惹了一群小混混,
害她接二連三身上老是掛彩,欠了他一屁股債不說,
還讓他以手術刀當飛標使用替她解了圍,
這下,她若沒迷上他這俊美無儔的酷企鵝,
怎會一見他,心就不由自主小鹿亂撞……



楔子

  這個世界上有兩個組織最叫天下人記憶深刻、不敢忽視,一個是勢力橫跨全球、漂白最成功的幫派組織「天堂風雲」,其堂口遍佈全球各地,各堂獨立作業,並且由堂主直接向三大護法「神工」、「神差」、「鬼使」負責,主宰天堂風雲的人稱之為「玉皇」。

  據說,玉皇姓名不詳、年齡不詳、性別不詳,只知叫玉皇,統禦偌大的天堂風雲,由世界第一大幫派組織轉變為合法的企業,只花了短短的六年時間,強悍作風可見一斑

  天堂風雲的總部位於西班牙。

  而另一個組織則是「地獄鬼眾」,專司消息買賣,組織大小不詳、人數多寡不詳、總部何處不詳,只知他們無所不在,任何極機密的消息都可以買賣,只要出得起價錢。

  統禦地獄鬼眾的人稱之為「冥王」。

  據說,冥王姓名不詳、年齡不詳、性別不詳,只知叫冥王。

  冥王身邊也有三大護法,分別為「鬼斧」、「鬼魅」、「魍魎」。



第一章

  近日來的陰雨連綿又替人冬的臺北添了一絲寒意,讓街上往來的行人紛紛穿上外套、拉高了領子抵禦寒氣。

  突然,有五、六名青少年攔住了一個容貌清朗俊秀、身材纖細的身影。

  「阿童,我警告你,你最好離詩柔遠一點,不然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一個流裏流氣的少年跨步向前,口氣沖得像是吞了一斤炸藥。

  被叫作阿童的一身中性打扮頂著一頭上了發膠的濕濕頭,好看得叫人移不開視線。

  「媽的,你算哪根蔥!憑什麼不准我接近詩柔?媽的,我和她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該滾的人是你才對吧。」阿童一開口立即將原本斯文的氣質破壞殆盡。

  「玩伴又怎麼樣!我看上她了,就要她當我的女朋友。」蠻橫的語調顯示出他平常橫行霸道慣了,身邊跟了幾個臭氣相投的小嘍噦,就讓他的氣焰高張了起來,彷佛他是主宰天地的神祇。

  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最容易為了女色大動干戈,非要砍個你死我活不可。

  阿童鄙夷地嗤哼了一聲,「你要她當你的女朋友?天大的笑話,你要也得看她願不願意啊!」

  「她願不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和你無關,你離她遠一點就是了,要命的話就別再讓我看見你們在一起。」少年發狠地撂下話。

  他是這一區的小混混黑猴,整天帶著小嘍噦無所事事地騎車閒晃,流連電動玩具店裏,三不五時幹幹架、偷偷東西,上警局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

  媽的,真是倒楣,遇到神經病!阿童沒打算再理會他們,也不會照著他的話做,長腿一跨繞過他們就要往前走。

  只可惜事情沒這麼容易解決,一聲吆喝,五、六名青少年又追了上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老子的話還沒說完,是誰准你離開的?」黑猴怒不可遏地咆哮。

  阿童不給面子地推開擋在身前的人,「媽的,我可沒時間在這兒聽你說一堆廢話,好狗不擋路,滾開。」

  「你罵我們是狗!」

  有人極端不爽地衝上前要推她一把。

  阿童身手敏捷地閃了過去,連一片衣角都沒讓他碰到,「我又沒有指名道姓,你自己要對號入座關我鳥事!」

  對方煞車不及撞上另一個同伴,兩人跌成一團。

  一見手下出醜的矬樣,黑猴的臉上有些掛不住,惱羞成怒了。

  「給我打,打到他跪地求饒為止。」

  命令一下,所有人立即撲向阿童,出拳的出拳、出腳的出腳,場面登時呈現一陣混亂。

  剛開始阿童還遊刃有餘地揮拳掃腿反擊,輕輕鬆松地撂倒了兩個,但終究是以寡敵眾,事情若不能速戰速決,時間上一拖延對她極為不利,一個人再怎麼厲害,力量終究有限,「猛虎難敵猴群」就是這個道理。

  漸漸阿童的動作已不若先前那般敏捷,豆大的汗水也自額頭淌了下來,臉上、肚子分別捱了拳頭,正隱隱作痛著,不過就賭那麼一口氣,她說什麼也不會向他們跪地求饒

  行經此路的行人一見情況不妙,紛紛繞道而行,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汗水滲入眼睛裏,在阿童眨眼的瞬間,瞥見一把不知打哪兒來的刀高高舉起,亮晃晃的刀面映著月光折射出耀眼的銀色光芒,她下意識地舉起手臂去擋,登時一股猶如灼傷般火辣辣的痛楚從她的手臂上傳來,貫穿了她的身體。鋒利的刀子劃破了她的外套,狠狠地在她的手臂上劃出一道醜陋的口子,她彷佛聽見了皮開肉綻的聲音,血如泉湧。

  下一秒她背上也捱了重重的一棍,「啪」的一聲,木棍應聲斷裂,朝反方向飛射而出。

  「唔。」

  她悶哼一聲,身體因背上那重重的一擊而朝前面撲了出去,跌倒在地上。還來不及自地上爬起來,一陣拳打腳踢便狠狠地朝他的身體招呼而來。

  「跪下來求我,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黑猴不可一世地睥睨著被打得渾身是傷、鼻青臉腫的阿童。

  她蜷曲著身體,咬緊牙關硬挺了下來,就是不肯發出聲音。

  他的一聲不吭讓黑猴更為火大,「我就不信你的嘴巴會比木棍還硬,再給我打,狠狠地打。」

  身體上的痛楚從最初的劇痛到後來已經漸漸麻痹,阿童幾乎要以為自己會命喪於此了。

  忽地,一陣腳步聲傳來,讓所有的小混混都是一愣,同個時間不知哪一戶人家家裏大叫了一聲——「員警來了!」

  「猴哥,員警來了,怎麼辦?」

  其中一人請示黑猴的意思。

  「算你好狗運,逃過這一劫,別讓我看見你又纏著詩柔。」黑猴又多踹了阿童一腳,才下令,「閃人。」

  一群人立即作鳥獸散。

  阿童趴在地上好半晌動也不動,腳步聲由遠而近,在行經她的身邊時,竟連一秒的停頓也沒有,對腳邊血淋淋的景象視若無睹,更無意伸出援手,眼看就要走遠了去。

  「媽……媽的!」

  阿童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喘了幾口氣之後才又開口,「你沒看到我受了傷嗎?」

  男子的腳步聞聲一頓,扭轉過身居高臨下俯視著她,「看到了,那又如何?」

  「你……打算見死不救?」

  現在的人真是冷血得可以。

  迎著光讓阿童看不清男子的長相。

  男子動作優雅地在她的身邊屈膝蹲下,卻是極為粗魯地查看她身上多處的傷痕之後,不以為意道:「這些傷還死不了人。」

  「媽的,你又知道這些傷死不了……」

  他當她是死人啊,還在她的傷口上用力戳弄!阿童忍住咒駡的衝動。

  「你是醫生?」

  男子沒有否認。

  「救人是醫生被賦予的神聖使命,你的醫德和良心能夠允許你對一個受了傷的傷患見死不救嗎?」

  就是他了。她可不希望事情鬧上警局,又驚動育幼院的院長——麥神父。

  男子瞇起眼嘲諷,「怎麼?你也怕死啊?我以為你們這種人一個個都是不怕死的勇者,所以才會閑來無事就逞兇鬥狠、打打殺殺過日子。」

  你們這種人?

  「媽的,我……我是哪種人?」根本就還不認識,他憑什麼來論斷她的為人?

  「不就是那種整天遊手好閒,喜歡惹是生非的小混混。」要不然怎麼會在街頭被人圍毆!

  傷口的抽痛讓阿童倒抽了一口氣,「媽的,我不是小混混!」

  「不是嗎?」男子一臉懷疑的神色,「那你為什麼會被那群人圍毆?」

  阿童只覺得全身都痛,骨頭幾乎快散了似地,「媽的,我正要回家,是他們半路殺出來找我麻煩的耶!」她簡單地一言以蔽之。

  男子直勾勾地看著她,心中暗忖,他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那麼他也算是無辜受害者了……「好吧,我幫你叫救護車。」

  男子說話的同時,自上衣的口袋中掏出行動電話準備撥號。

  「等一等……」阿童連忙出聲阻止。

  要是她被救護車送到醫院去,她身上的刀傷和打鬥留下的瘀傷,肯定會引起醫院方面的注意,並且通報警局,屆時她就算想瞞過麥神父也不可能了。

  男子撥號的動作一頓,瞥向她,「又怎麼了?」他肯替他打電話叫救護車,已經是難得的好心了。

  「你不就是醫生嗎?你來幫我處理這些傷口就行了,用不著叫救護車。」

  男子不以為然地介面,「我來……」處理這一點小傷對他而言當然不是問題,不過,有這個必要嗎?

  阿童以為男子是怕她付不出醫療費而要拒絕,於是急急忙忙地聲明,「當然,我一定會付手術費給你的。」

  男子再次蹲下,「我的診療費恐怕不是你付得起的。」

  月亮在夜空中悄悄地移動,月光斜斜地灑在男子的側臉上,這一次阿童總算看清楚他的長相了。男子有一張相當漂亮而且帶有稚氣的娃娃臉,讓人猜不出他的真實年齡。

  回過神來,阿童反駁他,「付不起?媽的,怎麼可能?現在有全民健保,就醫只需要付掛號費和百分之十的自付額,更何況我身上的傷只是個小小的縫合手術,我怎麼可能會付不起診療費,除非你是沒有執照的密醫,所以你的診所沒有成為健保局的特約診所。」

  沒有執照的密醫?虧他想得到。男子撇了撇嘴,「我當然有執照,只不過健保局不會給付你在我的診所裏的看診費用。」

  「媽的,你騙鬼啊!這一定是你為了要打發我想出來的藉口。」她可是有規規矩矩地按月繳交健保費,健保局怎麼可能不給付她的診療費!

  男子狐疑地打量她,「你又為了什麼不肯讓我叫救護車送你到醫院去?該不會是做了什麼登記有案的壞事吧?」

  「媽的,我才沒有。」

  就算他是此時惟一能救治她的人,也不能如此污蔑她的人格和名譽。

  雖然她的形象和優等生差了十萬八千里,卻也不是作奸犯科之徒。

  「那就讓救護車送你到醫院去。」

  他可沒那個閒工夫。男子逕自作出結論,又準備要撥號,阿童暴躁地低吼,突然一陣暈眩襲來,「媽的,我不想去醫院。」手臂上的刀傷還在淌血,她可不想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男子聽若罔聞地繼續手上的撥號。

  有求於人使阿童不得不好言相求,「拜託,不要叫救護車,我不想讓家裏的人擔心。」

  看起來這個小子還不錯,懂得體恤家人的心情,「就算不叫救護車,不驚動警方,紙終究包不住火,你鼻青臉腫的樣子根本瞞不過任何人。」

  「我在外面租房子,不用天天回家。」

  她的家是育幼院。

  反正也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他就偶爾當一次好人吧。「你要我醫治你身上的傷?」

  聽出對方冷然的語氣軟化了些,阿童連忙點點頭。

  他可不打算做白工,「你會支付診療費?」

  「那當然。」阿童的手臂已經沒有知覺了。

  男子的眼中迅速奔騰過一抹流光,意有所指道:「希望你不會後悔。」微微挑起的嘴角悄悄地勾勒成一抹壞心的笑。

  後悔?後悔什麼?阿童有些莫名其妙,「我不會後悔的。」他願意醫治她,她高興都來不及了,有什麼好後悔的!

  「那就好。」

  男子沒有多說些什麼,傾向前去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和腰際,輕而易舉地就將她扛上肩膀。

  呃?他怎麼這麼輕?以他的身高而言不該這麼輕的。

  阿童因為他不甚溫柔的動作,撞疼了身上早已瘀血的傷處,悶哼了一聲。

  男子往前跨出的步履沒有半秒鐘的遲疑。

  傷痕累累的身體,一再地和腹部下的結實肩膀相碰撞,痛得阿童齜牙咧嘴。

  她忍不住低咒出聲,「媽的,你的動作就不能輕一點嗎?我的身體也是肉做的,痛覺還很正常。」雖然被扛在肩膀上的感覺很不舒服,不過她可也不想被個男人抱在懷裏,那還真他媽的難看。

  男子涼涼地回話,「會痛就還有救。」

  「你……」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她還得靠他處理好身上的傷,別惹他才是上策,免得他在處理傷口的過程中給她苦頭吃。

  男子肩上扛著一個人,走起路來步伐依然輕鬆自若。

  阿童像件衣服似地倒掛在男子的身上,在顛倒的世界裏瞧見他正準備過街,「你不叫計程車坐嗎?」他總不會要這樣扛著她一路走回去吧?

  「計程車不會載我們的。」男子的聲音平平的,沒有太大的起伏。

  「因為我身上的傷還在淌血,會弄髒車子?」阿童直覺地就這麼認為。

  計程車司機一向都不愛搭載酒醉或受傷的乘客,免得事後還得費事清理車子,既辛苦又麻煩。

  「不是,是因為我的診所就在對街。」

  頭下腳上的姿勢讓阿童體內的血液盡往腦袋沖,幾乎要腦充血了,她強忍住頭暈的感覺……等等,她是不是漏聽了什麼?

  她努力揚起頭,「你說什麼?」

  男子不慍不火地重申,「我的診所就在對街。」

  他開的診所就在對街?自男子嘴裏輕描淡寫吐出的幾個字,像威力無窮的炸彈在阿童的耳際爆炸,轟得她一愣一愣的。

  她喃喃地重複,「你的診所就在對街?」而他竟然在這裏跟她耗了將近十分鐘的時間在叫不叫救護車上頭?這人還真他媽的變態!

  阿童頓時像虛脫似地垮在男子寬闊的背上,找不到力氣討伐這種怪胎。

  「嗯。」男子拾階而上。

  「封醫生,什麼時候回臺灣的?」掛號處內的護士小姐一見到來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出,聲調中有掩飾不住的雀躍,目光在觸及他扛在肩膀上的身形時微微一愣。這裏是婦產科耶!

  男子微微頷首,「下午剛到。」

  臺階?阿童看著男子的腳一步步地跨上階梯,「你的診所就在這兒!」她以倒吊的姿勢奮力地想看清診所的名稱——所……診……科……產……婦……時……及,然後他在腦海裏將看到的字一個個重新組合——及時婦產科診所。

  嚇!及時婦產科診所?她像是被一道悶雷劈中,所有的知覺都在瞬間被抽離,當場僵化成石。

  有沒有搞錯啊?婦、產、科、診、所?媽的,她又不是要生孩子,來婦產科診所幹什麼?阿童在最後一秒鐘,奮力抓住診所的門,死也不放手。

  「媽的,你給我站住。」鮮紅的血從她的手臂上淌下,一滴一滴地落在光鑒明亮的白色鏡面磁磚上,形成強烈的對比。

  護士小姐聞言一陣錯愕,這人說話怎麼這麼粗魯?

  突如其來的反向作用力將男子的身形拉得往後退了兩三步,若非他反應快、及時穩住腳步,這會兒兩個人大概都滾下階梯吃泥巴去了。

  「如果你想摔斷頸子,剛剛就不必求我救你了。」

  阿童根本連抬起臉的勇氣也沒有,「媽的,你為什麼沒說你開的是婦產科診所?」她的氣勢不自覺地轉弱。

  現在她總算明白他那句「希望你不會後悔」其中的意思,還有健保局不會給付她在這兒看診費用的原因,不過……「你又沒問,放手。」男子雖然看不見阿童臉上的表情,不過他肯定跟打翻調色盤—樣精采。

  阿童的手指彷佛是要貫穿門板似地緊扒著不放,「放開我,我改變主意了。」可以想見的是,此刻診所裏的孕婦全都盯著他們猛瞧了,她的背幾乎要因為這樣的注視而燃燒起來。

  而被護士稱為封醫生的男子,即為及時婦產科診所的創辦人封印,仍無意放她下來。「我記得你說過不會後悔的,嗯?」語氣裏有明顯的揶揄。

  「媽的,我後悔了,不行嗎?」食言就食言吧!那些打量的曖昧眼神如尖刺般紮在她的背上,讓她舒坦不起來。

  彷佛故意跟阿童作對似地,封印打定主意要醫治她的傷。「恐怕不行,我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放手。」

  阿童渾身像長了跳蚤似地不舒服,不停地扭動,就是沒有辦法從封印的肩膀上下來。「媽的,你是婦產科醫生,我不想讓你醫治我身上的傷。」

  封印半瞇起眼,冷冷道:「剛剛可是你求我救你的,現在又改變主意,你這是在耍我?」

  「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不想到婦產科看診。」說到底是她理虧在先。「外傷應該到外科去看才對。」也不知道是頭下腳上的緣故,還是站在婦產科診所門口引人側目導致阿童漲紅了臉。

  封印僅用了一指神功往阿童的腋下輕輕一戳,就讓她緊抓著門的手松了開來。

  「不必麻煩,只是個小小的縫合手術,我來就行了。除了接生以外,我也很擅長縫合,畢竟在生產過程中,經常需要將產道口剪開來,讓嬰兒更容易產出,在生產結束後,就得將傷口縫合好,我的好技術就是這麼磨練出來的。」

  阿童的臉像火在燒似地滾燙,「媽的,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你放開我!」她的掙扎更引人注目。

  封印沒理會她的叫囂,逕自詢問一旁的護士,「第一手術室現在有人使用嗎?」

  在及時婦產科診所裏的第一手術室是他專用的,如非必要,其他醫生通常不會使用

  「沒有。」護士小姐回過神來。

  封印頷首,「我自個兒來就行了,你去忙你的事吧。」他扛著阿童轉往第一手術室而去。

  護士小姐難掩失望地垂下頭,「喔。」她只能停在原處望著戀慕的身形漸行漸遠了去。

  「媽的,你聽不懂人話啊?我說不用了……」阿童的話因身體突然的下降而一頓,失血讓她眼前一黑。

  將手洗乾淨之後,封印抽出兩隻薄軟的手套戴上,「不要再雞貓子喊叫了。」

  他當然知道他的彆扭來自於身處婦產科診所,男人大概也只有陪妻子生產時才會走進這裏,這恐怕是他有生以來頭一遭踏進婦產科診所。

  「讓我醫治你身上的傷,你也沒有什麼損失。」多少人求都求不來,這小子還真是不知好歹。

  下一秒阿童的身體立即彈起,拔腿就往手術室的門口沖,才跨出第二步就被一隻結實有力的臂膀給揪回原位,速度快到讓她懷疑自己根本沒離開過屁股下那一塊軟墊。

  「把外套脫掉。」封印端著一個小鐵盤,上面擺著縫台手術所需的工具。「別浪費彼此的時間,你合作一點讓我順利地處理好你身上的傷口,你也可以早點離開這裏,嗯?」

  阿童悶哼了一聲,雖然仍是一臉不悅的神色,卻依言脫下身上的外套,乖乖的伸出手。

  封印沒再多說些什麼,一把將她早已被劃破的袖子割開來,他微微一怔,這小子的手臂沒有普通男孩子的結實、線條明確,反倒是有些圓潤,還有那像女孩子般光滑細緻的肌膚,更突顯出那道傷口的醜陋噁心。

  阿童尖叫了一聲,「你要幹什麼?」

  他回過神來覷了她防備的神色一眼,沒好氣道:「當然是縫合你的傷口了,你以為咧?」然後動作熟練俐落地作局部麻醉,消毒完便開始縫合她手臂上的傷口。

  阿童別開臉,僵硬地回應,「我只是嚇了一跳。」鼻青臉腫、身上掛彩對她來說雖然是家常便飯,但這種皮開肉綻,血淋淋的情形卻還是頭一遭,胃裏驀地起了一陣翻攪,胃酸不停地湧上喉嚨。

  封印斜瞟了她一眼,「又不是女人,你怕什麼?」

  幸好臉上的「輝煌紀錄」替阿童的臉紅作了掩蔽,不至於泄了底。「媽……的,誰說我在害怕了?」

  「放心,我對同樣性別的人沒有興趣。」縫完最後一針,封印執起剪刀把線剪斷,然後是上藥包紮。「好了,其他的小傷你自己回去處理。」

  「好了?」這麼快?阿童的臉終於轉回來,果然瞧見手臂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妥當。

  取下手上的手套,封印轉過身去洗手時邊揶榆她,「還是你要檢查一下?」

  「不用了。」自己又不懂,看與不看也沒多大的差別,只管信任別人的專業就是了,雖然他是婦產科醫生。

  封印填了一張帳單遞給她,「到掛號處去付完款項,你就可以離開了,兩天回來換一次藥。」

  阿童接過帳單,凝自一看,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你是土匪搶人啊!這麼貴!」

  他的驚訝全在他的預料之中,「以我的標準而言,這只是一般收費。」而且並不是每個上門來求診的傷者他都願意醫治。還得視他心情好壞而定。

  一般收費就要十萬塊了,那……大一點的手術豈不是要價上百萬?這麼好賺,難怪每個女人都想要當醫生的老婆,不用工作只需在家蹺著二郎腿,等著收錢就行了。

  「吸血鬼!」早知道她就努力用功點,拼上醫學系,不過這學費不便宜,她恐怕也籌不出來。

  封印絲毫不以為意地旋過身,漂亮的娃娃臉上噙著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你只要回答付還是不付就好。」

  勾魂的笑容差點讓阿童看傻了眼,「我不想付……」拜託,那會去了她半年的薪水耶,而且還得不吃不喝才能付得起那個數目。

  封印二話不說地抓過她的手臂。

  「你要做什麼?」阿童不解地望著他。

  「既然你不打算付費,我不介意把這些線拆下來。」他漫不經心地拿起置放在一旁的剪刀。

  把縫合好的線拆下來?「你——」




第二章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說出那樣的話,「媽的,你算什麼醫生啊!」阿童奮力地抽回自己的手。

  「婦產科醫生,你剛剛不是看到招牌了?」

  封印挑起眉睨了她一眼。「怎麼樣?你是要付帳呢,還是讓我把線拆下來?」

  「你——」

  她咬牙切齒地瞪著他,絲毫不懷疑他會那麼做的可能性。

  「嗯?」封印的唇角微揚,勾勒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麻醉的藥效漸漸退去,她的手臂慢慢地恢復知覺了。如果她選擇讓他把縫合的線拆掉的話,這一次他肯定不會那麼好心還替她打麻醉劑。「好,我付,不過——」她沒得 選擇了。

  「不過什麼?」這小子的毛病還挺多的。

  阿童理直氣壯地和他討價還價,「我要分期付款。」

  分期付款?他沒聽錯吧?這小子當是在買東西啊,還分期付款咧!

  阿童沒好氣地坦白,「我沒有辦法一下子拿出那麼多錢來,只能分期付款慢慢地償還,你能接受是最好,要是不能,那你就拆線吧。」語畢,她咬著牙伸出剛剛才包紮妥當的手臂。

  這也挺新鮮的,「就讓你分期付款也無妨,你打算分多久攤完?」其實除非必要,他也沒那個興趣拆拆縫縫的。

  「兩年,月付四千一百六十七元。」

  「兩年?」封印詫異地揚高語調,月付四千一百六十七元!還是無息的,好一個精打細算,他還真是服了他了。

  「那是我所能負擔的上限。」再多她也沒辦法了。

  「好吧,就照你說的去做,等會兒到掛號處付清第一期的款項和領藥,然後你就可以走了。」應該就這樣了。

  「知道了。」

  阿童如獲大赦地跳下手術臺,一手抓起身旁的外套,顧不得全身都在痛,咬著牙就往外衝。

  她先去掛號處付清第一期的款項之後,幾乎是飛似地的速度逃離及時婦產科診所,自始至終她的頭都沒有勇氣抬起來。

  令令令「阿童,你怎麼這麼晚才回……」

  一回到家,阿童的樣子立即嚇壞了室友沈詩柔。「發生什麼事了?」

  「你怎麼會在家?這個時候你應該在學校上課……」阿童扯了扯嘴角,想露出微笑,卻扯痛了臉頰上的傷,讓她忍不住齜牙咧嘴一番。媽的,痛死人了。「沒事,只是發生了一點小爭執,幹了一架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一直沒回來,我有點擔心,所以第一節課沒去上。」雖然阿童說起話來有點粗 魯,卻不是喜歡惹是生非的人,她會和人打架一定有原因。

  沈詩柔趕忙去拿了醫藥箱折回,拉著她的手臂要她坐下,卻不小心碰著了她手臂上剛縫合好的傷口,「為什麼和人打架?坐好,我幫你擦藥。」

  阿童觸電似地縮回手,臉色微微一白,麻醉劑的藥效早就慢慢地退去,痛覺也逐漸變得強烈,她來不及掩飾。

  「你的手怎麼了?」她不由分說地幫她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看見她沒了袖子遮掩,裹著白色紗布的手臂,眼神瑟縮了一下。

  「只是被刀子劃了一下,已經縫好了,不要緊。」

  阿童的腦筋動得飛快,「還不就是喝醉酒的客人鬧事,我一時忍不住就和他們打起來,『輝煌』的戰果你已經看到了,」她在一家KTV當外場服務生,喝醉酒的客人因為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是很尋常的事,有時倒楣還會被波及。

  沈詩柔突然冒出一句,「事情和我有關,對不對?」

  阿童微微一怔,隨即若無其事道:「是店裏發生的事,怎麼可能和你有關係!你別胡思亂想了……」

  「我打過電話去店裏,他們說你下班就走了,如果事情不是和我有關係,你為什麼要說謊騙我?」她戳破她的謊言。

  「呃……這個……」謊言當場被拆穿,她有些尷尬地搔了搔頭發,不得不承認,「是黑猴帶人在半路堵我,媽的,那個王八蛋!」

  沈詩柔一臉愧疚地道歉,「對不起,都是我害你的。」畢竟阿童根本就和這件事八竿子打不上關係,如果不是她拿阿童來當拒絕黑猴的藉口,黑猴也不會找阿童的麻煩。

  「不是你的錯,是那個該死的混帳為了要得到你,故意找我麻煩,要不是因為他們人多,我不見得會打輸他。」她極端不平衡,開什麼玩笑,她從小為了保護育幼院裏其他小孩子不受欺負,鍛練出來的身手可不是蓋的。

  沈詩柔也是在她的羽翼下受到保護的其中一個。

  阿童的全名叫童紛若。

  她也不是天生就這麼粗魯、男性化的,是環境所致,在她約莫七、八歲的時候,育幼院裏收留了將近十名的孤兒,年紀最大的也不過十一歲,而且以女孩居多,男孩只有兩個,分別為三歲和五歲。鄰近一些討厭的小孩,都會欺負他們這些無父無母的孤兒,其他女孩子的個性又太軟弱,不得已她只好擔負起保護者的角色,讓他們不被欺負。

  縱使一開始她只有被海扁的份,縱使她臉上、身上的大傷小傷不曾間斷過,縱使她不能像普通女孩子一樣穿裙子、留長髮,縱使……再多的縱使她都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對她而言,育幼院裏的每個人都是她的家人。

  她必須讓自己更強。

  沈詩柔的眼圈兒一紅,晶瑩剔透的淚珠兒就在她的眼眶裏打轉,隨時都會墜落,「可是……你卻被打得渾身是傷,對不起……」她只能道歉,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自小,阿童就是育幼院裏所行小孩子的保護者,不論是誰受了委屈,她都會替他們討回公道,打得欺負他們的人低頭道歉。

  「受傷的人是我,我都沒哭了,你哭什麼?愛哭鬼!」童紛若取笑她,受傷對她而言,就如同吃飯睡覺一般平常,通常她每年的健保卡都會用完一輪,當她拿X卡去就診的時候都會不好意思,感覺好象老人喔。

  沈詩柔臉上的淚水仍然像斷了線的珍珠紛紛滑落,「可是……看到你被打成這樣……我就是忍不住嘛……」

  她邊說邊哭,吸著鼻子幫童紛若臉上、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上藥、天啊!童紛若拍了拍額頭,她對女人的眼淚最沒轍了。「打都打了,你流再多的眼淚也無濟於事,把眼淚擦乾,別哭了。」

  「嗚……」

  沈詩柔哭得岔了氣。

  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童紛若自覺只好犧牲一點了,「媽的,我今天衰透了,肯定是去沖煞到什麼。」

  「怎……呃……怎麼了?」沈詩柔打了個隔,注意力果然被拉過去。

  「老天,我醜斃了,救我的人是個婦產科醫生。」光是重提這件事就讓她全身竄起一股燥熱,當時眾人熾熱的注視彷佛還留在她的背部。

  沈詩柔睜圓了眼睛,「婦……呃……產科?」

  「對,就是婦產科,而且我還是被扛進去的。」當時她恨不得能夠挖個地洞躲起來

  腦海中浮現的景象讓沈詩柔忘了哭泣這回事,她可以想像當時尷尬的情景,一個男孩子被扛進婦產科診所,會引起所有人矚目是難免的,阿童一定嘔死了,可是!……真的是很好笑。她奮力地抑下胸腔中橫生的笑意。

  童紛若忍著氣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次,然後作了完美的批註,「媽的,他是吸血鬼!」但是,能怪誰呢?是她自己送上門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眼睛沒睜亮,誤上賊「背」啊!

  「你答應付錢了?」

  十萬塊,那不是個小數目耶!阿童要上哪兒籌那十萬塊來付款啊?

  不然還能怎麼辦?童紛若點點頭,開始在心中盤算,要是能夠挪出一些時間,她或應該再兼一份工作,多—份收入也可以早點把負債打平。

  「分期付款。」

  只不過她早上九點到晚上五點在KTV上班,晚上六點到九點要上夜大的課,恐怕沒有多餘的時間再兼一份工作了。

  「這根本就是變相的勒索嘛,我們可以去告他。」沈詩柔很生氣。

  罵一罵之後,她的心情舒坦了不少,但日子終究還是要過啊。童紛若語帶嘲諷道:「算了,他救了我是事實,而且他也給了我兩個選擇。」

  「哪兩個選擇?」她很好奇。

  「第一個當然是乖乖付錢了,第二個就是讓他把縫好的線拆掉,這麼一來我們就兩不相欠了。」這種詭異的法子也只有他想得出來。

  「哪有這樣的!」

  沈詩柔傻眼了,這算哪門子的醫生啊!

  事情都已經成定局了。童紛若莫可奈何地聳聳肩,扯動了身上的傷口,眉頭又擰了起來。

  「今晚的課我不去上了,你幫我請個假。

  全身上下痛得像快散了一般,而且臉也腫得跟豬頭有得比,她還是別去嚇壞同學才好,今晚努力冰敷一下,明天應該可以消腫。

  「嗯,那你好好休息。」沈詩柔收拾好所有的東西。「我去上課了。」

  童紛若點點頭,在她離開之後才起身回房。

  黑猴為了要得到詩柔而找她麻煩,這件事恐怕不容易善了。

  唉……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女人長得太漂亮總是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難道美麗也是一種罪過?

  
—早,神出鬼沒徵信社內——鬼魅動作熟練優雅地翻動著平底鍋內的牛排,語調裏盈滿調侃的笑意,「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勤勞了?竟然還主動爭取出任務呢!真是太叫人感動了,原來不是那麼一回事啊。」

  鬼斧逕自翻看右乎中的社會版報紙,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楚荏聽得是一頭霧水。

  鬼魅也不在乎他有沒有反應,白顧自地說了下去,「原來是伯母對你逼婚啦!」想不到鬼斧也會有這麼一天啊……真是太好笑了!

  鬼斧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還不是他們這些夥伴紛紛墜入愛河之中,心甘情願地走入婚姻,母親大人一見到地獄鬼眾的成員一個個都成了家,只除了他,難免有些心理不平衡,所以就將矛頭指向他啦,一逮到機會就不停地在他的耳邊叨念,聽得他的耳朵都快長繭了。

  鬼斧交代道:「我的牛排只要七分熟。」

  鬼魅迅速地將牛排起鍋放進純白的磁片中,又煎了個荷包蛋,放了些生菜,然後淋上特製的醬料端給他。

  「我們的交情這麼好,好友有難我怎麼可以袖手旁觀呢!所以啦,那個捷克的Case就讓給你好了,不用太感激我,誰叫我們是這麼多年的好朋友!」

  說得還真是冠冕堂皇啊!簡而言之就是想乘機偷懶把工作推給他。「你真是好心。」鬼斧手中的刀子倏地準頭一偏。

  鬼魅眼明手快,及時縮回手,赫然瞧見鬼斧手中的刀子尖端,沒人原本他的手擱置的木制桌面,「你想剁了我的手不成?」

  「抱歉,不小心失手。」

  鬼斧若無其事地將刀子尖端拔出來,開始切割磁片裏的牛排,舉手投足間有種詭異的美感。

  他的話裏有玄機!「是不小心失手沒瞄準牛排,還是沒刺中我的手?」和這種時時刻刻玩刀的人杠上太危險了,說不定哪天他興致一來,拿手術刀在他身上劃上幾刀,然後再將傷口縫合好——鬼斧這小子就是有辦法讓疤痕完全消失不見,就如同未曾受傷之前一般,他沒必要和自己的皮肉過不去。

  鬼斧笑瞇了眼,「你說呢?」

  鬼魅哇哇大叫地向親親老婆投訴去了,「荏兒,我這麼掏心掏肺地為鬼斧設想,他不領情也就算了,竟然還想剁我的手,你說他可不可惡?」

  他可憐兮兮的表情讓楚荏忍俊不住笑了開來。

  聽聞親親老婆開心的笑聲,他更是倍感委屈,「你還笑!真是無情吶!」

  都多大的人了還裝可愛!鬼斧鄙夷地投去一瞥,隨即收回目光不予理會地繼續用餐。

  楚荏清了清喉嚨,「好好,我不笑就是了。」

  「這還差不多……」

  鬼魅依然不平地嘀嘀咕咕。

  小倆口就這麼笑鬧地度過早餐的時光。

  鬼斧放下刀叉,以紙巾拭了拭嘴角。「我吃飽了。」而後推開椅子起身說著,「若是查出個結果來,我在診所。」

  「我知道。」

  慢慢來嘛,反正時間多得是。

  鬼斧旋過身邁開步伐離去。

  
童紛若一瞟見前頭從巷子兩側冒出的人影,忍不住朝天翻了翻白眼,麻煩又來了,她還以為至少能夠過幾天平靜的日子,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又找上門來。她身上的傷都還在痛呢!

  媽的!看到他們堵住了去路,她在心中低咒了一聲。

  「阿童,我警告過你,不准你再和詩柔糾纏不清,你是把我的話當放屁啦?」黑猴兇惡地瞪視著她。

  她冷冷地迎視他的目光,光天化日之下,他們應該會有所顧忌不敢太過於倡狂才是。「媽的,你不准關我屁事。」

  怎麼?他以為他是皇帝啊!每個人都要照他的話做不成?

  「這麼快就忘記教訓了?」黑猴不懷好意地瞄了瞄她受傷未愈的手臂。「這一次我會讓他們廢了你的手臂。」

  「現在大白天的,你們難道不怕被員警抓嗎?」

  真當臺灣沒法律了嗎?童紛若的身形不著痕跡地移動,想伺機逃離他們的包圍。她不單單有骨氣還有腦子,吃過一次苦頭學一次教訓,只要到了人多的地方,他們就不敢 對她怎麼樣。

  黑猴身邊的小弟嗤笑了一聲,完全不當一回事,「又不是沒被員警抓過,很快就可以出來了。」

  「聰明的話就別跟我們猴哥搶女人。」

  她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衝出包圍,頭也不回地拔腿狂奔,在身上的傷還沒好之前, 她根本就沒有反擊的力量,只有挨揍的份,被逮著了只有兩種下場——死得很難看和死得非常難看,兩者她都沒興趣。

  「站住!」

  「臭小子,有種別跑!」

  不跑的是白癡!童紛若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身後的腳步聲雜亂,有越來越近的趨勢。

  很快地有人追了上來,探手抓她。

  電光石人間,她反手一臂揮了過去,出手之際她才想起手臂上還有才縫合幾天的刀傷,卻已來不及收回。

  在擊中對方身體的同時,一陣劇痛從她的手臂上迸射開來,她的臉色登時一白,額際也冒出了冷汗。

  媽的,這下子她手臂上縫合好的傷口肯定又裂開來了。

  就這一瞬間的停頓,她又被他們包圍住了。

  「看你還能跑哪兒去!」

  她的心隱隱急躁了起來,她說什麼也不會接受他的威脅——離詩柔遠一點,不過她卻也不想手臂被廢……


鬼斧的及時婦產科診所距離神出鬼沒說遠不遠、說 近不近,抄快捷方式走只要十七、八分鐘就到了,閒來無事散散步有益身體健康。

  避開上下班的人潮,他悠閒地漫步前往及時婦產科診所太陽高掛在天空發射萬丈光芒,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三天了,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個開口閉口「媽的」的小子沒來換藥,也難怪了,哪個男人願意三天兩頭跑婦產科啊!更何況年紀越輕臉皮就越薄。

  「只要你識相一點,別纏著我們大哥要泡的馬子,我們就饒了你。」

  囂張的口吻彷佛饒了他已是天大的恩惠。

  咦……遠遠地就聽見了前頭混亂的叫嚷聲,鬼斧腳下的速度依舊,很快地來到一群人聚集的地方,他對於身旁劍拔弩張的情勢視若無睹,更無意當個救人的英雄,眼看他就要走遠了去。

  「辦不到。」

  這個聲音有點耳熟。

  鬼斧的腳步微微一頓,漫不經心地自眼角瞥了一眼,咦……他不就是三天前被他扛回診所的那個小子?

  就在一場混戰即將展開的千鉤一發之際,他不自覺地大喝一聲——「住手。」

  五、六名青少年的動作聞聲頓了一下,連同被包圍的童紛若,所有人都循聲望去,下一秒立即有人叫囂。

  「小子,這裏沒你的事,快點滾!」雖然對方的身材十分高大,不過依那張臉來看,應該也比他們大不了幾歲,就算他高了一點、身材結實了一點又如何,他們的人數比他多,還會怕他不成?

  呃……是他!童紛若慢了幾秒才認出他來,那個吸血鬼醫生。

  她很意外會這麼湊巧地又遇上他,而且同樣又是在她危急的時候,不過,他會主動插手的行徑更是讓她驚詫不已。

  她以為他是那種冷得要命,只管掃自家門前雪的人,畢竟他曾經打算對渾身是傷的己見死不救,她不敢相信此時此刻他竟然會挺身幫她。

  難道他是上天特地派來救她的貴人?

  鬼斧微微一閃神,還理不清自己為什麼會出聲替她解圍,回想剛剛情急出聲時的心情。

  叫囂的人誤以為他被嚇傻了,態度更為兇惡,「還不滾?待會兒扇得你滿地找牙。

  鬼斧挑高眉毛,懶洋洋地向前跨了幾步,「我也很想知道你要怎麼打得我滿地找牙。」他認真地沉吟了一會兒,然後右手迅速地淩空揮出一拳,「先來個右勾拳,再一記左勾拳,然後是連環踢,你覺得怎麼樣?」

  男孩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駭了一跳,不自覺地退了好幾步,「你、你想怎麼樣?」但在下一刻記起自己才是佔有優勢的一方,不甘示弱地壯起膽子,硬著頭皮又往前跨了一步。

  「你們這麼多人對付一個受傷的人說不過去吧。」

  他的眼神裏有毫不掩飾的鄙夷,擺明瞭要插手管這件閒事。

  「喂!」她記得他好象姓封,「姓封的,你別逞強了,他們人多我們打不過他們的,快去報警。」他是婦產科醫生,替人看診接生他在行,打架恐怕不是他的專長,而且她還是傷患,更是一點勝算也沒有,他們兩個極有可能會被「慘電」。

  姓封的?他的稱呼讓他擰起眉頭,好歹他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應該叫他一聲封醫生才對吧。

  黑猴哼了哼,「既然這小子不自量力想當英雄,我們就打得他變狗熊。」

  「是。」

  鬼斧很不以為然地皺皺鼻子,他竟然被比他年輕將近十歲的小毛頭叫小子?

  他是應該生氣還是感到高興?

  童紛若急了,氣急敗壞地大吼,「媽的,你是白癡啊,還不快跑!」

  三個小混混摩拳擦掌地朝他逼近。

  其他的人則要對付童紛若,她都自顧不暇了,哪還能顧得了他!彼此都只能自求多福了。

  驀地,三聲慘絕人寰的哀嚎陡地響起。

  「啊——」

  「好痛——」

  「痛死我了!」

  事情發生得太快,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根本不知道是發生什麼事了。

  只見原本要教訓鬼斧的三個小混混全都捧著右手,掌心赫然被一把鋒利的手術刀貫穿,血流如注。沒有人看見他是怎麼出手的,尖叫聲響起的剎那,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幕詭異的景象。

  童紛若也愣在當場,剛剛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鬼斧慢條斯理地掃了其他人一眼,一步步地進逼,「還有誰想打得我變狗熊?來吧,我恭候大駕。」

  「你、你……」

  黑猴大驚失色,這個娃娃臉的男人不是普通人,和他硬碰硬是找死的行為,「撤!」

  一群人當下就要作鳥獸散。

  「站住。」鬼斧出聲道。

  他們全都戰戰兢兢地停下步伐不敢輕舉妄動。

  「轉過身來。」他的聲音不帶一絲火氣。

  五個小混混連同帶頭的黑猴,全都是一個命令一個動作,慢吞吞地轉過身來,「你、你……還想怎麼樣?」

  他瞟了瞟還在他們手掌的手術刀,「我的東西你們帶走也沒用,是不是應該物歸原主呢?」既輕且柔的詢問隱含著讓人膽戰心驚的危險。

  手掌被手術刀貫穿的三個人早已臉色發白、額冒冷汗,聞言更是臉色如土。

  「嗯?」他揚揚眉。

  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是他們都知道若是不把手術刀還給他,其他人就別想完好無缺地離開,「你們三個,快點把東西還給人家!」

  那三個人只好把心一橫,咬緊牙根慢慢地把手術刀拔出來。

  「啊——」

  「啊——」

  「啊——」又是三聲慘叫。

  他們簡直痛得快昏厥過去了。




第三章

  從他出現到事情結束不超過十分鐘,童紛若仍處在極度震驚中。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在及時婦產科診所門前了。

  「我不進去。」

  她又巴著門不放。

  他瞅了她滲血的袖子一眼,「你手臂上的刀傷裂開來了,必須再縫一次。」

  「我、不、要、進、去。」

  她一字一句地說清楚。

  鬼斧也沒有鬆手的意思,「你不覺得我們繼續在門口僵持下去會更引人注目嗎?」這小子就不能合作一點嗎?

  童紛若依言偷偷瞄了瞄周遭,果然發現診所裏外的人都在注意他們兩個,她不得不乖乖地放開手,低下頭跟著鬼斧走向第一手術室。

  「你為什麼會出手救我?」她自動自發地坐上手術臺,納悶不已地開口。

  她可沒忘記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自己也同樣受了傷,他老兄湊巧經過那裏,別說伸出援手了,他壓根兒就對她視若無睹,才隔了三天,她可不敢冀望他會突然變成一個樂善好施的大善人,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鬼斧動作熟練地拆下童紛若手臂上被血染紅的紗布,「我救了你,你只有這一句話要跟我說?」他並不希罕他的道謝,只是順口問問。

  童紛若瞪著他的娃娃臉,如此近距離的細看之下,她發現他的娃娃臉除了稚氣外,還好看得讓怦然心動,而且還有著讓女人也嫉妒的細緻肌膚,「你沒那麼好心,會毫無目的地救我。」

  他輕笑了一聲,「真讓我意外,你這麼瞭解我。」

  他帶著笑意的輕快嗓音讓她的心陡地一蕩,她粗聲地掩飾自己心底的異樣,「媽的,你少囉嗦,說出你的目的。」

  他已經開始縫合她手臂上裂開來的傷口。

  想想不對,她趕緊又補充一點,「你別想又跟我敲一次竹杠,我不會再付給你另一個十萬,啊——」手臂上不經意被針紮了一下,位置在傷口上方約十公分左右的地方。

  「不好意思,你一直在說話讓我沒有辦法專心。」他輕揚起嘴角,不是很認真地道歉。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而且他的道歉也沒有半點誠意,她卻一點辦法也沒有,誰叫她的傷口還得靠他來縫合!「沒關係。」她咬牙切齒地回話。

  然後,一直到傷口處理完畢,她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她可不想再給他藉口整自己。

  「好了,你想問我什麼?」他擦幹雙手。

  「我沒有辦法付給你另一筆十萬元的手術費。」就算有她也不會給。

  「我沒說要收費。」

  不收費?她一愣,「那你為什麼會救我?」

  他的目光在她纏了白色紗布的手臂上停駐了幾秒,「我只是不想看到我縫合好的傷口又裂開來,我不喜歡我的作品被破壞。」

  就這樣?他出手救她只是因為不喜歡他的作品被破壞?她簡直不敢相信,對他而言,人命竟然比他的作品還不值。

  「只是沒想到你手臂上的傷口,早在我出手之前就已經裂開了,」他一向不喜歡重複縫合同一個傷口。「既然是同一個傷口,就沒有重複收費的道理。」

  「那……我可以走了?」她不經意瞥見牆壁上的時鐘,媽的,上班遲到了!都是黑猴他們那一群人害的。

  「難不成你還希望我請你喝咖啡?」他椰榆道。

  她翻了翻白眼,「不好笑。」轉身走向手術室門口。

  「等等。」鬼斧忽然又出聲叫住她。

  「又怎麼了?」她沒好氣地回頭。

  「小子,我可不想再替你的傷口縫第三次。」他只想說這句話。

  她火大地吼了回去,「媽的,你當我愛啊!又不是有被虐狂。」她也不喜歡受傷啊,現在連要提一桶水都很困難,活像個獨臂人似地。

  「不是最好,還有別開口閉口三句話不離媽的,換個好聽點的口頭禪,也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以這小子的態度和讓人皺眉的口頭禪來推斷,肯定得罪不少人。

  「你管得還真多。」她不耐煩地撂下話,隨即迅速離開。

  這臭小子……真不知好歹!鬼斧搖搖頭,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他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

  
一個星期後,鬼魅將一份檔交到鬼斧手上,「喏,這個就是那家育幼院的資料,當時院裏收養的小孩不多,只有九個,除去兩個男孩和四個年齡相差太遠的女孩不算,就只剩下三個女孩的條件較為符合,你設法弄到她們的血液來做DNA鑒定,確定誰才是委託人的孫女。」

  弄到她們的DNA啊……有個念頭開始在鬼斧的腦海中成形,他約略翻閱了一下資料,「為什麼沒有照片?」

  鬼魁的笑容裏有古怪,「在最後一頁。」

  鬼斧不疑有他地依言翻到最後一頁,凝目一看,差點沒吐血,上頭是有照片沒錯,只不過一張張全都是兒時照片,有等於無。「這種照片有什麼用?」他此刻有股想扁人的衝動。

  他要能用這些照片認出育幼院裏,那些院童長大後的模樣才有鬼咧!

  鬼魅又是那一臉騙死人不償命的無辜神色,「這是行政機關裏的檔案照片,他們不更新不關我的事。」要弄到那些院童的近照對他來說並不困難,也可以用最新穎的電腦科技仿真出她們長大後的模樣,誤差率不到百分之一,不過,當初鬼斧整了他一次,他不乘機報報老鼠冤怎麼對得起自己!

  鬼斧當然知道鬼魁是乘機報復,不過,這根本不是什麼大問題,他可以輕易搞定。「嗯哼。」他輕柔地低哼了兩聲。

  鬼魅動作敏捷地跳了開去,正好避開一道銀光。

  不消回頭看,他也知道那道銀光肯定是鬼斧的手術刀。「唉唉唉!你是這麼對待好朋友、好夥伴的嗎?」如果不是他閃得快,那把鋒利的手術刀就會是插在他的身上了。

  鬼斧嘲諷地投去一瞥,「你確定你是好朋友、好夥伴?」

  「當然啦,這還用說!」鬼魅痞痞地笑著搭上他的肩膀。

  「有我這種曠古難求的良師益友,可是你上輩子燒好香求來的。」

  曠古難求的良師益友?虧他好意思說咧!鬼斧不給面子地揮開他的手,揚揚手上的資料,「既然這個曠古難求的良師益友不能給我任何助力,專會扯我後腿,我只好走一趟育幼院了。」

  被識破了啊!鬼魅只能乾笑。

  鬼斧下了樓,駕著車子依循著資料裏的住址前往,卻沒有預料到會在快到育幼院的時候被三輛轎車包夾,進逼到路邊停下。

  他不疾不徐地跨出車外,三輛轎車上的六個人全都來到他的車旁,「我們想跟封先生談一樁生意。」

  「什麼生意?」他隨意地倚著車門。

  其中一人抽出一張支票遞出,「我的老闆希望封先生能停止手上的Case不要再繼續調查下去。」

  「哦?」他低頭瞥了一眼支票上的面額——一百萬,出手還挺大方的嘛廣什麼Case?」他沒有伸手去接,明知故問。

  「夏家的Case。」

  夏家老夫人尋找失蹤十多年的孫女,這件事是有些困難度,但是還不至於會沒有一家徵信社查得出來,現在總算知道原因何在了。「我答應了會如何,不答應又如何?」原來都是被他們用錢收買了去。

  「答應的話,這張支票就是你的,不答應的話,我們只好得罪了。」男子軟硬兼施地說。

  鬼斧接過那一張支票,順手將它撕成碎片,「很抱歉,我有我的職業道德。」

  區區一百萬他還不放在眼裏。

  男子的臉色一變,「嫌太少?」

  他似笑非笑地挑起嘴角,形成一個迷人的弧度,「你要這麼說也行,就看你們的價碼能不能讓我滿意了。」

  男子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世界上每一個人、事、物都有其價碼,「那麼請你開個價吧。」

  鬼斧的笑容更形耀眼,「十億。」

  十億?男子和其同伴均是傻眼了,隨即憤怒地咆哮,「你、你在耍我們!」

  他仍是一派無所謂的調調,「是你要我開價的,現在我照做了,你又說我在耍你們,反復無常的是你們。」他的職業道德可是無價的,就算他們願意付給他十億,他也不會被收買。

  「那就只好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了。」男子以眼神示意其他人動手抓人。

  鬼斧的背後彷佛也長了眼睛似地,分毫不差地避開後方的攻擊。

  「啊——」率先採取行動的人慘叫了一聲,醒目的鮮血順著他的手淌下,一滴滴地落在柏油路上。

  沒有人看到他是怎麼出手的,攻擊他的人就莫名其妙地受了傷。

  他淡然地補充,「我忘了告訴你們,我不喜歡陌生人未經同意就碰我。」

  「抓住他。」男子一下令,所有人同時衝上前。

  卻又在下一秒動作一致地往後彈了開去,每個人的手上都多了一道俐落漂亮的割傷,而他們卻連鬼斧的一片衣角也沒有碰到。

  「這只是一點小小的警告,再來的話我可就不會手下留情了。」鬼斧瞄瞄他們,過於輕柔的嗓音讓人打心底竄起一股寒意,寒毛也逐根豎立。「如果沒有其他的事,先失陪了。」

  鬼斧就這樣在他們的注視下從容不迫地坐回車內,又繼續開車前往目的地。

  幾分鐘後便抵達了育幼院,前頭的院子裏有四、五個小孩在戲耍。

  他下了車走近,推開僅僅是虛掩著的小鐵門。

  較活潑的小男孩約莫五、六歲。「大哥哥,你要找誰?」

  大哥哥?以他的年紀當這個小男孩的父親都綽綽有餘了,他竟然叫他大哥哥!

  鬼斧頗是無奈,他也不想擁有這麼一張稚氣的娃娃臉,讓他的權威形象大打折扣。

  「你們院長在嗎?」

  「在,我帶你去找他。」小男孩自告奮勇。

  「好,謝謝。」他放慢腳步跟在小男孩身後。

  「神父,有客人。」小男孩一路興奮地呼嘯到院長辦公室。

  辦公桌後是個滿頭白髮的慈祥神父,「小易,慢慢走就好,小心跌倒。」他自辦公桌後走出來。「先生,你好,請問有什麼指教?」

  「麥神父,敝姓封,單名一個印,是個醫生。」鬼斧簡單地作了自我介紹。

  麥神父笑著伸出手,「封醫生,你好。」

  「麥神父,我想替貴院的員工和院童做一次詳細的健康檢查,不知您意下如何?」握了手之後,鬼斧說出來意。

  「封醫生,很抱歉,我們育幼院恐怕沒有多餘的預算可以……」

  他知道麥神父要說什麼,「這一些健康檢查當然是免費的,我希望能有機會回饋社會,做一些有意義的事,就不知道麥神父是不是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封醫生,你真是個好心的人,那就麻煩你了。」麥神父相當高興,「天父會保信你的。」

  好心的人?要是被鬼魅聽見的話,肯定會笑翻了。鬼斧失笑道:「謝謝,那麼能否麻煩你先給我一份院內所有人的資料,我才能先建立檔案。」他的動機根本就和好心八竿子打不上關係。

  「沒問題。」麥神父走回辦公桌後,在一堆檔裏翻找了好一會兒,「啊!原來在 這裏。」

  鬼斧接過那一份資料,「如果方便的話,那就暫定是星期日早上九點,我會帶人過來替所有人做健康檢查。」

  「謝謝你。」麥神父誠心地向他道謝。

  「不用客氣。」

  
「進去吧。」沈詩柔硬拉著童紛若到及時婦產科來。

  童紛若又巴著及時婦產科的門板不放,「我不要。」

  「既然你答應付那一筆嚇人的手術費,就該要好好利用,別浪費那些錢,而且你手臂上的傷也需要換藥,當然要來找那個醫生了。」

  一個帶著椰榆的聲音陡地響起,低沉富有磁性。「看來你很中意這扇門,我可以打包送給你。」他剛看完自育幼院拿回來的資料,並且分派好星期日的健康檢查工作,正準備回神出鬼沒徵信社,才走到診所的門口,就瞧見他救了兩次的小子和一個漂亮柔弱的女孩,大概是他的女朋友吧。

  童紛若的呼吸微微一窒,是那個姓封的,為什麼每次一聽到他的聲音,總會有一股莫名的騷動在她的心底淡淡地漾開來?

  沈詩柔聞聲抬頭,映人眼簾的是一張漂亮帶有稚氣的娃娃臉,她的臉霎時紅了。

  「進來。」這都已經是他第三次到及時婦產科診所來,他渾身不自在的情形還是沒有改善,讓他覺得有些好笑。

  童紛若悻悻然地放開手,尾隨在他的身後走向手術室。

  沈詩柔朝前面的俊朗身影努努嘴,壓低聲音問她,「他就是救你的那個吸血鬼醫生?」聽了阿童描述事情的經過,她以為那個冷血、勢利又沒有醫德的醫生,一定是個又老又醜的男人,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年輕又好看。

  「就是他。」轉進手術室,她便脫下外套,卷起袖子坐上手術臺。

  鬼斧開始拆掉繃帶,「小子,我以為你不會來換藥。」

  「我是不想來……」她是上班中被詩柔硬拖來這兒的。

  「傷口復元得很好,」他審視著她手臂上傷口手術後的情形,「一個星期後就可以拆線了。」然後抹好藥,又將傷口包紮好。

  她縮回重新包紮好的手臂,態度有些不自然地說:「謝謝你那天救了我。」

  雖然他的本意只是不想縫合好的傷口又裂開來才救她,不過,他終究是救了她,她是應該親口跟他道謝。

  鬼斧饒富興味地瞅著她不自然的態度,忍不住想調侃她,「原來你也會跟人道謝啊!我還以為你只會媽的、媽的鬼吼鬼叫。」

  她也不客氣地反諷,「我也以為你是冷血動物,想不到你竟然會救我。」

  一抹笑意自他的眸底跳脫出來,「小子,你……」

  不知怎麼地,小子這兩個字從他的嘴巴裏說出來,她怎麼聽怎麼不順耳,「別小子、小子地叫個不停,我也有名字,我叫童紛若。」

  童紛若?這個名字他剛剛才看過,就在育幼院的資料裏,也是符合條件的三個女孩其中一個。女孩?是湊巧同名同姓嗎?還是……鬼斧很難相信眼前這個小子竟然是個女兒身。「你是女的?」

  她的驚訝程度不下於他,她一向隱藏得很好,就連同班一年的同學也都以為她是男生。「媽的,你怎麼知道?」是她的偽裝出現破綻了嗎?

  想不到真的是他看走眼了!「我剛去拜訪過你們育幼院,手邊正好有你們的資料。」

  難怪最初他會覺得這小子的體重太輕了,身體的線條較為圓潤柔和,原來……原來 「他」是女孩子!

  他去過育幼院,而且還有他們的資料!「你要做什麼?」童紛若拉下袖子,一臉防備地瞅著他。

  鬼斧神色淡然道:「星期日早上九點,我會到育幼院去替所有人做健康檢查,麥神父應該會通知你們,就這樣。」

  健康檢查?她直截了當地回絕,「我們付不起那些檢查的費用。」如果他想要借此大賺一筆,那麼他勢必要失望了。

  「如果我說是免費的呢?」他並不意外她的反應。

  免費?她毫不掩飾心中的懷疑,她可不信他會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脫胎換骨變成一個樂善好施的大善人,其中必有緣故。「你……」

  沈詩柔不得不出聲打斷他們的談話,「阿童,我……上課快來不及了。」

  「謝謝你幫我換藥。」她看了他一眼,隨即和沈詩柔相偕離去。

  童紛若和沈詩柔就讀的大學距離此地不遠,步行約莫十分鐘的路程。

  為免沈詩柔落單的時候被黑猴那班人逮著,童紛若執意陪她上下課,確保她不會受到騷擾。

  不過,自從黑猴那班人被姓封的修理過之後,一直到現在,他們都沒再出現在她們面前,大概是嚇到了吧!

  「阿童,我覺得那個封醫生人好象沒你說的那麼壞,一個願意到育幼院替人做免費健康檢查的醫生應該是個好人……」沈詩柔的聲音轉弱,偷偷覷了童紛若一眼。

  「好人?媽的,他坑了我十萬塊的手術費總是事實吧。」她已經付了第一期的款項了。

  「呃……」沈詩柔被問倒了,這兩件事情之間很難找到平衡點。「可是他如果是你說的那種冷血、勢利又沒有醫德的醫生,為什麼他會願意義務到育幼院來替大家做健康檢查?」

  「誰知道。」她也想知道。

  其中的原因,她會弄清楚的。

  她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危害到育幼院的一切。

  走著、走著,她們很快就抵達學校的側門口了,「我自己進去就行了。」黑猴那班人應該還不至於膽大妄為到敢在校園內為難她。

  「好吧,那你自己要小心一點,下課的時候我會來接你,別亂跑。」她不放心地叮嚀,詩柔就像她的姐妹一般。

  沈詩柔點點頭,「我知道,你也一樣。」因為調課,還讓阿童挪出時間陪她來上課

  「嗯。」她只跟組長請了一個小時的假,待會兒還要趕回去上班。



第四章

  童紛若依照護土的指示做了一項又一項的檢查,好不容易做完了所有的檢查,她立即拉著鬼斧走到角落去。

  她按捺不住了,「媽的,你的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麼藥?」

  「嗯?」他故意裝蒜地挑起眉睨著她。

  她恨得牙癢癢的,卻沒有辦法不注意到他穿著白袍的飄逸絕倫,「你來這裏替大家做健康檢查想要得到什麼?」

  他把聽筒從頸子上取下,順手塞進白袍的口袋裏,「難道我就不能突然良心發現做一些公益?」在事情還未弄清楚之前,沒必要宣揚開來。

  「我不信。」她的眼底盛滿懷疑。

  「那我也沒有辦法。」他愛莫能助地攤攤手。

  「你是婦產科醫生!」會到育幼院來做免費健診實在是有點奇怪,所以她確信他另有所圖。

  鬼斧故意曲解她的話,「我也可以免費替你們做乳房檢查和子宮頸抹片檢查,如果這是你需要的。」

  乳房檢查和子宮頸抹片檢查是每個成年女子都應該做的檢查,明知道沒什麼好不好意思的,但是她就是無法控制紅潮攻陷她的臉龐。

  「媽的,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童紛若故意粗聲低咒。腦海裏的思緒不受控制地,繞著乳房檢查和子宮頸抹片檢查上頭打轉,一想到要在他的面前寬衣解帶,她雙頰上的溫度更是往上竄升了好幾度。

  將來要生產的話,她會記得不要找太英俊的醫生。

  看見她臉紅的樣子,他又忍不住想要捉弄她,「用不著不好意思,這就跟其他的身體檢查一樣,你不應該拘泥於性別上的差異,該著重的是我的專業知識和技術。」

  鬼斧煞有其事地替她做心理建設,末了,又補充一句,「不過,那兩項檢查得麻煩你親自到診所來做。」

  童紛若的臉快燒起來了,「媽的,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檢查了!」她知道關於他的目的一事,大概沒辦法迫問出什麼來了。

  他聳了一下肩膀,接得可順口。「沒有嗎?那大概是我搞錯了。」

  她的口頭禪雖然會讓人忍不住皺起眉頭,舉止雖然是有點粗魯,不過她應該不是那種橫行街頭的小混混、小太妹,那……為什麼會和那一群不良少年糾纏不清?

  在育幼院耗去一個上午的時間,替所有院童和員工做完健康檢查之後,他發現童紛若除了三句話不離媽的外的另一面,她就像只母雞似地護衛著育幼院裏的大大小小,不容許任何人欺陵,改變了他對她的感覺。

  而女孩子給人的印象總是脫離不了纖細柔弱,對於那些蓄意找碴的不良少年恐怕起不了半點嚇阻的作用,所以……那麼她是故意要將自己的外表弄得像男孩子一樣,好捍衛其他人,為了這個她肯定吃了不少苦頭。鬼斧心底有股異樣的感覺淡淡地蕩漾開來,對她的堅強有些心疼,這是他從來不曾有過的感覺。

  童紛若心有未甘地出言警告,「媽的,最好別讓我發現你在打育幼院的歪主意,否 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鬼斧動作迅速地伸出食指戳刺了一下她臉上的瘀青,「女孩子說話別這麼粗魯,開口閉口都是媽的,真難聽。」她不像大多數的女孩子長髮飄逸、說起話來輕聲細語、巧笑倩兮、舉止溫柔,她臉上的瘀青似乎不曾間斷過,至少,從他們相遇之後,每次見面她臉上總是會出現新的瘀青,卻破天荒地讓他的心底衍生出一股憐惜。

  她吃痛地往旁邊跳開了去,捂著臉頰目光兇狠地瞪著他,「媽的,你搞什麼鬼?很痛耶!」

  「會痛才好,那就表示還有救。」他迎視她兇狠的目光,不溫不火地說。

  她似乎只知道要保護其他人,卻不懂得要好好保護自己,臉上經常青一塊、紫一塊。

  這是哪門子的論調啊!「那我也踹你一腳,讓你感受一下還有救的痛覺。」她自齒縫迸出話來。

  「謝謝你的好意,我一向很愛惜自己的身體。」她的話讓鬼斧的唇畔綻放出一抹迷人的笑。他拉著她走向他的醫藥箱,拿出一罐不知名的藥膏來,將透明無色無味的藥膏抹在她臉上的瘀青處。「這個藥膏對於消腫去瘀血、傷口癒合有很好的功效。」

  「你……」抹上她臉頰的透明藥膏飄散著淡淡的清香,有股舒爽的輕涼從肌膚的表面滲入,立時減輕了她臉上的不舒服。他主動幫她抹藥的舉動讓童紛若受寵若驚,他的笑容更是讓她原本平靜的心活絡了起來。「謝謝。」她的聲音裏有些微不自然的波動。

  「你積欠的費用增加一期。」鬼斧微微一笑。他的話立即將她的感動悉數謀殺掉,「媽的,你坑人啊!這一丁點藥膏就要四千多塊,你當它是鑽石粉啊?」她就知道他沒那麼好心。

  「相去不遠。」這可是他獨家研發的藥膏,僅此一家,別無分號,就算有錢也買不到。

  她不客氣地吼了回去,「放屁!誰知道那是什麼鬼東西!」

  他故意沉吟了一下,才抬眼望向她,「我還沒替這個藥膏取名字,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聞言,童紛若眼若銅鈴地瞪著他,「你……你的意思是說,這個藥膏是你自己製造出來的?」也不曉得有沒有經過衛生署檢驗合格,她也沒問清楚,就這樣讓他把藥膏抹在她的臉上,萬一毀容了,那可怎麼辦才好?

  鬼斧點點頭,「沒錯。」她的心一沉,「有沒有通過衛生署檢驗合格?」這是她最後的希望了。天知道這個藥膏裏有沒有摻雜什麼古怪的東西,若是有通過衛生署的檢驗,至少還有一點保障。

  他忍住笑搖搖頭,她以為他會在藥膏裏摻雜毒藥不成!

  童紛若揚手就打算擦掉臉上的藥膏,至少亡羊補牢一下,把傷害減到最低。

  鬼斧抓住她的手,「別浪費了我的藥。」

  她奮力地想要抽回手卻未果,「媽的,你放開我的手,天知道抹那個藥會不會有什麼副作用!」

  「放心,死不了人的。」語畢,他放開她的手,「而且現在才要擦掉也來不及了。」然後他壞壞地又補上一句,「要是你的臉爛掉,我再負責幫你整容,保證比你現在更漂亮,這總行了吧?」

  誰希罕……比現在更漂亮?他是在隱喻她長得不夠漂亮了?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媽的——」

  麥神父看見這邊的情形有些奇怪,遂走了過來,一走近就聽見童紛若出口的髒話,眉毛高高地掀了起來,眼中閃著不認同的光芒,「小若,你又罵髒話了。」

  童紛若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卻又偷偷地自眼角瞪了姓封的一眼,都是他害的!「而且,封醫生這麼好心來我們育幼院,免費替大家做健康檢查,還幫你的傷口抹了藥,你怎麼可以對封醫生這麼沒有禮貌?」麥神父充滿歉意地向鬼斧道歉,「封醫生,真是抱歉,請你原諒小若的無禮。」

  抹藥?他是把她當實驗的小白鼠吧。她在心底咒駡鬼斧好幾遍。

  鬼斧「寬宏大量」地不與她計較,「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小若,快跟封醫生道歉。」麥神父催促。

  要她跟他道歉?別想,她又沒錯。童紛若的腦筋轉得飛快,「啊……我上班快要來不及了,神父,我得先趕回去,有事改天再說,拜拜。」為了表示她的急迫,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向門口,完全不給其他人表示意見的機會。鬼斧揚起一抹會心的笑。

  「對不起……」麥神父很不好意思地選聲道歉,「這孩子平常不是這個樣子的,我也不知道她在鬧什麼彆扭……」

  他知道,「沒關係。」

  耳朵上設計成華麗耳環的耳機,突然傳來遠在西班牙的冥王的聲音,而且破天荒地沒了那一貫懶洋洋的調調,抹上了慌張,「鬼斧,你馬上回西班牙來。」

  「等等。」馬上回西班牙?發生什麼事了嗎?鬼斧將後續的工作交代給另一名醫生負責之後,便先行離去。

  坐進駕駛座,他立即發動引擎,「冥王,怎麼了?」會讓一向八風吹不動的冥王如此慌張,肯定是代志大條了。會是地獄鬼眾位於西班牙的據點曝光了嗎?還是遭受攻擊了?抑或是天堂風雲發生巨變……就這短短的時間裏,他已經作了許多種最壞的打算。

  沒聽到冥王的回答,反倒傳來另一個嘔吐的聲音,好象是狂潮的聲音。嘔吐?

  她怎麼了?不會是在吐血吧?他開始在心中思索對能的情形。

  「沒……我沒事。」淩狂潮的聲音聽起來很沒元氣,感覺像是病入膏肓或者是受了極重的傷。

  「你都吐成這樣了還說沒事?」鬼沒心急如焚。

  他和鬼魁也才離開西班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期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他和鬼魅都沒接獲消息?魍魎呢?

  「冥王,狂潮小姐怎麼了?」鬼斧的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地,因為相隔遙遠,他只能在這端臆測,卻使不上力。

  淩狂潮的聲音響起,「鬼斧,我真的沒事,只是……」話還未說完又是一陣嘔吐聲傳來。「我要你馬上回來。」

  「冥王,就算我現在馬上搭飛機回西班牙,也要十幾個小時,」只怕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狂潮小姐受傷了嗎?看過醫生了嗎?醫生怎麼說?」

  淩狂潮的聲音又響起,這回虛弱中還帶了些許笑意,「鬼斧……我沒受傷,只是……只是孕吐而已。」

  那麼先叫提那諾過去設法維持狂潮小姐的生命跡象,他會儘快趕回去,只要還有生命跡象,他就有辦法……孕吐?淩狂潮說的話驀地跳進他的腦海裏,他腦中思緒霎時「砰」的一聲中斷空白——急轉直下的情況讓他措手不及,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

  孕吐?他幾乎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問題,聽錯了。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狂潮小姐,你……沒有受傷?」事情太混亂了,他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只好再次確定。

  「沒有,我很好。」她肯定而且明確地回答。

  鬼沒的聲音插了進來,「她一點也不好,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而且也瘦了好幾公斤。」

  鬼斧繃緊的神經弛緩了下來,「那冥王為什麼要我馬上回西班牙?」急得像火燒屁股似地。

  淩狂潮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因為我懷孕了,而且害喜得很嚴重。」

  「連膽汁都吐出來了。」鬼沒語氣凝重地補充。

  鬼斧一陣錯愕,狂潮小姐懷孕了!害喜得很嚴重,所以冥王才會慌亂得像無頭蒼蠅似地完全亂了方寸!他慢慢地將得到的訊息,一點一滴地組合出一個明確的輪廓,而後控制不住地爆出一陣大笑,怎麼也止不住。

  「哈哈哈……」他簡直不敢相信一向沉穩的冥王,也會有那樣失控的時候,而原因就只是狂潮小姐在孕吐!

  「夠了,有什麼好笑的?」鬼沒有些惱怒地喝道。

  淩狂潮忍不住呻吟出聲,「都是你啦!我都說沒關係了,你就非得要聯絡鬼斧不可,這下可好,讓他看笑話了。」幸好現在相隔遙遠,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要拿什麼臉見他。

  鬼斧清了清喉嚨,勉強止住笑,「狂潮小姐,這也難怪冥王緊張,他是第一次親身遇到這種情況嘛,恭喜啊!」他的嗓音裏飽含洶湧的笑意,抹也抹不去。

  「謝謝。」就連聲音也聽得出她的害羞。

  鬼沒仍舊堅持己見,「什麼時候到?」

  「鬼沒——」淩狂潮羞赧地低叫。

  「狂潮小姐應該已經做過第一次產檢了,如果情形一切正常的話,第二次產檢則在一個月後。」冥王要他現在回去做什麼?

  「嘔……」淩狂潮這次衝往浴室了。

  鬼沒既擔心又心疼,「想想辦法。」

  關於這一點他也是愛莫能助啊!「冥王,害喜孕吐是正常現象,就算我現在趕回去也沒有辦法改善狂潮小姐的孕吐情形,不過,害喜的症狀依每個孕婦的體質而有所不同,通常會隨著懷孕周數增加而慢慢減輕。」

  鬼沒一點概念也沒有,「是這樣子的嗎?」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鬼斧的專業,也只信任他。

  他又想笑了,「沒錯。」

  「好吧,快點把任務完成,狂潮的產檢和生產我要你全程負責。」鬼沒的命令不容置疑。

  「沒問題。」中斷通訊之後,一陣肆無忌憚的狂笑出自鬼斧的口中,狂潮小姐的懷孕徹底顛覆了冥王的沉穩和詭譎。

  當爸爸啊……的確是個好消息。

  

育幼院位於地價較便宜的郊區,方圓三公里內都沒有其他住戶,距離公車站有一小段距離,路上往來的車輛極少,童紛若慢慢地走著。

  那個姓封的真是太過分了,替她抹這一丁點藥膏就要收費四千多塊,而且用的還是那種喊不出名號的鬼東西,根本不把她的臉當臉看,現在她只能冀望那個鬼東西沒有副作用才好。

  媽的,真是可惡透頂!

  身後忽地傳來一陣引擎聲,打斷了童紛若腦中正在對鬼斧大加撻伐的思緒。

  尋常時候很少有車子會行經此地,會是那個姓封的他們一行人要回去了嗎?童紛若停下腳步,半轉過身去一看究竟。

  那是一輛箱型車,不是姓封的他們的車子。

  她回過身,打算繼續往公車站牌的方向前進。

  箱型車卻疾駛到她的身邊停下,車門快速地打開來,一隻有力的手臂探了出來,抓住她的手就拽往車內。

  童紛若嚇了一跳,反應卻極為靈敏地使出全身的力量抽回自己的手,然後便沒命地埋頭往前跑,雖然不知道那輛箱型車上的人抓她要做什麼,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要錢沒錢,他們抓她幹嘛?反正一定不會是好事,先跑再說。

  箱型車隨即加快速度追上她,四、五個大男人從車上跳了下來,圍住了童紛若,阻擋她的去路。

  「媽的,你們是誰?想要幹什麼?」童紛若不著痕跡地四下打量,一顆心開始往下沉,附近除了她和對方一群人外沒有看見半個人,而且也沒有可以拿來防身的武器,她 要赤手空拳對付四、五個大男人……肯定凶多吉少。

  「少囉嗦,你最好是乖乖地跟我們走,要是讓我們動手,可就有你好受的。」

  其中一人開口恫嚇。

  她又不是白癡,幹嘛乖乖地跟他們走?改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她一步、一步地往後退,「你們要帶我去哪里?」這附近唯一有人的地方就是育幼院,如果她來得及跑回去的話,應該就可以逃過一劫,臺灣好歹還是個有法律的地方,他們應該還沒膽大妄為到敢當街擄人。

  但是,下一秒她的腳步立即一頓。

  育幼院裏都是一些老弱婦孺,她似乎不應該把麻煩帶回去。

  她偷偷地抓住背包的帶子,準備在對方欺近的時候,狠狠地用她的背包砸向他們,今天她的背包裹正好放了兩三本又厚又重的原文書,拿來砸人肯定會很痛。

  有人察覺她想要逃走的意圖,「上,別讓她逃了。」

  霎時,場面一陣混亂。

  童紛若以背包為武器,在手中甩動了起來,一會兒砸向右邊出拳的人的肚子,一反手拉了回來擋住橫踢過來的一腿,轉身又狠狠地擊中了另一個人的腦袋,這下子就算沒有打斷對方的鼻樑,也會打歪他的下巴。

  不過,背包裹的原文書終究是太重了,甩沒多久她的手就酸了,動作也變得遲緩,一記拳頭毫不留情地擊上她的下巴,感覺就像是不小心用大榔頭砸中手指,又痛又麻,然後肚子上又捱了一腿,她可以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飛起來似地往後跌了出去,狠狠地摔落在硬邦邦的柏油路上,手掌心傳來火辣辣的燒灼痛覺,眼淚幾乎要掉下來了。

  但是,現在可沒有時間讓她哭。

  對方對付她的手段如此兇殘毫不留情,倘若她真的落入他們的手中,恐怕只有死路一條。

  為了活命,她不得不硬撐著痛得快要散了的身體自地上爬起來,避過重重踹下的一腳,卻躲不過背後的一記手肘。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為什麼她就要遭受這些無理無情的對待?

  在一陣追打之後,童紛若就像是一個破布娃娃即將被拎上箱型車。

  她用僅存的一絲力氣抵住車門,僵持著不肯上車,猶在作垂死的掙扎……

鬼斧切斷和冥王的通訊不久,肆無忌憚的笑聲方歇,看見的便是渾身是傷的童紛若僵持著不肯上箱型車的這一幕。

  她的麻煩還真不是普通的多……念頭方起,還來不及細細思量,他的身體像是有自主意識地出手了。

  銀光一閃——「啊——」硬拽著童紛若上車的那一隻手,被天外飛來的一把銀色手術刀釘在箱型車的門上。

  銀色手術刀?是那個姓封的!童紛若腿軟地跌坐在柏油路上,她從不知道見到一個人會這麼高興,比中了統一發票第一特獎還要高興。

  鬼斧的車速不減,就這麼直直地衝撞上箱型車的屁股,他卻在撞擊的剎那順勢自敞篷車上方飛躍而出,一腳端向另一個探手去揪童紛若的男人,借力使力地一翻身落在童紛若的身側。

  「你能活到現在還真是奇跡。」說話的同時,他抓起她往後退去。

  她則是傻了眼,不單單是因為急轉直下的情勢,還有姓封的那練家子般的身手,她是知道他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飛刀神技,卻沒有料到他的拳腳功夫也不比飛刀神技遜色。

  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一個婦產科醫生怎麼會有如此不尋常的身手?

  將童紛若安置好,鬼斧旋過身迎向楔而不舍的追兵,當下立即開打。

  他神准地單手攫住一隻擊來的手臂,以另一隻手「輕輕」地往手肘方向一擊,登時一聲清脆的喀啦聲響起,下一秒只見男子抱著虛軟無力的手臂倒在地上哀嚎。

  他靈敏地一個翻身避開背後的淩厲攻擊,修長的腿瞄準那人的股骨踹了過去,又解決了一個。

  童紛若看得目不轉睛,只見姓封的頎長身影滿場飛躍、衣袂飄飄,又彷佛是動作敏 捷優雅、危險致命的美洲豹,只要他願意,可以輕而易舉地置人於死地。

  不一會兒,和鬼斧對打的人身二全都掛了彩,是死不了人卻痛得冷汗涔涔。

  對方一看情勢不對,旋即招呼所有的人上車,以最快的速度逃離。

  鬼斧膘了一眼疾速駛離的箱型車,漫不經心地俯身撿起掉落地上的手術刀,信手揮了揮身上沾染的灰塵。

  這麼捺不住性子?等不及DNA的鑒定報告出爐就採取行動了?對方的舉動無疑是證明童紛若的身份,他有十足的把握,夏家老夫人要找的孫女就是童紛若,看來她的存在就像是紮在別人肉中的刺,不除不快。

  他朝她走近,「爬得起來嗎?」心中還在納悶,自己竟然再度出手救了她,而且還動用到他學習多年卻甚少有機會用上的武術!

  他是救她救成習慣了嗎?

  「唔……」童紛若全身痛得像快要散了一般,卻仍舊咬著牙要自地上爬起來,自小身處的環境不容許她軟弱,她必須自立自強,因為太多人需要她保護。

  鬼斧看不過去地趨前將她抱了起來,走向車頭半毀的敞篷車,「你非得這麼逞強不可嗎?」這一次他沒有再將她扛在肩膀上,她終究是個女孩兒,雖然她現在的樣子——一頭短得不能再短的頭髮加上鼻青臉腫,委實讓人看不出她是個女孩兒的事實。

  因為別無選擇。「我必須……」她不想將自己的脆弱攤開來,即時轉移了話題,「車子撞成這樣還能開嗎?」

  為什麼她強裝出的堅強,會讓他的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鬼斧將她安置在後座,上前檢查了一下車子,「情況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麼嚴重,還可以動就是了。」

  他坐進駕駛座,發動引擎,「你身上的傷得處埋。」而合適的地方當然是及時婦產科了。

  「我沒錢了。」她可不想債臺高築。

  「你可以慢慢分期付。」他話一落,車子疾駛而出。



第五章

「把衣服脫掉。」鬼斧替童紛若臉上、手上的傷口一一消毒。上完了藥之後,拿出另一瓶藥膏。

  「什麼?」她倏地一驚。

  他淡淡地覷了她一眼,語調平平道:「你背後的瘀傷最好也抹一點藥,可以減輕疼痛,也會好得比較快。」

  「呃……」她遲疑了一下,臉卻不受控制地紅了,雖然看不出來。「不、不用了,只是稍微撞傷而已。」她寧願咬著牙繼續忍受背後的腫痛,也不要在他的面前寬衣解帶

  她痛得臉色都發白了,還在硬撐。「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是醫生,更何況只是要你把外衣脫掉,又不是要你全裸,你就當自己是穿著比基尼泳裝,不就得了!」

  「我沒穿過比基尼。」一直以來,她都把自己弄得像個男生似地,哪會有機會穿比基尼泳裝!

  呃……他一時沒有想到這一點,「好吧,凡事都有個第一次嘛。」他其實可以不用多管閒事的,她想要多受一些皮肉之苦根本就不關他的事,但不知怎麼地,他就是沒有辦法坐視不管。

  童紛若還在遲疑。

  他可是不常這麼雞婆的,「當然,如果你想要多享受幾天那種背部腫痛的感覺,那 就隨你。」

  「媽的,又不是有毛病,誰會喜歡身體上有病痛啊!」只是……她抓緊胸前的衣襟,沒有勇氣在他的面前脫衣服。

  鬼斧明瞭地繞到她的背後,「你可以動手了。」

  童紛若還是拖延了一會兒,才顫抖著手解開扣子,將身上的襯衫脫下。

  隨著衣服的褪下,一片白皙細緻的背頓時裸呈在鬼斧的眼前,上頭有許多受傷程度不一的瘀傷,有青有紫,十分壯觀。

  「該……」他及時抑下一聲咒駡,心中有股想殺人的衝動在醞釀壯大,要是早知道那些人下手這麼重,他會讓他們沒有辦法直的離開那裏。

  等了好一會兒,背後都沒有半點動靜,童紛若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你能不能快點把藥抹一抹。」這個樣子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為什麼看到她受傷會讓他感到憐惜不舍?「放輕鬆,我在你的背後,除了平滑的背,其他的我都看不到。」斂了斂心神,他開始替她背上的青青紫紫抹上特製的藥膏。

  她要能放輕鬆才怪!長這麼大她還沒在任何一個同性密友面前赤身裸體過,更何況是男人。藥膏抹上的剎那,有股透骨的沁涼讓童紛若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身體也微微瑟縮了一下。

  「你快一點抹好啦。」

  鬼斧輕哼了哼,「你要是別像條蟲似地扭來扭去,我就可以更快抹好藥。」

  「好啦,我儘量。」她坐直身體,努力地去忽略他的手指碰觸到她背部肌膚的感覺,並壓抑下隨之而來的戰慄。

  過了半晌,他終於幫她抹好藥,「好了。」

  聞言,童紛若立即飛快地將褪至腰際的襯衫拉上來,扣上扣子,不自在地向他道謝,「謝謝你。」他又救了她一次,看來他真的是她生命中的貴人,要是沒有他,她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

  「不用客氣,目前你累計的醫療費用還有二十九期。」換言之,也就是這一次的治療索價兩萬八百三十五元。

  「知道了。」她竟然沒有大聲地抗議。

  這一次她竟然沒有哇哇大叫,太不尋常了!會不會是她沒有算清楚正確的金額?鬼斧意外地凝睇著她,還特意提醒道:「正確的金額是兩萬零八百三十五元。」

  她的算術不會比他差,「這還用你說。」他為了救她還把敞篷車撞壞,他都沒要求她賠償他的損失了,她哪還有臉跟他討價還價啊!

  「就這樣?你沒有其他的話要說嗎?」這不像她的作風啊?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沒有腫包啊!「該不會是剛剛撞到頭了吧?」

  「我正常得很,晤——」童紛若拍掉他的手,不小心碰著了掌心剛包紮好的傷痕,她咽下一聲呻吟。

  「小心點,你的雙手掌心都有擦傷,這兩天最好不要拿重物也不要碰水,當然更不可以打架。」他微微擰起眉頭地交代著。

  不要碰水?那簡單,清理包廂的時候她可以戴塑膠手套;不要拿重物?她儘量就是了,她非工作不可,不然生活費和積欠的醫療費就沒著落了;至於打架啊……那又不是她能控制的。

  「媽的,你也看到了,是那些人莫名其妙地冒出來找我麻煩,我甚至連他們是什麼來路都還搞不清楚,不反擊難道要乖乖的挨打嗎?未了,還跟對方鞠躬說謝謝是嗎?」那種蠢事她可不幹。

  鬼斧未經思索,話就這麼脫口而出,「你暫時搬來和我住好了。」那一群人肯定還會再捲土重來,不達目的誓不甘休,他不想某一天看見她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搬去跟他住?她睜圓了眼睛,「你在開玩笑?」一來,彼此非親非故地,二來,他也不是那種奉行助人為快樂之本的童子軍,為什麼會願意幫助她,還提議讓她住進他家

  「如果你還想活久一點,最好照我的話做。」他還在理清心中對她的感覺。

  「你有什麼目的?」尋常人遇到這種麻煩事撇清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還主動往泥沼裏跳?她的心跳忽地漏了一拍,會不會……有沒有可能……他喜歡上她了?所以他才會一再地救她?

  「我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鬼斧抓起先前脫下的外套,「我先陪你回去收拾一些日常用品,路上再談。」

  他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那……他沒有喜歡上她了?童紛若忍不住為自己的自做多情紅了臉,心底卻有抹淡淡的失落蕩漾開來,也難怪他不會喜歡上她,她根本就沒個女孩子的樣子嘛。

  鬼斧在門口停下,發現她沒有跟上來,「發什麼呆?」

  「沒事。」她甩甩頭,將惱人的思緒暫時撇開,大跨步地追上。

  
在往神出鬼沒徵信社的途中——童紛若還在跟他討價還價,「這樣不太好吧!孤男寡女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鄰居會誤會的。」她擔心的是自己會一點一滴地更喜歡他

  他瞥了她一眼,「不會有人誤會的。」神出鬼沒徵信社附近沒有半棟建築物,哪來會說閒話的鄰居?會說閒話的都是自己人,他彷佛已經聽見鬼魅那極度曖昧的語調在耳畔響起了。

  她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瞧了瞧自己,對喔!她怎麼會忘了自己的外表看起來十足像個男孩子,誰會誤會他們啊!

  童紛若干笑了數聲,自嘲道:「我顯然是想太多了。」說不定他根本就把她當男生看待……為什麼一想到他可能不把她當女孩子看,她的心裏就覺得莫名的沉悶,有點苦、有點澀?

  「的確,你……」他未說完的話因耳機中傳來的聲音而中斷。

  「鬼斧,你聽聞小潮兒懷孕的消息了嗎?真是太讓人吃驚了!」鬼魅的嗓音裏有壓抑不住的興奮。

  聽到他斬釘截鐵的回答,童紛若的心情更低落了。

  雖然她才去過及時婦產科診所幾次,雖然她和診所內的護士沒說過什麼話,但是她看得出來,診所裏的那些護士全都對他癡迷不已,以他出色的外表和各方面優越的條件,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又怎麼會對外表像個男生、說話又粗魯的自己有興趣?

  多年來,她一直處心積慮地把自己塑造成男孩子的模樣,頭髮剪得極短,穿著打扮 偏向隨性帥氣的中性裝扮,就連說話也刻意仿效男生,還特地選了「媽的」來當她的口頭禪,就為了掩飾她的性別,生平頭一遭她對異性有了心動的感覺,也是她生平第一次興起了後悔的念頭。

  一想到冥王急切的聲音,鬼斧就不自覺地揚起笑,「冥王緊張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還要我馬上趕回去呢!」

  咦?童紛若狐疑地轉頭打量他,對了,她甚至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他在和誰說話啊?車上只有他們兩個人,而他並不是在對她說話。

  鬼斧將車子停在一棟陰森破舊的建築物前,然後熄了火,「我們到了,就在門口。

  「我們?」鬼魅輕揚的尾音裏有明顯的好奇。

  「就是這兒,下車吧。」中斷通訊,他接收到她困惑的目光,指了指耳朵上長條型的華麗耳環,「這個是耳機,扣子是麥克風,和我說話的人就在這棟房子裏,你很快就可以見到他了。」

  話聲方落,立即有一抹修長的身影從陰森破舊的建築物裏走出。

  「哇哇哇……」俊美得過火的鬼魅,一臉詫異地湊到她的面前細細打量。「小兄弟,你臉上的色彩真是豐富啊!」他饒富興味地在她的身邊繞了一圈,口中嘖嘖有聲。

  童紛若被他的舉止嚇了一跳,往後彈了開去。「我……」

  而後,他把注意力轉到鬼斧身上,「你該不會跟我說,他是伯父或伯母流落在外的另一個兒子吧!」鬼斧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會隨隨便便地在路邊救了個小夥子,然後帶回神出鬼沒徵信社來。

  流落在外的另一個兒子?鬼斧半瞇起眼,「我會把你的話一字不漏地轉達給我父親和母親知道。」

  「嘿嘿嘿……我只是在開玩笑,別當真、別當真。」開什麼玩笑,要是讓伯父伯母知道他暗喻他們之間有人出軌,他鐵定會被捶死。鬼魁趕緊轉移話題,「不然他是打哪兒來的?你怎麼會帶他回來?」

  「別讓受傷的客人站在門口說話。」

  童紛若循聲望去,看見開口說話的是一個身材豐腴、長相卻……有一點抱歉的女人。她怔了一下,隨即回了一個齜牙咧嘴的微笑。

  親親老婆都這麼說了,鬼魅當然沒有意見,正準備轉身之際,自眼角餘光瞥見鬼斧那一輛車頭半毀的敞篷車,他張大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你的車子怎麼搞成這副德行?」

  「那是為了救我。」童紛若挺身而出。

  為了救一個不相干的小夥子,而把自己的敞篷車撞壞了?鬼魅腦海裏的思緒急轉著,這不像是鬼斧會做的事,該不會……他張大嘴巴,「原來……原來有斷袖之癖的人是你!」

  他就知道鬼魅的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要是伯父伯母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很傷心的……」鬼魅的話只說了一半,因為他的嘴巴有更重要的工作——咬住一抹疾射而來的銀色流光。

  童紛若看直了眼。

  「閉上你的嘴。」鬼斧拉著童紛著越過鬼魅的身側撂下話,朝楚茬點了下頭,先行上樓去了。

  她剛剛好象看見這棟屋子外面有個垂掛在半空中,要掉不掉的壓克力看板,上頭寫著——神出鬼沒徵信社,真是相得益彰的名稱啊!童紛若瞠目結舌地左顧右盼,這種看起來像是靈異節目會去探險的鬼屋能夠住人嗎?

  取下口中的銀色手術刀,鬼魅又向親親老婆投訴去了,「茬兒,鬼斧一定是看不慣我比他英俊,所以才想盡辦法要把我毀容。」

  一聲不以為然的冷哼從前頭飄了過來。「後座有行李。」意思就是要他拿下來。

  「什麼嘛!我又不是他聘請的傭人……」他嘴上雖然嘀嘀咕咕個沒完,還是伸手把後座的行李提下來。

  楚茬的唇際噙著一抹笑意,慢慢地漾深,「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我眼中最英俊的男人。」

  「還是老婆你對我最好了。」鬼魅攬住親親老婆的腰,也跟著上樓。說真格的,他還真沒見過鬼斧對誰這麼好呢!那個鼻青臉腫的小夥子是何方神聖啊!

  進屋後,鬼斧沒好氣地替他們介紹,「很不幸地,這個一臉痞子樣的男人是我的夥伴鬼魅,這一位就是不幸要和他共度一生的女人,他的老婆楚荏;她是童紛若。」

  「臭鬼斧,你不要眼紅見不得別人好,乘機挑撥我和荏兒的感情。」鬼魅哇哇大叫

  鬼魅?真詭異的名字……老婆?這一個長得,呃……有一點抱歉的女人竟然是俊美的鬼魅的老婆!還有鬼魅口中的臭鬼斧,應該指的就是這個姓封的吧!不尋常的訊息接踵而來,讓童紛若應接不暇,明知道直勾勾地盯著別人看是很不禮貌的事,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

  「你有什麼值得我眼紅的地方?」他一點也看不出來。

  鬼魅不平地哼了哼,「因為我和荏兒的感情好,刺激到孤家寡人的你,所以你才會故意要破壞我們夫妻間的感情。」

  「無聊。」他評斷。

  等等……鬼魅忽然想起來,「你說這個小兄弟叫什麼名字?」

  該來的還是躲不掉,「童紛若。」

  童紛若?他記得這個名字,不就是育幼院裏條件符合委託人孫女的那三個女孩其中一個!女孩?鬼魅的眼珠子快要掉下來了。

  「小夥子,你是女生?」他壓根兒就看不出來。

  現在流行這種雌雄莫辨的中性人嗎?神差是,眼前這個童紛若也是,真是的,女孩子就該有女孩子的樣子嘛!

  童紛若點頭承認。

  楚荏的臉上滿是心疼,「是哪個沒心沒肺的人把你打成這樣?」男人應該要疼惜女人,會打女人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我不知道。」對方顯然是要置她於死地,但是,她不記得有和人結下這種深仇大恨。

  鬼魅腦中的念頭稍微轉了一下,便將一切弄明白了,看來她就是委託人失散多年的孫女,而且夏家裏面肯定有人不希望她回去認祖歸宗,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鬼斧為什麼救她?又為什麼帶她回徵信社來?鬼魅的眼中有抹精光亮起,而後大熾。

  鬼斧對上鬼魅眼中太過於耀眼的光芒,心中有種很不祥的預感,但是,他又沒有辦法扔下童紛若不管……這一切該死的一團亂,叫他不知從何理起。

  鬼魅那一關嚴刑逼問眼看是躲不掉了……不經意捕捉到童紛若臉上一閃而逝的疲倦,鬼斧不假思索地開日,「小荏,她暫時要在這住下,麻煩你先帶她到客房去。」

  「好。」楚荏很樂意,「紛若,來吧,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童紛若點點頭,起身走向她的行李,伸手去提的剎那——她忘了她手上有傷了嗎?鬼斧不自覺地擰起眉頭。

  楚荏的動作更快,「你的手受傷了,我來。」

  「你是女生,力氣比較小,我自己提就行了。」雖然手掌心有傷口,提個行李應該還不成問題才是。

  楚荏好笑地擋下她的手,提起頗重的行李率先邁開步伐。「你不也一樣是女孩子,而且我的年紀還比你大呢。」

  是呵!她都快忘記自己也是個女孩子了。童紛若沒法子,只得跟上。

  鬼斧一收回視線就撞進一雙等候他許久、閃爍著促狹光芒的眸子裏。

  鬼魅一本正經道:「嗯嗯……真是讓我肅然起敬啊!我怎麼不知道你會這麼好心地見義勇為?」

  「她是我們委託人要找的孫女。」他發誓鬼魅的聲音裏沒有半點敬意。

  「DNA鑒定報告出來了?」鬼魅明知故問。

  育幼院的健康檢查安排在今天早上,扣掉出手拯救童紛若的時間、替她療傷的時間、陪她回去整理東西的時間,連帶一併算上這往來之間的車程,鬼斧肯定沒有時間去做 DNA鑒定。

  他已經猜到鬼魅的企圖了,卻不得不老實回答他的問題,「還沒。」

  鬼魅一寸一寸地收線,「那你怎麼確定她就是委託人失散多年的孫女?」

  「先是夏家有人想要用錢收買我,要我別再查下去,然後突然冒出一群人要童紛若的命,這就足以證明她的身份了。」如果童紛若不是夏家老夫人失散多年的孫女,為什麼會有人容不下她的存在,要除之而後快?他相信鬼魅也可以輕易地推斷出這個事實來

  鬼魅頷了頷首,「這一點你相信,我也相信,不過,我們總不能把這項推斷寫在報告裏交差吧!現在講求的是科技上、醫學上的證據,還是DNA鑒定報告實在些。」

  「我會儘快交出DNA鑒定報告。」那是他負責的部分。

  鬼魅的眼底有抹壞壞的光芒乍然亮起,就快要釣到大魚了!

  「我記得我們的工作內容,好象是查出委託人失散多年的孫女的下落即可,應該不包括保護她的生命安全吧!而且她也沒有重要到需要帶回徵信社來保護吧?」他只是就事論事罷了。「不過,別說我不近人情,她既然來了,就讓她待到和委託人相認的時候 好了,屆時,她和奶奶回去,無論是死是活都是她家的事。」

  事情還未解決之前,她就回到夏家去,無疑是自找死路。

  鬼斧堅持道:「她必須待到事情結束。」這是他要趟渾水之前就決定好的事。

  「哦——」鬼魅將曖昧的尾音拖得老長,偏著頭思忖。「讓我想想,這好象是你頭一次帶女人回來呢!」其中的含意不言而喻,就跟他當初擔心荏兒的原因是一樣的。

  愛情往往來得讓人措手不及。

  鬼斧打定主意不搭腔,愛怎麼說都隨他去。

  「嘖嘖嘖……」他摩挲著下巴審視他,臉上綻放的笑容燦爛得很刺眼。當初他喜歡上荏兒的消息曝光之後,鬼斧壞心的揶揄他永遠都記在心裏,果真是上天有眼啊!這麼快就讓鬼斧的報應臨頭了。「原來……原來你對那種小男孩似的女生有偏好啊。」

  聽聽他那討人厭的語氣,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自己活像是個有特殊癖好的中年怪叔叔!「閉嘴。」鬼斧不想再聽到他的椰揄。

  鬼魅仍舊痞痞地、不知死活地繼續說下去,還外帶動作表演呢!

  「啊——」他像是突然頓悟了什麼似地張大嘴巴,開開合合數次,「你、你該……該不會一直暗戀著我吧!」

  鬼斧用力地瞪著他,「我、沒、有。」他從沒對任何男人有過心動的感覺。

  「我知道我俊美得沒有天理,不只女人會愛上我,男人也會抗拒不了我的魅力,真是難為你了,這麼多年來一直默默地暗戀著我…」

  又是銀光一閃。

  總有一天他會練出一口無堅不摧的大鋼牙。鬼魅口中咬著銀色手術刀,心中有感。



第六章

  童紛若跟著楚荏走進一間房間內,四下瞟了瞟,發現這棟鬼裏鬼氣的屋子除了一、二樓較為破舊外,三樓的情形好多了。

  「呃……」

  她不知道該怎麼叫她。

  楚荏將行李擱置在地上,「叫我荏就行了。」

  「荏,這裏真的是徵信社嗎?」

  她很懷疑,什麼樣的人會那麼有冒險犯難的精神走進這棟鬼屋。

  「如假包換。」

  當初她第一次看見時也有相同的疑問,楚荏沒有忽略她臉上偶爾會出現的疲憊神情,「你一定累了,我就不打擾了,先休息一下,晚一點用餐的時候我再來叫你,有事的話就大聲叫,鬼斧的房間在你的隔壁,我們在你的斜對面。」

  她現在的確是想爬上床去躺……呃!她的背部還隱隱作痛,恐怕只能趴著,「嗯,謝謝你。」

  楚荏離開後,她先是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原本想要趴上床休息的動作微微一頓。這個時候詩柔應該回去了,也發現她不在的事實。

  她又坐直了身體,開始找尋電話想要打個電話回去報平安,卻怎麼也沒有瞧見電話的蹤跡,她不死心地拖著滿身的傷痕下床,找遍了整個房間才不得不認清事實。

  但是怎麼可能?現在這個年代,電話已經是每個家庭裏最普遍的家電用品,這家神出鬼沒徵信社看起來雖然快倒了,應該不至於沒有電話吧,一個念頭摹地躍進她的腦海中——也許是在外頭客廳裏。

  他們應該不至於連通電話也吝於讓她打吧!要不然她也可以付電話費給他們。

  打定主意之後,童紛若立即又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走向門口,還未握到門把,彷佛有心電感應似地門就自動打開來,她嚇了一跳。

  門當然不會自動打開,鬼斧隨著打開的門跨進房間內,迎面就是童紛若已來到門口的身形。

  「你要去哪里?」他不悅地擰起眉頭瞪著她。身上有傷不在床上休息還想到哪兒去?她這人一點都不知道要好好愛護自己嗎?

  「我想要打一通電話。」

  他這麼凶幹嘛!她又沒做錯什麼,就算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沒有權利無緣無故凶她

  他簡潔地決定,「不必去了。」

  她很不服氣地杵在門口不動如山,「媽的,只是打一通電話而已,又花不了多少錢,你沒必要這麼吝嗇吧!頂多我把電話費算給你就是了。」

  他揪著她走回床邊,「上床趴好。」

  「我要打電話。」

  她仍舊堅持。

  「這裏沒有電話,你不是已經在房間裏找過了?」他指出顯而易見的事實。

  她是找過了沒錯,「我以為電話應該在客廳……」

  「沒有電話。」他再度重申。「現在可以乖乖上床趴好了?」

  「怎麼可能沒有電話!」

  她不信他的說詞,認定他是在騙她,「那你們要怎麼跟客戶聯絡?」她都說了會把電話費算給他,他是怕她會賴帳不成?

  「沒有客戶。」徵信社又沒有客戶要跟鬼聯絡啊!

  她一點也不意外,「那……如果客戶要委託工作給你們呢?」

  「想委託工作的人就要親自上門來談,我們再考慮接不接案子。」她總該死心了吧!

  童紛若還是第一次見到架子這麼大的徵信社!就算真的有客人找上門好了,還未見到他們的面,這棟鬼屋似的房子就足以嚇跑所有人了。

  「那我出去找公共電話好了。」這附近總有公共電話吧!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

  「這附近沒什麼住家,剛剛來的路上你也看見了,不是嗎?」沒有說出來的是,這附近的土地都屬於神出鬼沒徵信社所有,當然不會有他們以外的人來這兒築屋居住了,而他們是故意讓這附近荒廢的,好讓閒雜人等不敢輕易靠近。鬼斧故意思忖了一下,「最近的公共電話大概在一公里外。」

  「我要是不打電話回去,詩柔會以為我失蹤了。」

  但是一公里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走起來也得花一些時間,更何況她現在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痛,走起來會更費力。

  「失蹤要滿二十四小時警方才會受理,明天再打也一樣。」鬼斧的態度擺明瞭話題就此打住。他實在不喜歡看到她再繼續淩虐自己的身體。

  「如果你不肯載我出去打電話,我可以自己用走的去。」語畢,她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就要往門口走去。

  她固執得讓人咬牙切齒,他探手抓回她,「好,我來想辦法。」

  童紛若莫名其妙地看著鬼斧繃著臉、踩著重重的步伐離開,但不一會兒就回來了,身後還跟了套著圍裙、滿臉曖昧笑容的鬼魅。

  她是要打電話耶!他找鬼魅來做什麼?

  鬼斧逕自將耳朵上的耳環式耳機和襯衫上的第一個扣子取下,交到童紛若手上,示意她將耳機湊近耳朵,「待會兒電話接通之後,對著扣子說話就行了。」

  鬼魅笑盈盈地打開筆記型電腦,十指如飛地在鍵盤上輸入複雜的密碼,下達一個又一個的程式指令之後,「電話號碼幾號?」

  她感到納悶不已,卻還是念了組號碼給他,隨即就聽見耳機內傳來電話撥通的聲音,幾秒之後立即有人接起。

  「喂喂!阿童是你嗎?」

  沈詩柔焦急的聲音裏浮現哭音。

  「是我……」

  「你跑到哪里去了嘛,你的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都不見了,垃圾桶裏有染血的紗布,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又要去哪里?」她吸了吸鼻子,一古腦兒地將心中所有的疑問都 丟出來。

  童紛若露出苦笑,「我遇到一點麻煩,為了安全起見,我暫時不回去了……」

  沈詩柔很擔心,「什麼麻煩?不管有什麼麻煩,我們都可以一起想辦法解決啊!你不回來要住哪里?」雖然一向都是阿童替她解決麻煩的時候居多,也許她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很少,但是她真的想要幫忙。

  她故作輕鬆道:「你不用擔心,那個好心的婦產科醫生願意暫時收留我,等事情結束後,我就搬回去。對了,這件事別讓神父知道,我不想讓他又為我擔心。」

  好心的婦產科醫生?

  鬼魅不給面子地爆出一陣大笑。這真是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

  鬼斧陰沉地投去充滿警告意味的一瞥,鬼魅明智地舉起手在嘴巴前打了個叉。

  童紛若聞聲瞟了他一眼,隨即又將注意力投注在耳機裏的聲音上,「我知道,可是……」耳機裏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有些困惑地抬眼,看見鬼斧的手指正按在筆記型電腦的鍵盤上。

  鬼魅無辜地聳聳肩,表示事情與他無關。

  很顯然的,切斷她們通話的人是鬼斧。

  鬼斧淡淡地說:「報過平安了。」

  就因為這樣,所以毫無預警地切斷她和詩柔的通話?童紛若有股想摔東西的衝動,「媽的,你讓我多說幾句話會死啊?」

  鬼魅挖了挖耳朵,他沒聽錯吧!童紛若剛剛說髒話了?

  「要閒話家常明天在學校有得是時間。」鬼斧朝她伸出手。

  她火大地把耳機和麥克風重重地放進他的大手裏,以示她的不悅。

  「現在上床趴好。」

  這是最後一次,她要是再不上床趴好,他會親自動手揪她上床。

  「哼。」她重重地哼了一聲,極不情願地旋過身,動作既緩又慢地爬上床,小心翼翼地趴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媽的,又不是我媽,管得還真多。」童紛若忍不住嘀咕。

  鬼魅聽見了,控制不住橫向發展的嘴。真是難為了一向不擅長表露關心的鬼斧了。

  「走了。」鬼斧揪起嘴巴幾乎要咧到耳後的鬼魅,走向門口。

  但是一趴上床,柔軟的床鋪立刻承接了她全身的重量,讓她原本硬撐的身體卸去所有的沉重負荷,神經不再緊繃,身上的痛楚似乎也減輕不少。

  她好象錯怪他了……童紛若轉過頭去,只瞧見慢慢關上的門。

  童紛若來到餐廳的時候,只瞧見鬼斧一個人在用餐。

  鬼斧聞聲抬頭,滿意地看到她臉上的青紫紅腫消退不少,「怎麼這麼早起?」

  他沒記錯的話,她上課的時間是晚上。

  「我早上有一份工作,能不能……」

  「坐。」他逕自起身走向另一端的歐式廚具,從冰箱內取出蛋、火腿和肉鬆,拿了四片吐司放進烤麵包機,旋即動作熟練地煎起蛋和火腿,不一會兒,烤麵包的香味就飄散開來,彌漫了整個餐廳。

  聞到香味,童紛若的肚子立即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鬼斧動作俐落地取出烤成金黃色的吐司抹上沙拉,一層層地夾上荷包蛋、火腿、肉鬆,覆蓋上最後一片吐司,然後去邊將之對角切成兩半,兩個現做的三明治就完成了。

  他將盛著三明治的盤於擱置在她面前,「想喝什麼?果汁還是牛奶?」這個星期輪到他掌廚。

  「果汁就好,謝謝。」她愣愣地回答。

  職業是婦產科醫生,一副練家子的好身手,然後還會做三明治,她很懷疑究竟有什麼事是他搞不定的?

  鬼斧倒了杯果汁給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用餐,「請幾天假,等傷勢好一點再回去上班。」他像漫不經心地提起。

  童紛若咬了一口三明治,聞言急急忙忙地隨便咀嚼了兩三下,就將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差點被噎著。

  「不行,我得去上班。」這一陣子她已經請了好幾次假了,再這樣下去,她很快就要回家吃自己。

  拜託,現在景氣這麼不好,工作很難找耶!而且她很需要這份收入。

  他的眼中急速閃過一抹不認同,撇了撇嘴角,「你這個樣子去工作有礙觀瞻吧!」要賺錢也得有一副健康的身體啊。

  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吼道:「媽的,又不是我自己喜歡被打成豬頭啊,這個樣子醜斃了耶!」而且全身都還在痛,她也想要好好休息啊,只是現實環境不允許,她必須賺取自己的學費、生活費,還有積欠他的那一筆醫療費,所以不得不去工作,她又沒那麼好命。

  「知道就好,你最好別出去嚇人。」他優雅地以餐巾拭了拭嘴角。

  「我也不想啊,不過,錢可不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我要是不去工作,房租、生活費沒有著落,你養我啊!」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童紛若狼吞虎嚥地把三明治解決掉,然後是果汁。

  鬼斧及時停口,硬生生地抑下就在舌尖的「好」字,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只能拜託他了,雖然她一點把握也沒有,畢競他已經幫過她很多回了。「我快來不及了,你送我去上班,好不好?」

  他瞥了她的背包一眼,率先走出餐廳,「東西拿著。」意即是答應。

  「謝謝。」她吃力地提起背包,動作遲緩地跟了上去。這些重量在平時根本就不成問題,但是對她此刻的身體狀況而言,卻是極沉重的負荷,讓她原本就緩慢的步伐更加 龜速。

  當她慢慢「爬行」到客廳的時候,早已不見鬼斧的蹤影了。

  她只好繼續朝樓梯移動,走了兩三步突然有抹高大的黑影罩了下來,她滿頭大汗地抬眼一看究竟,是去而復返的鬼斧。

  他都已經走出大門了,卻發現她還在樓上磨蹭,「用滾的會比較快。」

  「謝謝你的建議。」媽的,他是特地回來說風涼話的嗎?怎麼這麼變……她還沒咒罵完,手上的重量忽然一輕,沉重的背包已被鬼斧接收。

  童紛若有些反應不過來,咦……他還特地走回來幫她提沉重的背包耶!雖然他說出來的話不怎麼中聽,不過人還不壞,剛剛她好象錯罵他了,幸好她只罵在心裏,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收回。她一直盯著他寬闊的背,腳下一個不留神踩了個空。

  「啊——」她發出一聲尖叫,身體失去平衡地往前跌了出去,無可避免地撞上走在她前頭的鬼斧。

  鬼斧聞聲回頭,映人眼簾的就是童紛若揮舞著雙手、雙腳失去著力點地朝他撲了過來,他其實還來得及翻身自樓梯扶手上方躍出,平安地落在二樓的辦公室內,只是他卻選擇了當童紛若的墊背。

  童紛若驚魂未定,一顆心差點從嘴巴跳出來,才喘了一口氣,便又發現身下替她除去所有撞擊力的肉墊毫無反應,不會是撞到頭昏過去了吧?她正要抬起頭查看鬼斧的情形,卻聽聞一抹嘲諷的聲音在她的頭頂上響起——「我只是隨口說說,你沒必要真的從樓梯上滾下來吧!」

  「我沒那麼笨,我只是……我只是一個不小心才會跌下來。」她怎麼能說她是因為看他的背影看傻了眼,一時忘了注意腳下的階梯。「謝謝你救我,你有沒有怎麼樣?」還好有他,不然這一摔勢必又要頭破血流了。

  她沒那麼笨?「是嗎?」他相當懷疑,「我怎麼覺得你儘是做一些蠢事。」

  「我才沒有!」

  「嘖嘖嘖……」鬼魅出現在樓梯頂端,頂著一頭亂髮,興味盎然地俯視還躺在地上的鬼斧和童紛若,「我真的可以理解那種感覺,真的,雖然兩情相悅的結合會讓人興奮得失去理智,急切地想要將對方揉入自己體內,不過,還是不宜這麼激烈,太傷身了。

  他是聽到「砰」的一聲巨響,才匆匆忙忙地出來一探究竟,看到的便是這個景象,不乘機揶揄一下,怎麼對得起好夢正酣卻被吵起來的自己呢!

  鬼斧殺人似的目光直直地刺了過去,「睡死你算了。」

  童紛若想到兩人此刻還重疊在一起的曖昧姿勢,頓時漲紅了臉,臉上青青紫紫的再加上紅色,幾乎可以媲美調色盤了。

  鬼魅痞痞地回刺了一槍,「我很想,真的很想,可是卻有兩個饑渴的人兒一大早就擾人清夢。」

  「滾回你的床上去。」

  「樂於從命。」鬼魅行了個舉手禮,走了幾步後又折回,「咳咳……我衷心的建議,做愛做的事還是在床上比較舒服。」再轉身離開,徒留一陣倡狂的笑聲繞梁久久不退

  童紛若的臉幾乎要燒起來了。

  感受到她一點也不惹火的身體曲線,他竟然有了反應,「你打算這樣壓著我多久?」鬼斧的聲音有些粗嘎。

  她也察覺到了,手忙腳亂地從他的身上爬了起來,困窘裏還摻雜了幾許驚訝。

  「對、對不起!」如果他對她沒有感覺的話,又怎麼會有……反應?

  鬼斧自地上一躍而起,俊臉上破天荒地爬上一抹燥熱,「這是正常反應。」

  她拿懷疑的眼神瞅著他,擺明瞭不信。

  「要是有個女人在身上磨蹭而沒有反應,那就要看醫生了。」未了,他又補上一句話,不著痕跡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縱使那個女人身材不怎麼樣。」

  縱使那個女人身材不怎麼樣?童紛若的身體一僵,漲紅著臉憤憤不平地叫道:「媽的,你看見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明知故問,「看見什麼?」

  「看見……看見……」她吞吞吐吐地語不成句。

  「嗯?」他挑起一道眉毛脫向她。

  童紛若的話鋒倏地一轉,「不然你怎麼知道我的身材不怎麼樣?」就算她不是波霸好了,好歹女人該有的「配備」她一樣也沒少啊。

  「不必用眼睛看,剛剛那一撞就讓我有深切的體認了。」他無聲地補上:還有切身之痛。她身上恐怕沒幾兩肉,所以撞到才會那麼痛。

  「你——」她為之氣結,卻無從反駁起,誰叫她的身材的確是……不怎麼樣,童紛若頹喪地垂下頭。

  鬼斧一副事不關己的調調,「你還要不要去上班?」

  「啊——」她發出一聲哀嚎。

  結果當然是遲到了。

  
早上九點到晚上五點這段時間,是大多數人上班的時間,想當然耳,KTV的生意當然冷清了,久久才有一「番」,所以早班人員的工作以清潔為主。

  兩個小時過去,鬼斧仍大刺刺地坐在KTV大廳裏的沙發上,極為悠閒地翻看著其他女服務生貢獻過來讓他解悶的八卦雜誌。

  童紛若做完清潔工作,偷了個空檔來到他的身邊,壓低聲音詢問:「你不會是打算在這裏待上一整天吧?」

  他不答反問:「怎麼了?」

  她好不容易才等到他的身邊沒有其他女服務生,「這樣不好吧!KTV是做生意的地方,你又不唱歌,留在這裏很奇怪耶!」

  「會嗎?」鬼斧端起面前的咖啡輕啜了一口,「我怎麼一點也不覺得,你的同事們都很好,怕我無聊、口渴,又是雜誌又是咖啡的送。」對他來說,這裏與咖啡廳無異。

  她們平時都對她不錯,只不過她們都以為她是男生,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她們一個個這麼地殷勤、溫柔可人、體貼入微,那是因為對象是鬼斧才有的特別待遇。

  「會。」她不是不喜歡鬼斧留在這兒,只是看到所有的女同事老是藉故在他身邊打轉,乘機接近他,她的心中就很不是滋味,有股衝動想要將煩人的蒼蠅驅離他的身邊。

  「她們很歡迎我繼續待在這裏啊,記得替我謝謝她們,改天她們去及時婦產科診所的時候,我會叫護士給你們KTV的員工打個折扣的。」他帶笑的娃娃臉散發出凡人無法擋的致命吸引力。

  童紛若並不想讓其他女人有機會使出渾身解數來勾引他,她……喜歡他。

  「你難道不用去診所看診?」及時婦產科診所說大不大,說小倒也不小,連同鬼斧算上一共聘請了四個醫生,可算是最大的小診所了,既然是小有規模的診所,應該不會放任診所裏聘請的醫生愛來不來吧?

  「不用。」他回答可乾脆了。

  「你這麼隨便,難道不怕被炒魷魚嗎?」屆時可別怪到她頭上來。

  就算他是學有專精的醫生好了,不怕找不到工作,但是也應該具備最基本的職業道德吧。

  鬼斧似笑非笑地揚起嘴角,「只有我能炒他們魷魚。」

  只有他能炒別人魷魚、只有他能炒別人魷魚……她在心中反反復覆地念了幾次,這個員工還真不是普通的大牌耶!而後她才幡然頓悟出——「你、你是及時婦產科診所的老闆!」

  「反應有點遲鈍。」他淡淡地評論。

  童紛若一愕,很意外他竟然還是及時婦產科診所的老闆!對她而言,他全身上下都是謎團,性情有點冷血、有點古怪又多變,甚至她還弄不清楚他到底是姓封還是姓鬼,就這樣喜歡上他了!

  「媽的,那是因為我受了傷,反應當然會比較遲鈍。」就是不想被他看扁,只是在他幾乎看遍她所有醜態之後,才想要讓他有一點好印象會不會太遲了一點?她的招牌口頭禪又出現,恐怕是改不掉了。

  「原來是這樣啊!」嘴上附和,他臉上的表情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忽地有人喊,「阿童,你女朋友來探班了。」

  女朋友?鬼斧挑了挑眉,她還真唬了不少人呢!

  「嗚嗚……哇……」沈詩柔一見童紛若那張媲美調色盤的臉,便忍不住淚眼汪汪地低泣起來,在童紛若走向她的時候索性放聲大哭。

  「唉唉唉……媽的,你別哭啊!」她手忙腳亂地安慰她,一會兒替她擦眼淚、一會兒替她拍背順氣,還差點在她的淚水裏溺斃。「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現在是我的上班時間,你再哭下去會害我被Fire的,到時候你得負責養我哦。」

  一旁同事打趣地說:「阿童,你要好好愛護自己,不然你女朋友會心疼的。」

  沈詩柔這才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道:「對不……起,害你被……同事取……笑,可……是我忍……不住嘛……」

  童紛若歎了口氣,「沒關係,只要你別再哭就好。」

  她抬頭審視童紛若臉上的傷,懊惱得無以復加,「又是因為我?」

  又……是因為她?這就表示之前童紛若也曾因為她的緣故被接。鬼斧沉吟了一下,有些好奇其中的原由。

  其他的女服務生把握機會,全都湊到娃娃臉帥哥的身邊去東問西問,就差沒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揪出來調查一番。

  暫時他還要待在這裏,所以他只好捺住性子。僵著笑臉回答一個又一個無聊透頂的問題。

  「不關你的事。」經詩柔這麼一提醒,她才記起自己一直都忘了問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不自覺地朝鬼斧所在的位置投去一瞥,這一看讓她的心情更為低落,胸臆間盈滿難解的鬱悶。

  媽的,男人都是一個樣,只對頗具姿色、身材姣好的女人和顏悅色,瞧鬼斧對著她們笑得一副「癡呆」的模樣,怎麼就沒見他對自己和顏悅色地笑過?可惡!他也是那種只注重女人外表的膚淺男人。

  但是,她卻喜歡上他了。



第七章

  鬼斧送童紛若去學校的途中——從一上車,童紛若就一直繃著一張臉,活像人家欠她幾千幾百萬似地。

  明眼人一瞄就知道她在生氣,只是鬼斧壓根兒就不明白她在氣些什麼。

  她不想和他說話,可是她又很想知道昨天的事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們要抓她?

  「喂,姓封的,你不是要跟我說那些人抓我的理由嗎?」在KTV的時候,她已經由女同事的口中得知他的名字叫作封印,她們竟然比她還早知道他的名字,這個事實讓她不快。一絲不確定。

  姓封的?鬼斧饒富興味地挑起一道眉毛,嘴角悄悄地彎成一個迷人的弧度,「封印。」

  一想到他對她們笑得那麼開心,童紛若的心情就好不起來。「我知道。」她一直別開臉望著車外。

  「你在氣什麼?」他不解。

  她其實也沒有什麼立場生氣,畢竟她又不是他的誰,他愛對誰笑、愛對誰好都是他的自由,「沒有。」她是喜歡他,可是他並不知情,也不見得會對她有同樣的感覺。

  鬼斧明白地指出,「你的臉可不是這麼說的。」

  「你——」她終於回過頭來,想要弄清楚他究竟是喜歡哪一種型的女孩子。「你喜歡麗娜?」身材高挑,一頭大波浪的松發,渾身充斥著性感氣息的美女。

  麗娜?他一頭霧水,「她是誰?」

  「那……是莉莉了?」一頭披肩的長髮又直又亮,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小口,彷佛是自古畫中走出來的古典美女。

  莉莉?她又是哪根蔥?鬼斧的腦海裏沒有半點印象。

  「不然就是雲霓了。」雖然她沒有很出色的外表,卻有十分討喜、活潑外向的個性,而且好相處。

  他已經懶得再浪費時間去想,「雲霓?我連她是圓是扁都不知道,你就直接告訴我她們是誰。」

  「她們是誰?你一點印象也沒有?」怎麼可能?童紛若微微一愕,今天一整天她們都在他的身邊打轉,他竟然沒有記住半個!

  鬼斧轉頭看著她,理直氣壯地反問:「我應該要有嗎?」惟一的感覺就是她們很聒噪,聒噪得幾乎要讓人抓狂。

  童紛若的心情因為他的幾句話而飛揚起來,「我以為你看上她們其中某一個了,當時你明明對著她們笑得很開心。」

  他忍不住低叫,「開心?你的眼睛有毛病啊!我笑得臉都快僵硬了,哪里開心了?」等等……她以為他看上她們其中一個,所以才會那麼不高興,那麼她……是喜歡上他了!鬼斧的心中一震,淡淡的欣喜在他的心湖裏泛起一圈圈的漣漪,還有……

(有缺行)

  他手上有鐵一般的證據,「你不是,你有奶奶、有親人。」他也知道一時之間要她接受這個可能會顛覆她十多年來所認定、接受的一切的事實是很困難,她需要時間思考

  奶奶?多麼陌生的名詞!她恐怕叫不出口。

  為什麼要來破壞她的生活?她已經當了十多年的孤兒,也已經習慣了這個身份,不介意就這樣過完一輩子。

  乍聞自己還有親人在這個世界上的訊息,童紛若心中是有股掩不住的喜悅,但隨即被憤怒給淹沒,如果他們在乎她的話,又怎麼會拖了這麼久才來找她?

  「媽的,我一直是個孤兒,以前是,現在是,將來還是,我沒有奶奶,更沒有什麼狗屁倒灶的親戚。」

  鬼斧輕易地看出她心中的想法,也捕捉到了她眸底的受傷神色,「你奶奶一直都在找你,只是所托非人……」

  「我不想談這個話題。」她拒絕再聽。

  他也無意逼她,現在把事情說出來是希望她有時間好好想一想,不要做出會讓自己後悔的決定。他又將話題轉回最初的主題上,「我們懷疑幕後主使者,是你那些狗屁倒灶的親戚其中之一。」

  「為什麼?我們不是親戚……」她隨即察覺自己的用詞,無疑是承認了那個身份,下一秒立即改口,「我和他們無冤無仇,為什麼要和我過不去?」

  「你奶奶……」他也因為她的瞪眼而改口,「委託人目前是一家企業的董事長,若是你不存在,那麼就有人可以因此而得到不小的好處。」利字當頭,哪還顧得及什麼親 情倫理!

  她是窮,她是需要錢,卻不會因此而沒了人格,「我不希罕那些錢,誰要就拿去!」她知道人心險惡,她知道人心貪得無饜,但是她不明白,他們是她的親人啊!他們又怎麼對體內流著相同血液的她下得了手?這和她想像中的親情差了十萬八千里,童紛若受到頗大的打擊,也頭一遭體認到現實的醜陋。

  妄求的心是醜陋不堪入目的,「那是你該得的,那一家企業的董事長原是你的父親,在意外發生後才由你的奶奶一肩擔負起管理的責任,而你是理所當然的繼承人。」

  親人不是應該相親相愛、互相扶持、禍福與共的嗎?為什麼此刻她所聽到的卻全不 是那麼一回事?「誰要繼承都不關我的事,只要他們離我遠一點,不要再來於擾我的生活就好。」她寧願自己從來不曾知道這一切,也就毋需去面對那麼醜陋的事實。

  「這恐怕由不得你了,我知道你的身份,他們也知道,只要有你在的一天,夏老夫人就不會把夏氏企業交給他們,所以對他們而言,除掉你是最好的辦法。」他只是說出事實罷了。

  「媽的,我只想過原來平靜的日子,可不可以?」就算她偶爾要處理像黑猴那種無賴纏上詩柔的麻煩,偶爾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一下,偶爾會在KTV和酒醉鬧事的客人幹架,因而小傷不斷,她也甘之如飴。

  他毫不留情地滅絕她的希望,「死了之後要多平靜就有多平靜。」意即是死而後已,而他絕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媽的、媽的、媽的……」她憤憤不平地咒駡個不停。

  鬼斧也不理會她,任由她去罵個過癮。忽地,她的咒駡聲戛然而止,轉頭瞪著他,「那……你知道他們是誰了?」

  他語帶保留,「是有幾個目標,不過還需要證據。」等對方採取下一波行動的時候逮住人,再來當面對質就行了。「你的學校到了,幾點下課?」校園裏來來往往的學生眾多,對方肯定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十點。」

  「我準時在這裏等你,去上課吧。」他不會讓對方有機可趁。

  她點點頭,下了車,「謝謝你送我來。」

  忽然身旁不遠處傳來聲音,「阿童,你怎麼又受傷了?」是同班同學秋月。「咦!這位是你的朋友嗎?」她的目光隨即被車內有張娃娃臉的俊美男子吸引過去,再也移不開。

  「嗯,我去上課了。」後面這一句是對鬼斧說的。她轉身走進校園。她不喜歡秋月看鬼斧的眼光。

  秋月又多看了車上的鬼斧幾眼,羞怯地笑了笑,才不舍地轉身追上童紛若。

  「阿童,你和那個男人是什麼關係?他好正點吶!」尤其是那一張漂亮的娃娃臉,現在想起來依然會一顆心小鹿亂撞。

  「朋友。」她惜言如金。

  「他有沒有女朋友?今年幾歲?做什麼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婦產科醫生……」在秋月身家調查式地查問下,她悶悶地發現她對鬼斧的瞭解真是少得可憐,更悲慘地想到一件事——他帶她回徵信社、保護她都是因為工作的關係了?可是她喜歡他啊!這是她第一次對人動了心,她不會輕言放棄的。

  要是他知道她喜歡他的話,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他會不會也對她有一點點意思?童紛若的心中仍存有一絲冀望。只要一點點就好。

  鬼斧一直等到童紛若和她同學走進校園內,才驅車離開。

  
「你說什麼?」鬼斧正在替她背上的傷抹藥。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呢!」童紛若的臉迅速飛紅,幸好他此刻看不到她的臉。

  她倒是被不少小女生告白過,但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對人告白,一顆心幾乎要自嘴巴跳出來了。

  他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

  什麼然後?童紛若有些羞惱地說:「媽的,沒有然後,現在該你回答我!」

  這是哪門子的告白啊?真是兇狠!鬼斧又好笑又好氣,忍不住就想捉弄她一下,「這麼凶!我還以為你要跟我單挑呢!」

  「你——」她人大地想轉過身,卻在轉到一半的時候,記起自己上半身只穿胸衣,而硬生生地拉回來。「不然你想怎麼樣?」

  「別動。」他控制不住往橫向發展的嘴,只好努力地讓聲音聽起來很正常又帶點困惑,「我怎麼一點也感覺不到你的喜歡,倒是有種我們是仇人的錯覺。」

  他這是在抱怨她不夠溫柔了?好吧,她再Replay一次。

  「我……我喜……喜歡……歡你。」媽的,只不過是告個白嘛,她怎麼會口吃!

  「你才二十歲,我都快三十了。」他今年二十八,兩人的差距不可謂不大。

  童紛若急急忙忙道:「喜歡是不分年齡的。」

  「好了,可以把衣服穿起來了。」背上的傷抹好藥,接下來是她臉上的傷。「我對男人婆和平胸的女人沒興趣……」

  童紛若拉上衣服,聞言身體一僵,他這是拒絕她的意思了?心口像是被狠狠地揍了一拳,痛楚慢慢地蔓延到全身,比她以往被揍的任何一拳都痛,喉嚨又苦又澀,還帶點酸楚。

  「我知道了。」她不想再聽下去了。

  知道什麼?他的話還沒說完耶!「轉過來。」

  「不用了,這樣就好。」她現在不想面對他,不想讓他看見她的傷心和難堪。

  童紛若扣好扣子就要起身往浴室走去。

  鬼斧將她揪了回來,「你總不會想在臉上留下疤痕吧,轉過來坐好。」她肯定是生氣了,而且是很氣很氣,看她的肩膀激動得一抖一抖地,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啊,是她自己不把他的話聽完的。

  留下疤痕就留下疤痕,她才不在乎,她現在心痛得只想一個人躲起來,「媽的,我說不用就不用。」她忍不住大叫,既然他對她沒有意思,就不要對她那麼好,不要讓她更無法自拔。

  他意外地捕捉到她激動語調下不小心流泄出來的一絲哭音,她哭了?他的心猝不及防地被這突如其來的訊息劇烈地撞擊了一下,心口悶得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是心痛吧

  鬼斧不由分說地握住童紛若的肩膀,將她轉過來,「你哭了?」

  「你想怎麼樣!」她掙脫不開他的箍制,「我才沒有哭,我也不會哭。」她是育幼院裏最堅強、最強壯的人,她才不會哭。

  她流出的眼淚彷佛悉數淹進他的心底了。「你應該聽我把話說完。」他的聲音破天荒地出現溫柔的蹤跡。

  童紛若別開臉,不想讓他看到自己一臉的狼狽,「你剛剛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為什麼連最後的一點自尊也不讓她保有?

  鬼斧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那只是一半而已,還有後半段呢!」

  還有後半段?她的眼神瑟縮了一下,他是覺得剛剛對她的羞辱還不夠嗎?

  「好,你說我聽。」既然橫豎都是要傷心,乾脆就一次傷個徹底,也好叫她徹徹底底地死了心。

  「我剛剛說什麼來著?哦!對了,我說我對男人婆和平胸的女人沒興趣,」他可以感覺到手下的肩膀又是一僵,他無奈的將她的臉扳回來,輕輕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開始替她抹藥,「可是,卻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一個既是男人婆又是平胸的女人,這大概是命運的惡作劇。」

  她是男人婆。她是平胸,那又去礙著誰了嗎?童紛若吸了吸鼻子,他為什麼非要這樣……他剛剛說了什麼?鬼斧方才說的話像是影片倒帶似地,一句一句在她的腦海裏重新播放。

  他說這大概是命運的惡作劇。

  他說他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一個既是男人婆又是平胸的女人!

  難道是……她難以置信地抬起眼,毫無防備地撞進一雙閃爍著笑意和心疼的瞳眸裏,就連魂魄也要被吸引過去。

  他的意思是……是喜歡她嗎?這急轉直上的情形頓時讓她手足無措,「你是喜歡我的?」她不自覺地屏息。

  「不然咧?你當我真那麼喜歡替人家解決麻煩啊?」那他於脆改行當調解委員會的委員不是更好?

  他的話無疑是承認他喜歡她了。童紛若的心中頓時湧人一陣狂喜,但是,下一秒又想起他說的話——卻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一個既是男人婆又是平胸的女人,喜歡就喜歡嘛,幹嘛還不忘損她一下!

  「你是真的喜歡我,還是乘機損我啊?」她白了他一眼,神情裏頭一遭流露出屬於女人的嬌嗔。

  「當然是喜歡你了,我可沒有撿流浪漢回家的習慣,好了,把手伸出來。」他一貫說話的調調就是這樣。

  看吧!這會兒又把她比喻成流浪漢了,試問:有哪個男人會把喜歡的女人比喻成流浪漢的?她乖乖地伸出手,「我才不是流浪漢。」

  「好、好,你不是。」鬼斧口頭上敷衍了一下,瞧見她手上繃帶的第一眼,就發現那是拆過又重弄的,而且纏的人笨手笨腳的。「為什麼要拆繃帶?」

  她小聲地回答,「因為我要洗澡。」

  洗澡?他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才又繼續拆開繃帶。果然不出他所料,她手上的傷口有發炎的現象。

  「我不是說過這兩天不要碰到水嗎?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

  「可是……我要洗澡啊。」那就非碰水不可,難不成洗澡還能乾洗嗎?她倒是沒聽說過。

  他板著臉,不喜歡她這麼不愛惜自己。「一天兩天不洗澡也不會怎麼樣。」

  「可是不舒服……」她的聲音在他的瞪視下愈見小聲。

  他在幫她換藥的時候,故意用棉花棒在她手心的傷口上多摩擦了幾下。

  她忍不住叫痛,「媽的,你是故意的!」他身上一定有變態的隱性基因,但偏偏她就是喜歡上他。

  鬼斧皮笑肉不笑地,「既然你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也就不用對你太溫柔,嗯?」說歸說,手上的勁道還是放輕許多。

  很痛耶!「我哪有?」她不服氣地反駁。

  「很好,那麼兩天內不能碰水。」他重申禁令。

  「要兩天啊?」聞言,她不由得垮下臉,隨即還不死心地想要討價還價,「能不能一天就好?」

  「不能。」他一口回絕。

  「媽的,不洗就不洗。」童紛若重重地哼了一聲。

  鬼斧動作迅速地將她的手包紮好,若有所思地瞅著她,「你真的這麼想洗澡?」其實偶爾一兩天不洗也不會怎樣,不過,有些人就是無法忍受,老覺得渾身不對勁,童紛若或許就是那一類的人。

  「嗯。」她點頭如搗蒜地表現出她心中的想望。

  「既然你那麼想洗澡的話……」他故意沉吟了會兒,等她接下話。眉梢嘴角都是笑意肆虐的痕跡。

  而童紛若卻沒有發現,「怎麼樣?」她以為還有商量的空間,拿著閃閃發亮的一雙眼睛凝望著他。

  鬼斧一臉委屈地迎上她的目光,「那我委屈一點幫你洗澡好了。」

  童紛若蹬、蹬、蹬地連退了三大步,一張臉迅速地飛紅,「你、你要幫、幫我洗?」別、別開玩、玩笑了!要、要是、真、真讓他、他幫、幫她洗、洗澡的話,那那那她、她不是被、被他看光了嗎?

  他還是很委屈,卻在心中極力忍住大笑的衝動,「對啊,這是兩全其美的辦法。」拜託,這也是他珍貴的第一次耶!

  「不不不、不用了。」太過震驚導致她的口吃和思緒結巴。童紛若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他帶笑的娃娃臉逼近她,「真的不要?這可是你才有的特別待遇喔!」不然他又不是泰國浴女郎,哪時需要幫別人洗澡來著?

  是她才有的特別待遇!「不不不、不用了。」童紛若的臉雖然快要燒起來,心中卻像是打翻糖罐似地甜蜜蜜,望著近在咫尺的帶笑俊顏,她忍不住順應心中的想法,湊上前去輕啄了一下他的唇瓣,而後飛也似地逃離。

  逃到房間外之後她才發現——剛剛那是她的房間耶!她要逃到哪里去?

  糗大了……



第八章

  一個星期過去,也不知道是鬼斧的身手震住了對方還是怎麼的,這段時間來一直是風平浪靜,對方沒再採取另一波的行動,不過,任誰都知道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倒是童紛若臉上、身上的「舊傷」在鬼斧的用藥和特別照顧下,復元得極快,幾乎連疤痕都找不出來了。只是既然舊傷這個名詞出現了,那麼就一定有新傷,一會兒是她去替人排解糾紛,不小心捱了一拳;一會兒是KTV裏又有人鬧事,她無端端被卷人,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又打了一場群架……只是鬼斧很懷疑,真的是無端端嗎?不是她嚴重氾濫的正義感又作祟了嗎?

  KTV外面,鬼斧就坐在車上等著即將要下班的童紛若,他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一顆心不停地猜測,今天她會不會又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念頭都還在心頭盤旋,他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慢吞吞地走出KTV的大門,頭低得不能再低,一張臉眼看就要貼上前胸。

  他有股不祥的預感。

  不管她再怎麼磨蹭,終究還是得來到車邊。童紛若認命地打開車門,一屁股坐了進去,頭卻始終都沒有抬起來。

  「對方最近都沒有再採取行動,我想他們是被你的身手嚇到了,不敢再來找我的麻煩。」

  「為什麼不抬頭看我?」他輕哼了哼,心裏已經作了準備,她的臉上大概又增添新的「勳章」了。

  終究還是得面對現實。童紛若只好硬著頭皮抬起頭來。

  這一看讓鬼斧又是心疼又是怒火盈胸,「今天又是怎麼一回事?」他眼中炙熱的烈火幾乎可以將人焚燒殆盡。

  她怯怯地道:「我今天和一個一直很吊很狂、老愛占人家便宜的同事起了衝突,不爽地大幹了一架,就是這樣。」

  大幹了一架?瞧她好好的一張臉上多了兩個黑眼圈,簡直可以媲美大陸的國寶熊貓,嘴角破了皮還腫起來。「對方是男的?」

  他看起來好象很生氣。童紛若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該死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動手打女人,而且下手還這麼重!鬼斧極為火大地打開車門,一條腿跟著跨出車外。

  童紛若即時探手拉住他,「你要做什麼?」

  「去找那個打你的男人,『教導』他一些紳土風範。」他的話字字散發出淡淡的血腥味,所謂的教導肯定是用拳頭教。

  他的氣憤是因為她被打了!她頓覺心頭暖洋洋地,原來有人為自己打抱不平、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覺這麼好!鼻頭一酸,一股熱氣猛地襲上眼眶,她突然好想哭,卻得努力忍住,剛剛即使被打得再痛、再重,她都咬牙忍下來了,為什麼鬼斧只是說了幾句話,就叫她軟弱的想哭?

  「不、不用了……」鬼斧的身手那般厲害,要是被他「教導」過,即便不死也非去了半條命不可。

  「不用?」他霍地轉頭,無法置信地瞪著她,她一點也不生氣嗎?

  她一臉無辜地說明,「因為他的情形比我更慘。」

  這還差不多。他滿意地咕噥一聲,「今晚的課是七點,我們先到診所去,我幫你的傷口擦藥。」

  她沒敢有其他意見,「好。」

  鬼斧縮回跨到車外的腿,關上車門,掉轉車頭往及時婦產科診所而去。

  因為相距不遠,只需五分鐘的車程就到了。

  「跟我進來。」他瞥了她一眼,先行下了車走進診所內。

  「喔。」童紛若沒有異議,低垂著頭跟在鬼斧的身後爬上診所前的階梯。

  以往,要她走進及時婦產科診所還非得死拖活拉一番不可,今天她倒是難得地聽話。

  進至第一手術室,他依然板著一張臉,「坐上去。」

  她乖乖地就定位坐好。

  鬼斧拿來一些藥品,便著手開始替她臉上的傷痕作處理。

  藥水一碰到她嘴角的傷口,她便忍不住哀號了一聲咒駡連連,「痛痛痛……媽的,你能不能輕一點,該死的,好痛耶!」

  「會痛啊?」他像是發現新大陸似地打量她,漂亮的娃娃臉上揚起一抹散發出危險意味的笑,「我還以為你是鋼筋鐵骨,不怕疼的呢!」

  童紛若的聲音立時細如蚊訥,「怎麼可能會不疼嘛!」

  「那你衝動地跟人家打架的時候,就該想到痛的是你自己的身體。」讓他老是得替她擔心。

  「呃……那時候氣得要命,哪還記得了那麼多……」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終至聽不見。

  鬼斧的聲音更形低柔,「我囑咐過你什麼,都把它拋到腦後了?」

  「下次……我會努力記住。」她有些心虛。

  下次?她每次都這麼說,卻還是三天兩頭地受傷,事情就這麼一再地迴圈,沒完沒了。

  其實只要她別讓自己受到大嚴重的傷,唉……他也只能試著多包容她一些了,誰叫她的個性本就如此呢!

  兩個人的相處本來就不容易,必須彼此多包容體諒才行。

  
鬼魅閒來無事地端著一杯香片,晃到鬼斧面前,「你認為在你這樣的保護下,對方還會有機會採取行動嗎?」

  他瞥了他一眼,眼神用有抹肅殺的冷光透射而出,他可不會同意讓紛若去冒一丁點的風險,「不然呢?」

  鬼魅不怕死地在太歲頭上動土,虎口上拔毛,「不放出餌食哪能釣到大魚?又不是姜太公釣魚,還願者上鉤、不願者回頭咧!你難道忘了冥王要你全權負責小潮兒的產檢和生產?夏家這個Case已經耗去我們太多的時間了,這太不符合時間效益。你還想要拖多久?」他的抱怨也不是挺認真的,只是無聊時候拿來閒磕牙打發一下時間,如此而已。

  「我沒忘,我會準時回去替狂潮小姐做產檢的。」不過他可不會讓紛若去當誘餌,對方要的可是她的命啊。

  鬼魅故作訝異地挑起眉,「難道你要讓事情就膠著在這裏沒完沒了嗎?」

  鬼斧眼神犀利地瞪了過去,「事情進展到什麼地步,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鬼魅乾笑了幾聲,裝傻道:「怎麼會?我和夏家的人又不熟。」而後話鋒一轉,「其實你應該相信咱們的能力,在我們的保護下,他們怎麼可能傷到『童兄弟』的一根寒毛呢!」因為第一次見面的錯認,他便一直戲稱童紛若為童兄弟。

  鬼斧索性沉默以對,表明堅決的立場。

  「不過也差不多了,他們的耐性也該要告馨。」鬼魅看似思索了一下,其實話中另有含義。

  他知道了些什麼?鬼斧敏銳地聽出他話裏的弦外之音,正打算逼問明白之際,耳上的耳環式耳機傳來童紛若心急如焚的聲音,「封印,怎麼辦?詩柔她今天沒來上課,我打電話回去也沒人接聽。」

  「別急,慢慢說,也許她是蹺課和男朋友出去玩了。」他試著安撫她緊張的情緒。

  真是叫人感動得全身起雞皮疙瘩啊!鬼斧什麼時候也會安撫別人了?鬼魅一臉驚恐地望著他。果真是愛情真偉大啊!

  聽到鬼斧的聲音讓童紛若莫名地安下心來,「不可能,詩柔沒跟我說過她有男朋友,而且,她很重視她的成績,不會隨便蹺課的。」

  「你就這麼確定?」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之間,還是會有一點點小秘密,畢竟人總是會有一些不欲人知的隱私嘛,這也是情有可原的。

  「當然,我們是無話不談的好姐妹。」她斬釘截鐵地回道。「啊——」她突然驚呼了一聲。

  「怎麼了?」他惡狠狠地瞪了一旁擠眉弄眼的鬼魅一眼。

  童紛若怒不可遏,「媽的,一定是他們。」

  「他們是誰?」

  「黑猴那群小混混,你用手術刀射穿了他們的手,還要他們把手術刀拔出來還你,記得嗎?黑猴他一直想要詩柔當他的女朋友,詩柔不肯,我也不肯,所以他才會老是找我的麻煩,一定是他趁我不在詩柔身邊的時候抓走她。媽的,要是他敢對詩柔亂來,我不會放過他們的。」童紛若兇狠地撂下狠話。

  「他們為什麼要找你的麻煩?」鬼斧的重點在她身上。

  「呃——」她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感覺,不過還是乖乖地回答。「他們一直以為我是詩柔的男朋友,所以……」

  他在腦中大致歸納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你的意思是說,你會和他們發生衝突全是因為那個沈詩柔?」

  「對啊。」童紛若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事有輕重緩急,當務之急是去把詩柔救回來,而不是在這裏和他討論黑猴找她麻煩的原因。「有話等我回來再說,我先去把詩柔救回來。」多拖一分鐘,詩柔的處境就多一分危險。

  鬼斧定定地問:「你現在在哪里?」

  「教室外頭的走廊上。」她是趁著下課時間和鬼斧聯絡的。

  他在心中盤算了一下時間,「你現在到側門去,我馬上到。」

  「喂……」她原本還有話要說,卻因為通訊中斷而作罷,轉身進到教室內隨便收拾了一下東西,背起背包立即朝側門移動。

  當她走到側門的時候,大概也花了五分鐘左右,鬼斧的車子正好來到她的身邊停下,車窗降下——「上車。」鬼斧傾過上身交代她。

  童紛若不疑有他地打開車門坐進車內,「你要陪我去找黑猴他們嗎?我知道他們常去的那家電動玩具店,就在……」

  他將車子重新駛進車陣中,冷冷地說:「那不關我的事。」

  「什麼?」她一愕。

  「其他人怎麼樣都和我沒關係。」他不想管也沒興趣管。

  她和詩柔的感情甚至比親姐妹還好,「詩柔不是其他人,我們就像是姐妹一樣,我不能不管她。」

  他愛理不理的,「我只管你的事。」

  他只管她的事……哪也就意味著他只在乎她一個人了,童紛若的心因為這個發現而雀躍了起來。呃,她是很高興自己在他心中佔有這麼重要的地位,但是,她還是得去救詩柔才行。

  「可是我一定要去救詩柔。」

  「我不去。」他仍舊無意插手。

  「好吧,」她退而求其次,「那你送我到那家電玩店就好,我自己去救她。」

  「別想。」鬼斧一口回絕她的請求,他保護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親自送她去涉險!

  連開車送她去也不肯?算了,大不了她花點錢搭計程車去就是了。「停車,我可以自己想辦法去。」

  「如果我說不呢?」前方正好是紅燈,他把車子停住。

  童紛若打開車門,也不管車子還在路中央,低頭就要跨出車外。

  燈號已經轉綠,車陣又要開始前進,他及時探手拉住她,「等等。」

  「媽的,你放手。」她甩不開他的手。「你不想去救詩柔我不勉強,可是我非去不可。」

  後頭的車輛已經開始鳴按喇叭。

  他一鼓作氣地將她拉回車上,關上車門,然後迅速駛離。

  童紛若還是不停地在掙扎。

  真是拿她沒辦法!他不得不豎起白旗。「好,我陪你去。」

  她的動作一頓,還有些懷疑,「真的?」

  「對。」不然她非去不可,他還能怎麼辦呢?

  她生怕他反悔似地,趕緊將電玩店所在的位置告訴他。

  鬼斧依言帶著她到那家電玩店去,果然在店內的某台賭博性電玩前發現黑猴的身影

  童紛若沖上前去,一掌重重地拍在電玩的螢幕上,「媽的,把詩柔交出來。」

  黑猴一見是童紛若,立即拉下臉,口氣無比的兇狠,「我都還沒找你算你害我的小弟們受傷的那筆帳呢,你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媽的,我知道是你把詩柔抓走的,馬上把她交出來。」她對他的顧左右而言他簡直快氣瘋了。

  「你真以為我怕了你不成!」黑猴惱火地站了起來,探手就要掀起童紛若的衣襟。

  一個冒著寒氣的聲音陡地響起,「如果你還想留住你的手,就別碰她。」

  黑猴聞聲渾身一震,伸出去的那一隻手,在碰到童紛若的衣襟前硬生生地停住,僵在半空中。「我……我什麼事也沒做。」

  「你抓走沈詩柔了?」鬼斧也不廢話,直接導入重點。

  「抓……抓走詩柔?」黑猴駭了一跳,「沒、沒有,這段時間來我都沒再去找他們,怎麼可能抓走她?更何況天涯何處無芳草,我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女人替自己惹來麻煩。」

  童紛若不信,『你說謊!」

  鬼斧不發一語地直視他,犀利的目光一如他的手術刀叫人膽寒。

  黑猴打了個寒顫,生怕這個娃娃臉的男人,又用那無比鋒利的手術刀來對付他,連忙迭聲解釋,「我沒有,我剛剛說的全是他媽的真話,我發誓。」

  她很懷疑,「你的發誓有幾分可信度?」

  「我相信你,以後別再騷擾她……她們兩個,否則……」他想保護的只有童紛若,會臨時改口也將沈詩柔包括在內,是為了要減少日後的麻煩,童紛若是不可能坐視沈詩柔有難而不管的。鬼斧的視線在他的身上兜了一圈,未出口的警告全在他的眼神裏表露 無遺。「我們走吧。」

  「可是……」童紛若頻頻回頭,真的不是黑猴嗎?那還會是誰?

  鬼斧攬著她走出煙霧彌漫的電玩店。

  她努力、用力地想了好半晌,卻還是一點概念也沒有,「媽的.我想不出來還有誰會抓走詩柔,怎麼辦?」她懊惱不已。

  他心裏已經有個譜了,「八成和開箱型車要抓你的那一群人有關,他們沒有辦法抓到你,只好從你的好朋友身上下手。」

  「他們會不會傷害她?」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我要怎麼樣才能找到他們……」

  他將喋喋不休的她推進車內,然後繞到另一邊上車,「他們的目標是你,沈詩柔只是用來威脅你就範的籌碼,在還沒抓到你之前,他們不會笨得傷害手上的王牌。」

  聽他這麼一說,她稍稍安了心,「你能不能幫我找到他們?」

  他胸有成竹地說:「不急,他們會找上你的。」

  
事情果然不出鬼斧所料。

  翌日,童紛若在KTV上班的時候,有個小男孩拿了一個奇怪的布包進來。

  「小弟弟,你要找誰?」童紛若正好就站在大門附近。

  即便是要唱KTV也該跟父母一起來才對吧。

  「有個叔叔要我把這個布包交給一個叫做童紛若的小姐。」小男孩揚了揚手上的布包。

  交給她?「我就是。」童紛若納悶地伸手要接過那個布包。

  小男孩卻退了開去,一臉詫異地瞪著她看,「別想騙我,你明明就是男生,我答應要把布包交給童紛若小姐,不是男生。」他的態度很嚴謹,一點也不馬虎。

  不得已,她也只好出示身份證來證明她的性別,真是叫她……哭笑不得。「現在可以把布包交給我了嗎?」

  小男孩心中雖然還有疑惑,不過,他認得身份證上的字和照片上的人,的確是她沒錯,因此將布包交給了童紛若。

  「謝謝。」她伸手接過布包,先掂了掂重量,很輕。不知道會是什麼東西?

  小男孩達成任務之後就一溜煙地跑走了。

  童紛若將布包拆開來,一綹柔軟的發絲赫然出現在眼前,另外還附有一個金戒、一紙信箋和一張地圖,心下一震。

  她拿起金戒翻看,果然在裏面發現刻字,這是詩柔領到第一份薪水時買給自己的禮物,是抓走詩柔的那些人送來的。她連忙又攤開信箋一看究竟——童紛若小姐:你的好 友沈詩柔小姐在我們手上,如果你希望她平安無事的話,就到地圖上用紅線畫出的地方來,當然是越快越好,遲了我們就不能保證沈詩柔小姐還能完好無缺,還有,只准你一個人來。

  童紛若怔怔地望著手中的地圖,心中很是為難,對方只許她一個人去赴約,她應不應該將這件事告訴鬼斧?

  可是如果不說,當他發現的時候一定會很生氣,而她並不希望他生氣。媽的,事情為什麼會這麼難搞?為什麼……她手中的地圖和信箋突然被一隻平空冒出來的手抽走,她的視線順著那只手看去——鬼斧那張好看的娃娃臉摹地映入眼簾。

  看來上天已經替她作出選擇了。

  他僅僅瞟了一眼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他們果然找上你了,你剛剛是不是想要偷偷地跑去赴約?」

  嚇!這麼神?連她心裏想什麼都知道。「哪、哪有!」她當然不會承認。

  「沒有最好。」他絕對不許她隻身去冒險。

  「我們是不是待會兒就去救詩柔?」救人當然是越快越好。

  即便是要去救沈詩柔也是他去,他不打算讓她同行。「不用急,我會把她救回來的,你只管好好照顧自己就是了。」

  不用急?「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救她?我也和你一起去。」事情是因她而起,她當然不能置身事外。

  他想也不想地就拒絕了她的提議,「你不能去,我會分心。」

  她的身手或許差他很大的一截,自保應該沒問題。「我可以保護自己的。」

  「不行。」就是這件事沒得商量。「我會負責把沈詩柔完好無缺地帶回來,這總行了吧。」

  她當然知道鬼斧是關心她,所以她也只好妥協,「……好吧。」



第九章

  打從她知道詩柔的下落之後,她就一直靜不下心來,上課的時候也滿腦子都是詩柔的事,整個心思都繞著鬼斧什麼時候會去救詩柔上頭打轉,一顆心始終蠢蠢欲動。

  課堂上教授說了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她立即飛也似地沖向側門,心中有些期望能在打開車門的剎那瞧見詩柔的身影,只可惜她失望了。

  回到神出鬼沒徵信社之後,她一直注意著鬼斧的一舉一動,卻發現他沒有再出門的 打算,她只好每隔一段時間就問他什麼時候要去救詩柔,而他的回答都是一樣——你不用擔心,她不會有事的。問到最後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起來,但是事關一條人命耶!她怎能不緊張?

  是她的錯覺嗎?她總覺得鬼斧要救詩柔並非出於自願,所以他老是一副無關緊要的調調,並沒有盡力去營救。

  經過一夜無眠的輾轉反側之後,她決定要自己去赴約。

  畢竟詩柔是無辜的,她不能讓她因此而受到傷害,不然她會良心不安的。

  一早,天還未亮,童紛若就起床了,她偷偷摸摸地出門,走了將近十分鐘才攔到一輛計程車。

  她將憑記憶畫出來的地圖交給司機先生,「麻煩你載我到地圖上的這個地方去,謝謝!」她畫圖的技巧應該還可以吧!

  司機先生接過地圖,僅僅瞥了一眼就知道是何處,「少年耶,那是一家廢棄很久的鐵工廠,經常會有不良少年在那裏聚會,太危險了,你還是別去比較好。」這個少年看起來眉清目秀、弱不禁風的,他不由得好心地建議。

  她很感激司機先生的好心,現在這麼熱心的人已經很少了。「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有非去不可的原因,還是麻煩你載我去那裏。」

  「好吧。」顧客要去哪里,他就載到哪里。

  童紛若此刻的心情極為複雜,一方面擔心鬼斧若是知道她自作主張地前去赴約,會有什麼反應?會不會很生氣?另一方面對於待會抵達目的地之後,她該怎麼做,才能讓兩人都全身而退?老實說她一點概念也沒有。

  車于開了一段路之後,司機先生忍不住又開口說話了,「少年耶,你應該找個伴比較安全。」

  「其他人都有事情,所以我只好一個人去。」她不得不搭腔。

  「這樣啊,那你還是要小心一點比較好。」司機先生從後照鏡看了她一眼。

  「我會的。」

  車子行駛的地方越來越荒涼,久久才有一戶住家。

  終於,司機先生將車子停在一間看起來荒蕪已久的鐵工廠前。「到了,就是這裏。」

  「謝謝。」她掏出錢來付了車資,就準備下車。

  在她跨出車外的時候,司機先生又叫住她——「少年耶,這裏不好叫車,要不要我留下來等你?」

  「不……」她本想拒絕,但是轉念一想,有個人照應或許比較好,遂改口道:「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司機先生很阿莎力地拍拍童紛若的肩膀,「怎麼會!那我就在這兒等你。」

  「我的女朋友被抓到這裏來,我是來救她的,如果過了半小時我還沒出來的話,就麻煩你報警。」她也不想讓好心的司機先生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嗯……就說這裏有不良少年械鬥好了。」

  原來是要救女朋友啊!不過,不會真的有不良少年集體械鬥吧?這樣很危險呢!「我知道了。」雖然有一點點遲疑,司機先生還是答應了。

  「謝謝你。」童紛若再一次道謝之後,便朝眼前廢棄的建築物走去,她在大門口停住,約略環視了一下四周,而後揚聲道:『我依約定來了,你們可以出來了。」

  她像是在對空氣說話,心下卻是再清楚不過,他們一定隱身在暗處,小心防備她是 否有帶幫手前來。

  建築物裏繚繞著她的回音,慢慢歸於平靜之後、才有一些人陸陸續續現身,其中也包含了被捆綁的沈詩柔。

  「詩柔!」她的目光迅速地掠過沈詩柔的全身上下,確定她除了被塞布口不能言、被捆綁不良於行外,沒有絲毫皮外傷,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有人開口問:「你是不是一個人來?」

  「還有個載我來的計程車司機,正在外頭等著,現在我來了,你們是不是也應該信守諾言放她離開這裏?」最好先讓詩柔脫身,免得兩個人都脫不了身。

  對方顯然另有打算,「你先慢慢走過來,否則這個美麗的小姐臉上就要多出一道醜陋的傷痕。」

  明知道對方居心叵測,童紛若雖然恨得牙癢癢的,卻無計可施,「你——」她此刻如同身陷蜘蛛網的蝴蝶,空有雙翅卻無法飛翔,越掙扎卻纏得越緊。

  男人手上的刀在沈詩柔面前比畫著,「我數到三,你再不走過來的話,我就在她的臉上劃一刀,每數一次就劃一刀,一直到你走過來為止。」

  「嗚……」沈詩柔咿咿晤晤地發出聲音。

  童紛若氣得全身發抖,卻不能不照著他的話做,「你最好言而有信,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現在再後悔也無濟於事,是她讓自己陷入如此糟糕的情勢中,因投鼠忌器而 受制於人。

  「—……」男人開始數了。

  她惡狠狠地瞪著他,眼中極欲將他劉骨揚灰的渴望迅速類,但是此時此刻她只能鬱悶地一步一步走近。

  她每跨出一步,她們的希望便減少一分,等她走完這段距離的時候,亦即是她們萬劫不復的那一刻。

  情勢對她們極為不利,她卻無法力挽狂瀾,真是一步錯,全盤皆輸。

  建築物外倏地響起一個陌生卻充滿活力的聲音——「燒餅油條可以送進去了。」

  聽這聲音,所有人全都鬆了一口氣,緊繃的心情稍稍緩和了一些,原來是早點專賣店的外送員,負責在指定的時間內將熱騰騰的早點送達顧客手上。

  「大哥,是我們叫的燒餅油條。」有個人出聲說明。

  男子點點頭。

  不過,他是在跟誰說話?除非他有自言自語的傾向,不然就是來送的人不只一個。

  另一個平板的聲音回答,「時間還早得很,別急。」

  「不快一點送進去,東西要是弄壞了,咱們可就麻煩了。」

  男子朝身邊的一個手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出去把東西拿進來。

  那一名手下立即領命而去。

  等了好半晌,別說燒餅油條了,連人也沒瞧見。

  那一個原本充滿活力的聲音又響起,這一次帶了點驚慌,「哎呀!這位大哥你怎麼了?心臟病發作嗎?還是腦中風?啊,原來是睡眠不足啊,可是,這裏的地板又硬又髒,睡起來不舒服吧!不然也應該吃完我們店裏的燒餅油條再睡啊。」

  男子心中的警鈴大作,不對勁,外面那兩個男人有古怪。他掏出手槍來,揚聲道:「能不能麻煩你們把燒餅油條送進來?」

  「當然可以啦,可是睡在地上的這位大哥怎麼辦?」門外那個聲音煞有其事地詢問

  童紛若站在中央,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不知道是要繼續走過去還是退回門邊?

  而門外送早點的那兩個人究竟是故是友?

  「既然睡著了就別管他,等他睡飽自然就會醒過來。」男子順水推舟道。他倒要看看門外那兩個人是何方神聖。「麻煩你們把燒餅油條送進來。」

  「好的。」隨著話聲一落,兩抹頎長的身影提著兩袋早點出現在門口。

  兩張如出一轍的絕美容顏出現在他們面前,這一看讓所有人都為之驚豔,如此漂亮的容顏應只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隨之而來的駭人事實,更是讓他們震愕得合不上嘴巴。

  擁有如此絕美容貌的竟然是兩個性別和他們一樣的男人!

  左邊那個男人一瞄見對方手上的槍,立即大驚失色地哇哇大叫,「弟弟,太可怕了,他們手上有槍耶!」說話的同時,他不忘伸手調整一下身上印有早餐店名稱的圍裙,看了看和自己擁有同一張面孔的孿生弟弟,即使是再平凡的圍裙,穿在他們身上都很好 看。「而且,還有個漂亮的小姐被綁著,這……這會不會是綁架勒索啊?」

  「夠了。」能不能別再耍白癡下去了?被稱為弟弟的那一個始終冷著一張絕美的臉,就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美雖美矣,渾身繚繞的蝕骨寒氣卻叫人退避三舍,不敢輕越雷池一步。

  男人用槍指著他們,「你們究竟是誰?」

  雙胞胎的哥哥舉起手中盛裝早點的袋子,拉拉身上印有早餐店名稱的圍裙,神情裏有些懼怕,「我們是『好呷』早餐店的外送員,送你們訂的燒餅油條過來的啊!」不過啊……這家早餐店的名稱還真不是普通的「聳」耶!

  男子示意手下拿下他們,「不管你們是不是早餐店的外送員,橫豎你們都瞧見我們的臉了,那就更不能讓你們離開這裏。」

  「弟弟,他們打算要殺我們怎麼辦?」雙胞胎的哥哥緊張得有些誇張。

  「你可以束手就擒,也可以撂倒他們,隨便你我沒意見。」他聳聳肩,一板一眼地提供選擇。「別叫我弟弟。」聽起來說有多彆扭就有多彆扭,他的雞皮疙瘩都快掉滿地了。

  雙胞胎的哥哥不從,「你本來就是我的弟弟,不是嗎?」

  「我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哪有誰大誰小的問題!

  「我硬是比你早了三分來到這個世界上,我就是哥哥。」神情裏有抹勝利的驕傲。

  「哼。」

  他們兩個人就這麼當著所有人的面,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了起來,完全無視於對方的存在和眼前所要面對的惡劣情勢。

  忽地,童紛若的目光被兩道閃光所吸引,仔細一看發現——那、那、那……是和她耳上式樣相同的耳環式耳機!

  那麼他們兄弟也是神山鬼沒徵信社的成員了?童紛若先是一喜,喜的是她和詩柔有救了,但是得救了的欣喜隨即被憂慮掩埋,憂的是鬼斧大概也知道她擅自行動的事了, 他會有什麼反應?

  她一回過神來,看見的便是有人偷偷從那一對雙胞胎兄弟身後接近,打算一舉將他們拿下,「小心!」在她開口示警的同時,那一對雙胞胎的身形迅如閃電,以二敵五仍遊刃有餘。

  轉眼間,他們就將五個對手解決掉了。

  他們果然不是早餐店的外送員!男子的臉色微微一變,看來他們這一回是踢到鐵板了,不僅那個婦產科醫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就連這一對看似乎無縛雞之力的孿生子也不是易與之輩,主使者給他的資料裏指出童紛若是在育幼院長大的,又怎麼會認識這麼多厲害的角色?

  他舉起槍瞄準他們,準備扣扳機。

  「你們快點逃。」童紛若不敢看。

  一聲細微的「咻——」破空而來,隨即是一聲問哼,最後是手槍落了地發出的聲響。

  她疑惑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瞧見一把閃爍著銀光的手術刀赫然插在那個男人的手上,鮮紅的血沿著鋒利的刀鋒淌下,一滴滴地染上掉落地面的手槍。銀色手術刀!是 鬼斧,他來了。

  鬼斧的視線在那一對孿生子身上兜了一圈,「你們什麼時候來臺灣的?」

  他們是魍魎的軍火庫的義大利分部負責人修羅和羅剎。

  「前天,魍魎要我們過來,在必要時出手幫忙救人。」雙胞胎的弟弟羅剎從袋子裏拿出一份燒餅油條,徵詢其他人的意思,「要不要來一份?」

  鬼斧搖搖頭。魍魎也知道這件事,八成又是鬼魅的傑作。

  他轉向一旁的童紛若,「小姐呢?」

  她小小力地搖頭,動作有些僵硬,不敢回頭去看鬼斧的表情。

  「那我就不客氣了。」他們一大早就跟在童紛若身後出門,根本沒時間吃早餐,現在還真有些餓呢!

  既然買了這麼多早點就別浪費。修羅也拿了一份當場吃將起來。

  男子抓著受傷的手,想要趁著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逃離,卻被一把飛射而來的手術刀劃破了他的臉頰,也有效地讓他不敢再移動分毫。

  「下次刀子瞄準的會是你的心臟。」鬼斧的聲音有些緊繃,像是極力在隱忍些什麼。

  光聽他的聲音她就知道他在生氣,很生氣!童紛若的心直往下沉,更是不敢想像待會兒要怎麼面對鬼斧,她的耳際彷佛已經聽見鬼斧怒吼的聲音了。

  他自眼角瞟見她僵硬心虛的背影,滿腔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秒,但是一想到她的莽撞極有可能會害她自己丟掉一命,如果不是修羅和羅剎出現的話,他不敢想像會有什麼結果,怒火隨即又猛烈地竄燒起來,「剩下的事情就麻煩你們處理,把他們帶回去交給鬼魅。」

  修羅一口應允,「沒問題。」

  來了,接下來他就要找她算帳了。童紛若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被他狠狠地臭駡一頓。她閉上眼睛等著,一分鐘過去,兩分鐘過去,三分鐘過去,身邊始終一點動靜也沒 有。

  有沒有可能鬼斧沒在生氣?隨即她又推翻了自己異想天開的想法。童紛若偷偷地睜開一隻眼睛,瞟了瞟,沒看見鬼斧的身影,她很是納悶地睜開雙眼,還沒做好轉身的心理準備,就聽聞外頭傳來一陣引擎聲,然後是車子駛離。

  不會吧!她心底有股不祥的預感竄起。

  剛剛駕車離去的人不可能是鬼斧,不會的……她不停地在心中反復念著,雖然害怕卻還是得去面對事實。她徐緩地轉過身去,早已不見鬼斧的身影,這個事實象一道閃雷狠狠地朝她當頭劈下。

  有那麼一瞬間她的腦中是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那麼剛剛駕車離去的人真的是鬼斧了!她無法相信他竟然連一句話也沒有跟她說就這樣走了!

  她不敢想像他有多麼生氣,竟然會對她不聞不問,就這樣掉頭離開,她要怎麼做才 能讓他氣消原諒她?

  「阿童,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脫困之後的沈詩柔來到童紛若的身邊,關切地詢問。

  她搖搖頭,「沒事。」她和鬼斧的事告訴她也沒用,就別讓她擔心了。

  「封醫生是不是生氣了?」沈詩柔並不是毫無所覺。

  連詩柔也看出來了!「沒有啦,怎麼會這麼問?」她故作輕快地笑問。

  「不然他怎麼會那麼快就走了?還把你留在這裏,他是不是因為你來救我在生氣?」

  「沒啦,因為他還有點事要處理,所以得趕時間。」別再問下去,她已經快要笑不出來了。

  「喔,原來是這樣啊。」沈詩柔總算沒有再繼續問下去,給了童紛若一個喘息的時間。

  吃完了早點,修羅走近她們,「兩位小姐,我先送你們回去。」

  「那就麻煩你了。」她此刻歸心似箭,渴望早點見到鬼斧,得到他的原諒,卻又害怕見到他……其實她害怕的是他若不肯原諒她呢!

  她不敢繼續往下想。

  
童紛若在鬼斧的房間門外站了好一會兒,在幾乎要僵化成石像的前一刻,才鼓起勇氣、硬著頭皮敲門。

  「叩叩。」

  等了彷佛有一世紀那麼久,她幾乎要以為鬼斧不會來開門的時候,門才慢條斯理地打開來,出現在門後的是鬼斧那張好看的娃娃臉,此刻卻毫無表情、波瀾不興讓人無從 推測他的想法。

  「呃……我……」她的心慌亂了起來。

  「進來。」說完這兩個字後,他逕自轉身走回房間內。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有股莫名的恐慌攫住她,一點一滴地侵蝕她。童紛若乖乖地走進房間。媽的,就算她遇到再危險的場面都不會這麼害怕,而鬼斧甚至沒有給她壞臉色看,只是冷冷地。淡淡地,就好象兩人已不再是男女朋友,嚇——血色迅速地從她的臉上退去。

  他不會是這個意思吧?這就是她最害怕發生的事,心中的恐懼像滾雪球般越滾越大,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對不起,我知道我擅自行動的莽撞行為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也讓你擔心了,對不起、對不起……」除了道歉,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你沒有必要跟我道歉,命是你自己的,既然你都不在乎了,我還有什麼話好說。」他的態度顯得很疏離。

  他冷淡疏離的表現,讓童紛若的心頭上像壓了一塊沉甸甸的大石,就連呼吸也變得沉重。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我知道你很生氣,你可以罵我啊!」就是不要用這種彷佛事不關己的淡漠來對她。

  「我是生氣,我是想狠狠地罵你一頓,不過沒那個必要了。」

  「什麼意思?」她的心猛地蕩了一下。他不會是、不會是……要跟她分手了吧?胸口彷佛被重重地揍了一拳,痛楚排山倒海地朝她席捲而來,她幾乎要承受不住。

  「我可以包容你愛管閒事,放不下育幼院裏一起長大的同伴,而三天兩頭讓自己受些小傷的行為,但是今天的事非同小可,如果修羅和羅剎沒有及時出現,我不確定你是不是還能站在這裏。」一想到他差一點就失去她,他的背脊就竄起一股寒意。

  她急切道:「我知道錯了嘛,你要怎麼樣才肯……」

  他冷冷地截斷她的話,話語裏不帶一絲溫度,「不必了,我想我們也沒有再繼續下去的理由,到此為止對我們彼此都好……」

  剎那間,童紛若彷佛碎成千萬片,不敢相信他是真的要跟她分手,「我不要——」他的話像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她的心硬生生地撕裂成兩半,痛得讓她無法呼吸,她愛他啊!

  「如果你在乎我,就會顧及我的感受,如果你肯相信我,我會替你把沈詩柔毫髮無傷地帶回來,如果你愛我,就不會如此輕易草率地去涉險玩命,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擔心你的安危?既然我在你的心中元舉足輕重,那就算了吧,我不想再為你提心吊膽。」他不想再來一次。

  他真的打算放棄她了嗎?如果他不在乎她,又怎麼會去救她?她仍不肯接受事實,「我可以改,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

  鬼斧轉過身去,態度決絕,「明天你奶奶會來帶你回去,就這樣,出去的時候替我把門帶上。」

  他決絕的態度讓她心碎地紅了眼,她只是要救詩柔而已,她不知道他會這麼生氣,甚至因此要和她分手,如果早知道結果會這麼嚴重,她說什麼也不會擅自行動的,只是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心痛如潰堤氾濫的河水漫天漫地地襲來,瞬間就淹沒了她。



第十章

  見了面,童紛若才發現自己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奶奶並沒有恨意,尤其在弄清楚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更明白她和自己同樣都是受害人。

  自己或許失去和親人相處的時光,但是她還有麥神父、詩柔和育幼院裏的院童們,或許夜深人靜的時候心中難免會有些許惆悵、落寞,不過她的人生是快樂的。

  反觀奶奶因為意外而痛失惟一的兒子和媳婦,悲痛之余強打起精神,要已出嫁的女兒和女婿前去接回奇跡生還的孫女,卻不料女兒和女婿心生歹念,出錢雇人將小孩抱到育幼院前棄置,就為了夏家的企業和財產。

  並且在奶奶前去委託徵信社找尋孫女的下落之際,他們還用錢收買了徵信社的人,讓她們祖孫倆因此被迫分離十多年,甚至他們還想痛下殺手,完全不把她當侄女看待。事情被揭發之後,奶奶又再度受了一次傷害,老態畢現。

  奶奶壓根兒沒想到女兒和女婿竟然會對她和自己做出這樣的事來,而他們又怎麼對得起他們死去的大哥和大嫂!

  「小若,奶奶已經老了,不想也沒有力氣再管公司的事,我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你是不是肯和奶奶回去認祖歸宗?」夏陳玉雪的眼角眉梢儘是掩不住的滄桑和疲憊。

  她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她的女兒和女婿竟然有了這麼大的轉變?而她竟然沒有發覺,金錢的魔力真的可以淩駕一切嗎?

  難道真的是親情誠可貴,良心價更高,若為金錢故,兩者皆可拋?

  若不是她執意想要找到夏家惟一的子嗣而委託了地獄鬼眾,又怎麼會知道親生女兒竟會夥同夫婿,瞞著她做出這種天理難容的事?這難道不是天理昭彰嗎?他們接受制裁是應該的,只是叫她這個活了大半個世紀的老太婆情何以堪吶!

  童紛若有點受不住夏陳玉雪的親情攻勢,「我……」她不自覺地瞥了鬼斧房間的方向一眼,昨天她又是一夜無眠,想到鬼斧的決絕她的淚就怎麼也止不住,換來的是兩顆腫若核桃的眼眸。

  他氣消了嗎?昨天說要分手的話有沒有可能是氣話?

  「小若,你還在恨奶奶嗎?」

  夏陳玉雪的臉色一黯。

  「奶奶,你別多心,我不是不想跟你回去,只是還有一點事要處理……再給我一點時間。」

  她不想在還未得到鬼斧的原諒之前離開這裏,她害怕會就此失去他。

  只是她還有什麼理由能夠留在神出鬼沒徵信社?

  她必須再和他談一談。

  童紛若的心念一動,身形隨即也朝鬼斧的房間走去,還未抬手敲門就聽聞鬼魅的聲音響起——「鬼斧不在。」

  不在?

  他去哪里了?及時婦產科嗎?她可以去那裏找他。

  他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呃!因為有點事,所以鬼斧搭一早的班機回西班牙了。」臭鬼斧,他想要讓童兄弟好好反省一下也好,要順道回去替小潮兒做產檢也罷,關他屁事呢!幹嘛把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丟給他!

  「回西班牙?」

  她當場傻?耳畔彷佛又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童紛若的臉色蒼白若紙,「什麼時候回來?」

  他被迫睜眼說瞎話,「他沒說,本來我們到臺灣來就是為了夏家的Case,現在任務圓滿結束了,我們當然也該離開了。」童兄弟還在臺灣,鬼斧怎麼可能不回來!

  地獄鬼眾的成員除了魍魎置產在義大利,且他人都是在西班牙出生長大的華裔,他們的家都在西班牙。

  「我明白了。」

  童紛若眼中的光彩立時被擊散。

  他是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牽連了吧!她的心——好痛!她忍不住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卻仍舊無法緩和胸腔中幾乎讓她窒息的痛楚,為什麼她和鬼斧之間的感情會走到這個地步?她只是想要救詩柔而已啊!

  她的眼淚快要掉下來了,童紛若迅速地轉過身,硬是咬著牙將眼淚逼了回去,「奶奶,我跟你回去。」

  夏陳玉雪聞育面露喜色,造聲道:「好好好,我們回家去。」

  臨走之際,童紛若強忍著心痛回身鞠了個躬,「這段時間謝謝你們的照顧,再見。」

  滾燙的眼淚順勢滴落地面。

  這一別,或許今生就無緣再見了……媽的,這不是她要的結果,她不想就此走出鬼斧的生命,卻無力挽回。

  鬼魅在童紛若轉身的剎那,瞥見她臉上的心碎神傷和溢出眼眶的淚水,心頭衍生出一股莫名的罪惡感,要是讓親親老婆知道他幫著鬼斧欺負童兄弟的話,他肯定會被罵成臭頭。

  他最好從現在開始想一個脫罪的藉口……不然以他的惡名昭彰,肯定會落個狼狽為奸的罪名,誰叫他惡整別人的紀錄不勝枚舉!

  啊——有了,就說是鬼斧拿手術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答應的,嗯,沒錯,就這麼說。


  回夏家之後,童紛若正式更姓為夏,她叫夏紛若。

  夏紛若回夏家已經一個多星期了,在夏陳玉雪的堅持下,她辭去了KTV的工作,白天開始到夏氏企業去上班,學習如何管理一間偌大的企業,每一天都過得既忙碌又充實,只是總覺得心頭彷佛被刨挖出一個窟窿來,空蕩蕩地像是少了些什麼。

  夏紛若背著背包自玄關走進來,「奶奶,我回來了。」

  「小姐。」

  等候在門邊的傭人接過她的背包。

  「謝謝。」

  她頷首道謝。

  夏陳玉雪伸出手,「小若,你過來,奶奶有話要跟你說。」

  她走向她,「什麼事?」

  夏陳玉雪拉著孫女的手要她在身邊坐下,仔細地端凝她,「你老實跟奶奶說,你回這裏是不是一點也不快樂?」她的落寞、她的消瘦、她的強顏歡笑,她都看在眼裏也很不舍,如果小若真的無法適應,為了小若,她也不會勉強她非得要留在這裏不可,其實小若肯認她,她已經很高興了。

  「沒有的事,你看,我不是很好嗎?」她努力地揚起笑,只要什麼都不去想,最好每天讓自己累得只要一趴上床就睡著,什麼事也不想,心就不會那麼痛。

  「還是你對企業管理沒有興趣?」很多女孩子都對商業沒興趣,倘若真是如此,也還可以聘請一個專業人員來替小若管理公司的事。

  「我不討厭。」她老實說,那畢竟和她在學校裏所學的有些關聯。

  「可是你並不快樂。」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我……」

  她的心口微微一窒,又開始隱隱作痛。

  自她離開神出鬼沒徵信社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星期,鬼斧完全和她斷了音訊,他一點也不留戀嗎?她曾經不只一次想要到徵信社或及時婦產科診所去找聽說已回台的他,每每到了目的地卻又鼓不起勇氣進去,只能遠遠地眺望屋子一會兒,然後轉身離去。自始至終都沒瞧見鬼斧的身影。

  他真的可以將她忘得一乾二淨嗎?

  夏紛若眼神中所流露出的悲傷讓夏陳玉雪心裏有個譜了。

  「是感情的事,你談戀愛了?」她怎麼沒聽說過她有喜歡的對象?

  她的笑容裏有淡淡的哀傷,「已經結束了。」

  「怎麼一回事?願不願意和奶奶談一談,奶奶是過來人了,也許可以給你一點意見。」

  夏陳玉雪慈愛地拍拍她的手。

  「我……」她一開口聲音卻粗嘎得嚇人,「我喜歡鬼斧,我們曾經是男女朋友,可是他卻在一個星期前和我分手了……」她將事情的發生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說完 她也紅了眼眶。

  原來是那個有張漂亮娃娃臉的鬼斧,雖然小若沒半點女孩兒該有的樣子,他們兩個站在一起卻是再登對不過了,夏陳玉雪在心中沉吟了一會兒,「你還愛著他?」

  她點點頭,早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紛紛掉落,一切都來不及了,就算她再愛他,怕都不能再挽回他……一想起他當時的決絕,她的心就像是掉落冰害之中,蝕骨的寒意立即攫住了她如果時間能倒轉,她一定會三思而後行,不會再那麼衝動行事。

  「別哭,」夏陳玉雪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在我看來,只要他還沒結婚,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可是……」那是因為奶奶沒有親眼看見他決絕的態度。

  「他會那麼生氣是正常的,對於你隻身去救詩柔的事,如果不是事情已經過去,我也想好好罵你一頓,朋友當然要救,不過,你是不是應該先作好妥善的計畫才去救人?要不,人沒救到連你也被抓住,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她只是就事論事,「他的生氣程度和他愛你的程度成正比,而人在極度焦慮憤怒之際往往會口不擇言,分手肯定也只是氣話而已。」

  她黯然的心底亮起一簇光芒,「真的嗎?可是事情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了,為什麼他還不來找我?媽的,他到底要氣多久才肯原諒我嘛!」

  夏陳玉雪笑著糾正她,「做錯事的人是你,應該你去找他才是。」情人之間不應該有所謂的面於問題,更何況做錯事本來就應該要放下身段道歉。

  「我去過……」她小聲地說。

  原來已經去過啦!「他還不肯原諒你嗎?」難道是她推測錯誤了嗎?

  她根本連他的面都沒見到,「我、我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你不是去見過他了?」夏陳玉雪一臉狐疑,這是什麼情況?

  夏紛若的語氣轉為微弱,「我是去了,可是沒有勇氣進去見他。」媽的,她從沒怕過什麼,為什麼現在卻變得這麼懦弱?

  原來如此,她恍然大悟,「看來你真的是愛慘他了,那為什麼不鼓起勇氣進去見他?」面對越是在乎、越是重視的人,再勇敢的人也會變得怯弱膽小,心情也更容易患得患失。

  「我怕會在他臉上看見漠然的表情。」媽的,她是沒種。但是至少在還未證實之前,她還可以保有一絲絲微小的希望。

  人總是得面對現實,學鴕鳥把頭埋在土裏又能逃避多久呢!「所以你寧願抱著一絲卑微的希望,繼續苟延殘喘下去,也沒有勇氣去證實、去挽回嗎?若是他日後愛上別的女人呢?你會不會還在這裏悔恨自己什麼也沒有做!」

  愛上別的女人?夏紛若的心一室,是啊,她怎麼一直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不——」她不想失去鬼斧之後再來後悔,一點也不想。

  「那就對了。」後悔的滋味比任何藥都苦澀。

  「……嗯。」她終於下定決心。

  「今天時候不早了,好好睡一覺,明天去找他把話說清楚。」夏陳玉雪將她神情裏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疲憊全都看在眼裏。

  夏紛若搖搖頭,「不,我要現在去。」她必須在勇氣還未退去之前去找他,一來免得夜長夢多,二來也避免在勇氣消退之後,自己又畏怯不前。

  「好吧,讓老林開車送你去。」夏陳玉雪沒再堅持。小若終究是女孩兒,這麼晚只身出去總是叫人擔心。

  「奶奶,對不起讓您擔心了。」和奶奶談過之後,情形似乎明朗了許多,她不再迷惘,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傻孩子,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以後不管有什麼問題,都很歡迎你來找奶奶談一談。」她已錯過小若的成長過程太多,從現在開始她會好好珍惜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

  「謝謝奶奶,那我去找鬼斧了。」若是鬼斧仍舊要跟她分手……她可以感覺到方才凝聚起來的勇氣正在一點一滴地流逝。

  夏陳玉雪不經意又瞥見她耳垂上長條鏈狀的華麗耳環。其實她好幾天以前就發現了,只是一直忘了問,「等一下,你的耳環怎麼掉了一個?」

  耳環?她怔怔地伸手摸著那一副耳環式耳機,腦海中迅速地掠過一絲什麼,快得讓她來不及解讀。

  「小若、小若。」夏陳玉雪迭聲叫喚。

  夏紛若聽若罔聞,極力地思索方才疾速掠過腦海的想法是什麼,雖然她還弄不清楚是什麼,但是她有種感覺,那很重要,非常重要,她一定要想出來不可!耳環式耳機一定和神出鬼沒徵信社有牽連,也就是事關鬼斧……又好象跟鬼魅有關係……媽的,到底是什麼事?她久思不得其解,心情已有些急躁了起來。

  她抬手敲了敲自己不管用的腦袋,希望有些助益,那好象是鬼魅說過的一句話,可惡!他到底說過什麼話?腦海裏忽地靈光一閃,「啊——」

  夏陳玉雪被她的大叫嚇了一跳,撫著胸口,「小若,你怎麼了?」

  夏紛若控制不住自己激動不已的情緒,拉著夏陳玉雪的手,又哭又笑道:「奶奶,鬼斧他……他還是……愛我的!他是愛我的!」在察覺出這個事實的瞬間,湧入她心中的狂喜幾乎要讓她承受不住。

  夏陳玉雪對她前後差異頗大的反應感到驚詫,「小若,你怎麼知道他是愛你的?」她還沒去問他,不是嗎?

  「這個耳環和項鏈就是最好的證明。」鬼魅曾說過這一組通訊器,是專為地獄鬼眾和天堂風雲的核心成員設計製作的,除了核心成員以外,還能擁有的人就是各自的另一半,而鬼斧跟鬼魅要了這一組通訊器給她,即便是在他提出分手的時候也沒有跟她索討,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這是地獄鬼眾的成員和他們的另一半才能擁有的東西,而他把它送給我……」

  夏陳玉雪是似懂非懂,反正她也樂得多了一個出色的孫女婿。

  夏紛若恨不得立即插翅飛到鬼斧面前問個明白。


  神出鬼沒徵信社鬼斧就站在門口冷淡地看著她。「有事?」

  夏紛若的眼中有一絲慌張跳脫出來,隨即又壯起膽子地吼道:「媽的,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還害她傷心了好幾天。

  他沒太大的反應,深邃的瞳眸中悄悄地染上一縷笑意,「何以見得?我們已經分手了。」

  她強壓下心中的忐忑,一鼓作氣道:「鬼魅說過,這一組通訊器只給地獄鬼眾和天堂風雲的核心成員和其另一半,而你把它給了我,所以你是愛我的。」說是這麼說,她也還沒想到若是他真的決定放棄她,她又該如何面對?

  「如果我現在要你把它還給我呢?」鬼斧不動聲色地試探。

  夏紛若全身一僵,強忍著眼中的酸楚,「媽的,東西送出手之後就沒有要回去的道理,從你把它送給我那一刻起,它就已經屬於我的了,我不會把它還給你的,媽的,你聽清楚了嗎?我不還!」

  他轉身走回徵信社內,「那你就留下吧。」

  什麼?她當場愣住,他剛剛說了什麼……那你就留下吧!他的意思是……是……承認他愛她了?

  回過神來,她立即三步並作兩步地拾階而上,就在二樓的辦公室追上他,「媽的,你把話說清楚,你還愛著我,對不對?」她討厭模棱兩可、不清不楚的答案。

  「對。」乾脆至極的答案。

  她一臉的難以置信,「再說一遍。」

  鬼斧故意裝蒜,「對。」

  「媽的,你明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她又急又氣地低咒。

  他還是不說,「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可惡,明知道她在乎得不得了,還故意這樣吊她胃口!「媽的,我不知道,我要你親口說出來。」夏紛若氣極了,卻又奈何不了他。

  「我愛你。」毫無預警地,鬼斧就這麼說出口了。

  夏紛若先是一愕,隨即欣喜若狂地撲進他的懷裏,「我就知道你愛我,我就知道你還是愛我的,我也愛你。」

  鬼斧的身形被她撞退了兩三步,抬手護住她,「先別高興得太早,我是愛你,卻還沒打算原諒你。」

  她的一顆心又提到喉嚨處,幾乎要跳出來了。「你還在生氣啊?」

  有些事必須先約法三章。他板著臉道:「這會是第一次也是我最後一次容忍你玩自己的命,再有下一次就是我們緣盡情了的時候。」再強壯的心臟部禁不起這樣刺激。

  「不、不會了。」夏紛若迭聲保證。這樣的驚嚇一次就已足夠,她不會再做出這種會讓自己失去鬼斧的蠢事。

  直到此刻,鬼斧漂亮的娃娃臉上才出現笑容,「記住你的承諾。」

  「我會的,可是……」她遲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他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吧。」以她的個性不可能不管閒事。

  她仰起頭,眼神帶著希冀地望著他,「偶爾路見不平的時候,可以見義勇為一下吧?」

  唉!誰叫他愛上這樣的她呢!「儘量別讓自己受傷。」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收她為徒,傳授一些拳腳功夫方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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