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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瞞天過海》眾神國度 作者:慕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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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瞞天過海》眾神國度 作者:慕楓

她接近他,甚至不惜獻出自己的身體,
全都是為了要利用他,替兄長報仇,
她的背叛使他失去接任幫主之位的資格,
他應該恨她、怨她的不是嗎?
可他卻在得知她有危險時,
不惜以生命護衛,然而──
在她好不容易擺脫過去種種的糾纏,
竟接獲了他的死訊……
一年了,她每日活在懊悔與思念中,
但怎麼可能?!
這無端闖入自己生活的男人,
不僅聲音,就連神韻也與像極了!
而面對那毫不掩飾的猛烈追求,
她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也拒絕不了……



楔子

  世界上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國際秘密組織名為「眾神國度」,它不隸屬於某個國家、某個單位,沒有人知道它位於何處、成員是什麼模樣,只有各個國家最高級的情治單位長官才知道與它聯絡的特殊管道。

  「眾神國度」專接各個國家政府的Case,替某些「重要的人」再造一個全新的身分和人生,並確保「他們」可以適應無礙。

  「眾神國度」之所以名為眾神國度,意即是他們如同天神一般神通廣大,可以讓人生、可以讓人死,更可以賜與其他人嶄新的身分、嶄新的人生。

  「眾神國度」裏有七位神祇--

  天神之首,「天空王」宙斯(Zeus),擅長電腦,任何極機密的資料檔案庫都能輕易破解入侵,取得想要的資訊,他負責替客戶塑造出一個全新的身分和背景。

  掌管陰間統治死人,「死神」黑帝斯(Hades),法醫,負責開具死亡證明書,經他賜死的人不計其數。

  統治海洋,「海神」波賽頓(Poseidon),是個功力高深的催眠大師,負責安排好客戶新的人生裏的家人。

  光明之神,「太陽神」阿波羅(Apollo),所有對外聯絡的相關事宜都由他來負責,偶爾也會心血來潮地主動尋找客戶。

  天神的使者,「神偷」荷米斯(Hermes),世界上沒有他偷不到的東西,除了人心。

  「美神」維納斯(Venus),她有著神乎其技的化妝技巧,能夠化腐朽為神奇,經由她的手可以把一個醜女變成天仙般的美女,也可以把活人化妝成死人,當然還要配合黑帝斯的獨門秘藥。

  「戰神」馬爾斯(Mars),是個格鬥高手,同時也是個機械天才。

  他們七個人精通各國語言,各司其職,配合得天衣無縫,雖然偶爾會出點小差錯,不過最終還是可以完美地達成任務。



第一章

  殯儀館

  在佈置得莊嚴肅穆的禮堂內回蕩著安詳的誦經聲,兩旁的牆壁上掛滿「英年早逝」、「痛失英才」的挽聯,各界送來的花籃、花圈一路排放到禮堂外的走道上。

  前來弔唁致哀的人大都是高階警官和政府官員,由此可見往生者和警界、政界勢必有著匪淺的關係。

  禮堂正中央擺放著一張照片,照片中的男子穿著英氣挺拔的員警制服。

  透過迷蒙的視線,她怎麼也看不清楚照片中兄長的輪廓。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對她?從小失去雙親,她跟著大哥在親戚家之間流浪了半年的時間,像兩顆皮球似地被踢來踢去,嘗遍了人世間的冷暖,最後被送進孤兒院,他們的生活才總算安定了下來。

  大哥一直很努力也很獨立,不論是在課業上或生活上,他從來都不需要別人操心,高中畢業後考進員警專科學校就讀,之後並以極其優異的成績畢業,進入警界服務。

  大哥從來不跟她談工作的事,即便她問了,他也是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拍拍她的頭要她不用擔心。她和大哥雖然只相差八歲,但是大哥照顧她、保護她,疼愛她,在她心中一直都敬他、愛他如父。

  她的未來都照大哥的安排和規劃而走,高中一畢業,大哥就送她出國留學,打算栽培她成為頂尖的商業人才,寄望她將來能在商界大放異彩。

  上天為什麼要對她和大哥這麼殘忍?難道他們的人生還不夠悲慘嗎?他們到底是哪邊敞錯了?像大哥這麼好的人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不幸?

  小淨,妳只管好好念書,不用擔心其他的事,知道嗎?大哥溫和的話語彷佛還在耳際繚繞,可是大哥卻已經不在人世了,往後她再也聽不見大哥關切的叮囑、再也握不到大哥溫暖的手,只剩下冰冷的照片陪伴她。

  這一切都是夢吧!一場惡劣至極的夢魘,只要她清醒過來,就會發現自己還在美國,而大哥也還好端端地,為了維護國家社會的安全在努力著。

  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聶淨茫茫然地望著前方,眼神呆滯。

  「小淨,小淨。」叫她的人是高中的死黨均均,「小淨,人死不能複生,妳要好好照顧自己,讓聶大哥在天之靈可以安息。」她本來在英國念書,一聽到這個消息,立即向學校請假飛回臺灣。

  聶淨回過神來,神情木然地機械化鞠躬回禮。

  見狀,均均更加地擔心了,「小淨,妳想哭就哭吧,哭出來會好一些。」她緊緊攬住好友,希望能給她一些力量。

  聶淨搖搖頭,沒有開口回答。她的眼淚早已經在這兩個星期裏流乾了。

  「小淨,妳不要這樣子……」她就是知道聶大哥在小淨心中的重要性,所以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聶淨還是搖頭。

  「聶小姐,請節哀。」

  聞聲,均均連忙放開她。

  聶淨機械化地鞠躬回應。

  「聶小姐,令兄是個勇敢盡責的好員警,失去他是警界和國家莫大的損失,我一定會盡全力替妳爭取從優撫恤……」

  再多的錢她都不希罕,她只要大哥好好地活著。

  「那些歹徒真的太可惡、太喪盡天--」耶?人怎麼走了?

  那些歹徒……聶淨驀地轉身走向一旁前來幫忙的員警,「強哥,我想問你一件事。」

  「妳想問什麼?」方偉強轉頭看著她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小臉,很擔心她纖細的身體會支撐不住。

  「是誰害死我大哥的?」

  「這件事還在調查,不過一定是黑焰集團的人下的手,這一年多以來,阿衡一直緊咬著黑焰集團不放,陸陸續續也壞了他們不少樁生意,阿衡的存在對他們而言猶如芒刺在背,不除不快。」說著說著,他的怒氣也迅速地竄了上來。

  「要怎麼樣才能找到他們?」聶淨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要怎麼樣才能找到他們?方偉強楞了一下,隨即直勾勾地瞪視著她,「小淨,妳想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隨口問問而已。」她避重就輕地答。

  真的只是隨口問問嗎?他不放心地囑咐,「小淨,妳千萬不要亂來,害死阿衡的兇手,我們一定會把他們揪出來接受法律制裁的,嗯?」

  聶淨垂下眼瞼掩去眸底充滿恨意的光芒,點點頭,「嗯。」

  得到她的允諾之後,他才鬆了口氣,「阿衡一定也希望妳可以順利完成學業,妳要好好努力,知道嗎?」

  「嗯。」她仍舊只是點頭。

  「小淨,對方是龐大的跨國軍火走私集團,不是妳能招惹得起的對象。」方偉強的神情無比認真,不厭其煩地再次重申。他可以理解小淨失去自小相依為命的大哥,心中那種無法言喻的劇痛和恨意,所以更怕她在悲痛過度之際,會失去理智做出以卵擊石的傻事。

  就算有一百個、一千個聶淨,也只是白白去送死罷了。

  她語氣淡然地道:「強哥,我知道自己有多少能耐,不會輕舉妄動的。」

  「那就好。」方偉強這才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以後不管妳遇到什麼困難都可以來找我,我會幫妳解決的。」

  「謝謝你。」聶淨轉過身,大哥的照片再度映入眼簾,胸口一緊,彷佛有千萬隻螞蟻鑽進她的體內,毫不留情地囓咬她的心,咬得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最愛自己,最在乎自己的大哥已經不在了,從現在開始,她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

  她的心在悲泣淌血,又紅又澀的眼睛卻擠不出一滴淚水來。

  黑焰集團的人害死了大哥……她一定會要他們付出代價的!聶淨的雙手緊握成拳,就連指甲已經刺破了掌心也毫無所覺。

  大哥,對不起!我恐怕沒有辦法完成你的期望了……




  禮堂內內外外隨處都看得見穿著制服的員警駐守幫忙,前來上香致哀的人潮始終未曾間斷過。

  誰也沒有注意到禮堂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有兩名男子正看著聶衡的照片以口語低聲交談著。

  「望少爺,您這樣沒有防備地出現在這裏,身邊沒帶幾個手下,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快點離--」各國的刑警都希望能捉到黑焰集團的幾個核心人物,然後一舉徹底殲滅黑焰集團,如此一來就可以有效地遏止槍枝軍火泛襤的情形,世界也會更加地和平。

  被稱為望少爺的年輕男子,聽到稱謂微微地皺了皺眉頭。他有著刀削般的冷峻容顏,一頭短髮桀驁不馴地東翹西翹,即便穿著輕便休閒,也無法掩蓋他與生俱來的霸氣。

  「你幹麼這麼緊張?我不過是來瞧瞧這個叫聶衡的男人究竟是什麼模樣,竟然能把臺灣分堂的堂主耍得團團轉!」

  他哪能不緊張?此刻這殯儀館裏裏外外加起來,恐怕有上百個員警,而望少爺的身邊卻只有他跟著,如果不小心爆發衝突的話,誰來保護望少爺的安全?

  「要是他們知道您的身分--」

  被稱為望少爺的年輕男子正是黑焰集團的核心領導人物之一,藤堂望。

  「他們不會知道。」藤堂望篤定地道。在臺灣,他是祈望,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沒有親人、沒有背景,誰也不會注意到他的存在。

  「可是………」他還是不放心。

  藤堂望橫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想引人注目的話,最好閉上嘴。」這裏可是臺灣,用不同的語言交談,當然會容易引人側目了。

  男子只得認命地閉嘴。誰叫他不會講國語呢!

  藤堂望的目光慢條斯理地在禮堂內兜了一圈。嗯哼,如果不是聶衡偽裝出來的假像太過完美,那麼就是這些員警太愚蠢了!

  驀地,他的視線停駐了三秒。

  男子也敏銳地察覺到,順著藤堂望的目光看去,自動自發地報上資料,「她叫聶淨,二十歲,是聶衡相依為命的妹妹,目前在美國就學。」

  她的臉色蒼白若紙,沒有一絲血色。他從來不知道人的臉色竟能蒼白至此,如果她下一秒就直挺挺地往後倒下去,他一點也不會感到意外。

  她看起來嬌嬌弱弱的,他好奇地瞥了一眼,她單薄纖細的身體還能夠忍受多久不崩潰,應該已經……快到極限了吧!

  「望少爺,此地不宜久留--」他必須時時刻刻戒備著,一刻也不敢鬆懈。

  如果他想讓耳根子清靜些的話,唯一的辦法就是馬上和拓離開這裏。

  「囉唆!走了。」藤堂望皺著眉,輕斥了聲。

  雖然拓名義上是他的左右手兼保鑣,但是他們兩個自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就算他沉下臉發怒,拓也不會怕。

  柳原拓大喜過望,連忙迭聲附和,「好好好,我們快點離開這裏。」

  「是誰害死我大哥的?」驀地,一個漫著濃濃鼻音的嗓音陡地響起。

  藤堂望的腳步不自覺地停頓下來,想聽聽她有何打算。

  「望少爺……」柳原拓垮下臉。不會又要改變主意了吧!

  「再等一下。」

  「要等什麼?」柳原拓納悶地左右瞧了瞧。

  「不要說話。」他要聽聶淨說。

  他原本以為她會傷心過度,哭得當場昏厥過去,醒來之後只能認命地接受殘酷的事實繼續活下去,不過他方才在她眼底捕捉到的光芒,似乎透露出一絲不尋常的訊息和決心--

  毫無疑問地,她想為她大哥復仇。

  藤堂望轉頭投去一瞥,湊巧地捕捉到她垂下眼瞼之前,眸底透射出來充滿恨意的光芒。

  她無畏無懼的勇氣和決心讓他讚賞,不過以她一介弱質女流,如何和黑焰集團抗衡?這不啻是螳臂擋車的愚蠢行為。




  在某個不知名,四面環海的島嶼上,矗立著一棟豪宅,豪宅裏有游泳池、健身房、網球場,高爾夫球場、靶場……各種設施應有盡有,島嶼上有著最先進的衛星保全和防衛系統,未經允許,閒雜人等皆無法靠近一步,更遑論是踩上島嶼的土地了。

  一身休閒打扮、裝備齊全的荷米斯,提著魚簍和釣竿跨進客廳。

  「幹麼這麼急著把我叫回來?」他差一點點就要釣到大魚了耶!

  長相俊俏,有著小麥色肌膚和燦爛笑顏的阿波羅,就像光芒萬丈的太陽一般耀眼,他揚揚手上的一迭資料,「有工作上門了。」

  「那也沒有緊急到要我馬上回來吧!」他為了等那一條大魚上鉤,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耶,結果卻毀在阿波羅手上。

  打著呵欠從樓上走下來的波賽頓,頂著一頭及肩、亂亂的棕色鬈發,隨意套上的襯衫連扣子也沒扣,即便如此,他渾身上下依然繚繞著一股令人心折的優雅,「我們的生意應該沒有差到連接獲一個Case也需要這麼激動吧?」

  阿波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們已經休息一個星期了,閒閒沒事做也很無聊耶,有工作上門當然值得高興啦。」

  「對象呢?」一抹猶如黃鶯出穀般悅耳的嗓音從二樓傳出。

  阿波羅聞聲仰起頭,冷不防地被二樓探出的鬼臉嚇了一跳,「哇啊--」他蹬蹬蹬地連退了好幾步。

  正巧在此時走進客廳的宙斯,展開雙臂摟住他,「你這是自覺壞了我太多好事對不起我,所以才對我投壞送抱嗎?」他已經算不清楚阿波羅究竟是破壞了他多少好事。

  「我、我哪有!」他是被Venus臉上的鬼面具嚇到了,哪是對他投懷送抱啊!

  宙斯曖昧地瞅著他笑,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雖然你沒有婀娜多姿的身材,不過你那俊俏的臉龐可以彌補,我也可以接受就是了。」只要是美好的人事物他都喜歡。

  阿波羅差點在他湛藍的眸子裏沉淪,「宙斯,你快點放開我啦!」他手忙腳亂地掙脫宙斯的懷抱,連滾帶爬地逃離他的身邊。

  一身黑的黑帝斯有著純東方的面孔,狹長淩厲的眸子隱隱透著一絲邪氣,無聲無息地出現,冷然的俊臉沒有多餘的表情,語調平平地道:「阿波羅,你最好防著點,睡覺的時候要鎖門。」

  防著點?「防什麼?」阿波羅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當然是宙斯了。」黑帝斯橫了宙斯一眼。

  他是開玩笑的吧!阿波羅狐疑地望著黑帝斯,想自他冷然的表情裏找出一絲端倪卻未果。

  宙斯一臉不以為然地抗議,「我做了什麼!」

  「等你做了什麼就來不及了。」他意有所指。

  「耶?」阿波羅有聽沒有懂。「做什麼?」

  黑帝斯覷了傻下隆咚的阿波羅一眼,「等宙斯摸黑上了你的床,你就會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摸黑上了我的床?阿波羅臉色怪異地瞥向宙斯。

  宙斯一臉委屈地瞪著黑帝斯,活像遭受了什麼天大的冤枉似地,「我是那種人嗎?」

  「哪種人?見色忘友,滿腦子精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處於發情期的那種人嗎?」黑帝斯挑挑眉,「當然是了。」

  宙斯苦笑,「好歹我們也是同甘苦共患難的夥伴,你有必要這樣批鬥我嗎?我不過是多情了點、博愛了點,沒那麼罪大惡極吧!」

  黑帝斯哼了哼,沒再理會宙斯,逕自轉向阿波羅提出警告,「我已經盡到身為朋友所應盡的告知義務了,接下來下管發生什麼事都不關我的事。」

  Mars聲勢驚人地沖進客廳,身上裝備齊全,應有盡有。

  「發生什麼事--」咦?他四下瞧了瞧,一切看起來都安然無恙,陡地轉頭瞪著阿波羅。

  阿波羅乾笑數聲,「呵呵呵……」

  「呵什麼!」他沒好氣地吼了聲。「你最好說出個可以讓我接受的理由。」讓他從島嶼最南端的叢林趕回來,途中一刻也不敢耽擱。

  「我們要工作了。」

  「就算是有工作也沒必要施放我給你的訊號彈,十萬火急地把我叫回來吧!」他還以為有敵人大舉入侵島嶼,準備回來好好地大幹一場呢。

  「嘿嘿……我已經和對方聯絡好了。」阿波羅笑了笑,腦中思緒飛快地轉過,「因為你和我要儘快去接那個女主角。」

  女主角?宙斯的耳朵忽然豎了起來。

  Mars嗤了聲,「為什麼是我去?」

  「因為……」阿波羅還來不及回答,宙斯已經搶先一步出聲抗議--

  「對啊,為什麼是Mars去?」

  「那是因為Mars的身手是我們七個人之中最好的,而且你還要和黑帝斯負責前置作業呢。」阿波羅理所當然地回答。

  宙斯擺出個架武一百分的武術Pose,自告奮勇地道:「我的身手也不差啊,而且Mars好像不怎麼想去接這個Caes的女主角,還是我去好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宙斯會這麼積極地爭取去接人的工作,不是因為他勤奮,而是因為此次Case的主角是女人。

  阿波羅將手中的一份資料遞給宙斯,「你還有你的工作要做呢。」

  宙斯接下那份資料,哀怨地上訴,「不公平,為什麼Mars可以分派到那麼幸福的工作,而我卻得要和冷冰冰、白底黑字的資料作伴?」

  其他人也都分別拿到一份相關的資料。

  幸福?Mars詭異地瞟了他一眼,「不過就是去接個女人而已,跟幸福有什麼關係?」

  「有美女相伴當然幸福了。」那對他來說是天堂呢。

  Mars不以為然的反駁,「你又知道那個女人是美女了?你見過?」他老兄根本都還沒翻開手上的資料耶,只聽到對方是個女人就搶著要去接人,真是夠了!

  宙斯楞了一下,隨即信誓旦旦地道:「我有預感,這個Case的女主角一定是個美人兒。」

  Mars嗤之以鼻,「預感個屁啦!」

  黑帝斯翻看著手中的資料,覷空說了句公道話,「的確,這個Case的女主角是個美人兒。」

  「看吧。」宙斯一臉得意,連忙也翻開資料一看究竟。不看還好,這一看更是讓他心痛啊!瞧那眉、那眼、那唇,她肯定是個熱情如火的可人兒。

  黑帝斯再度開口,「不過,上個Case我們多花了一個多月等你擺平蘇菲亞,所以還是由Mars去比較好。」他們接的Case裏,十之八九宙斯都會和Case裏的女人牽扯不清,有時是女主角、有時是男主角的姊妹、有時是新鄰居,總之麻煩事能避免就儘量避免吧。

  「……」宙斯被堵得無話可說。

  波賽頓又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道:「沒我的事,我要去睡了。」腳跟一轉,他立即拾階而上。

  阿波羅叮囑道:「Mars,準備一下,我們晚上出發。」

  「嗯。」Mars沒有異議,轉身上樓去準備,在經過Venus的身旁時,也被她臉上的鬼面具駭了一大跳。他火大地道:「Venus,妳本來的樣子就已經夠醜、夠嚇人的了,幹麼還要再弄什麼鬼面具!」

  又來了。荷米斯無奈地歎了口氣。「Venus最討厭人家說她醜了,偏偏Mars老愛惹她,真受不了!

  戴著薄如蟬翼的鬼面具、身材曼妙的女人,聞言後怒髮衝冠,她伸出纖纖玉指指著Mars叫囂,「你是長得英俊了一點,那又如何?還不是你的父母親生得好,又不是你的功勞,有什麼好得意的!我長得醜是哪里礙著你了?有種我們出去單挑啊!」

  即便是在生氣,Venus的聲音依舊好聽得讓人骨酥筋軟,她沒去當色情電話的接線小姐真是太可惜了,不然肯定會有很多男人心甘情願地捧著大把大把的鈔票,打去和她聊天,就只為了聽聽她美妙的嗓音。

  Mars聳聳肩,「我沒空。」

  她也不打聲招呼,抬腿就橫掃了過去。

  「偷襲是卑鄙的行為。」Mars身手矯捷地閃過她的攻擊,才一轉過身,又是一拳迎面而來,他微微仰身避開,「況且妳又這麼粗魯,哪個男人不怕死敢喜歡妳啊?」

  「有沒有男人喜歡我,關你什麼事!」Venus斥喝的同時又賞了他一肘。

  「我是好心替妳設想耶!」他遊刃有餘地避開她的攻勢,涼涼地道。「要是妳的個性不改一改,再過十年妳還是嫁不出去的。」

  「不用你雞婆。」她才不希罕。

  「嘖,好心沒好報。」Mars啐了聲,身形迅速地往後掠了開去,翻身上了樓梯。「我要去準備一下行李,沒空陪妳鍛煉身體了。」

  「Mars--」Venus瞪著他的背影,恨得牙癢癢的。

  黑帝斯很快地將手上的資料看完,「你打算讓她在哪里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宙斯思忖了一下,「就日本,你覺得如何?」

  日本?玫瑰和黑焰集團之間的糾葛就發生在日本,未來又繼續讓她待在日本會不會太冒險了一點?「東南亞還有好幾個國家可以選擇,為什麼要留在日本?」

  阿波羅也覺得不妥,「這樣太危險了。」

  宙斯微微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們不覺得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

  「你是真的這麼認為嗎?」黑帝斯瞇起眼,冷冷地問:「還是另有企圖?」

  宙斯的頭點到一半停住,有點不自然地笑道:「我哪會有什麼企圖?你誤會我了啦!」

  黑帝斯又多看了他幾眼才轉過身,「等你鎖定目標之後再叫我。」

  「沒問題。」呼!宙斯偷偷地籲了口氣。黑帝斯銳利的眼神好像可以看透人心似地,他幾乎以為自己的企圖要當場被血淋淋地揪出來了。

  幸好、幸好。宙斯將資料夾在腋下,踩著輕鬆愉快的步伐朝工作室走去。

  「宙斯,」阿波羅叫住他,「這個Case時間上較為緊迫,你和黑帝斯的前置作業儘量快一點。」

  「知道了。」他揚手揮了揮。

  要是讓黑帝斯發現他會選擇讓玫瑰留在日本的原因,純粹是因為他懷念日本女人的溫柔多情,免不了又是一頓撻伐。

  美麗又溫柔多情的日本小女人,可是男人的夢想,哪像他身邊的女性工作夥伴Venus--既不美麗也不溫柔,而且脾氣又壞,動不動就要找人單挑,要當她的男朋友命要夠硬才行,不然恐怕有九條命都不夠死啊。

  如果不是她有著不容錯認的玲瓏曲線、豐滿尖挺的胸部,以及纖細不盈一握的腰肢,他會懷疑她根本是男扮女裝。

  呵呵……男扮女裝啊……這種話最好還是放在心裏想想就好,可千萬不能說出來讓Venus聽到,不然他肯定會吃不完兜著走,會死得很難看的。



第二章

  同樣是大都市,但是橫濱少了東京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溫和的氣候襯著海風拂過寬廣的林蔭大道,走在橫濱的路上總讓人覺得悠閒,如果散步的天堂是存在的,那指的一定是橫濱。

  「叮咚--」門鈴聲響起。

  「誰?」門內男子的聲音宛如緊繃的弦,一不小心就會斷裂。

  「眾神國度的阿波羅和Mars。」都已經躲在這麼隱密的地方了,還如此小心行事,看來這位玫瑰小姐的確是有著迫切的危機。

  是眾神國度裏的「太陽神」阿波羅和「戰神」Mars門先無聲無息地拉開一條細縫,而後迅速地打開,「快點進來。」

  阿波羅和Mars閃身進了房間內,門又無聲無息地闔上。

  「你們終於來--」男子的聲音在看清來人之際戛然而止。這兩個人看起來很年輕,而且斯文俊美,他們真的有辦法勝任這個危險的任務嗎?

  房間內一共有三個人,兩男一女,兩個男人如臨大敵似地全神戒備,不敢稍有鬆懈,因為他們知道要是一個不小心洩漏行蹤,很可能就會萬劫不復了。

  而當事人--相澤玫瑰卻像個沒事人一般,坐在靠窗戶的位子望著窗外,一頭大波浪鬈發披在背部再加上濃妝,給人的感覺雖然豔麗,卻有一絲俗氣。

  Mars自鼻腔冷哼了一聲,懶得多說些什麼。

  阿波羅太明白他們的反應所代表著的意義。通常委託人第一次和他們碰面都會有這種反應,他早就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宮城先生,年紀和外表並不能代表一個人的能力,你說是嗎?」

  男子倏地一驚,「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身分?」從最初和阪本接洽到現在,他都沒有表明身分,而且他的真實身分是高度機密,甚至連玫瑰小姐也不知道,為什麼阿波羅會知道他的本名?

  「滅火行動」表面上看起來是很成功地破獲了兩大宗軍火走私交易,對黑焰集團造成重大的損傷,但是僅止於此,黑焰集團仍舊可以正常運作,因此對相澤玫瑰發出了追殺令,而日本政府的確是安排了地方讓相澤玫瑰藏身,躲避黑焰集團的追緝,但是以那等粗劣的手法來推斷,不用三個月玫瑰小姐就會被大小姐揪出來了。

  所以,他才會臨危授命前來和阪本接洽,要由政府出面找來眾神國度替玫瑰小姐塑造一個全新的身分、全新的生活,所有的支出都由某個「幕後金主」負責。

  若不是日本政府對玫瑰小姐有道義上的責任,他們大概巴不得馬上把這顆燙手山芋丟出去。

  阿波羅微微一笑,「我想知道自然就有辦法知道。」

  太恐怖了!宮城只覺得有股徹骨的寒意迅速地自背脊竄了上來,連忙道:「我的身分不能洩漏出去,請兩位一定要幫我保密。」

  眾神國度的神通廣大,確實是不容小覷。

  「嗯,」阿波羅頷首,而後話鋒一轉,「這個Case我們都已經談好了,如果沒有其他的問題,兩位可以先行離開了,從現在開始就由我們接手。」

  阪本趨前道:「玫瑰小姐,他們是眾神國度的成員,接下來他們會替妳安排好未來的一切,確保妳的安全。」

  相澤玫瑰依舊維持相同的姿勢望著窗外,「多事。」她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阿波羅的眼底迅速奔騰過一抹流光。看來這個玫瑰小姐並不領情呢!有意思。

  「那……」宮城看了她一眼,對著兩人道:「玫瑰小姐的安全就有勞你們多費心了。」

  「這是我們分內的工作。」

  宮城又轉向相澤玫瑰,「玫瑰小姐,請多保重。」

  她沒再回應。

  「阿波羅先生--」宮城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一抹不耐煩的嗓音打斷。

  「你怎麼這麼囉唆,有完沒完啊!」Mars按捺不住地低吼。他可沒興趣聽他們拉拉雜雜地說一大堆廢話。

  反正他們留在這裏也沒有任何助益,「那……那我們就先走了。」宮城和另一名同伴迅速地離去。

  門才一關上,相澤玫瑰的聲音立即響起--

  「你們也可以離開了。」

  「哦?」阿波羅挑挑眉。

  「哼。」Mars嗤哼。愚蠢的女人!

  她起身面對他們,「我不需要你們給我新的身分和新的人生。」她早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阿波羅揚起友善的笑,「這點恐怕得讓妳失望了,這Case我們已經接下。」

  「錢你們可以照收,至於我這邊,你們什麼也不用做。」他們可以輕輕鬆松地賺進一大筆錢,又不用流血流汗地保護她,絞盡腦汁地替她安排新的人生,他們沒有理由不同意。

  Mars輕蔑地撇了撇嘴角,「想死不怕沒鬼可以做。」不知好歹的女人。

  相較之下,阿波羅和善的聲音就宛如天籟了。「雖然照妳的提議做,我們可以只收錢不用做事,對我們來說再好不過了,不過……」

  「不過什麼?」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他唇畔的笑漾深,「我們也有我們的職業道德唷,收了錢不做事,這不符合我們的風格,而且要是妳發生不幸的話,會壞了我們的招牌耶。」

  相澤玫瑰氣結,「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阿波羅不慍不火地答,「我們只想完成工作。」

  「那是你們的事。」別寄望她會乖乖地配合,她的目標還未完成,她不會離開日本的。

  她的資料他了若指掌,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他都一清二楚,「在妳惹出這麼大的事情之後,現在幾乎全日本黑焰集團的成員都在追緝妳,妳認為妳能躲得過嗎?」

  「躲不過大不了就是一死。」她撇開臉,心情複雜難解。藤堂望他現在已經知道她從一開始接近他就是有目的的,他……一定是氣憤不已,而且恨她。

  「好死不如歹活啊,更何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妳說是不是?」他高深莫測地道。

  她霍地回過頭來瞅著阿波羅燦爛如陽光般的笑顏,有一瞬間閃了神。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你--」

  「你跟這個女人囉唆那麼多做什麼,直接帶走就是了。」話出口的同時,Mars的身形一閃,立即到了相澤玫瑰的身後,手掌迅速一起一落。

  「呃。」她只悶哼了一聲就失去意識了。

  「噯!」阿波羅順勢接住往自己倒下來的嬌軀,「Mars,你怎麼這麼粗魯啊!對女孩子要溫柔一點,」

  「真麻煩。」他才沒那個閒情逸致去哄女人。

  Mars向來急躁又缺乏耐心,感覺跟某個人還真的很像呢!而且他還特愛惹人家生氣。阿波羅思及此忍不住輕笑出聲。

  「無緣無故的笑什麼笑?顏面神經抽搐嗎?」Mars橫了阿波羅一眼。沒看過像他這麼愛笑的男人。

  「想笑就笑了。」他抱起昏倒的相澤玫瑰。

  「走了啦。」Mars轉身走向門口。




  在銀座的一家高級俱樂部裏,暈黃的燈光營造出溫暖舒服的氛圍,每個座位區都有隱蔽的私人空間,可以跟客戶洽談生意,可以三五好友把酒言歡,更可以找來美麗的小姐坐台,左擁右抱大享齊人之福。

  「望少爺--」一字排開來的黑衣大漢俱是往前跨了一步,護衛的意思十分明顯。

  藤堂望微揚起手。

  「是。」一列黑衣大漢又躬身退回原位。

  他一派淡然地開口,「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

  「你--」對面的中年男子憤怒地拍桌,「你真以為你是我藤堂家的人了?不要忘了,我才是藤堂家第一順位的繼承人,說商量是給你面子,你只要照著我的話去做就好,不必有太多的意見。」

  是第一但不是唯一的繼承人。

  「大少爺,我沒有義務要聽命於你,所以你毋需用身分來壓我。」藤堂望不為所動,「要我同意放行只有一個方法。」他也無意擋人財路,只是當初會長將黑焰集團日本總部最重要的轉運站交由他來負責,為得就是要防範藤堂宗介涉及毒品走私交易。

  「什麼方法?」藤堂望這個小子雖然年紀輕輕的,但是頭腦很好,而且身手不凡,不是易與之輩,更何況他的勢力範圍和手下的成員比他多出了好幾十倍,和他硬碰硬無疑是找死的行為。

  「只要會長一聲令下,我沒有第二句話。」

  藤堂宗介聞言勃然大怒,一揮手將桌面上的酒瓶、酒杯和菜肴通通掃向地上,怒聲咆哮道:「你在耍我!」

  「我只是就事論事,沒有耍人的意思。」藤堂望不動如山,語調平平地道。

  「這不是廢話嗎?你明明知道父親根本不可能會同意我涉及毒品走私,當然更不會下令要你放行了。」藤堂宗介氣憤地傾身向前,惡狠狠地瞪他。

  「那我也無能為力。」他愛莫能助地攤攤手。

  「藤堂望--」

  「抱歉,我要去上個洗手間。」他也不管暴跳如雷的藤堂宗介眼底已悄悄地掩上一片駭人的陰霾,逕自起身走出座位區。

  「望少爺。」柳原拓才一動,藤堂望的聲音就傳來--

  「你不用跟來。」他擰著眉頭吩咐。

  身穿和服的媽媽桑正巧走過來,趕忙躬身笑吟吟地問:「望少爺,您有什麼需要說一聲就行了。」望少爺是藤堂家目前最受會長倚重的接班人選,再過不久的將來很可能會接任會長一職,她當然不能怠慢,要是能把關係打好就更完美了。

  「不用麻煩,我只是要去上個洗手間而已。」他旋即邁開步伐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在經過某個座位區的時候聽見一個響亮的巴掌聲,隨即響起一聲怒駡。

  「混帳!都已經來這兒上班了,還在裝什麼高尚?老子要帶妳出場,那是看得起妳,不要給臉不要臉。」

  顯然又是好色客人和坐台小姐之間的糾紛。

  藤堂望向來不愛多管閒事,連看也不看一眼,然走了一兩步卻聽到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回答,「就算在這裏坐台陪酒,我也有選擇要和哪個客人出場的權利。」而她拒絕了他。

  此話一出,只怕那個客人會更加生氣吧。女子聲音裏的驕傲引起他的注意。

  藤堂望好奇地轉頭一瞥。她……她是……

  她竟然在這裏坐台陪酒!

  「臭女人!」那名客人惱羞成怒地揚起手甩了她一巴掌,更準備好好地教訓她一頓。

  女子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巴掌,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

  腦子裏還在考慮是否要出手替她解圍,身體卻像有自主意識地挺身而出了。

  他抓住那名客人朝她臉上揮過去的手,「人家小姐已經說了不想和你出去,你應該有風度地接受小姐的拒絕。」

  「你是誰?又憑什麼多管閒事?」說話的同時,他的另一隻手也握拳朝藤堂望身上招呼過去。

  「危險!」女子驚呼。

  藤堂望扣住男子的手腕輕輕地一扭,輕易地就制住了他的舉動,他立即痛得哇哇大叫,連一點力氣也使不上。「啊!我的手……」

  一旁的媽媽桑趕緊趨前緩頰,「望少爺,這位客人是喝醉酒了才會這麼失態,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與他計較。」開店做生意為的就是要賺錢,她希望可以不得罪任何一方地讓事情和平落幕,畢竟和氣生財嘛。

  聽聞走道上喧嘩的聲音,柳原拓立即帶著七、八名黑衣大漢沖了出來,「望少爺,發生什麼事了?」

  那名客人一見眼前駭人的陣仗登時嚇得酒醒了。這個年輕人看來大有來頭,自己該不會活不過今晚吧!

  藤堂望將手中抓住的男人推給柳原拓,「這個男人就交給你去處理,別讓他再來騷擾這位小姐。」

  「是。」柳原拓怔楞地回答。望少爺什麼時候也會見義勇為、英雄救美了?

  他目光飄向跌坐在地的女子身上。竟然是她!

  望少爺該不會對她有意思吧?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男人先前的囂張氣焰早已蕩然無存,滿心畏懼著眼前這些人會用何種手段來對付他。

  「閉嘴!」柳原拓拖著男人離開。

  藤堂望伸手拉起跌坐在地的女子,這時才發現她的另一邊臉已經腫了起來:心底有一絲異樣的感覺在蕩漾,「去找些冰塊來。」

  「是。」一名黑衣大漢立即領命而去。

  「謝謝你替我解圍。」不然她的下場可能不堪設想。

  若是在一年多以前發生類似這樣的插曲,她還會懷有綺麗的夢想,相信眼前這個俊美的男子會適時地出現救了她是兩人命中註定的相遇,而現在,她已經沒有作夢的權利了。

  「不用客氣,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望少爺,冰塊來了。」黑衣大漢快速地送上用毛巾包裹好的冰塊。

  藤堂望接過手交給她,「妳臉上的紅腫需要冰敷一下。」

  「謝謝。」她將裹了毛巾的冰塊貼上紅腫的臉頰,陡地傳來的灼痛感讓她輕皺了一下眉頭。

  「嗯。」藤堂望轉過身。

  看來她為了復仇真的不計一切代價,隻身追來陌生的國度,還下海坐台陪酒,她的決心由此可見一斑。

  說不出原因,她就是希望能夠再見到他。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胸口微微一緊,她想開口叫住他,至少該弄清楚他的名字,但是她的聲音始終梗在喉嚨,什麼話也沒有說地看著他離開視線……



  「唔。」相澤玫瑰呻吟了一聲,悠悠轉醒,腦子裏的思緒還有些銜接不上。

  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又想起她初次和藤堂望相遇的情景呢?她當時沒有叫住他,也不知道他姓什麼,她以為往後再見面的機會可能很渺茫,心中始終縈繞著一股遺憾的氛圍,卻沒有料到日後他會再度光臨俱樂部,並且點了她來坐台……

  頸後還隱隱作痛著。對了,她被人從身後打昏了!

  「妳還好嗎?」

  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出現在眼前,「妳……」相澤玫瑰怔楞住,傻眼了。

  「放心,那一下還死不了人。」一抹不耐的嗓音嗤之以鼻。

  「她是女孩子耶,又不是像你一樣皮粗肉硬。」女人又道。「你不會對她溫柔一點嗎?」

  「我的字典裏沒有那兩個字。」換言之,就是做不到。

  「你--」女人瞪他。

  「我怎樣們」斜倚在窗戶旁的Mars涼涼地問。

  如果不是兩人的髮型不同,她真的會以為此刻自己面前有一面鏡子。

  相澤玫瑰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妳是誰?為什麼、為什麼……」她會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誰能夠跟她解釋清楚?

  女人看出她臉上的震愕和困惑,摸了摸自己的臉,輕笑道:「嚇到妳了嗎?抱歉、抱歉,這是因為我臉上戴了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

  面具?相澤玫瑰更是愕然。

  如果是動了整形手術,她倒是可以接受,畢竟醫學上的進步是日新月異,要把自己整形成另外一個人再簡單不過了。她不知道的是,化妝技巧竟也能如此出神入化,僅靠一些化學材料製成的東西就可以變臉!

  「為什麼?」她不懂。她並不是什麼了不起,舉足輕重的大人物,為什麼她要偽裝成自己的樣子?而且現在幾乎全黑焰集團的人都在找她,這個小姐還偽裝成她的樣子,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從現在開始,妳是禦影淨,我是相澤玫瑰。」女人掀開棉被,將她拉到沙發前落了坐,「來吧,我得先幫妳換個髮型。」

  淨--她的動作陡地一頓。是巧合嗎?他們為什麼會為她的新身分選中這個名字?

  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讓她的胸口不受控制地急遽起伏著,她以為自己早已經將過去全部拋開,徹底遺忘了……原來只是她在自欺欺人罷了。

  「這……」她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

  女人打開桌上的小包包,裏面應有盡有,所有修剪頭髮會用得到的工具一應俱全。

  「妳可以叫我Venus。」她開始著手幫相澤玫瑰--禦影淨改變髮型。

  「Venus,我能不能問妳一件事?」她躊躇了許久,終究這是忍不住想問的渴望。

  Venus下刀如飛,手中染成酒紅色的發絲紛紛飄落,「可以啊,妳想問什麼就問吧。」

  「藤堂、藤堂……」她欲言又止。從事情爆發以來的兩個多月,她和外界完全斷了通訊,一直躲躲藏藏地居無定所,根本就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自己是讓他陷入目前險境的罪魁禍首,她的關心會不會顯得矯情而且多餘?禦影淨甩了甩頭。雖然大哥的死和他並沒有直接的關係,但是他是黑焰集團的核心領導人物之一,她不應該關心仇人的。

  Venus的眼中有抹光芒閃了閃,「到目前為止,黑焰集團內部並沒有較大的動作,只是聽說許多堂口的兄弟對他非常不諒解,已經有要求他退位接受處置的聲浪出現了。」

  「事情是我做的,和他沒有關係。」一人做事一人當。

  Mars嘲諷地開口,「跟我們說沒用,更何況妳是藤堂望的女人,妳出賣了黑焰集團,他當然也脫不了幹係。」

  是她害了他。禦影淨的臉色一黯,心中的擔憂無法隱藏。他……不會有事吧?

  Venus很快地將她性感成熟的大波浪鬈發修剪成俐落的短髮,再用染發劑將她的發色染成棕色,然後取來化妝箱將她臉上粗俗豔麗的妝卸掉,還她最初清麗的容顏,「妳很擔心他?」

  「沒、沒有,我只是……」她慌亂地否認。

  Venus又問:「妳愛上他了?」

  禦影淨猛地倒抽了口氣,「我不、我怎麼可能會愛上他?」她接近他、和他在一起,都是為了要探知黑焰集團的機密,密報給日本政府和警方,好伺機一舉將黑焰集團瓦解消滅,僅止於此。

  「宙斯和波賽頓到了。」Mars倏然開口。他看到車子進來了。

  「這麼快?」Venus有些意外,「宙斯的辦事效率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快了?」

  Mars了然於胸地瞟了禦影淨一眼,「還用說嗎?像宙斯那種色老頭會這麼勤快的原因只有一個,他想快點來認識這個女人。」

  Venus皺了皺眉,「你不要女人女人的叫個不停,她的新名字叫禦影淨,你可以稱呼她為禦影小姐,不然叫她小淨也可以。」女人女人的叫,聽起來怪剌耳的,而且不夠尊重。

  「麻煩。」

  「叩叩。」敲門聲響起之後,門隨即被打開。

  一抹頎長俊逸的身形幾個大跨步就來到禦影淨的面前,俊臉上掛著媚惑人心的淺笑,伸出手,「禦影小姐,初次見面,我是眾神國度裏的宙斯,請多指教。」她脂粉末施的素顏散發出一股靈秀的美,讓人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宙斯身後有另一抹身影慢條斯理地踱了過來,渾身繚繞著一股貴族氣息。

  「累死了,我先去休息了,有事再叫我。」波賽頓逕自把話說完就走人。

  聽了Mars的話,她還真的以為宙斯是個色色的老頭子,見了面之後才發現他非但一點都不老,還長得一表人材呢。

  禦影淨跟他握了手,「你好。」他的笑容和阿波羅的不一樣,阿波羅的笑容像陽光般燦爛耀眼,沒有任何意圖,而他的笑容裏……絲毫不掩飾對自己的好感。

  「我可以叫妳淨嗎?」他特意放柔了語調。

  禦影淨不置可否,那只是一個稱謂,對她而言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沒有反對,那就表示同意了。宙斯自動自發地改口,「淨,我特地替妳安排了一個很好的家庭,我那兒有詳細的資料可以幫助妳在最短的時間適應新家庭。」

  Venus不客氣地往宙斯的手背上捏了一下。

  他痛呼了一聲,縮回手,「為什麼捏我?很痛耶!」

  「你打算握著人家小姐的手多久?」他還真的是死性不改!Venus的話鋒倏地一轉,「小淨,妳最好多防著這個登徒子一點,別被他騙了。」

  宙斯揉了揉手背,抗議道:「Venus,妳不要故意譭謗我,破壞淨對我的好印象。」

  她哼了哼,「我說的可全都是事實。」

  他忽然神情認真地瞅著Venus

  她覺得不太對勁,「你幹麼這樣看我?」

  「妳好像常常阻礙我的愛情,難道……」他還特意停頓了一下。

  她自然地接下他的話,「難道什麼?」

  「難道妳在偷偷暗戀我,所以才看不慣我去追求別的女人,千方百計地想要破壞,對不對?」宙斯邊說邊點頭。雖然Venus連當他女朋友的最低標準都構不上,不過女人都是寶,是上天賜與的寶貝,都應該被呵護珍惜的。「妳應該早一點跟我表白的,我可以撥出一些時間來陪妳。」

  Venus的臉當場黑了一半。

  Mars率先爆出一陣大笑,「哈哈哈……」

  「有這麼好笑嗎?」宙斯一眼瞟了過去。

  「Venus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你的女朋友名字多到可以編成一本書了,她怎麼可能笨到往火坑裏跳,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太過分了吧!竟然用火坑來形容他!

  「Mars,就算我長得比你帥、比你受歡迎,你也不用這樣中傷我吧。」

  「放屁!」他什麼時候在乎過他說的那些婆婆媽媽的事了?

  「在小姐面前說話,不要這麼粗魯。」宙斯搖搖頭。

  一直等不到人的黑帝斯踱了過來,「Venus,妳弄好了沒?我和荷米斯都在等妳過來討論逃亡路線。」

  「好了,走吧。」Venus走向前。

  逃亡路線?Venus果然是要代替她引開黑焰集團的追緝。

  「Venus。」禦影淨出聲。

  「有事?」她回頭。

  這些人都是為了她的事在忙碌奔波,她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也無法反抗。

  「這樣……太危險了。」禦影淨於心不安。

  「這是我們的工作,放心,不會有事的。」

  Mars撇了撇嘴角,「女人,妳想太多了,Venus壯得像頭牛,兇猛得像只老虎,別人不被她拆卸入腹就阿彌陀佛了,誰有那個能耐動她一根寒毛啊!」

  Venus旋身就是一腳朝他踢過去,「就算我是個母夜叉也不關你的事。」

  他擋下她那一腳,「看吧!」

  禦影淨睜大了眼睛。Venus真的很厲害呢!不過對方是人多勢眾、勢力龐大的軍火走私集團……

  「你們千萬要小心一點。」她忍不住叮嚀。

  「嗯。」



第三章

  穿過古色古香的造景庭園,藤堂望沿著白石小徑走回自己的房間,身後還跟了兩名手下。

  他拉開門,「你們下去吧。」

  「是。」兩名手下躬身回應,待他走進房間內之後才轉身離開。

  藤堂望跨進屋內的同時,眸光閃了閃,仍舊關上門,停頓了下才開口,「妳怎麼會在這裏?」看來她知道他的身分了。

  在最裏面的榻榻米上的相澤玫瑰楞了楞。她沒有發出半點聲響,他怎麼會知道裏面有人?他知道是她嗎?

  藤堂望也不急著去看她,走向更衣間脫下外出服,披上睡袍,「既然都來了,為什麼不說話?」

  「你……知道我是誰?」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一顆心不受控制地脫序狂飆,想到待會要做的事她就緊張得手心猛冒汗,胃也糾結成一團。

  「玫瑰。」他端了兩杯紅酒出現在她的面前。

  穿著睡袍的藤堂望褪去了平時的淡漠、不易親近,多了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性感,她頓覺呼吸一窒,趕忙別開視線,斂了斂心神。

  「為什麼你會知道是我?」她不懂。

  他將一杯紅酒遞給她,「味道,空氣中有妳身上的香味。」

  「原來是這樣。」她點點頭。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啜飲著紅酒。

  他在外頭有自己的住所,只是每個月固定會回來這裏住一天,陪會長下下棋、回報近況。

  「大少爺來找我,出了價碼要我來好好服侍你。」她很努力地想要隱藏心中的慌張,但是她的聲音卻早已經出賣了她。

  果然是他。藤堂望並不意外,「那麼妳現在在這裏,就表示妳接受了他提出的交易,對嗎?」他從不接受收買。

  「是的。」她一口灌下杯中的紅酒,想藉酒精壯瞻。

  如果是其他女人,他二話不說早就趕人了,但是此刻在他面前的是她,他並不想用這樣的方式得到她,更不想收下藤堂宗介的「禮物」,不過她若是沒有達成任務,難保藤堂宗介不會怪罪、懲罰她,也難保不會打她的主意……藤堂望思索了一會兒,心底立即有了決定。

  「妳收了他多少錢?」最妥當的方法就是把她放在身邊。

  「咦?」她一怔。他問這個做什麼?

  「妳收了他多少錢?」他又問了一次。

  「一千萬。」她據實回答。其實就算沒有這筆錢,她也願意做這件事,因為她必須混進黑焰集團的核心人物身邊,才有機會可以得到極機密的消息,一步一步地達成她的目的。

  如果橫豎都得要獻出自己的身體,她倒寧願……寧願對像是藤堂望。

  「我知道了。」他頷首。明天一早就讓拓匯一千萬到藤堂宗介的戶頭裏去,然後就兩不相欠了。

  嗄?就這樣,沒有下文?相澤玫瑰很納悶。

  藤堂望將剩下的紅酒飲盡,把杯子擱在矮桌上,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妳坐那麼遠要怎麼服侍我?」

  嚇!她倒抽了口氣,體內的血液瞬間加速奔流。他的意思是要她開始了!

  「哦……好。」她沒有辦法控制輕顫的語音。

  雖然她事先已經看了好幾支片子來惡補和學習,可是事到臨頭,根本半點作用也沒有,她的腦袋裏一片空白。

  他走近她,眸底竄進一簇火焰,點亮了他的俊顏。

  相澤玫瑰掙紮了許久才克服心中的道德感,顫抖著手指解開自己上衣的鈕扣,閉著眼睛咬牙將上衣脫掉,她深吸了口氣才探向腰際的窄裙拉煉,一吋一吋地往下拉,然後鬆開手任由窄裙滑落腳邊。

  藤堂望的眸色迅速轉沉。

  她羞憤得希望當場馬上死去,才不用面對接下來更讓她難堪的場面。

  他的目光流覽過她勻稱美麗、幾近全裸的胴體,呼吸微微一窒,眼底的熾熱火焰迅速地延燒開來。

  相澤玫瑰笨拙地伸手勾住藤堂望的頸項,湊上自己的唇,腦海裏不停地冒出一個又一個的問題--

  接下來該怎麼辦?他會不會察覺到她的生澀?他會不會懷疑她?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她的身體僵硬得沒有辦法再做出更挑逗的舉止來。

  藤堂望有力的臂膀環上她的纖腰,讓她半裸的胴體緊緊地貼在自己身上,他易被動為主動。

  相澤玫瑰的身體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直覺地就想要退縮。

  察覺到她的畏怯和退縮,藤堂望一手扣住她的腰,讓她逃不開,另一手托住她的頭,靈活的舌探進她溫暖甜蜜的口中,與她的舌糾纏不休,給予也汲取她口中的蜜津。

  相澤玫瑰只覺得一陣暈眩,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終於她的嘴巴好不容易得到自由了,正要為缺氧的肺葉補充氧氣之際,她的耳垂和頸項立即遭受到另一波襲擊,彷佛有股微量的電流貫穿了她,一陣酥麻的感覺頓時迸射開來,雙腿一軟幾乎撐不住自己身體的重量,體內有股陌生的情潮翻騰不已。

  藤堂望溫熱的氣息逐漸往下移,他的唇滑至她的酥胸上緣烙下屬于他的印記。

  「唔……」她忍不住輕吟了聲,嬌軀一陣輕顫。

  他的唇連一秒鐘也捨不得離開,一邊親吻著她的胸口,一邊探手拉下她的胸衣肩帶。

  「不……」她無助地仰起頭,使不上力氣的雙手,不知道是該推開那顆埋首她胸前為所欲為的頭顱,還是抱緊他?

  藤堂望先讓她躺在榻榻米上,褪去身上的睡袍才覆上她的嬌軀……她就這樣成為他的女人……

  翌日一早,柳原拓立即被找來藤堂望的房間。

  「望少爺,這麼早有什麼事嗎?」有急事要辦嗎?

  「我要你在銀行一開門營業的時候,就匯一千萬到大少爺的戶頭裏。」藤堂望吩咐。

  匯一千萬給大少爺?「為什麼?」他記得望少爺從來都不曾和大少爺有過金錢上的往來或者交易,為什麼要……咦?望少爺的房間裏有另一個細微的呼吸聲!柳原拓好奇地探頭望向裏面的榻榻米。

  藤堂望跨了一步擋住他的視線。

  「你在看什麼?」仍在沉睡中的玫瑰裸著身,雖然有棉被掩去了大部分養眼的春光,但是他仍舊不想讓拓看見她裸露在棉被外的肌膚。

  耶?不尋常喔!望少爺的房間裏不但有人留下來過夜,而且他竟還破天荒地表現出佔有欲……柳原拓更想弄清楚裏面的那個人是何方神聖了。

  「裏面是哪家的小姐?」

  「你也管太多了吧。」他冷哼。

  柳原拓不以為意,「我有責任確認每個接近您的女人是不是安全,是不是具有危險性。」他故意加大音量。

  「好了,閉上你的嘴。」藤堂望低斥,不想他把熟睡中的相澤玫瑰吵醒。

  柳原拓從善如流地壓低聲音,故意問:「那我是不是可以進去看看裏面的人是哪家的小姐?」

  「你還想看?」他挑起眉。

  說歸說,要真的看了,望少爺肯定會跟他沒完沒了。

  「其實也不是非要看不可,我好歹也算是個正人君子,只要知道裏面那位小姐的身分,確定她不具有危險性就好了。」

  藤堂望反問了一句,「你就這麼確定裏面的人是位小姐?」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啊?望著他一本正經的臉色,柳原拓一臉錯愕。難道說,此刻在裏面睡覺的人是--男的?

  「那怎麼行!」他打算往裏面硬闖。

  藤堂望攔下他,「你要做什麼?」

  「我要去把那個該死的傢夥揪出來痛宰一頓!」這人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誘拐黑焰集團的望少爺走上不歸路。

  他只得說實話,免得拓真的沖進去揍人,「她是女的。」

  「真的是女人?」柳原拓的動作一頓,認真地問。

  「當然是女人了,你覺得我有同性戀的傾向嗎?」藤堂望放開他。

  「當然沒有啦。」柳原拓呵呵一笑,「裏面的小姐是哪家的小姐?又是怎麼來的?」

  「昨天晚上我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在我的房間裏了。」

  「怎麼會?」柳原拓的神情一凜。是最近戒備太鬆散了嗎?

  會長的住所不論何時都是戒備森嚴,一般人是沒有辦法進來的,更遑論是進到望少爺位於宅邸後方的房間了,如果不是戒備上出了問題,那麼就是內神通外鬼。

  方才望少爺要他在銀行一開門營業,就匯一千萬到大少爺的戶頭裏……

  「是大少爺。」他篤定地道。

  藤堂望沒有否認,「他出錢找了個女人來陪我過夜。」

  「那是因為大少爺希望您能夠讓他的『貨物』通行。」大少爺會想要討好望少爺他一點都不意外,但讓他感到吃驚的是,望少爺竟然會真的留下那個女人陪他過夜,所以望少爺才要匯一千萬還給大少爺,是不想虧欠他人情。

  不過,重點是哪個女人有這麼大的魅力?他心中隱約有個譜,但是尚未證實。

  「嗯。」

  「裏面的小姐是誰?我應該也認識,對吧!」望少爺一向不是容易「衝動」的人,更不會隨便和送上門來的女人發生關係……這就表示那個女人對望少爺來說,是特別,是與眾不同的。

  他並不打算隱瞞,「是玫瑰。」

  「聶淨!」柳原拓脫口道。

  藤堂望轉頭看了下,確定她還在睡,才開口,「不要再提起那個名字,她是相澤玫瑰。」關於他們早就知道她的真實身分一事,毋需讓她知道。

  「我會記住。」柳原拓若有所思地打量他,「那您打算如何處置她?」

  他理所當然地回答,「她是我的女人,當然是留在我身邊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親耳聽到,還是不免感到愕然,「你是認真的?」

  「不用尊稱啦?」藤堂望戲謔地挑起一道濃眉。十多年前他就已經跟拓說過無數次,要他不必跟著其他人稱呼他為望少爺,更別必恭必敬地用「您」來尊稱他,聽起來怪彆扭的,偏偏拓不但不改口,還樂此不疲呢!

  他現在沒有時間管那個了,「你真的要把她留在身邊?」

  藤堂望沒有半點猶豫,「沒錯。」他可不會再讓她回俱樂部去過那種送往迎來的日子。

  「我反對。」雖然明知道自己的反對八成沒有用,他還是要表達他的意見。

  「我已經決定了。」藤堂望淡然地指出。

  「她一心想要為她死去的大哥報仇,而且她已經知道你的身分了,把她留下來無疑是擺了顆不定時炸彈在身邊,太危險了!」將來一定會有麻煩的。

  他的嘴角輕揚,無所謂地道:「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有什麼好怕的?」

  柳原拓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雖然女人看起來都是一副柔弱無害的模樣,一點危險性也沒有,可是被激怒的女人絕對比男人還要可怕好幾倍……」裏面的聶淨就是一例,她因為失去相依為命的兄長而憤恨黑焰集團,為了潛入黑焰集團,她不借用身體來當籌碼,誰也料不准她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他沒讓他繼續說下去,「時間快到了,快去辦事吧。」

  柳原拓只得作罷,「是。」往後他得更加小心注意才行了。

  「還有一件事,」藤堂望定了幾步,「和聶衡有關的事都不要再提起,也別讓她知道。」

  他還能說什麼呢?柳原拓無奈地歎了口氣,「遵命,望少爺。」




  禦影淨望著面前桌上太過豐盛的午餐,有點傻眼了,

  他們現在可是在躲避黑焰集團的追緝耶,這樣的餐點會不會太講究、太享受了些?還搭配了一瓶八七年份的紅酒。

  宙斯殷勤地拉開身旁的椅子,「請坐,妳想喝點什麼?紅酒還是香檳?」

  「呃、香檳,謝謝。」她在他的身邊落了坐,不自覺地多瞄了Venus幾眼。這樣和「自己」共同生活、一起用餐的感覺真的很詭異。

  果真是有異性沒人性的傢夥。Venus不以為然地橫了宙斯一眼。原來他要把身旁的位子留給小淨啊,所以剛剛都不准別人坐。

  荷米斯托著下顎,有一口、沒一口地咀嚼著嘴裏的牛排,握著叉子的手忽然往旁邊一揮。他要記住這種手感,下一次一定可以把大魚釣起來。

  「哇--」宙斯微微一側身,堪堪閃過那把朝自己刺過來的叉子。「荷米斯,你想謀殺我好篡位嗎?」雖然那把叉子要不了他的命,但要是被刺中了,肯定會痛上好些天。

  荷米斯尷尬地縮回手和直指著宙斯的叉子,「抱歉抱歉,我剛剛在想釣魚的事想得太入神了。」

  宙斯啐了聲,「拜託你,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波賽頓完全不管其他人的恩恩怨怨,逕自優雅地喝著濃湯,「麻煩把胡椒鹽罐遞給我,謝謝。」

  阿波羅順手拿了胡椒鹽罐遞過去。「小淨,等等用完餐之後,我們就要離開這裏了。」

  離開這裏!這麼快?「我還沒準備好……」她怕自己沒有辦法融入新生活,會露出馬腳讓他們的努力功虧一簣。

  宙斯將香檳放下,趁機握住她的手,「淨,妳不用擔心,我會在一旁協助、照應妳,不會有問題的。」

  「謝謝。」她輕輕地抽回手。

  她原本以為自己終究會落入黑焰集團的人手裏,難逃一死,她也早就有心理準備了,沒想到日本政府情治單位會為她找來神通廣大的眾神國度,讓她黯然無光的未來透進一道希望的曙光。

  飯後,他們立即兵分兩路離開現在住的地方。

  禦影淨坐在車子後座,頻頻回頭看另一輛往相反方向疾駛而去的車子。

  「他們……」她才剛要開口,就聽聞後面傳來一聲爆炸的巨響。

  「轟!」

  熊熊烈焰瞬間沖得半天高,整棟房子霎時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同個時間還有許多人開槍掃射的聲音「砰、砰、砰……」不絕於耳,讓人聽了膽戰心驚。

  「嚇!怎麼會、怎麼會……」她吶吶地說不出話來。要是他們再晚個五分鐘離開,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Mars探頭看了眼,吹了聲響亮的口哨,「連炸彈都用上了,再加上這麼強大的火力攻擊,他們下手可真狠哪!」

  禦影淨的臉色頓時一白。

  宙斯察覺她的臉色有異,安慰道:「別擔心,有我們在,絕對不會讓妳受到傷害的。」

  他們下手可真狠哪!Mars的話不停地在耳畔回蕩,她緊抿著唇不發一語,沉悶的胸口像壓了塊巨石,讓她喘不過氣來。

  這樣的殲滅行動、這樣的火力,是不是意味著藤堂望恨透了她的背叛,打算趕盡殺絕?她偷取了黑焰集團的機密資料交給日本警方,讓他們一舉破擭了黑焰集團兩大宗軍火走私交易,有十多名黑焰集團的成員喪命,將近百人受傷被捕,他是應該恨她入骨……禦影淨的臉色益發蒼白,胸口的疼痛一波強過一波。

  Mars鄙夷地投去一瞥,「女人就是女人。」膽小又無濟於事。

  開車的阿波羅基於道義,給她一點良心的建議,「小淨,基本上我們都會盡全力保護妳的安全,不過一旦有意外狀況發生的時候,妳最好躲到Mars的身後。」

  宙斯一臉受到污辱的表情,「阿波羅,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哪有什麼意思?」他笑笑地裝傻,「你想太多了。」

  原本支著頰欣賞窗外風景的波賽頓調回視線,懶洋洋地撩撥著,「阿波羅的意思是,Mars比你牢靠多了。」

  宙斯不服氣地嚷嚷,「太瞧不起人了吧。」

  阿波羅不慌不忙地撇清關係,「我什麼都沒說。」

  波賽頓似笑非笑地激他,「要是你不服氣,大可以和Mars一較高下啊。」屆時,他們就有好戲可看了。

  「來--」宙斯及時住口。嚇!他差點就中了波賽頓的計。「那怎麼行!我們此刻正在執行任務,口徑應該一致向外,而不是自己人窩裏反,對吧!」

  「你說是就是了。」他的企圖被識破啦!波賽頓笑笑地聳聳肩,就此打住。

  如果不是她剛剛才親眼目睹房子被炸毀、子彈滿天飛,她會以為此刻他們一行五人是要出去度假,而不是躲避追殺。雖然宙斯花心還帶點輕浮,Mars暴躁沒有耐性,波賽頓懶洋洋地缺乏幹勁,阿波羅太過年輕,但是沒有理由的,她就是相信他們有那個能耐可以確保她安然無恙。

  一直以來,孤立無援的自己就只能戰戰兢兢地走每一步,因為一個不小心或疏忽都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之中,這種有人可以依賴,依靠的感覺,從大哥死後就不曾再有過,這種感覺會讓人軟弱無助,她別無選擇,必須強迫自己堅強獨立、冷漠無情,都只為了要替大哥報仇。

  雖然她和藤堂望在身體上有著非常親密的關係,但是兩人的立場是敵對的,就算靠得再近,感覺仍舊很疏遠,他……不是她可以依靠的人……她的心又隱隱作痛了起來。

  她知道藤堂望身邊很多人都反對他把她留下來,但是他卻不顧其他人的反對,堅持將她留在身邊,她就這樣成了他的女人,也順利地進入黑焰集團--

  某夜,相澤玫瑰被兩名男子騙出去,強制帶往一家酒店的包廂裏,藤堂宗介就坐在裏面,身旁有兩名衣著火辣的年輕女孩在為他倒酒。

  「大少爺,玫瑰小姐來了。」男子稟報。

  「大少爺,我敬你。」又嗲又柔的聲音比酒更醉人。

  「好、好。」藤堂宗介爽快地幹了那一杯酒,放下杯子。「妳們都出去吧。」

  女孩不依地跺了跺腳,「大少爺……」

  「出去。」女人不能寵,一寵就會無法無天。

  兩名女孩一見苗頭不對,立即識相地走人,免得惹惱了藤堂宗介,到時候吃不完兜著走。

  門一開的時候,她有股衝動想拔腿往外逃,但身後杵了兩名人高馬大的男子,她可能跑沒幾步就會被揪回來了,所以她終究只是想想,沒有採取實際的行動。

  包廂的門又關上。

  她的心也悄悄地往下沉,卻仍舊強作鎮定地開口問:「大少爺,你為什麼要叫他們把我騙到這裏來?」

  藤堂宗介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妳倒是挺關心藤堂望那小子的嘛,一聽說他受傷了,就這麼心急如焚地趕過來。」

  相澤玫瑰沒有回答,心中也因為他的話受到不小的衝擊。為什麼自己一聽到藤堂望受傷的消息就這麼擔心?

  「當初我出錢要妳好好服侍藤堂望那小子,好讓他答應我的要求,結果妳卻成了他的女人,把我的事擺在一旁不管,這樣子好像說不太過去吧。」藤堂宗介的聲音一冷。

  相澤玫瑰的心一緊,他的眼神讓她的背脊竄起一股寒意,「那一筆錢他早已經還給你了。」他們什麼也不欠他。

  「那一筆錢我還不放在眼裏,我要的是藤堂望那小子的一句話。」

  「大少爺,很抱歉,這件事我恐怕無能為力。」她不認為藤堂望會聽她的話。

  「這件事我會另外再想辦法。」藤堂宗介忽然一笑,「不過因為我的緣故,讓妳從俱樂部的坐台小姐變成藤堂望那小子的女人,妳是不是應該感謝我呢?」

  她連忙深深一鞠躬,「謝謝大少爺。」

  「就這樣?」他揚起眉,眼中閃爍著不認同的光芒。

  「大少爺,我不懂你的意思……」她裝傻,身體卻開始冰冷。

  藤堂宗介拍拍身旁的沙發,「過來坐下。」

  她努力地撐起臉上的笑容,「謝謝大少爺,我站著說話就好--放開我,你想要做什麼?」話聲未落,旁邊的男子已經伸手把她拉到藤堂宗介的身旁,將她推坐在沙發上。

  「來吧,陪我喝酒。」

  另一名男子立即上前斟酒。

  藤堂宗介將一杯酒遞給她,另一手隨即撫上她的大腿。

  「我一直都對妳很感興趣。」尤其在她成了藤堂望那小子包養的女人之後,他更想狠狠地佔有她,淩虐她,看看藤堂望那小子會有什麼反應。

  相澤玫瑰反射動作地一推,藤堂宗介手上酒杯內的酒濺了出來,弄髒了他身上的衣服。

  「大少爺,請你不要這樣子……」她想要逃開,卻被另外兩名男子抓住。

  「我想要妳是看得起妳。」他的手輕撫著她粉嫩細緻的頰,慢慢地向下移至領口。

  「不要!你放開我--」她大叫。

  「啪!」藤堂宗介反手給了她一巴掌,「少給我裝貞潔了!」

  「放開我,救命啊!」她大聲求救,奮力地掙紮。

  藤堂宗介獰笑地欣賞她恐懼慌亂的模樣,「這也別有一番樂趣呢!」他的雙手罩上她胸前的渾圓,隔著衣服重重地、近乎殘暴地揉捏著。

  相澤玫瑰又羞辱又憤恨,卻又無力反抗,血絲從被咬破的嘴唇淌了下來。

  他騰出一隻手從她的裙底探進,沿著她的大腿向上侵略。

  「砰啪!」包廂的門猛地被粗魯地踹開來。

  藤堂望猶如天神般地出現,一看清包廂內的情景,胸腔內翻騰的怒氣頓時變成炙人的熊熊烈焰。

  「該死!」他狂怒地開了兩槍,抓住相澤玫瑰的兩名男子,完全來不及反應便倒下了。

  藤堂宗介舉起雙手,「你要殺了我嗎?我父親可是對你有養育之恩的義父,殺了我你要怎麼對他交代?」

  終於重獲自由的相澤玫瑰,跌跌撞撞地從藤堂宗介身邊逃開,躲到藤堂望的身後去。

  藤堂望緊緊握住手中的槍,好半晌才重重地放下,額邊隱隱有青筋跳動。

  「我們之間的恩怨不要牽扯到別人身上,她是無辜的。」

  藤堂宗介攤攤手,「誰叫她是……」

  得到消息隨後趕來的柳原拓還是慢了一步,他看了看躺在地板上的兩個人,又瞥向相澤玫瑰。女人果然是禍水。

  「大少爺、望少爺,你們先走吧,這裏交給我來處理。」方才那兩聲槍響肯定會很快地引來員警,此地不宜久留。

  藤堂望接納他的意見,摟著相澤玫瑰離開酒店。

  相澤玫瑰緊緊地偎在他的身邊,不停顫抖的身體和激動的情緒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沒事了。」

  她一直很努力地扮演好藤堂望的女人這個角色,待在他的身邊,任何事都有人打點得好好的,應有盡有,什麼也不缺,他每個月還會給她一筆零用錢,讓她去買想買的東西,但是她不要錢、不要華衣錦食,更不要珠寶鑽石。

  她沒有忘記自己不惜出賣身體來當藤堂望的女人的目的,她只想儘快竊取到黑焰集團的機密資料,快一點遠離這一團混亂,她很害怕……害怕再繼續待在他的身邊,她會變得愈來愈不像自己。

  藤堂望不會對她說什麼好聽的話,不會甜言蜜語,但是他卻總會在她最需要援助的時候出現,拯救她。

  她憤恨的心有一個角落慢慢地柔軟塌陷,心底開始湧出一股陌生的情潮……

  深夜,相澤玫瑰側身躺在床上,差點被強暴的恐懼感深植在她的心裏,讓她輾轉反側,久久無法成眠。

  藤堂望靜靜地睇凝著她緊繃的背影許久。她打算硬ㄍㄧㄥ到什麼時候?他終究還是探手將她摟進懷裏。

  他不會是想要……相澤玫瑰的身體微微一僵。

  「我……」她沒有辦法。

  「別擔心,今晚我什麼都不做,妳安心的睡吧。」他摟著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頭頂。

  她的身體僵硬了好半晌,確定他沒有其他的意圖之後才慢慢地放鬆下來。

  「往後我會儘量避免類似的事情再發生,不過,妳自己也要提高警覺,別讓宗介和光稀有機可乘。」他已經點明瞭,她應該懂得對他們多一點防備。

  他的關切讓她心中一暖,「我知道了。」莫名地,他的體溫就是能撫平她的不安和恐懼,給她溫暖和力量。

  不應該是這樣的。她知道自己不能習慣依賴藤堂望,但是……今晚就讓她縱容一下自己,暫時撇開心中所有的恩恩怨怨,在他的羽翼下棲息。明天再去面對那些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仇恨。

  相澤玫瑰在藤堂望溫暖的懷抱裏找了個舒適的位置窩好。她和他在肉體上有著極親密的關係,兩人的心卻從不曾如此靠近過,不過也僅此一次,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淡淡的愁緒在她的心間蔓延開來,有點酸澀、有點苦……




  從藤堂望為了保護藤堂會長被敵人暗算,受到重傷被送回來,他已經昏迷兩天了,始終是高燒不斷,還未脫離險境……

  期間,藤堂家的人陸陸續續都來看過他,其中尤以藤堂宗介最為殷勤,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他們兩兄弟的感情一定很深厚,不過相澤玫瑰知道藤堂宗介其實是在伺機而動,準備趁藤堂望受重傷、毫無自衛能力的時候將他剷除。

  所以,她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照顧他。

  她應該置身事外的,任由他們藤堂家的人去自相殘殺,但是……相澤玫瑰望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若紙的藤堂望,她的心隱隱作痛,她沒有辦法不管他的死活。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自她混入黑焰集團開始,一直都是藤堂望在保護她的安危卻是不爭的事實,現在該她回報他了。

  她不想虧欠他任何人情,那會動搖她要為大哥報仇的意志。

  「水,水……」藤堂望發出模糊的囈語。

  相澤玫瑰立即去倒了杯水趨近床沿,以沾濕的棉花棒潤了潤他乾燥的唇瓣。

  她輕喚他的名字,「望、望。」

  藤堂望睜開眼瞪著面前的相澤玫瑰,茫然失焦的眼神彷佛沒有看見她,卻又像穿透了她落在遙遠不知名的地方,口中喃喃地道:「玫瑰、玫瑰……小心……」他是在地獄嗎?

  「我在這裏。」她回應。

  玫瑰?她的聲音穿透了層層迷霧抵達他的腦中樞,讓他的意識短暫地清明了起來,但是一片渾沌的腦袋完全無法運作。

  「玫瑰,玫瑰……」他的手在空中胡亂揮舞。

  相澤玫瑰握住他的手,另一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仍舊是燙得嚇人。

  「我就在這裏。」她轉頭揚聲叫喚房外的人,「須賀,去把醫生找來。」

  「我馬上去。」門外的人領命而去。

  藤堂望氣息濁重地道:「玫瑰,小心!」他的思緒雜亂無章,難以銜接。

  「小心什麼?」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虛弱,一點元氣也沒有,她很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藤堂宗介和光希,他們不會放過--」他的意識又開始模糊渙散,話講到一半停頓了好半晌,才又接下去,「我……死了之後,妳愈快離開……黑焰集團愈好,拓會幫……」話聲未落,藤堂望已經再次被黑暗吞噬掉。

  死?相澤玫瑰一震。「不會的!」她急急地駁斥他的話。

  「玫瑰小姐,請妳讓開一下。」醫生來了。

  相澤玫瑰退到一旁,看著醫生仔細地替藤堂望檢查、打針,又替他身上的傷口換藥。「醫生,他的情形如何?」

  「望少爺的體溫已經慢慢在降低了,等完全退燒之後就沒問題了。」

  聽了醫生的回答,她就稍稍安心了點,只是藤堂望方才說的話仍舊深深地震懾住她,在她的心海裏掀起巨大的波瀾--

  為什麼他連受了重傷、意識不清楚的時候,都還惦記著她的安危?

  她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和態度來對他?

  為什麼他不是像藤堂宗介那樣的人?那麼她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對付他和黑焰集團,而不會如此痛苦、難以抉擇了。



第四章

  「該死的!這是怎麼一回事?」得到消息的藤堂望,怒氣騰騰地前來質問柳原拓,手上的資料往桌上重重地一擲。

  「望少爺,怎麼--」在瞥見桌上那份資料內拍攝到的某張照片,柳原拓的聲音倏地隱沒。

  「你不會跟我說你不知道這件事吧!」他的雙眸裏閃爍著炙人的熊熊怒焰。光希派出的殺手已經追到泰國去了。

  柳原拓知道辯解無用,索性承認了。「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藤堂望怒不可遏地揪起他的衣襟。

  「告訴你,然後讓你再為了她做出危害自己安危的事?」柳原拓搖頭。「你出錢讓他們去找來眾神國度幫相澤玫瑰,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誰准你如此擅作主張的?」他一直以為玫瑰在眾神國度的護衛下安全無虞,可以順利地展開全新的人生,沒想到他們的行蹤卻早就被光希派出的殺手盯上了。一思及此,莫名的恐懼迅速地襲上心頭。

  「保護你的安全是我的責任。」他別無選擇。

  他當然知道拓是替自己設想、為自己好,他不能也不應該責備他,但是玫瑰卻可能因此而有生命危險,他沒有辦法冷靜下來。

  「我願意接受違抗命令的處分。」若是時間倒轉重來一遍,他還是會做出一樣的決定。

  「你--」他瞪視著柳原拓許久,心念急轉。若是拓知道他要趕往泰國去保護玫瑰,勢必會使盡渾身解數來阻礙他,所以他最好先下手為強。「很好。」

  很好?柳原拓一怔,還來不及深思,就聽聞藤堂望揚聲叫人。

  「望少爺。」外頭守衛的人立即推門而入。

  「抓住他。」藤堂望下令。

  兩人一臉納悶地你看我、我看你,小心翼翼地問:「望少爺,要抓誰?」不會是柳原大哥吧?

  他低吼了一聲,「這還用問嗎?」

  「是。」兩人駭了一跳,連忙聽命動手抓人,一左一右地將柳原拓架住。

  柳原拓沒有反抗。若是他真的要處分他,他會坦然接受,沒有半句怨言。

  「把他關起來。」藤堂望又道。

  「是。」雖然心中有很多疑問,不過這一次他們識相地沒再多問,押著柳原拓離開房間。

  一直到翌日早上,被囚禁的柳原拓仍舊沒有等到他違抗命令的處分才猛然驚覺--望少爺並非真的要處分他,而是要限制他的行動,讓他不能阻礙他要做的事。

  可惡!他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想到?

  柳原拓用力地拍打著門,「開門!快點把門打開!」

  門外看守的人很為難,「柳原大哥,沒有望少爺的命令,我不能……」

  「把門打開讓我出去,望少爺有危險了。」他得趕緊找到他才行。

  「可是……」放了人,日後望少爺怪罪下來怎麼辦?

  「若是讓望少爺出了什麼意外,你要負責嗎?」柳原拓沉下臉。

  放與不放皆是兩難,但是兩權相害取其輕--

  門緩緩地開啟……




  泰國  曼谷

  傍晚,華燈初上,繁華精采的夜生活才正要拉開序幕,五、六輛計程車在街道上飛馳著,追逐前方一輛外表已經傷痕累累的灰色轎車,還不時可以聽到子彈呼嘯而過的聲音。

  灰色轎車胡亂逃竄地轉進一條小巷子裏,才前進下到五百公尺,赫然發現車子已經無法再往前行駛,而後面有追兵,灰色轎車上的一男一女只得棄車逃命。

  「砰砰砰……」

  男子一手拉著女人在槍林彈雨中狂奔,一手執槍胡亂地朝後面掃射,兩方的人始終隔著一段不算短的距離。

  眼前忽然出現的河讓逃避追殺的一男一女絕望地停下來,轉過身的同時有三發子彈射中了他們--

  「啊!」

  「唔!」

  鮮紅刺眼的血登時從兩人身上淌了下來,迅速地染紅了他們身上的衣服。

  「砰砰砰……」又是好幾聲槍響回蕩在夜空下。

  「玫瑰!」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呼喊聲,一抹身影從旁邊飛射而出,以身體護住了那個女人。

  三個人同時往後跌入河裏載浮載沉,隨河水漂流遠走……

  藤堂望恢復意識的時候,只覺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

  「唔……」發生什麼事了?一瞬間,渾渾噩噩的腦袋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又閉上眼睛,停頓了三秒之後陡地驚呼一聲。

  「玫瑰--」他記得她也中彈受傷,他們一同跌進湄南河裏。

  自己被救了,那她呢?

  藤堂望不顧身上的傷,咬緊牙關想要撐起彷佛千斤重的身體。

  「你能不能安分一點?」一隻纖纖玉手將他按回床上躺著。

  他薩視緯沼著那只手徐緩地往上移,一張熟悉的麗顏陡地映入眼簾。

  「玫瑰!妳沒事?」他激動地坐起,強忍著身上的劇烈痛楚將相澤玫瑰緊緊擁在懷裏,心中無比安慰。

  如果不是看在他身上還有傷的份上,她早就狠踹他幾腳,把他踹到太平洋去。

  「你--」她正要開口,他已經先一步放開她了。

  「妳不是玫瑰。」他瞪著眼前的女人。方才乍見她之際被欣喜沖昏了頭,不然他早該發現她的聲音比玫瑰的還要悅耳動聽。

  女子哼了哼,「我是Venus。」他的感覺倒是挺敏銳的。

  她是眾神國度裏的「美神」維納斯!她的偽裝竟然能如此完美,要是一個不注意,他也會被她的偽裝蒙混過去。

  藤堂望困惑不解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掃過她全身。他依稀記得在自己飛身替她擋子彈之前,她就已經中彈受傷了,為什麼她此刻看起來卻是毫髮無傷,甚至連一丁點的擦傷也沒有?他的腦海裏迅速閃過一抹什麼;那麼,昨晚那一場追逐戰……

  她攤攤手,沒好氣地道:「你也看見了,我根本就不需要你來替我擋子彈,而且昨天的一切都在我們的安排和計算之中,如果沒有你半路殺出來攪局的話,我們就可以完成任務準備離開了。」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誰也沒有料到藤堂望會在那個緊要關頭出現。

  要是一切順利的話,今天應該會在湄南河的下游發現相澤玫瑰的屍體和一具身分不明的男屍,這麼一來,黑焰集團的人就不會知道相澤玫瑰其實還活著,只是換了一個全新的身分。

  他苦笑,看來這幾發子彈非但是白挨了,他還破壞了別人精心安排的計畫,真的是……「抱歉。」

  「幸好沒有正中要害,也幸好有黑帝斯在,不然你早就一命嗚呼了。」不過,他為了救遭遇危險的相澤玫瑰不顧自身的安危,他對她的愛無庸置疑,也著實讓人感動,她看得出來小淨對他也有感情,只是兄長的死像是桎梏讓小淨無法敞開心胸承認自己的感情。

  「傷患才剛清醒過來,妳別這樣淩虐人家。」一身墨黑、有雙狹長淩厲眼眸的男子踱了進來,手裏還端了個小託盤,上頭擺了杯水和藥包。「藤堂先生,感覺如何?」

  這男子是醫生嗎?「還好。」他打量著眼前男子,輕描淡寫地道。

  Venus簡單地介紹,「他就是替你治療傷口的醫生黑帝斯。」

  原來他就是眾神國度中的黑帝斯,給人的感覺不太像醫生,倒是和他的名字「死神」比較貼切。

  「還好?」麻醉劑的藥效已經退掉了,傷口應該會很痛才對,是劑量下太重了嗎?還是病人哪里出了問題?黑帝斯納悶地伸出兩指往他的傷口上一戳。

  瑟縮了一下,藤堂望擰起眉頭,「很痛。」

  「會痛就好,要是不會感覺到痛就麻煩了。」黑帝斯淡然地點點頭,將藥包和杯水遞給他。「這是你的藥。」

  就這樣?藤堂望一愕。哪有醫生會用手指直接往患者的傷口上戳,就為了要確認患者的知覺是否正常?若是現在有人告訴他黑帝斯曾經把病人玩死,他一點也不會感到意外。

  他低頭瞧著託盤上的藥包。這藥……應該吃不死人吧!算了。藤堂望將藥丸全都含進嘴裏,喝了口水把藥丸吞下。

  他想問他們玫瑰現在在什麼地方,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但是他猶豫了,怕自己一旦有了她的消息,會忍不住想去偷偷探望她,這樣一來又會增加不少風險。他終究只是想想,沒有問出口。

  這時,荷米斯走進來,「我回來了。」

  他是……昨晚和Venus一起逃避追殺、一起落入湄南河的男人……

  「還回去了?沒被人發現吧!」Venus轉頭看他。

  「拜託,妳問這種問題是在污辱我的專業能力耶!要是被人發現了,我還會在這裏嗎?」他可是神偷呢!天底下沒有什麼東西是他偷不到的。「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得把偷出來的東西還回去。」而且歸還的還是兩具屍體。

  等殯儀館的人員發現消失的兩具屍體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殯儀館時,他們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采!Venus忍不住想笑。

  一些繪聲繪影的靈異謠言肯定會傳上好一段時間,成為附近居民茶餘飯後的最佳八卦話題。




  遠在江戶時期,柳川市就因成為立花藩主的城下町而繁榮一時,市內縱橫的水渠舟楫往來,夾著兩岸的垂柳綠意,讓幽靜的水鄉增添無限詩情,因而孕育出許多名家文人,知名詩人北原白秋就是誕生在這美麗的風景之中。

  一轉眼,她也已經在柳川市待了兩個多星期的時間了,而且宙斯還安排她進入福岡國際大學數位媒體系就讀。

  「妳應該已經慢慢習慣新環境了吧?」宙斯的雙手插在口袋中,悠閒地陪著禦影淨散步走出福岡國際大學的校門。

  Mars則遠遠地落在後頭。

  「嗯。」新家人和新環境她都很喜歡,在學校她也交到新朋友了,只是……雖然已經過了兩個多星期,她的感覺還是很難從之前緊繃危險的處境中跳脫出來,不太習慣這種平靜悠閒且單純的生活步調。

  「小淨。」

  禦影淨停下步伐,半轉過身看著朝自己跑來的短髮女孩,「知幸,怎麼了?」

  宙斯湛藍的眸子裏有抹光彩亮起,親切地笑著跟來者打招呼,「佐倉小姐。」她是屬於活力十足的俏麗型美女。

  「你好。」她點頭回應,話鋒隨即一轉,「小淨,妳晚上有事嗎?」

  她搖頭,「沒,為什麼這麼問?」

  「那好,我約了幾個同學晚上去唱歌,不准妳缺席。」佐倉知幸邀約。

  「我……」禦影淨直覺地就想拒絕,她還沒有辦法完全放鬆自己融入那種無憂無慮的快樂氣氛之中。

  然而,佐倉知幸沒讓她有機會開口拒絕,「是朋友就來。」

  宙斯也贊成,「去唱歌很好啊。」

  一旁的Mars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也沒有表示意見。

  她只得點頭答應,「我去就是了。」

  「那我是不是--」

  在宙斯開口的同時,佐倉知幸也出聲詢問Mars的意思,「Mars先生也一起來吧?」

  他微皺起眉頭頷首。雖然有點麻煩,不過保護禦影淨是他的工作,她去哪兒他就跟到哪里。

  宙斯有點受到打擊,佐倉知幸竟然無視於他的存在,先開口邀了Mars,他心下有些不平衡。Mars有哪一點比他好了?長相沒他帥,個性又沒他溫柔親切,脾氣火爆又沒耐性,佐倉知幸沒有理由舍他就Mars啊!到底是哪邊出了差錯?

  「知幸,好了沒?」大門的另一個方向有人在揮手。

  「好了,走吧、走吧。」她拉著禦影淨走上前。

  禦影淨被動地跟著她的腳步。

  Mars仍舊隔了一小段距離跟在禦影淨身後。

  宙斯還在思索原因。

  去到KTV之後,大夥兒都先點了東西填飽肚子,然後便開始唱歌,包廂內的氣氛一直都很熱絡,歌聲、笑聲不斷。

  而原本還在思索原因的宙斯,在兩名熱情的女同學包圍之下,他很快地就把問題拋諸腦後,重拾起自信心。

  Mars坐在偏遠的角落上,靜靜地看著他們興致高昂地唱歌、哼歌。

  「小淨,妳點歌沒?」佐倉知幸發覺了。

  「你們唱,我聽歌就好。」

  「來到KTV怎麼可以不唱歌!」佐倉知車點了首歌,將麥克風交給她。

  禦影淨拗不過她,只好接下麥克風唱了一首歌。

  一曲唱畢,佐倉知幸拍手贊道:「妳的歌喉很好啊,為什麼不多唱幾首?」

  她笑著搖頭,「我比較喜歡聽別人唱,』這種無憂無慮的生活讓她有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雖然她也只比他們大上幾歲,但是她的心境卻蒼老了許多。

  佐倉知幸自眼角的餘光瞥見宙斯和另外兩名女同學談得正開心,逗得她們心花怒放、笑得闔不攏嘴,她的目光轉了回來,「小淨,我能不能問妳一個問題?」

  「妳想間什麼?」

  「妳和宙斯……你們是情人嗎?」她並不愛說人是非,但是身為朋友,她應該給她一些忠告。

  禦影淨先是一怔,隨即笑開來,「妳怎麼會以為我們是情人?我們只是朋友而已。」

  「那就好。」她是多操心了。

  禦影淨沒有錯過她臉上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會不會是……「妳喜歡宙斯嗎?」

  「拜託,怎麼可能!」佐倉知幸一臉的不以為然。

  「為什麼不可能?宙斯他長得很英俊啊,而且溫柔體貼又風趣。」她忍不住好奇,以為這樣的男人應該很受女性青睞才是,難道錯了?

  佐倉知幸聳聳肩,「喜歡上像他那樣花心、愛拈花惹草的男人根本就是自討苦吃,我幹麼和自己過不去啊!」

  「那妳剛剛為什麼問我和他是不是情人?」

  佐倉知幸老實地承認,「我是要勸妳快點和他分手,免得將來會更痛苦。」

  她忍不住笑開來,「原來是這樣……」要是宙斯知道知幸的想法,肯定會大受打擊。

  佐倉知幸也笑了。

  「什麼事這麼好笑?可不可以告訴我?」宙斯很感興趣地看著她們。

  哇!他什麼時候過來的?佐倉知幸嚇了一跳,「沒事。」

  他只好看向禦影淨。

  她搖頭,「抱歉,這是女生的秘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問了。」宙斯有風度地打住。

  佐倉知幸揚聲喚道:「Mars先生,你想唱什麼歌?我幫你點。」

  「我不唱歌。」Mars拒絕了她的好意,隨即閉上眼養神。

  宙斯再一次受到創傷。他就在她的旁邊耶!為什麼她不問他又先問了Mars

  Mars感覺到身邊的座位往下一陷,不必睜開眼看也知道是誰。「你坐錯位子了吧!」這個包廂裏有好幾個女人,好色的宙斯沒有理由坐到他的旁邊來。

  旁邊還是靜悄悄地。他掀開眼皮一瞟,立即對上宙斯嚴厲中帶著審視的目光。

  他老大不爽地道:「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為什麼佐倉小姐對你比較好?」宙斯認真地問。

  「無聊。」Mars嗤了一聲,隨即又閉上眼,懶得再理會他。

  「喂喂……」宙斯還想逼問出個結果來。

  「宙斯先生,你要不要喝啤酒?」

  「宙斯先生,這一首歌你和我合唱,好不好?」

  「好,好、好……」宙斯笑吟吟地回答,在兩個年輕美眉的熱絡招呼下,他受創的自信心很快地又恢復了。

  禦影淨托著頰,沒有焦距的視線落在前方的大螢幕上,心思卻早已飄得老遠,不知去向了。

  不曉得……藤堂望他、他現在的情形如何?

  黑焰集團內那一股要他退位接受懲處的聲浪還未消退嗎?如果藤堂家大小姐肯出面替他說話,應該就可以化解目前的僵局。

  只要他願意向她開口,她一定會伸出援手的……




  藤堂望抬眼看向來者--藤堂光希,藤堂會長唯一也最疼愛的女兒。

  「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在?那個女人呢?」她環顧了一下房間四周,沒有瞧見相澤玫瑰的蹤跡。

  得知她要來的消息,Venus他們已經先一步離開了,免得洩漏了他們的計畫又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我讓她先走了,拓等會兒就到了。」

  「望,你的傷……要不要緊?」藤堂光希的眼底有著關切和心疼。

  「不要緊。」他淡淡地回答。

  看到他蒼白的臉色,身上纏繞著的繃帶上還染有鮮紅的血跡,她的心一疼,但是想到他的傷是因為挺身替相澤玫瑰擋子彈的結果,狂猛的怒火霎時盈滿胸臆間。

  「你為什麼要替她擋子彈?那個女人就這麼重要?」想到他為了要保護相澤玫瑰,連自己的命都可以豁出去,她更不能放過那女人。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問她,「她都已經離開了,妳為什麼非要對她趕盡殺絕不可?」

  藤堂光希理直氣壯地道:「她背叛了我們黑焰集團,造成那麼大的損失,還連累了你成為眾矢之的,不殺她怎麼對那些死傷、鋃鐺入獄的兄弟們交代?賞罰不分明,將來我們要怎麼帶人、要怎麼讓底下的人對我們誓死效忠?她必須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冷豔的俏臉上漫著一股淡淡的殺氣。

  「……」她的話成功地堵住了他,讓他啞口無言。所以「相澤玫瑰」必須死才能和過去斬斷關係,徹徹底底地擺脫逃亡的夢魘。

  藤堂光希忽然又開口,聲音卻出乎意外的溫柔,「要我放過她也不是不行。」

  藤堂望挑起眉問:「妳的條件是什麼?」雖然他有預感她的要求自己一定做不到,但是聽聽看也無妨。

  她看著他,眸底有無法掩飾的眷戀在蕩漾著,「只要你答應和我在一起,我可以放過那個女人,饒她一命。」雖然望比她小兩歲,但是從父親帶他回家,第一次見面時,她就喜歡上這個小男生了。

  他為難地歎息,「光希姊,妳明知道--」

  她倏地打斷他的話,「不要叫我姊姊,我跟你不是姊弟。」或許是因為她和大哥、二哥的年紀差距比較大,也或許是因為她是唯一的女孩子,所以父親特別疼愛她、寵她,要什麼有什麼,集團裏所有的人都不敢違逆她的意思。

  因為喜歡望,所以她只對他一個人好。

  因為喜歡望,所以在他面前她會隱藏起個性裏的驕縱和霸道,希望讓他看見她美好的一面。

  結果他卻還是喜歡上別的女人。

  「光希,妳知道我一直都把妳當姊姊看待。」那種認知已經在他的心裏、腦子裏紮了根,改不了了。就算他現在沒有喜歡的對象,他也不會對她有感覺,更何況他只喜歡玫瑰。

  藤堂光希激動地朝他喊,「我不要當你的姊姊。」

  「光希,妳何苦要這樣子執迷不悟,讓自己往死胡同裏鑽,妳應該放開眼界和胸懷,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好男人……」

  「夠了,我不想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好男人,那也不關我的事。」她頓了一下,「你的回答是什麼?」

  「我辦不到。」他斬釘截鐵地回絕了她條件交換的提議。

  「你--」藤堂光希一愕,「你不管她的死活了?」若真是如此,正好讓她省去對付相澤玫瑰的麻煩。

  「如果妳能夠無條件地放她一馬,我會很感激妳的。」

  她的心裏像打翻了醋罎子,又酸又澀。「我不希罕你的感激,我要你喜歡我、愛我。」

  「不可能。」他要徹底滅絕她的希望,這樣她才會死心。「這輩子我都不可能會愛上妳。」太過用力又拉扯到身上幾處傷口附近的肌肉,迸射出灼熱的刺痛。

  他的嚴正聲明像利刃狠狠地捅進藤堂光希的胸口,她的臉色一白,既難堪又難過地撂下狠話,「那你就等著替她收屍吧。」隨即轉身走人。

  「大小姐。」門外守候的手下一見主子出來,立即躬身。

  「走了。」藤堂光希的情緒惡劣到了極點。

  「是。」一干手下馬上快步跟上。

  只要相澤玫瑰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望就會是她的。

  藤堂光希的眸光一冷,「岸間,吩咐下去,快點把相澤玫瑰處理掉。」

  岸間領命躬身回道:「我馬上去辦。」

  她低頭坐進黑色房車內,「開車。」

  「是。」司機趕忙發動車子離去。

  柳原拓正好抵達,下了車,回頭看了絕塵而去的黑色房車一眼。坐在車子後座的人好像是大小姐……

  算了,先去看望少爺比較重要。他轉過身快步地走進屋子裏,穿過客廳,在後面的房間裏找到受了傷的藤堂望。

  「你--」柳原拓臉色丕變地上前審視他身上的傷勢,忿忿地碎碎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會出事……」所以他才會隱瞞相澤玫瑰被大小姐派出的人馬追殺的消息,結果望少爺還是為了救相澤玫瑰受了傷。

  藤堂望斜靠在床頭,心平氣和地道:「別氣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再氣憤也無濟於事啊。」

  「我應該早點把聶衡的事告訴她,這些麻煩的事就都不會發生了。」垮下肩膀,柳原拓有很深的無力感,「你被她害得還不夠淒慘嗎?」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沒有必要再提。」他其實也知道自己是該放手讓她離開了,只不過知道她有危險,他就是無法袖手旁觀。

  「現在有眾神國度的人在保護她,替她安排未來的人生,往後是好是壞都看她自己的造化,你也該想想自己的未來要怎麼走。」他一直是最有可能接任會長的人選,縱使本人的意願並不高,不過發生相澤玫瑰出賣黑焰集團的事情之後,恐怕會有更多的兄弟反對、不願意服從他。

  未來……藤堂望不曾想過。

  從藤堂會長收養了他,帶他回日本生活,他一直依照藤堂會長的意思去做每一件事,即便他並不愛過這樣打打殺殺、火拼的日子。

  「你受傷的消息已經傳開了,大少爺不會白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他一定會趁機派人來對付你,我立刻替你安排在最快的時間內回到日本。」柳原拓設想得很周到。

  「等等。」若是他能因此將身上肩負的責任交出去,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藤堂望陷入沉思之中,有個初步的想法開始在他的腦海裏緩緩成形,他認真地思索其中的可行性。

  「拓,有件事--」



第五章

  「矢部君,很抱歉,我覺得身體不太舒服,所以……」禦影淨歉然一笑,「不過還是謝謝你的邀請。」

  這已經是他第五次邀約被拒了,再不明白對方的拒絕之意就沒得救了。

  「妳有喜歡的人了嗎?」

  腦中沒有預警地浮現藤堂望的容顏,她陡地怔楞住,「沒,沒有,我是真的覺得--」

  「或者妳只是對我沒感覺?」矢部看著她,挑明瞭說。

  「抱歉,我目前只想專心在學業上,還不打算談感情的事。」她含蓄地回答。

  聞言,他故意問:「這是不是表示我還有機會?」

  她沒料到他會有這麼一問,「呃……」

  矢部忍不住笑出聲來,「妳可以直接拒絕我,不用怕會傷害到我,只是失戀而已,我還挺得住。」

  「對不起。」她其實並不討厭他,只是對他沒有那種感覺。

  「道什麼歉啊,妳只是拒絕了我,又沒有錯。」矢部不以為意地揮揮手,年輕有朝氣的臉龐上有抹失望一閃而逝,「雖然我們當不成情人,不過還是同學,未來更可以當好朋友,妳覺得呢?」

  「嗯。」她點點頭,「謝謝你。」

  「那……慶祝我們的關係往前跨了一大步,去喝個下午茶吧?」他微微笑。

  禦影淨好笑地道:「你非要請我喝下午茶不可嗎?」

  他聳聳肩,「好朋友一起喝個下午茶是很平常的事啊,更何況今天有值得慶祝的事,更應該去大吃一頓。」

  她輕蹙了下眉,胃有一點點不舒服,「抱歉,我今天是真的覺得身體不適,不是故意要拒絕你的好意。」

  矢部也注意到她的臉色是真的有些蒼白,「要不要我送妳去看醫生?」

  「不用那麼麻煩,我只是胃有點不舒服,老毛病了,回去吃顆胃藥,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從她被黑焰集團追殺開始,她的胃就因為壓力過大而經常鬧意見,一直到現在。

  「真的不用?」他下放心地又問了一次。

  「真的不用了。」她堅持,「我們改天再去喝下午茶。」

  「嗯,那妳回去小心點,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話,千萬別客氣。」

  「謝謝你。」

  矢部一離開,Mars才放開捂住宙斯嘴巴的手。

  宙斯不停地喘著氣指控他的惡行,「呼呼……你想謀殺我啊!」他差一點點就要窒息而死了。

  Mars嗤了一聲,「我真想殺你的話,你現在還會有命在嗎?」

  「你剛剛明明不讓我呼吸,想讓我窒息而死。」他還在喘。

  「我只是不想聽你說一些沒有用的廢話。」Mars撇開臉。

  啊!他差點忘了剛剛的事,「淨,妳拒絕那個矢部是正確的,論長相,他又沒有我英俊,論風度,他也不及我,而且還是個辦事不牢的毛頭小子,不論從哪一方向來看,我都比他好太多了,妳要不要考慮當我的女朋友?」

  「你的女朋友也比那小子多很多呢。」Mars替他補充一點。

  「那個都是過去式了。」他趕緊聲明。

  「玲子和城美她們都很喜歡你呢,」就如同剛剛所說的,她還不打算談感情的事,而且她也不會喜歡上像宙斯這種類型的男人,太累了。

  「可是我--」嗶嗶!宙斯身上的衛星通訊器陡地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話。「Venus,你們搞定了吧……什麼?!行動失敗?」

  行動失敗!Mars急性子地在自己身上的衛星通訊器上按了幾個鍵,強行將訊號攔截過來。

  「太不濟了吧!竟然到現在還搞不定那件事,你們該不會都掛彩了吧?」

  聽到他的評論,Venus立即火冒三丈地吼了回去,「掛你的頭啦!你幹麼詛咒人!我們是和你有仇嗎?而且這次行動失敗又不是我們的錯。」

  「不然是誰?」

  「藤堂望。」Venus吐出一個名字,簡單地提了一下當天的情形。

  Mars的目光飄向一旁的禦影淨,「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不過你們還是快點把事情搞定,免得洩漏了正主兒的行蹤,到時候就會更麻煩了。」他最討厭麻煩的事。

  「不用你提醒,囉唆。」Venus不耐煩地哼了一聲,隨即中斷通訊。

  Mars的嘴角微微往上揚,雙手又插進口袋裏。

  禦影淨很想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問,躊躇之際,宙斯已經先開口問了--

  「行動怎麼會失敗?」

  「原本一切都安排好了,哪知道藤堂望會跑到泰國去,在緊要關頭跳出來用身體保護偽裝成相澤玫瑰的Venus!」礙事的傢夥,沒把命弄丟算他好運,活該他要白白忍受那些痛苦!

  「望他……傷得嚴重嗎?」來不及思考,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Mars覷了她一眼,「捱了三發子彈,幸好沒有正中要害,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不過要好一陣子才能復原了。」

  捱了三發子彈!這個事實像一道悶雷狠狠地劈中她,禦影淨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痛楚在胸口迸射開來。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聽見宙斯疑惑的反問,她才發現自己不自覺地說出了心中的困惑:「沒、沒事。」為什麼他要救「她」?而且還為了救偽裝成她的Venus,用自己的身體去擋子彈?她的心臟益發疼痛難忍。他應該怨她、恨她,畢竟她已經背叛了他。

  他用身體替「她」擋子彈!隱藏在這個舉動背後的意義,幾乎要讓禦影淨羞愧得無地自容。他竟然還願意用生命來保護她!

  在她做了那樣的事以後……禦影淨沉入回憶的漩渦之中無法自拔--

  黑焰集團裏,組長以上的領導階層都為了即將進行的兩大宗軍火交易全神戒備著,忙得焦頭爛額,就連藤堂望也忙得好幾天不見人影。

  坐在咖啡館內某個隱蔽角落的相澤玫瑰不自覺地抓緊皮包,血液在皮膚底下疾速奔流,全身繃得像是拉緊的弦,一不小心就會斷裂。

  此刻,她的皮包內正放著一份存有黑焰集團即將進行的兩大宗軍火交易相關機密資料的光碟,是她冒著生命危險、費盡千辛萬苫才竊取到的,裏面有著那兩大宗交易的詳細資料,有交易的日期、時間和地點,以及人員的佈署、路線圖、運送車輛……等等。

  只要將手中的這一份資料交給日本政府和警方,一定可以破壞這兩大宗的軍火交易,並且抓到不少黑焰集團的成員,重創黑焰集團,為大哥報仇……這也是她千里迢迢跑到日本來的目的。

  但是,事到臨頭她卻遲疑了。

  資料到手已經兩天了,理智要她儘早將資料交出去,好讓日本政府和警方可以妥善地安排人手,布下天羅地網來圍捕黑焰集團的成員,然而,情感卻慫恿她將資料銷毀,放過黑焰集團和藤堂望。

  她是恨極了走私軍火讓世界各地動盪不安,更恨害死大哥的黑焰集團,但是藤堂望卻待她不薄,每每在她最危急的時刻總會適時地伸出援手替她解圍,她……她怎麼能害他?她猶豫不決了起來。

  聶淨啊聶淨,妳忘了妳最敬愛、最崇拜,最引以為榮的大哥是怎麼死的嗎?這一回要是放過黑焰集團,以後或許就不會再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打擊黑焰集團,妳對得起妳死去的大哥嗎?別再三心二意了,快點把資料交出去,不要讓妳大哥死不瞑目!理智在腦海裏狠狠地痛駡她一頓。

  她沒忘,她當然不會忘記大哥是為了要維護國家和社會的安寧,一直鍥而不捨地追查著黑焰集團才會死於非命。

  大哥的死即便已經過了三年多的時間,仍是她心中無法磨滅的傷痛。

  她要為大哥報仇的意念不曾動搖過,只是……她知道自己一旦將手中的資料交出去破壞了那兩大宗交易,勢必會在黑焰集團內部掀起一場風暴,而藤堂望肯定會受到波及,她心下有些躊躇不決,狠不下心採取行動。

  但是,她怎麼能錯過這個重創黑焰集團的大好機會?

  雖然明知道自己不該對藤堂望有感情、不該對他心軟,她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頭讓她喘不過氣來,既痛苦又難受。

  交與不交都是兩難。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坐在對面的男人久久等不到她的回復,只好再度開口,「玫瑰小姐。」

  相澤玫瑰猛地回過神來。她幾乎忘了負責和自己接洽的政府官員還坐在對面,等著她皮包內的那片光碟。

  「阪本先生,我……」她心緒紛亂地抬起頭望向男人,眼底有著掙紮的痕跡。

  「妳要給我的資料呢?我們不宜一起在公共場所露面太久,要是不小心被有心人看見,會讓妳的處境變得非常危險,也會讓我們即將展開的『滅火行動』功敗垂成。」阪本神色緊張地壓低聲音,眸光不著痕跡地在店內兜了一圈。

  她還在猶豫,雙拳握緊又放鬆、握緊又放鬆。

  阪本又出聲催促,「玫瑰小姐,請妳快點將資料給我,好嗎?」

  她發了誓要替大哥報仇,所以不能放過黑焰集團……相澤玫瑰咬牙把心一橫,顫抖著手從皮包內拿出一片光碟交給他。

  阪本拿到光碟之後立即小心地收妥,隨即準備離開。「玫瑰小姐,謝謝妳的英勇相助,等我們確定光碟內的資料無誤,會馬上派人接妳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暫避風頭。」

  相澤玫瑰默然不語。

  「協助破案的獎金和獎章等發下來,我再送來給妳。時間寶貴,那我先走了,妳自己小心點。」

  她才不希罕什麼協助破案的獎金和獎章。相澤玫瑰隱忍著想將光碟片搶回來的衝動,目送阪本離去。

  是她親手斬斷自己和藤堂望之間唯一的聯繫……從光碟離手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開始往下沉,沉向一個無底深淵……

  「女人、女人。」

  禦影淨兀自心不在焉地往前走,充耳不聞別人的叫喚。

  Mars幾個跨步上前,揪住她的衣領往後一帶。

  「啊--」她驚呼一聲,身體毫無防備地往後撞進一副堅硬如石的胸膛裏,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只消再往前走一步,額頭就會撞上電線杆。

  他很快地放開她,嘲諷地道:「要是妳連走路都會撞上電線杆,就算我們替妳擺平了那些麻煩,妳大概也活不久。」

  她尷尬地跟Mars道謝,「謝謝你。」

  「我不需要妳的感激,妳只要少給我添麻煩就行了。」他毫不客氣地道。

  宙斯搶先跳出來替禦影淨主持公道,「Mars,淑女需要的是寵愛和呵護,紳士應該有風度地包容一個美麗淑女的可愛小缺點,你別對她這麼凶嘛。」

  Mars嗤之以鼻,「你要賣弄風度、耍浪漫,甚至是耍白癡都隨便你,但是別把我拖下水。」

  宙斯抗讓道:「我哪有耍白癡……」

  禦影淨看著宙斯和Mars鬥嘴,心裏雖然還有許多疑問想問,也很想知道藤堂望目前的狀況,但是卻不知道從何問起,而且往後、往後她和藤堂望都有各自的人生要過,他們之間也不會再有交集,從此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她終究是隱忍了下來,什麼也沒有問。

  一個星期之後,「相澤玫瑰」的屍體在泰國被發現,經當地的檢察官會同法醫勘驗之後開具死亡證明書。

  「相澤玫瑰」正式宣告死亡。




  在確定黑焰集團的人相信相澤玫瑰已死,她的身分沒有曝光的危險,生活不會再被打擾之後,完成任務的眾神國度隨即從她的新人生裏撤退,讓她的日子能真正地歸於平凡,只留給她一組號碼,讓她在危急的時候可以聯絡到他們。

  禦影淨坐在圖書館裏的一隅,專注地看著書。

  「叩叩、叩叩。」一個細微敲擊聲傳來。

  太過專注的她沒有察覺。

  過了幾秒又有聲音傳來,「叩叩、叩叩。」

  這一次禦影淨聽見了,抬起頭循聲望去,立即看見站在窗戶外朝自己招手的矢部,正在比畫著要她到外頭去。

  她只得收拾了下桌上的東西,起身走出圖書館,「找我有事嗎?」

  站在圖書館門口的矢部朝氣活力十足,他微笑了下,「妳看了好幾個小時的書了,就算不覺得累也應該讓眼睛休息一下吧。」

  她淡然地一笑,忽然發現他穿著運動外套,身後還背著網球背袋,「你要去打網球嗎?」

  矢部一臉哀怨地望著她,「妳也太不關心朋友了吧,我今天上午有比賽耶,妳竟然沒來替我加油!」

  「比賽?」她很意外。「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不然一定去幫你加油。」

  「真的?」矢部狐疑地瞅著她、

  禦影淨點頭,「真的。」

  「好吧,等決賽的時候我會提早告訴妳,到時候可不准缺席喔!」

  「嗯。」

  他抬抬下巴,「走吧。」

  「去哪?」她的眉一揚。

  「去慶祝我打贏比賽順利晉級決賽啊,而且我肚子餓了。」矢部不由分說地拉起她就走。「我知道有一家店的拉麵很好吃。」

  「我請客。」禦影淨堅持。

  兩人隨後來到附近的一家拉麵店,店面雖然不大,但是裏頭懷舊的裝潢、溫暖的氣息和食物的馨香,讓不少客人入內光顧。

  「恭喜你順利晉級決賽。」她舉杯致意也由衷地替他高興,「更預祝你可以一路過關斬將得到好名次。」

  他將杯中的飲料一飲而盡,「謝謝。」

  放下杯子,她開始吃起面前飄散著香味,讓人垂涎三尺的拉麵,「嗯,真的很好吃。」

  「當然好吃了,我推薦的耶!」矢部一臉得意,嘴裏含著拉麵模糊不清地道。

  「是、是。」雖然她拒絕過他,但是他並沒有因此而疏遠她,反倒和她成了好朋友,感覺更像是多了一個弟弟。

  他將嘴裏的面咽下,質疑,「妳的回答很敷衍哦?」

  「沒有,是你想太多了。」她微微笑。

  此時,一群同校的女學生驚喜地駐足,微微紅了臉--

  「是矢部君!」

  「矢部君,今天的比賽贏得真漂亮。」

  原來他還挺受女生歡迎的呢!禦影淨這時才發現。

  「決賽我們會去替你加油的。」

  「謝謝。」他微微頷首。

  女學生們紅著臉,吱吱喳喳地離開了。

  雖然她在笑,不過他就是察覺得到她隱藏在笑容底下的那一絲落寞。在每個大學女學生的生活都多采多姿得令人眼花撩亂之際,她卻除了上課之外,其他時間都窩在圖書館內啃書。

  「妳為什麼不和同學們一起出去玩?跳舞或逛街都好,別老是一個人待在圖書館內。」

  禦影淨停下筷子,唇上噙著一抹淡笑,「我的年紀比其他同學大,老嚕,不喜歡太劇烈或太刺激的活動。」也提不起勁。但是,她也不能讓腦袋空下來,那樣會胡思亂想、會又想起……藤堂望。

  矢部不以為然地駁斥她的說法,「拜託,妳也才大我們四歲而已,別把自己說得好像一個老太婆似的。」

  「我是真的覺得自己不年輕了。」至少,在心態上。

  他偶爾會在她清秀的臉龐上發現一抹超乎她年紀的滄桑,很好奇她究竟經歷過些什麼,「妳……是不是還愛著某個人?」

  她的臉上倏地越過一絲猝不及防的慌亂,「為什麼這麼問?」自己、自己還對藤堂望有感覺嗎?

  「我總覺得妳好像在等著某個人。」他說出心中的想法。

  難道潛意識裏她還在等著藤堂望嗎?仍然期望著兩人能夠有未來嗎?禦影淨怔怔然。

  矢部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是要窺探妳的隱私,只是覺得已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妳應該讓自己過得快樂一點。」

  「我不快樂嗎?」她喃喃地道,反問他的同時也在問自己。

  新的生活她很滿意,千田家的人也都對她很好,這樣平靜的日子、平凡的幸福是她睽違已久的夢想,但為什麼她的心卻像是遺落了某個部分,出現了一個缺角,讓她對快樂的感覺也淡了?

  「妳可以試著去接受一份新的感情,讓自己的心靈有個寄託,就算那個人不是我也無所謂。」他希望她能幸福快樂。

  「謝謝。」她知道他是真心在為自己設想。

  「妳不用跟我道謝,只要接納我的意見,試著去做就行了。」矢部的話鋒倏地一轉,開始毛遂自薦,「不過啊……像我這樣動靜皆宜的男人已經不多了,錯過可惜唷!」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我的年紀比你大耶。」

  「年紀不是問題。」他才不在乎。

  「對我來說是。」所以,她和他是不可能的。

  他垮下肩膀,「老古板。」

  她坦然接受,「我本來就是老古板。」只不過矢部的提議說來簡單,她卻一點把握也沒有,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愛別人。

  吃完面,他們兩個走出拉麵店,沿著街道漫步,雖然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太陽的餘威仍舊讓人熱出了一身汗。

  略邊的商店外有一面電視牆,電視裏正播放著新聞報導,有不少的路人駐足觀看。

  禦影淨僅僅瞥了一眼就繼續往前走,卻不經意聽到電視裏的女主播說出一個她熟悉的名字--

  「昨日在銀座發生一場疑似黑道幫派火拼的槍戰,有一人受重傷送醫不治,經過查證確定死者為現年二十八歲的藤堂望……」

  確定死者為現年二十八歲的藤堂望……其他的話再也進不了她的耳朵。

  只是同名同姓吧?她拒絕去相信,不停地搖頭。

  「怎麼了?」矢部發現她的不對勁。

  禦影淨沒有回答,慢慢地轉頭朝電視牆看去,電視上出現了藤堂望的照片。真的是他?!她全身的血液瞬間凝結成冰--

  藤堂望死了!

  他……真的死了!



第六章

  已經一年了。

  她祈求天上的神祇讓他在另一個世界也能過得好。

  走出神社,禦影淨仰望蔚藍的天空,心底仍舊縈繞著一股哀傷揮之不去,她還是很難接受藤堂望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的事實,但是黑焰集團裏,原本歸屬藤堂望所管理的地盤,已改由藤堂家老二--藤堂啟介接手了。

  她心中的某一個部分彷佛也隨著他一同死去了。

  但是,每每想起和他有關的事,她的胸口仍舊會疼痛難當。

  雖然……縱使藤堂望還活著,她和他--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但是不能在一起也無所謂,她只希望他能夠活得好好的。

  她不要他死……禦影淨眨巴著眼睛,努力地想把眼底的霧氣驅散。

  如果不是她的學業還有半年多才能完成,她早就離開日本這個讓她傷心的地方了。

  而未來--她茫然了,離開日本她又該去哪里?回故鄉臺灣嗎?

  「不要、不要,你們放開我!」忽然,一個年輕女子的尖叫聲陡地傳來。

  禦影淨回過神來,左顧右盼地找尋聲音的來處。

  「由不得妳下要,妳爸爸賭輸了欠下一大筆債,他已經把妳抵押給我們大哥還債了。」

  「我不要,救命啊--」

  禦影淨循聲找去,看見兩個混混正在和一名年輕女孩拉拉扯扯。

  她大喝了一聲,「你們在做什麼!」

  「滾開!」一名混混啐了聲。

  另一名混混轉過頭,上上下下瞟了她好幾眼,警告地道:「不關妳的事,妳最好不要多管閒事,給自己找麻煩。」

  她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兩個大男人的對手,但是對上年輕女孩求救的眼神,她卻沒辦法坐視不管,「隔不遠就是神社了,你們在這裏做這種當街擄人的壞事,難道不怕神明處罰你們嗎?」

  其中一名混混火大地逼近她,「在我們被處罰之前,還可以先教訓妳一頓。」

  「員警!」禦影淨指著他們背後大叫一聲。

  兩名混混同時轉頭一探究竟。

  禦影淨趁機用身體衝撞那兩名混混,把他們撞得倒退了好幾步,她迅速抓起年輕女子的手就往前狂奔,「快點跑!」

  「臭女人!」

  「八格野魯!」

  兩名混混很快地追上她們,其中一人探手揪住禦影淨的頭髮就要往後扯的同時,有一隻手在他的手肘輕輕一擊,他如遭電擊地鬆開手,整只手又麻又痛。

  「兩個大男人這樣欺負兩個弱女子是很可恥的行為。」

  「揍他!」兩個混混互相使了個眼色,一同出手攻擊仗義援手的男子。

  這個熟悉的聲音……天底下怎麼可能有這麼相似、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嗓音?禦影淨渾身一震,楞住,下一秒她隨即熱淚盈眶。

  可能嗎?可是電視上的報導明明說他受了重傷送醫不治,他……有可能還活著嗎?雖然希望極為渺茫,她仍舊期望著。

  「望……」她低喃著。

  他的背影也像極了她記憶中的藤堂望。

  在那一瞬間,她記憶中的身影彷佛和眼前這男子的背影緩緩重迭了。

  禦影淨胡亂地拭去盈滿眼眶的淚水想要看清楚男子的長相,一方面急著想要確認眼前這個出手替她解圍的男子是不是藤堂望,另一方面卻又害怕希望會破滅。

  「小姐……」年輕女孩有些忐忑不安地看著見義勇為、出手救自己的女人淚流滿面,「是不是他們拉妳的頭髮很痛?對不起,妳都是為了救我才會……」

  禦影淨搖頭。

  不是?那她為什麼流眼淚?年輕女孩很納悶。

  她透過迷蒙的視線,注意著男子以一敵二地將兩名混混打得落荒而逃,這樣的場景是那麼的熟悉,就如同當初她和藤堂望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

  「妳們沒事吧?」男子轉過身走回來。

  年輕女孩迭聲道:「沒事、沒事,謝謝你們救了我,」

  不是他!在看清男子的長相之際,禦影淨心中的希望悉數破滅,眼淚掉得更凶了。是自己太異想天開了,藤堂望在一年前就已經死去了,怎麼可能又在她的面前出現!

  男子深邃的眸底有抹精光流轉,蕩漾出一絲心疼。「很痛嗎?」

  她吸吸鼻子,抹抹臉上的淚,「我沒事,謝謝你。」聲音還有些瘖啞。

  為了避免那兩名混混又回頭找來,兩人陪同年輕女孩回家去收拾一些東西,並給她一些錢,送她坐上車前去投靠住在另一個城市的母親。

  他們對彼此有了初步的認識。

  車子遠離之後,禦影淨收回視線,轉頭,「祈先生,今天真的很謝謝你,我也該回去了。」這麼巧,他也叫望。

  「唔--」祈望忽然呻吟了聲,彎下腰。

  「你怎麼了?」禦影淨關切地問。

  「大概是剛剛不小心被那兩個混混打到了,有點痛。」他輕蹙著眉宇。

  方才她好像沒看見他被那兩個混混打中。

  禦影淨不解地望著他,「要不要緊?」剛剛不是還好好的?

  「哎唷……」瞥見她眼底的疑惑,他連忙又呻吟了聲。

  感覺好像真的很痛。她走近他身邊,伸手去攙扶他,「我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好了。」

  「不用了。」他順勢輕輕地靠在她身上。

  「可是……我看你的樣子好像很痛苦,還是去檢查一下比較好、」方才他以一敵二明明很神勇,還把那兩名混混打得落花流水,怎麼這會兒卻哼哼啊啊地呻吟著這邊痛、那邊也痛。她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不用了,應該休息幾天就會好了。」他婉拒了她的提議。

  「那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她攙扶著他走向他停放車子的地方。

  「哎哎……」要坐進車子的駕駛座之前,他故意加大音量。「能不能……麻煩妳開車送我回去?」

  「可是--」她遲疑著。

  「看在我是為了救妳才會受傷的份上,妳不會那麼狠心下幫我吧!」他看著她的眼神裏帶著祈求。

  於情於理,她都有義務送他回去,「鑰匙給我。」

  「謝謝。」祈望將車鑰匙交給她。

  禦影淨讓他坐進駕駛座旁的位子,然後繞到另一頭上車發動引擎,按照他的指示開車送他回家,只是愈開愈覺得奇怪--這條路怎麼和她回家的路一樣?

  「到了,就是這裏。」

  她將車子停在千田家隔壁的一棟房子前,「你住在這裏?」

  「對啊,有什麼不對嗎?」他挑起眉反問。

  禦影淨的胸口微微一震。他連挑起眉的神韻也像極了藤堂望……

  她努力地穩住自己脫序的心跳,「我就住在隔壁。」

  「真的嗎?太巧了!原來我們還是鄰居呢!」他驚喜地道。「以後也請妳多多指教。」

  「再說吧。」她總覺得有古怪。「我已經平安把你送到家了,再見。」她將車鑰匙交還給他,就準備走人。

  「妳明天會過來看我吧?」他忽然又出聲。

  過來看他?「不要。」她轉過身邁開步伐。

  「我自己一個人住又受了傷,說不定還有內傷,要是今天晚上突然暴斃的話,恐怕過了好幾天都不會有人發現。」他像是在自言自語,音量卻正好可以讓禦影淨聽清楚。

  她的腳步一滯。他是故意那麼說想讓她良心不安的,她根本毋需理他,可是他為了救自己才會和那兩名混混打起來卻是不爭的事實……她終究還是妥協了。

  「我明天過來看你就是了。」丟下話,她隨即快步地走向隔壁的千田家。

  他這哪是什麼見義勇為、救美的英雄,他現在的行徑根本、根本就像是一個無賴嘛!這個祈望到底想怎麼樣?

  但是,他給她的感覺……真的很像藤堂望。

  卻又不是。




  祈望就這樣闖進她的生活裏,賴上她,她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也拒絕不了。

  而且兩人正好隔著窗戶比鄰而居。

  「咚、咚。」窗戶傳來兩個清脆的聲響。

  禦影淨當作沒聽見,繼續翻看她的資料寫報告。

  一分鐘之後,窗戶上又被不明物體敲了兩記。「咚,咚。」

  她很努力地按捺住性子,不想去理會。

  三十秒後又連響了三聲。「咚、咚、咚。」

  看這情形要是她不打開窗戶回應的話,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為了不吵到附近鄰居,她只得站起身走去將窗戶打開--

  「叩。」還來不及開口興師問罪,一個不明物體立即直直地敲上她的額頭。

  她揉了揉額頭,瞪向對窗的罪魁禍首,低吼道:「祈望,你到底想怎麼樣?」

  「啊!」從對面窗戶探出上半身的祈望一愕,俊臉浮上一抹歉然的神色。「抱歉、抱歉,我沒有注意到窗戶已經打開了,妳的額頭有沒有怎樣?痛不痛?」他哪知道會那麼神准!

  她白了他一眼,「你讓我敲一下就知道痛不痛了。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她的額頭一定腫包了。

  「現在已經中午了。」

  「我當然知道現在已經中午了,不用你來提醒我。」太陽那麼大、陽光那麼刺眼,她當然知道現在是中午。

  「應該是吃午餐的時間了,不是嗎?」他的雙手撐在窗櫺上,「妳中午想吃什麼?我們一起出去用餐,如何?」

  「不用了,我打算自己煮一些簡單的東西隨便吃一吃就行了。」千田一家人出去旅遊一個星期,家裏只剩下她一個人。

  祈望的眼睛一亮,「小淨,順便也煮我的份吧,我過去搭夥。」

  「我為什麼要?」

  「煮一人份或兩人份的食物對妳來說又沒差,妳不會那麼吝嗇吧!而且我真的已經吃膩了微波食品。」那只是藉口。吃什麼都無妨,最重要的是他很想嘗嘗她親手烹煮的食物,之前一直沒有機會。

  對了,他一個人住。沒有人幫他打理三餐,最方便的當然就是微波食品,不過總是不及新鮮食物的美味和健康。

  獨自用餐的寂寥她再清楚不過了。

  禦影淨的態度微微軟化了,「我中午要煮海鮮義大利麵。」

  「我過去幫忙。」他自動自發。

  沒有應允也沒有反對,她轉過身下樓去。

  她打開大門的時候,祈望已經站在門外候著了,「進來吧。」

  他拉住她的手,將她的身體轉了回來。

  手中被塞進一瓶涼涼的飲料,不必看也知道是優酪乳。

  「你要做什麼?」她的心驀地一慌。

  祈望一手托起她的臉,一手拂起她前額的發絲,低下頭仔細地審視她額頭上的紅腫。

  他身上的氣息大舉入侵她的肺葉,讓她有種又熟悉又心痛的感覺。

  禦影淨甩甩頭,企圖拋開那困擾她的感覺,卻不經意地發現此刻她和祈望的姿勢像極了要親吻,她的心跳頓時脫了序。

  「稍微腫起來而已,不要緊的。」她慌亂地揮開他的手,轉過身走向廚房。

  祈望跟了過去,看她無盛了一鍋水放到瓦斯爐上煮,拿出煮面所需的材料洗浴切切,忙碌著。

  他自告奮勇地想要幫上一點忙,「我來切,妳先把優酪乳喝完。」

  她沒有異議地將手中的菜刀交給他,開始喝著優酪乳。

  「這個要切成什麼樣子?」祈望看了看花枝。

  「切成條狀就行了。」她把義大利麵條放進鍋內煮。

  他一口應允,「沒問題。」這是他第一次握到菜刀,往常他握在手裏的大都是槍。不過只是將花枝切條而已,應該不會太困難。

  「你確定?」她狐疑地瞥了他怪異的握刀姿勢一眼。

  「放、心、放、心--嘖……」

  話聲未落就聽到他輕啐了一聲,她轉過頭正好看到他縮回手。

  「怎麼了?不會是切到手了吧?」

  他尷尬地笑笑,「不小心切到指甲而已,沒事。」

  為了避免他把手指頭剁下來加菜,她還是自個兒來比較妥當。

  「還是我來切吧,你在一旁等著吃就好。」免得愈幫愈忙,結果還是沒得吃。

  「真的不要我幫忙?」他可以搞定的。

  「我可不想在義大利麵裏吃到你的手指頭。」她敬謝不敏。

  祈望斜倚在流理台旁,「那我只好坐享其成了。」

  「嗯。」動作俐落地切好所有材料,禦影淨將煮好的義大利麵沖涼備用,然後起鍋,爆洋蔥,再放進番茄及水悶煮,最後放入蛤蜊和蝦子,待煮熟之後才加入義大利面。

  他托著頰欣賞她忙碌的身影。等會兒就可以嘗到小淨親手煮的海鮮義大利面,有股淡淡的甜蜜氛圍在心中蕩漾開來,這樣再平凡不過的幸福對他而言,卻是無比珍貴的,他想要一輩子擁有,再也不放手。

  她毋需轉過身,也感受得到他的視線投注在自己身上,讓她渾身都不自在了起來。禦影淨必須很努力,才能將心思專注在鍋裏悶煮的海鮮義大利面上頭。

  「嗯……好香呢。」

  嚇!他什麼時候來到她身後的?而且還靠得這麼近!她陡地一驚,身體直覺反應地往後退,不小心撞進祈望的懷裏,下一秒卻又立即彈了開去。

  「你要嚇人啊!走路都沒聲音的。」

  「是妳太專心了,才會沒有發現。」

  她沒有辦法無視於他的存在,也沒有辦法不被他影響,他有很多特點和藤堂望相像,她總會有種以為他就是藤堂望的錯覺。

  「麻煩把盤子拿給我。」她必須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他並不是藤堂望。

  他挑了兩個盤子,「這兩個可以嗎?」

  「嗯。」她接過盤子,將煮好的海鮮義大利麵裝盤上桌。

  兩人各自端著一盤海鮮義大和麵移師客廳。

  祈望一連扒了好幾口面,由衷地稱讚,「真的很好吃,」她的手藝很好,番茄的味道滲進了蛤蜊和蝦子裏,海鮮的甜味和番茄的味道在麵條裏有了完美的融合。

  「謝謝。」心裏掠過一抹被稱讚的愉悅,她淡淡地回應。

  他吃得津津有味,「除了海鮮義大利麵,妳還會煮什麼?」他對她的瞭解還不夠,不過往後多得是時間。

  他和她要重頭來過,無恩無怨也無仇,更沒有黑道的火拼利益糾葛,談一場單單純純的戀愛。

  禦影淨沒多想地回答,「義式香煎菇排、橙汁排骨、葡式燴飯、壽喜牛肉飯、蘑菇通心粉、法式洋蔥湯--」察覺到不對勁,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聽起來都很好吃的樣子,今天晚上先嘗嘗橙汁排骨和法式洋蔥湯好了,咦?

  「怎麼不說了?」

  「你有什麼企圖?」她覷著他。

  他一臉無辜,「有嗎?」

  「沒有才怪,快點老實說出來。」她不信。

  「我哪有什麼企圖!我只是很好奇妳會煮多少樣菜,又是怎麼學會的。」

  她沒有防備地脫口而出,「以前在美國念書的時候吃不慣速食,去餐廳用餐又太貴了,所以就去找食譜回來自己下廚煮。」她的廚藝就是這麼磨出來的。

  話一說完,她便愕然地發現,自己竟然跟他談起以前的事。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屬於聶淨的記憶就讓它慢慢地被時間的洪流掩埋,不要再提起。

  祈望很快地吃得盤底朝天,「能不能要求續盤?」

  幸好她有多煮一些,「自己去盛。」

  「OK。」他立即起身走向廚房。

  望著祈望走向廚房去盛面的背影,她的心底撞擊出一絲淡淡的遺憾。藤堂望是害死大哥的間接兇手,她不會也不能為他下廚作羹湯,他們永遠也不可能如此悠閒平靜地一同用餐。

  他回到位子上,朝她抬抬下巴示意,「快點趁熱吃,不然麵都要冷了。」

  「嗯。」經他一提醒,她才又開始動叉。

  吃完了海鮮義大利麵,祈望主動地將叉子和盤子收到流理台內清洗。

  禦影淨則是泡了兩杯茶,拿起其中一杯輕啜著,聽著廚房傳來的水聲和餐具碰撞的清脆聲響,她的心思悄然地遠揚。若是大哥沒有意外喪生,她和藤堂望用另外一種方式相遇,他們會不會過著幸福過快樂的日子?

  祈望洗完餐具,回到客廳,喝著茶漫不經心地問:「晚上吃橙汁排骨和法式洋蔥湯,好不好?」

  橙汁排骨和法武洋蔥湯?「家裏又沒有材料,怎麼……」等等!禦影淨陡地扭頭瞪著他。原來這個就是他剛剛問她遺會煮些什麼的企圖?

  他飛快地接話,「我們等會兒可以一起出去買。」

  「祈望,我什麼時候答應你可以過來吃晚餐了?」他這人還真是會得寸進尺。

  「一個人吃飯很無聊的,兩個人一起用餐比較有趣嘛,東西吃起來也比較美味可口。」他笑笑地道。

  她睨著他,不置可否。

  「再怎麼說我都是救過妳一命的恩人,妳不會忍心讓救命恩人挨餓受凍吧!」他誇張地道。

  挨餓受凍?「沒那麼嚴重吧!而且嚴格說起來,被你救的人不是我。」她的本意也是要救人,只是打不贏對方也逃脫不了,才會差點落入壞人的手中。

  祈望認真地糾正她,「我要救的人是妳,救那個女生是附帶。」一直以來,他在乎的女人就只有她一個。

  禦影淨傻眼。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喜歡妳。」

  眼底迅速地閃過一抹什麼,她隨即恢復平靜無波的樣子。

  她笑笑地四兩撥千斤,「你是喜歡我煮的海鮮義大利麵才對吧,你不必為了這個星期要過來搭夥就說喜歡我。」

  他望住她,一字一句地道:「不是海鮮義大利麵,不是為了要搭夥,我是真的喜歡妳。」

  他用著和藤堂望一樣的聲音說喜歡她,讓她又心動又心痛。

  「這……太突然了,我們才認識兩個星期……」雖然她對他有種很熟悉的感覺,但他終究不是藤堂望,他是祈望。

  「喜歡這件事本來就是憑感覺,沒有道理可言的,和認識的時間長短也沒有關係,喜歡上了就是喜歡上了。」

  他的眼神讓她慌了,她力持語調平穩地道:「我、我目前只想專心在課業上,不想談感情的事。」她用這回答拒絕過很多男同學,希望這次也一樣能發揮效用。

  「感情和課業並不是選擇題,非要二選一不可,兩者是可以並存的,」他不接受這樣的理由。

  「我……我有喜歡的人了。」縱使他已經不在人世。

  「沒關係,我會讓妳忘了他,進而喜歡上我的。」他信誓旦旦地道。這種和自己競爭的感覺真奇怪。

  她其實對他是有感覺的,只不過她怕自己是在他的身上尋找藤堂望的影子,這樣子對他並不公平。

  「你最好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我不覺得是浪費。」他揚起唇角。

  「該說的我都說了,聽不聽隨便你。」

  祈望的話鋒倏地一轉,「我們去附近的超市逛一逛,順便買橙汁排骨和法武洋蔥湯的材料回來。」

  她沒轍地瞪著他,最後還是豎起了白旗。



第七章

  一連好幾天……

  白天禦影淨到學校去上課,傍晚回來之後,就會被祈望拉去逛超市買晚餐的材料,然後她開始煮晚餐的時候,他會在一旁和她閒聊彼此一天下來所遇到有趣或好笑的事。雖然大都是他在問,她回答。

  偶爾她也會有疑問--

  「你都不用上班的嗎?」看著電視,她忽然察覺到奇怪的地方,朝廚房喊了一句。

  嘩啦啦的水聲持續著,他沒聽清楚,「什麼?」

  「你都不用上班的嗎?」她再說了一遏。

  「我目前正在休息,準備轉換跑道。」他並不急著找工作,他的積蓄足夠他一輩子生活無虞,等他和小淨之間的感情穩定下來之後,可以先結婚,然後再考慮開家店,兩人一起經營。

  門鈴聲忽然大作--

  這個時候會是誰啊?禦影淨好奇地走去應門。

  門一開,「知幸!」她都忘了知幸今晚要過來和她一起寫報告。

  「是誰?」擦乾手,祈望走出廚房。

  佐倉知幸看著從廚房走出來的男子好一會兒,才將視線轉到禦影淨臉上,促狹地問:「我是不是打擾到兩位的獨處時間了?」她記得小淨說過千田一家人都出去旅遊了,要下星期一才會回來,而且眼前這個男人也不是千田家的人,那麼……他是誰?

  「哪有打擾到什麼!他是住在隔壁的鄰居,這陣子晚上都過來搭夥而已。」

  她相信小淨和他之間肯定還有些「什麼」,等會兒一定要好好地質問她。

  祈望點頭致意,「妳好,我是目前正在追求她的鄰居祈望。」

  「你好,我是小淨的同學佐倉知幸。」她瞅著他笑,熱心地提供意見,「在所有的追求者裏,你是唯一能和小淨這麼親近的人,只要再加把勁,一定可以擄獲小淨的芳心唷。」

  他揚起笑,「謝謝妳的情報,我受益匪淺。」

  「不用客氣。」佐倉知幸豪爽地擺擺手。

  「知幸,妳是我的朋友耶!」禦影淨抗議地喊。竟然站在他那邊!

  「就因為是朋友才要幫妳鑒定啊。」她呵呵地陪苦笑,「如果是那個濫情的宙斯,我才不會贊成妳和他在一起呢。」

  宙斯?他也對小淨有意思?

  佐倉知幸頗不以為然地哼了哼,咬牙切齒地道:「那種男人太會拈花惹草了,跟他在一起就是和自己過不去。」

  「知幸,妳幹麼又提到宙斯?我從頭到尾都對他沒有意思,也不會把他的話當真,更何況他已經和他的朋友們離開了,妳就別擔心了。」說不出原因,她就是不希望祈望誤會。

  佐倉知幸很無奈地歎了口氣,「可是有人當真了,三天兩頭就來問我要他的聯絡方式,煩死了。」

  「妳沒跟她們說他離開日本了,不確定會不會再到日本來?」

  「說了,不過她們根本聽不進去,算了,不說她們的事了。」愈說她只會愈氣。「先寫報告吧。」

  「好。」那祈望……

  他識相地道:「既然妳們要開始寫報告,那麼我就不吵妳們,先回去了。」

  「嗯。」禦影淨點頭。

  「不過也別耗太晚,對身體不好。」他在門口停下,叮嚀了一聲。

  「我知道。」

  佐倉知幸眼中閃爍著促狹的光芒,瞅著禦影淨猛瞧,

  她收回目光對上好友的眼,「妳幹麼這樣看著我?」

  「妳還要說妳和他之間沒什麼嗎?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妳快點從實招來。」佐倉知幸擺出的架式十足,像是準備要審問犯人的員警。

  她幾乎要以為自己是犯人了,趕緊轉移話題,「先寫報告要緊,不然明天交不出去是會被扣分的。」

  佐倉知幸可不打算讓她蒙混過去,「我不管,妳要是不說清楚,那我們明天一起被扣分好了……」兩人的聲音愈來愈小,終至聽不見。

  站在門外的祈望這才舉步返回隔壁自己的住處。


  千田一家人旅遊回來之後,就結束了祈望過去和禦影淨一同共進晚餐的幸福日子,他只好又繼續吃外食,不然就是買一些微波後即可食用的炒飯或炒麵放進冰箱內冷藏,簡單地把三餐的問題解決掉。

  「歡迎光臨!」

  禦影淨一定進便利商店,就發現杵在微波食品冷藏櫃前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想到他獨自一人在家中吃著微波食品,她的胸口就莫名地有些悶悶的。

  看了一會兒也沒有發現什麼新的產品,而且這裏面的每一樣商品他都嘗過了,沒有讓他覺得特別好吃的東西,只好隨便挑了幾樣捧在手裏,轉過身打算到櫃檯去結帳,卻發現禦影淨就站在他幾步之外的地方。

  「下課啦!」祈望揚起笑迎向她,「妳要不要吃點、喝點什麼?我請客。」

  她看了看他手上的一堆微波食物,拉高視線,「買這麼多,你該不會三餐都吃這個吧?」

  「吃這個既簡單又方便,反正能填飽肚子就好。」其實一直以來他對吃的食物並不講究,只要能人口、能填飽肚子即可,但是在嘗過她的手藝之後,他開始覺得微波食品難吃極了。

  禦影淨衝動地、未經思索地上前將他手上的微波食品都放回冷藏櫃裏。

  「小淨?」

  她拉著他走出便利商店,來到他的車旁,「去超市。」

  祈望眼底悄悄地亮起一抹光芒,沒有異議地發動車子,載著她直奔附近不遠的超市。

  他推著手推車跟在旁邊,看著她挑了兩樣菜,一條魚和一塊肉放進手推車裏,兩人繼續往前走。

  祈望在乳品區拿了好幾瓶優酪乳放進推車內。

  「喝味噌湯,好不好?」她轉頭問他。

  他點點頭,「好。」不論她煮什麼,他都會吃。

  她愕然地察覺自己竟然為他感到心疼、想要為他下廚烹煮食物,這是……這是……

  買齊了所有的食材之後回到祈望的住處,禦影淨開始在廚房裏忙碌著。

  祈望站在廚房門口注視著她的背影,心中緩緩地淌出一股溫暖、幸福的熱流,他喜歡看她站在他的廚房裏,感覺是那麼的天經地義,更喜歡她為自己烹煮出美味的食物。

  食物的香味開始飄散開來,盈滿整間屋子。

  半小時過去,禦影淨最後將味噌湯盛好準備端上桌,「可以吃飯了。」一轉過身卻發現祈望正好上前擋住她去路,順手接過她手上的湯往旁邊一擱--

  「妳已經有點喜歡上我了,嗯?」他傾過上身逼近她。

  他的逼近讓她的氣息紊亂,心跳急促,「我……」

  他又道:「不然,妳怎麼會不忍心看我三餐都吃微波食品,主動為我下廚作羹湯?」

  「那是……那是……:。」她支支吾吾。

  「承認吧!妳喜歡我。」他似笑非笑地低聲誘哄。

  那似笑非笑的神韻悄悄地觸動她潛藏在心底一個遙遠的記憶,禦影淨慌亂地喃道:「飯菜要冷了……」眼對眼、眉對眉,他眸底的光芒魅惑著她的神智。

  她的眼神開始迷離恍惚,禁錮在心底深處的情感兇猛地掙脫枷鎖一擁而上,狠狠地衝擊著她的心。

  他低沉的嗓音比醇酒更醉人,「妳是喜歡我的。」

  禦影淨不自覺地閉上眼,渾身顫抖不已,「我……喜歡你……」全身的細胞都因為他的靠近而奮起,為什麼連這個懷抱也讓她感到如此熟悉而且懷念?

  祈望滿意地順勢吻上她的唇,四片唇瓣一接觸的瞬間似乎擦出火花,他壓抑不住心中的渴望,激切挑情地蹂躪她的唇、她的舌,彷佛要在這一吻裏訴盡他這一年來的思念和想望。

  她低吟著回應他的吻,「望……」體內到處流竄的血液像著了火,焚燒著她的理智。

  他不該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要了她。自製力差點潰不成軍,祈望強忍住體內猶如火山爆發般的欲望,離開她潤澤、鮮紅欲滴的唇瓣,卻仍舊將她鎖在自己雙臂圈起的天地之中。

  唇上的火熱觸感一消失,心中頓時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她忍不住順應身體的原始本能湊上前主動吻住他。

  祈望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詫,隨即順勢加深那個吻,卻忘了把她對他的影響力也估算進去,差點就全面失控。

  禦影淨微啟著誘人的紅唇,急促地喘著氣,熱潮染紅了她的臉,被抽離身體的神智仍末歸位,他的親吻在她的體內掀起一波熾熱的情潮,她的身體焦躁亢奮,延燒著莫名的渴望。

  祈望滿意地欣賞著她酡紅的臉,經他蹂躪過而紅腫的豐唇,深邃的眸底陡地一黯,悄悄地漫進一股濃烈的情欲。

  他必須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衝動。

  禦影淨的神智慢慢地、一點一滴地重回體內。他吻了她!

  她剛剛……剛剛親口說了喜歡他,還回應了他的吻,更,更主動地吻了他!

  天吶,事情怎麼會這樣發展?她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猶豫的神色,欲言又止。

  「祈望……」

  他可以預料到她想說些什麼,趕緊先下手為強,「妳剛剛已經承認喜歡我,還吻了我,別想占了我的便宜卻不認帳喔。」

  「我哪有……」她的腦子裏、心裏都是一片混亂。

  「若是妳心底還有一絲不確定的話,我可以幫妳--」他作勢又要吻她。

  「不用、不用了。」她的雙手推拒著他。

  「真的不用?」他故意又靠近了一些。

  她猛搖頭。

  祈望一手端起還在冒著白煙的湯,一手握住禦影淨的手,「再不吃,飯菜就真的要涼了。」

  禦影淨被動地跟著他走,望著他俊挺的背影,胸口驀地一緊。連她都分辨不出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上祈望了,或者只是在他身上尋找藤堂望的影子,她該如何面對他?

  事情走到這一步,她已無路可退了。




  她就這樣和祈望成了男女朋友。

  禦影淨和一個男同學邊討論剛剛課堂上教授的講課內容邊走出校門,一眼就瞧見斜倚在車旁的頎長身形,皮膚底下的血流速度悄悄地快了一拍。

  衣架子般的完美身材再加上一張英俊的臉,他的存在讓人無法忽視。

  「那……我先走了,明天見。」男同學察覺到兩道不友善的視線,識時務地閃人。

  「嗯,拜拜。」她揮揮手道別,朝祈望走去。「你不用特地開車來接送我上下課,你應該有你的事要忙。」她不想太招搖、太引人注目。

  在他還是藤堂望的時候,兩人相識、在一起完全不像一般正常的程式,他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做這種事。

  「不過我想這麼做,我很喜歡這個工作。」這一次他會善盡男朋友的職責,用心呵護她。

  他的話讓她的心蕩漾出一絲淡淡的欣喜,不過她很快地意識到現實,「可是我不想變成校園內的熱門話題。」

  「談我和妳嗎?」他問。

  那還用說嗎?她瞟了他一眼,隨即打開車門迅速坐進去。

  祈望也上了車,「那很好啊。」

  很好?「好什麼?」

  「這樣大家就會知道妳已經名花有主了,正好可以驅趕那些不停地在妳身邊打轉、擾人的狂蜂浪蝶。」他發動車子離去,隨手拿了一瓶優酪乳遞給她。

  狂蜂浪蝶?!她怎麼沒瞧見。「有嗎?」她順手接過來,打開瓶蓋喝了一口。

  他的嗓音裏彌漫著一絲淡淡的酸味,「剛剛那個和妳一起走出來的小子不就是了。」那個小子最好不要挑戰他的忍耐限度。

  「你是說高橋嗎?」禦影淨覺得好笑。「他剛剛只是在和我討論教授講課的內容而已,你想太多了。」

  他可不認為是自己想太多,「昨天他不也想假藉請教功課之名纏住妳。」若不是他等了有點久覺得奇怪,立即進校園內去找人,不然那個叫做高橋的小子不曉得還會纏著她多久。

  禦影淨忍不住想笑,心底有一抹淡淡的欣喜氛圍在蔓延。

  「高橋的年紀比我小了好幾歲,我不可能會對他有感覺的,而且人家也不見得會喜歡我這種老大姊……」微微恍神之際,她好像又把祈望看成藤堂望了。

  他偶爾會發現她怔怔地望著自己發楞,或者說話說到一半忽然沒了聲音,她明明是看著他,但是飄忽的眼神卻像穿透了他落在遙遠不知名的地方。

  「小淨。」他出聲喚她。

  她猛然回過神來,「什麼?」

  「妳在想什麼?」他挑起右眉地斜瞟她,戲謔的語氣裏透出一絲微不可聞的醋意,「除了我以外,可不准妳想其他男人。」雖然明知道盤據在她腦海裏的是已經死去的藤堂望,也同樣是他,可他心中就是有點兒不是滋味。

  禦影淨的臉上疾速越過一抹歉疚,「我……」

  他的心情是既複雜又矛盾,「我並沒有要妳忘記過去、忘記曾經喜歡過的人,只是我希望妳能喜歡我多一些。」現在的他。

  「我怕自己做不到。」倘若最後發現她只是拿他當藤堂望的替身,這樣太傷人了。「將來你……如果有認識不錯的女孩子,不用顧忌我,我會祝福你的。」她說的字字句句都是真心話,但為什麼胸口會有種針紮般的刺痛,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祈望一口否決掉她的假設,「不會有妳說的那個如果。」

  他的回答緩和了她胸口的刺痛,但嘴上仍道:「未來的事誰也不敢保證,也許……」

  「沒有也許。」他斬釘截鐵地打斷她的話,「我喜歡的人只有妳。」

  胸口的鬱悶迅速地煙消雲散,她的心底慢慢地滲進一絲欣喜,但隱隱還帶有一絲猶豫。

  「可是……我沒有辦法給你任何保證和承諾……」她是真的一點把握也沒有。

  「我知道。」他也不需要她的承諾和保證,他有十足的自信會讓她再一次喜歡上自己。

  「要是……到最後我仍舊沒愛上你的話,你、我……我們還能不能當朋友?」她喜歡他和藤堂望一樣的嗓音、喜歡他和藤堂望相同的身材,更喜歡有他陪伴的日子,但是她卻不能給他任何承諾。

  這樣的自己會不會太自私,太無情了?她希望他能一直喜歡自己、陪伴在自己身邊,但是她卻沒有辦法將心淨空出來回應、接受他的感情,這對他太不公平了。

  「不能。」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

  果然是這樣。禦影淨的身體微微一僵,胸口有些難受。沒有誰能夠不求回報、永無止境地付出而無怨無悔,他的心也是肉做的,會受傷也會流血,她也沒有資格要求他什麼,畢竟是自己辜負了他……

  祈望隨即又信誓旦旦地補充了一句,「我們當然不可能只當朋友了,我們還會是情人、是夫妻。」頓了一下,他趁著停紅燈的空檔,傾過身在她的唇瓣上印下一吻。「我可不會想對朋友這麼做哦。」

  夫妻?他是認真的嗎?她真的能夠期望和他有幸福的未來嗎?禦影淨出神地撫著唇,心情複雜難解。理智要她將和藤堂望的過去深埋在心底,接受祈望,展開一段全新、沒有摻雜恩怨的感情,但是感情卻不是說放就能放的,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她總會不自覺地在他的身上找尋藤堂望的影子。

  她不知道,若是抽離了他身上那些和藤堂望神似的特點,自己是不是還會喜歡他這個人?

  耶?車窗外一抹矗立在河邊的奇特身影吸引了禦影淨的目光。

  她陡地出聲,「等等。」

  「怎麼了?」他放慢車速。

  「停車。」是荷米斯!

  他依言將車子靠邊停下,也瞟見那一抹在河邊垂釣的身影了。

  此地最著名的就是乘坐葉型舢板小船,沿著昔日的護城河優遊地順流而下的遊川活動,一年四季不斷,景色不同,不論是在春櫻新綠之間,夏日菖蒲盛開之際,或是波斯菊鬧出的紅葉季節,還是冬雪冷冽的川景,都隨著老船夫的低吟,彷佛蕩漾在老江戶年代,涓涓川流不息。

  來來往往的輕舟上,遊客們俱是好奇地多看了岸邊垂釣的俊挺身影幾眼。

  禦影淨下了車,朝岸邊走去,「這裏是不能釣魚的。」

  荷米斯轉頭看了她一眼,不以為意地道:「我又沒打算要把魚帶走。」談話之間他迅速地起竿,一尾肥美的錦鯉赫然被拉出水面,不停地掙紮著。

  她看著荷米斯熟練俐落地將鯉魚嘴裏的魚鉤拆下來,把魚放進魚簍裏。「你們不是離開了嗎?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他看了看魚簍裏滿滿的魚,心滿意足地收竿,仔細地將釣竿擦拭乾淨收妥。

  「我來看看你……的情況。」他本來想說的是你們,不過在接收到祈望的眼神示意之際及時改口。

  「我過得很好,謝謝你們。」她才能重新活一遍。

  「不用客氣,這是我們的工作。」而他此刻回來探望是屬於售後服務的部分。

  「有沒有發現什麼異樣或不尋常的地方?」他的目光不著痕跡地飄向祈望。

  「沒有。」她回答。

  祈望微微搖了一下頭。

  「那就好。」荷米斯將魚簍內的魚全都倒回河裏,提起魚具,「我會在這裏待上兩三天,有事到西洋館來找我。」

  「我知道。」

  荷米斯揮揮手,背著魚具和魚簍離去。

  「他是誰?」祈望隨口問了句。

  「以前認識的朋友。」她簡潔地回答。

  「他好像很喜歡釣魚。」他也沒有多問。

  「嗯。」對了,有件事她差點忘了說,「千田叔叔要我邀請你今天晚上過來吃飯,你要是沒事的話……」千田叔叔和嬸嬸雖然沒說,不過想也知道他們是要鑒定一下她的對象。

  「沒事,我一定準時到。」



第八章

  「望少爺。」

  「你怎麼來了?」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喜。

  「我剛好來這附近處理一些事,所以就順道過來看看,是不是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

  「你不用擔心,我很好。」現在的日子很平凡、很平靜,不像以前隨時都可能會有突發的致命危險,必須時時刻刻全神戒備著。「還有,你別再叫我望少爺,藤堂望已經死了。」

  柳原拓笑了笑,「不好意思,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

  「坐。」祈望走進廚房倒了兩杯飲料踅回,遞給他一杯。「我的冰箱裏就只有這個。」

  「謝謝。」柳原拓接過杯子,看清杯子裏的乳白色濃稠液體時不禁一怔:「這是……」什麼怪東西?

  他的嘴角輕揚,勾勒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優酪乳。」

  優酪乳?柳原拓一臉怪異的表情,「你什麼時候喜歡喝這種怪東西的?」難道換了新身分,連個性和習性也會大變?

  祈望搖頭,「這是要給小淨喝的。」

  柳原拓困惑地揚起眉。他怎麼不記得她喜歡喝優酪乳?

  他輕描淡寫地道:「小淨常常鬧胃疼,據說喝優酪乳很有效。」

  原來……柳原拓了然於胸。望對禦影淨這麼好,處處替她設想又為她做了那麼多,若她再不懂得好好把握珍惜這段感情,將會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損失。

  既然如此也只好將就一下了。

  柳原拓舉起杯致意,「我們很久沒這樣一起坐下來喝杯……飲料了。」這也會是最後一次了。為了將望身分曝光的危險減到最低,往後他不會再和他碰面。

  原本拓是跟在他身邊的,但是因為他要徹徹底底地脫離黑焰集團,所以也顧不及他了。

  「你跟在二哥的身邊還習慣吧?」對拓,他覺得很過意不去。

  「還好。」輕啜了口,柳原拓皺起眉聳聳肩。難喝死了!「只是二少爺根本無心於集團的事,會長很煩惱。」望是最有能力領導黑焰集團的人,只可惜他去意已堅,怕就怕時日一久,會讓大少爺一點一滴地將二少爺手中的地盤蠶食鯨吞掉。

  「只好麻煩你多費心了。」他不會回頭,這輩子他都不會再和黑焰集團扯上半點關係。

  「我會盡我所能。」柳原拓允諾。

  「謝謝你。」

  柳原拓哼了聲,「自個兒兄弟客氣什麼!」他一直很擔心望的傷勢,不過礙於當時混亂的情勢,為瞭望的安全著想,他也只得按捺不想來探視的衝動。「你的傷……」

  「已經不礙事了。」

  好久不見的兄弟倆就這樣一邊喝著優酪乳,一邊聊著這段時間裏所發生的事,雖然感覺很不搭,不過喝什麼都無妨,重要的是彼此的近況。




  禦影淨將空碗拿下樓來沖洗。

  千田優子走進廚房,打開冰箱端出一小鍋紅豆湯,「小淨,這一鍋紅豆湯妳等一下端過去給望。」

  「喔、好。」她將沖洗好的湯匙和碗擦乾放進烘碗機內,接過那一鍋紅豆湯,「我這就去。」

  禦影淨端著那一小鍋紅豆湯穿過客廳,打開大門,跨下階梯的同時就瞥見隔壁屋子前停放著一輛陌生的車子。

  是朋友來找他嗎?她有點兒好奇。認識他兩個多月的時間了,這還是第一次瞧見有人來探訪他,是男的還是女的?談公事還是私事?

  若是她現在過去敲門的話,會不會打擾到他們的談話?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對方是男是女……禦影淨忽地一愕,詫異地發現自己十分在乎訪客的性別問題。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小鼻子、小眼睛的?

  同個時間她也察覺到--除了他叫祈望,是個來自臺灣、無親無故的孤兒,她對他的瞭解著實少得可憐。

  禦影淨走到隔壁屋子門口停下,還在躊躇著自己要不要按門鈴之際,門內忽然傳來聲響,她反射動作地就往旁邊的陰暗處一閃,將自己的身形隱藏起來。

  躲什麼躲啊!她又不是見不得人?

  門打開來,兩抹頎長的男性身影走了出來。

  悄悄地籲了一口氣,她的心定了下來,忍不住取笑起自己的小心眼。聶淨啊聶淨,妳在擔心什麼?難道他都不能有異性好友嗎?

  嚇!禦影淨驀地一楞。她這麼在乎祈望有沒有其他關係密切的紅粉知己,是不是意味著她的心比自己所願意承認的還要在乎他?

  我愛上他了嗎?禦影淨捫心自問,腦海中浮掠過許多她和祈望相處的畫面,他的體貼和溫柔,還有繚繞在彼此之間的曖昧氛圍,心跳又悄俏地快了半拍。

  她知道他會每天準備優酪乳給她喝是因為她的胃不好,連喝了一段時間之後,她鬧胃疼的次數明顯地減少很多了。

  他對她的好,她都明白也很感動,只是她需要時間慢慢來……

  「拓,保重。」祈望語重心長地道。

  拓?是柳原拓嗎?禦影淨陡地渾身一霞。是巧合吧!她的腦子拒絕去相信突然從心底竄起的想法。

  「我知道。」柳原拓走了幾步,「你進去吧,別讓人瞧見我們站在一起。」

  禦影淨忍下住閉起眼睛想定一定心神,但那些讓她錯愕、震驚的念頭卻一個個倡狂地在她的腦海裏興風作浪、到處肆虐,耳畔隱隱約約傳來的交談聲和內容,讓她腦子裏的影像益發地清晰了--

  果真是柳原拓和藤堂望!

  藤堂望竟然還活著?

  難道是……他也委託眾神國度來幫他換身分?還來不及高興他死而復生,藤堂望等於祈望這個事實,就像是把鋒利的刀子狠狠地捅進她的胸口,深切的痛楚迅速地蔓延開來。

  他是藤堂望!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她是相澤玫瑰,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一股被瞞騙的難堪霎時盈滿她的胸臆間。原來他一直在她的身邊,為什麼他不對她表明身分?

  這樣欺騙她、把她當猴子耍很好玩嗎?禦影淨的十指緊緊地扣住鍋子,激動得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柳原拓駕著車子離開的同時,自眼角瞥見一抹纖細的身影端著一鍋東西站在離門口不遠的陰影處,他當時並沒有多想。

  「鏗!」祈望進屋裏去,關上門。

  禦影淨一動也不動,怔楞楞地在原地呆站了不知多久的時間,才茫茫然地轉過身返回千田家。

  千田優子納悶地看著神情異樣的禦影淨,接下小鍋子,「小淨,妳怎麼又把紅豆湯端回來了?望不在家嗎?」

  「嗯……」她含糊地回應。「嬸嬸,我覺得有點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讓醫生檢查一下?」千田優子關切地問。

  「只是頭有點痛,睡一覺就好了。」禦影淨扯了扯嘴角,用來安撫千田優子的笑容顯得有些無力。

  「那好吧!不過到了明天早上如果情形還是沒有改善的話,就要馬上去看醫生才行。」千田優子總覺得她的樣子很不對勁。

  「我知道,謝謝嬸嬸。」禦影淨無精打埰地應了聲,身形已消失在樓梯頂端。

  她木然地回到自己的房問內,方才得到的訊息還在胸口激蕩不已,複雜難解的情緒緊緊地揪住她的心,讓她喘不過氣來,試著要厘清自己心中紊亂的思緒卻力不從心。

  祈望就是藤堂望!

  她一直希望藤堂望可以活得好好的,而此刻他就活生生地存在她的生活裏,她應該感到高興的,但是他卻以全新的身分進入她的生命、擾亂她的生活,甚至還讓她……讓她對他動了心、動了情。還來不及高興,她和黑焰集團、藤堂望之間的恩怨情仇又迅速地湧上心頭。

  一想到自己之前還因為把他當成藤堂望的替身、辜負了他對自己的心意而感到愧疚不已,在對藤堂望和祈望的感情之間搖擺下定、矛盾痛苦掙紮,現在看來卻顯得可笑至極,被欺騙的憤怒像燎原的野火迅速地從胸臆間延燒開來。

  禦影淨被怒氣燒紅了眼。這算什麼!他到底想怎麼樣?她自覺像個傻瓜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而不自知。

  即便他已經換了新身分--祈望,他仍舊是曾經身為黑焰集團核心領導人物之一的藤堂望,就如同她現在雖然易名為禦影淨,她也還是聶淨,她不能忘記大哥的死是黑焰集團造成的,她怎麼能喜歡上仇人!她怎麼能對不起為國家為社會英勇捐軀的大哥?

  是該做個了斷了,從此各走各的路,就當他們從來不曾相識過。禦影淨沉痛萬分地下定決心要徹底斬斷和祈望的關係。但是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痛?滾燙的淚水毫無預警地逸出眼眶,一滴滴烙印在她的手背上。

  若是她不曾愛上他,事情就會簡單得多,她也不會這麼痛苦了。

  她頹然地倒向床鋪,任由臉上氾濫的淚水沾濕了枕頭一大片……徹夜無眠。

  天際灰濛濛地亮了。

  橫豎都睡不著了,禦影淨索性起身,在床上呆坐了半晌,疼痛了一夜的心臟此刻連跳動也顯得無力。

  她現在不想見到任何人,包括祈望在內。禦影淨拖著疲累的身軀,定進浴室梳洗,然後換好衣服,悄然地下了樓,離開。

  天色還未全亮,清晨的空氣裏帶著一絲沁涼,街道上靜悄悄地,籠罩在一股淡淡的、清冷的疏離感之中。

  禦影淨沿著街道漫無目標地走著,腦子裏鬧烘烘的一片混亂,完全無法正常運作。她需要多一點時間來堅定自己的信念,埋葬那不該滋長的情愫,武裝起自己脆弱、傷痕累累的心,才能揮劍斬情絲。

  她茫茫然地走著,由天際灰濛濛的一片到日正當中,走累了就在路旁的椅子坐下,腦中一片空白。

  一整天下來,她絲毫不覺得渴也不覺得餓,望著遠方夕陽西下的燦爛餘暉。她還能逃避多久呢?該面對的、該解決的,她終究還是得去面對、去解決。

  「小淨!」隨著一聲盈滿關切的叫喚傳來,一輛車子在禦影淨的身旁停下。

  這個嗓音……禦影淨渾身一震,原以為武裝好的心卻輕易地被祈望的聲音劃出一道傷口,汩汩地淌出血來。她沒有停下腳步,聽若罔聞地繼續往前走。

  祈望立即下了車,快步地上前攔下她,急切地詢問:「小淨,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妳為什麼突然一聲不吭地跑得不見人影?大家都很擔心妳的安危。」

  她低垂著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不對勁、很不對勁。他擔憂地搭上她的肩膀,「小淨,抬起頭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他的聲音因為她揮開他的手、拒絕他的碰觸戛然而止,錯愕地瞪視著她腫若核桃的雙眼,

  「你心裏一定很得意。」

  她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麼一句,他聽得一頭霧水,「小淨,我不明白妳的意思,我有什麼好得意的?」

  「你還想隱瞞到什麼時候?」頓了一下,她才拆穿他的身分,「我應該叫你藤堂望才對。」

  她怎麼會知道的?祈望先是一楞,「小淨,妳聽我說--」

  「你還想說什麼?你從一開始就認出我了,為什麼還要接近我?這樣把耍要得團團轉很好玩嗎?」她聲嘶力竭地朝他怒吼,胸口的疼痛加劇。

  「我從來沒有那麼想過,我是希望我們……」他想要解釋。

  她卻不聽他說,激動地道:「是我害你成了黑焰集團的罪人,是我讓你身陷險境、失去繼承會長一職的資格,你應該憎恨我、巴不得能夠殺掉我,現在就是最好的動手時機,你為什麼不動手?」

  「我不怪妳,更不會想殺掉妳……」他平靜地睇凝著她,柔聲道:「因為我愛妳。」

  他的傾訴讓她的心一軟,有股衝動想不顧一切地拋開所有的恩恩怨怨接受他的愛,但是大哥的死卻像附骨之蛆如影隨形,時時刻刻壓迫著她。

  「這樣的愛我承受不起。」

  「小淨……」

  她捂著耳朵,不住地搖頭嘶喊,「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我不想聽!」她怕自己要和他斷絕關係的決心會動搖。

  她此刻的情緒這麼激動,就算他說得再多,她聽不進去也沒有用。「妳已經在外頭閒晃一整天,也該累了,我送妳回去。」先等她冷靜下來再談。

  「我不--」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被他推上車,車子疾速地賓士而出。

  車內倏地籠罩在一片僵凝的氣氛之中,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直到車子在千田家的門口停下--

  禦影淨立即打開車門下車,往門口走去。

  「小淨,妳待會兒吃點東西,好好休息一下,其他的事以後再談。」

  她的動作只停頓了幾秒鐘,隨即又邁開步伐,進入屋內將門關上。

  只是他沒有料到往後幾天她會處處閃避他,根本不讓他有解釋的機會,似乎鐵了心要斬斷兩人之間的開系。




  「讓開!」禦影淨語調平平地道。

  然而,擋住她去路的高大身形,像尊石雕似地一動也不動。

  她不理會他,打算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男子抓住她的手,「妳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她想要甩開他的手卻未果,「放開我!」

  「我有話要跟妳說。」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就定。

  「我不想聽,放開我!」她連名帶姓地吼他,「柳原拓,我叫你放開我,聽到沒有!」

  「妳非聽不可。」柳原拓蠻橫地道。

  「小淨!」矢部快步追了上來,一副打算禦影淨開口求救,他就要出手搶人的態勢。「妳認識這位元先生嗎?他要帶妳去哪里?」光天化日之下擄人,會不會太倡狂了?!

  「我……」她想開口求救,卻被耳畔的輕聲低喃給遏止。

  「想死很簡單。」他現在沒耐性去應付其他人。

  禦影淨被他的話震懾住。他是認真的?

  為了不要把無辜的矢部拖下水,她只得若無其事地撐起微笑,「你別擔心,我們是認識很久的朋友了。」

  「可是……」矢部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

  「真的沒事。」她加重語氣重申。

  他定定地看著地好一會兒,才相信她的話,「好吧,不過要是有什麼事就打電話給我。」

  「嗯,我知道。」她點點頭。

  矢部又多看了他們幾眼才轉身離開。

  柳原拓冷哼了聲,「算妳聰明。」要解決一個毛頭小子,對他而言易如反掌。

  禦影淨抿著唇跟著他來到一個較少人經過的角落,「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快點把話說完,她才能走人。

  就因為看不下去了,所以他決定跳出來把事實真相告訴她。

  「妳的心是鐵做的嗎?」柳原拓忿忿地質問。

  「我不懂你的意思。」

  「望他救過妳很多次,你們相處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他對妳的好和無微不至的保護,妳難道一點感覺也沒有?」他很火大。

  「……」她不是木頭人,當然知道藤堂望對自己很好。

  「妳真以為妳大哥是個令人尊敬的英雄嗎?」他嗤之以鼻。

  大哥……他怎麼會知道?!

  禦影淨悚然一驚,卻仍力持語調平穩,「我不知道你在說誰。」

  柳原拓沒打算讓她蒙混過去,「聶、衡。」

  那個名字像一記悶雷狠狠地劈在她的胸口上,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你--你還知道些什麼?」她腦子裏嗡嗡作響,一片混亂,完全無法思考。

  「我應該叫妳聶淨才對吧。」他冷冷地注視著她,眼底有著毫不隱藏的譴責。

  嚇!禦影淨陡地倒退了好幾步。他果然知道她的真實身分,那麼他也早就知道她隱藏身分混入黑焰集團的目的了?

  「你、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那……藤堂望他……」

  「我和望都去過妳大哥的喪禮。」

  禦影淨當場僵化成石,此刻所得到的訊息徹徹底底地顛覆了她的認知和世界。藤堂望他……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聶衡的妹妹了,那麼他也知道她的目的是要替大哥報仇嗎?

  若是他知道,為什麼還願意讓她待在他的身邊?

  為什麼?禦影淨內心受到莫大的衝擊,慌亂地搖著頭,拒絕去深思其中緣由。她有種感覺,探究出來的結果會讓自己無所適從,她很害怕……

  柳原拓抓住她的雙肩,下讓她逃避,「的確,聶衡是死于黑焰集團的人手裏,其中的原因我來告訴妳--」

  「那是因為我大哥擋了你們的財路,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壞了你們的軍火走私交易,所以你們才會對他痛下殺手。」她紅著眼眶,啞著聲音喊出。

  柳原拓嘲諷地冷笑數聲,「妳說的都沒錯,不過另外還有一點很重要。」

  他的冷笑讓她膽戰心驚,不由自主地出聲問:「哪……哪一點?」

  「做生意嘛,本來就是有錢大家賺,合作那麼久了,聶衡他不應該妄想一個人獨佔所有的好處,欺壓到黑焰集團的頭上來。」

  他的意思是……

  禦影淨震愕地搖著頭,氣憤不平地吼了回去,「不可能、不可能!我大哥才不是那樣的人,他是個讓人肅然起敬、英勇的好員警,你不要污蔑他!」

  「我污蔑他?」真是可笑至極!「他負責提供內線消息給黑焰集團臺灣分堂的堂主,臺灣分堂除了定時支付一筆他應得的款項外,三不五時遺得安排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交易,讓他向上級回報並破獲,幫他塑造出完美的形象--」

  她打斷他的話,「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會相信的!」

  柳原拓沒有理會她,逕自說下去,「這種名利雙收的好差事只要他好好地做,將來一定能夠大富大貴、官運亨通,偏偏他的胃口被養大了,動了不該動的貪念,想要吃掉臺灣分堂的一批貨……」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她捂著耳朵尖叫。

  她不相信大哥是他口中說的那種人,大哥明明是個盡心盡力維護社會治安的好員警,為什麼柳原拓要這樣破壞大哥的名譽?

  「現在才發現聶衡和妳心目中擁有偉大情操,令人敬佩的英勇形象並不符合,很難接受嗎?」柳原拓冷冷的嗓音裏沒有半點憐憫。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喃喃地道。

  「這就是他的真面目。」他步步進逼,一點也不放鬆。「所有往來的帳戶資料都還找得到,妳大哥帳戶內那筆數目龐大的款項,應該已經由律師交到妳手上了,妳認為以他當刑警的薪水要工作多少年、不吃不喝才能存下那一大筆錢?」

  「……」禦影淨啞口無言,臉色倏地一白。

  當初大哥過世之後,的確是有名律師找上她,將大哥名下所有的財產都過繼給她,那一大筆款項的確是讓她滿心困惑而且惴惴不安,只不過她當時滿腦子都被要替大哥報仇的念頭佔據,也就無暇去追究那一大筆款項是從何而來。

  果然有問題……只是她一直逃避著不肯去面對現實。大哥在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已經崩塌了一角,開始毀壞。

  「怎麼?無話可說了?」柳原拓低哼。

  眼淚無聲無息地淌下,迅速地在禦影淨蒼白的臉上迅速氾濫成災,她彷佛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心痛得她無法呼吸,從小到大,她一直引以為傲的大哥,怎麼、怎麼會做出那種背棄職責和使命,只圖一己私利的事情來?

  「為什麼?為什麼……」現在才要來揭穿一切?為什麼要這麼殘酷地打碎她對大哥的崇拜,破壞大哥在她心目中完美的形象?禦影淨悲痛不已。這比用刀剮下她的肉還要痛!

  「因為妳的盲目和該死的絕情絕義讓我忍無可忍了!」所以,他不管望曾經囑咐過什麼、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跳出來說話,就算日後會受到責難,他都心甘情願,不會有半句怨言。

  盲目?該死的絕情絕義?柳原拓嚴厲的指控讓她震愕住,眼淚卻還是不停地往下掉。

  他惡狠狠地瞪著她,譏誚地道:「妳還沒想通嗎?」

  想通什麼?腦海裏有一些什麼呼之欲出,但是她沒有勇氣去深思,去探究,她害怕得到的結果會讓自己無法承受。

  「我不知道……」

  「妳大哥有那樣的下場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別人,但是這件事自始至終都和望沒有半點關係,也不是他的錯,卻要他來承受這一切,這樣公平嗎?」他的眼底燃起忿忿不平的怒焰。

  「我……」禦影淨又是心痛又是愧疚。「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她心疼起藤堂望所承受的那些不公平待遇。

  「他不准我說。」

  他?她徹底地驚呆了。怎麼可能會是這樣?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顫抖地問:「誰、誰……不准……你說?」

  「當然是望了。」不然還會有誰!

  匡當!她的世界、她原本篤信的一切,瞬間碎裂成千萬片……



第九章

  良久良久之後,她的腦袋才又恢復運作。

  她很努力地在腦海裏慢慢地將所知道的訊息組合起來,有個模糊的雛型慢慢、慢慢地成形了,她試著抓住一絲什麼--

  「望他不准你把我大哥和黑焰集團臺灣分堂掛勾的事告訴我,是不忍打擊我,讓我傷心難過,所以才要讓我心目中的大哥……永遠保持著完美英勇的形象,對不對?」她的語調輕顫。

  柳原拓淡漠地瞅著她臉上瞬息萬變的神情,「沒錯。」

  他是真心替她設想,她卻什麼都不知道,還那樣無情地對他!

  「我原本以為縱使妳心中對黑焰集團懷有怨恨,但望對妳的好應該可以化解妳心裏的恨,沒想到妳竟然還是狠心地背叛瞭望的信任,出賣黑焰集團,讓他變成黑焰集團裏的罪人。」

  當時她也是痛苦萬分,內心掙扎不已。「我……」現在卻是後悔莫及。

  彷佛覺得她的自責和愧疚還不夠深似地,柳原拓又語出驚人地道:「妳真的相信日本政府和警方會花費天價找來眾神國度幫妳改頭換面,展開全新的人生?」

  「難道……不是?」她的呼吸一窒,不敢相信即將攤開來的事實。

  「妳說呢?」他不答反問,把問題丟回給她自己去思索。

  禦影淨的臉色更加慘白,無力支撐的身體頹然地下滑,跌坐在地上,破碎的嗚咽失控地自嘴角逸出。她怎麼會那麼愚蠢地去傷害一個深愛她的男人?

  她虧欠他太多太多了。

  禦影淨的心不停地淌著血,隱隱抽痛著。此刻她只想快點到他的身邊去,向他道歉、請求他的原諒;她想投入他溫暖的懷抱裏,緊緊抱住他,這幾年來苦苦壓抑的感情在胸膛裏澎湃翻騰不已,吶喊著尋找宣洩的管道……

  「望,望……」

  不對勁!柳原拓敏捷地揪住一下車就要往屋內沖的禦影淨。

  「等等。」門為什麼是敞開著的?

  「我要進去見他。」為什麼阻止她?

  柳原拓看也不看她,「妳跟在我身後比較安全。」雖然他不怎麼喜歡她,不過看在望的面子上,他是應該保護她的安全。

  「發生什麼事了?」見狀,她也跟著緊張起來。

  柳原拓小心翼翼地進到屋內,目光迅速地掃過每個角落,而後停駐在一張翻倒的椅子上,低咒出聲,「該死!」

  她的一顆心提到喉嚨處,「怎麼了?」

  「望被人帶走了。」他的眸光轉為淩厲,腦筋動得飛快。望現在只不過是個普通人,應該不會被人盯上,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的身分曝光了。

  現在的望和黑焰集團沒有半點關係,也不會對大少爺造成威脅,大少爺沒有理由也沒那個閒工夫緊咬著望不放,那麼……是大小姐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年來大小姐竟然都派人在他的後頭跟哨。

  望只和自己有聯繫,是他太大意了,才會不小心洩漏瞭望的行蹤。

  「怎麼會這樣?是誰抓走他的?」她憂心忡忡地望住他。

  「妳問我我問誰!」他掉頭就走。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打探出望被帶到什麼地方去,然後再想法子把他營救出來。

  禦影淨緊跟在他身後,「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營救望的行動她也想盡一己之力。

  「妳去能做什麼?」扯後腿嗎?

  「我想……」

  柳原拓沒聽她把話說完,「妳留在這裏等消息就行了。」語畢,車子立即像箭一般疾射而出,揚起一陣煙霧絕塵而去。

  留下錯愕、心急如焚的禦影淨呆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帶走望的人和黑焰集團有關嗎?

  他已經換了新身分,和黑焰集團沒有關係了,為什麼他們還要找上他?是身分曝光了嗎?他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她一刻也待不住、閒不住,她根本就沒有辦法靜下心來等消息,滿心滿腦都在擔憂祈望的安危。

  難道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嗎?懲罰她之前身在福中不知福、懲罰她踐踏瞭望的心意、懲罰她辜負瞭望對自己的好……

  禦影淨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她必須做些什麼,若只是呆守在這裏等待消息,她會瘋掉的。


  悠悠轉醒的祈望撐開眼皮,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藤堂光希!

  停擺的腦袋又開始運轉,他探手揉著後頸的痛楚坐起身。

  「妳是誰?為什麼把我抓到這裏來?」他沒忘記自己已經不是藤堂望了。

  不消說,她勢必是派人二十四小時對拓盯哨,所以才會循線找著他。

  藤堂光希直勾勾地望著他,不發一語。

  「你們是誰?為什麼把我抓到這裏來?」他下了床,「我要離開這裏。」

  他才走了一兩步,就被藤堂光希身後的手下擋住去路。

  「你們到底想要怎麼樣?」他怒斥。

  藤堂光希陡地出聲了,「你還要假裝到什麼時候?望。」

  果然。方才睜開眼看見她的剎那,他就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身分有曝光之虞,只是仍不願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祈望閉了閉眼。既然逃不掉,就該去面對。

  「妳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再睜開眼,他的眸底透出一絲往昔才有的淩厲寒芒。

  藤堂光希癡望著他,不自覺地伸出手想要撫摸他的臉,「望,你的臉……」

  他避開她的手,「我的臉在那一次襲擊中受了傷,醫生頤便幫我做了整形。」

  因而成了他現在的模樣。

  她的臉上迅速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隨即隱沒不見。

  「雖然容貌改變了,可是對我來說你還是你。」她對他的感情不變。

  他開門見山地道:「妳究竟想怎麼樣?」

  「我需要你,黑焰集團也需要你。」她柔聲道。

  「藤堂望已經死了。」他冷冷地回了一句。

  「父親需要你。」藤堂光希抬出父親,對他動之以恩情。

  「會長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毋需我強出頭。」他已經厭倦黑道的生活。

  「可是你是我父親最重視也最有能力的繼承人。」

  「別忘了,我曾經讓黑焰集團受到重創。」他用事實來推翻她的論點。

  「那不是你的錯,是相澤玫瑰出賣了黑焰集團,更何況她也已經付出代價。」沒有理由一罪兩罰。

  幸好她還未發現玫瑰並沒有死,而且就在他的身邊,不然肯定又是一場災難。

  「妳不用說了,我不會回去的。」頓了一下,他才又開口,「從藤堂望死去之後,我和黑焰集團就不再有任何關係了。我希望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碰面,以後下要再來打擾我平靜的生活。」

  他語氣中的決絕,堅定的意念,在在都讓她心底竄出莫名的恐慌,「相澤玫瑰已經死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接受我?」

  「玫瑰是死了,不過我最愛的人仍然是她。」他的話鋒倏地一轉,毫不留情地徹底滅絕她的希望,「而妳--是害死她的兇手,我永遠都不會愛上妳。」

  藤堂光希心下一凜。她是應該改變對待藤堂望的方武,否則只會讓他愈來愈排斥她。橫豎相澤玫瑰都已經死了,不能再跟她爭望了,只要她能守在望的身邊,終有一天他會接受她的。

  心念一轉,她立即放柔語調、軟下身段來認錯,想要求得他的諒解。

  「望,我知道我不應該做得那麼絕,可是我當時被嫉妒沖昏了頭,所以才會那麼做。我是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他冷冷地瞅著她,「妳真的知道自己做錯了嗎?或者只是在數衍我而已?」

  「望……」她一眨眼,淚水已盈於睫。

  他不為所動地拆穿她道:「省省妳的眼淚,我不會上當的。」小淨對他還有誤會,他得儘快回去跟她解釋清楚才行,沒那個閒情逸致和她耗了。

  祈望筆直地走向門口,藤堂光希身後釣兩名手下立即閃身擋住他的去路。

  「讓開!」他眸底寒光陡地大熾。

  「望少爺,很抱歉,沒有大小姐的命令,我們不能讓你離開。」

  「吉岡--」

  男子面露難色,「望少爺,對不起……」

  既然軟的不行,那麼只好來硬的了。

  藤堂光希收拾起眼淚,「你沒有回黑焰集團,他們是不會聽從你的命令的。」

  「叫他們讓開。」他轉過身和她面對面。

  「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回到黑焰集團裏,他們自然會聽從你的每一個命令,另外一個是打倒他們。」最終他還是得回來領導黑焰集團。

  擒賊先擒王。他不動聲色地問:「若是那兩個選擇我都沒興趣呢?妳打算把我囚禁在這裏多久?半年?一年?還是一輩子?」

  她胸有成竹地道:「我相信用不著多久,你就會妥--」藤堂光希駭得倒抽了口氣,其餘的話全吞到肚子裏了。

  祈望動作迅速地欺身逼近藤堂光希。若是能先制住她,事情就會簡單得多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吉岡已經預料到他會對藤堂光希下手,搶先一步閃身將她護在身後,另一手架開他。

  該死。祈望氣極地展開攻擊,若在平時以一敵二,他勢必可以輕輕鬆松地撂倒對手,但是今天的對手非但是黑焰集團裏的人,其中一個還是當初傳授他打鬥技巧的人--吉岡。

  雖然兩人只相差八歲,但是認真說起來,吉岡也算是他的師父,再加上身手也不錯的小石川,他想要脫困的機率就更加渺茫了。

  「大小姐,妳先出去。」

  藤堂光希在吉岡和小石川的護衛下退到門外,「要是你改變主意,隨時都可以和外面看守的人說。」

  「妳最好趁早死了這條心,我不會回黑焰集團的。」他怎麼也沒有辦法突破他們的防衛沖到房間外。

  「砰!」門關上並從外面上了鎖。

  「該死的!你們把門打開。」祈望慍怒地槌打著厚重的門板。

  「你改變心意了嗎?」藤堂光希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

  「不可能。」他斬釘截鐵地回道。

  「那只好讓你繼續待在房間裏冷靜一下了。」

  「藤堂光希--」他氣極得連名帶姓地吼她。

  外面不再有任何回應。

  他當時太大意,太鬆懈了,滿心滿腦都在想著該怎麼跟小淨解釋,才會讓藤堂光希有機可乘,也讓自己陷入此刻的困境裏。

  可惡!深吸了幾口氣,祈望很快地冷靜下來,在房間內轉了一圈,確定只有一個出口之後,他的心頓時冷了半截。這下子不妙了……

  他根本就無路可逃!

  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外面的人送水和食物進來給他的時候,把人撂倒,然後他就可以逃離此地了。

  暫時也只能捺住性子等待機會了。




  三天過去。

  他一直找不到機會出手,所以仍舊被困在十幾坪大的套房內,無法脫身。

  藤堂光希似乎早就預料到他會對送水和食物進來的人動手,因此這兩樣工作就落到吉岡和小石川的身上。

  他被困在這裏動彈不得,什麼地方也去不了,更無從得知小淨的近況,他的心情益發地急躁了起來。

  「啪啦!」門外傳來開鎖的聲音。

  「你在外面看著,我拿進去就行了。」是吉岡的聲音。

  「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我和你一起進去。」小心駛得萬年船。

  「不用了,只是拿個晚飯進去,有必要這麼緊張嗎?還是,你認為我的年紀增長、體力退步了,所以不是望少爺的對手?」

  小石川忙不迭地澄清,「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就好,我把東西拿進去了。」吉岡開了門,端著託盤進到房間內,反手帶上門。

  他想要做什麼?祈望狐疑地瞧著他的一舉一動,總覺得什麼地方怪怪的,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吉岡將託盤往桌上一擱,臉上掠過一抹猶豫的神色,欲言又止,「望少爺,請用餐。」

  吉岡單獨送食物進來,機會難得,若想逃離此地,他就必須盡全力一搏,即使勝算不大。

  「你想說什麼?」祈望起了頭攀談,想多留他幾分鐘好伺機出其不意地一舉將他制伏。

  「你……還好吧?」吉岡的語調有些不穩。

  他沒好氣地反問:「你認為被囚禁在這個房間裏感覺會好嗎?」這三天來,負責看守他的不就是吉岡和小石川,他的情況他們應該比誰都清楚,吉岡為什麼遺要問「他好不好」這種問題?

  「其實……你如果……願意接受大小姐,這所有的問題就都迎刃而解--」

  祈望打斷他的話,「倘若你是想勸我改變心意接受光希,那麼你可以省省時間和口水,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事,我早已經有喜歡的對象了,而且往後的日子我只想過著簡單乎凡的生活,不想再動刀動槍。」

  「你……你還喜歡她嗎?你不恨她嗎?」吉岡的眸底透析出一絲壓抑不住的激動。

  祈望瞅了他一眼,「你是指玫瑰?」他悄悄地、不著痕跡地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吉岡點點頭,不自覺地屏住氣息等待他的回答。

  「我只愛她。」他坦承。

  聞言,吉岡悄悄地吐息,根本沒有注意到他正在慢慢地接近中。

  「為什麼?她明明做了那麼多對不起你的事……」

  「我相信她有她的苦衷。」他已經來到吉岡的身前,只消伸出手臂就可以抓住他了。「況且愛情是沒有道理可循的。」

  吉岡忽然衝動地撲上前抱住他,「我,我也愛你……」

  祈望當場怔楞住,差點驚跳起來。什麼跟什麼啊!吉岡在搞什麼鬼?他們兩個都是大男人耶,他這樣抱住他,還說他也愛他,他的雞皮疙瘩都快掉滿地了。

  「你在開什麼玩笑?!這一點都不好笑!」

  「我是真的愛你--」

  還說!祈望動作俐落地將他的雙手反折到背後,制住他。

  「好了,廢話不用再多說,現在麻煩你送我離開這裏。」

  「望……」吉岡皺起眉,被制住的身體無法動彈。

  吉岡的身手和他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怎麼會如此輕易地被他箝制住,完全沒有反擊的能力?而且這個身體怎麼會……怎麼會如此柔軟?莫非--

  「你是誰?」

  「我是禦影……淨。」手臂好痛。她倒抽了口冷氣。

  小淨?!腦中忽地靈光一閃。是了,難怪他剛剛一見到吉岡就覺得不太對勁,原來是身高和身形,眼前這個吉岡變矮了也變瘦了。

  祈望稍稍卸去手上的力道,放開他的一隻手,「妳……真的是小淨?」

  她伸手撕下一個用膚色貼布黏貼在喉嚨上的精密儀器。

  「我是。」她恢復了原本的嗓音。

  祈望連忙放開手,關切地審視她,「妳有沒有受傷?」他剛剛下手會不會太重了?

  「我沒事。」她甩甩手。

  「妳怎麼會扮成吉岡的樣子混進來?眾神國度的人也來了?」這麼完美的偽裝肯定是出自Venus的巧手。

  禦影淨搖頭,「其他人目前都在義大利出任務,只有Venus可以抽空過來助我一臂之力。」

  所以……祈望倏地瞠大眼,「妳們兩個女人就這麼闖進來?」

  她點點頭。

  他簡直不敢相信地怒斥,「妳真的是太亂來了!要是被光希識破妳的身分,妳還會有命在嗎?」他忍不住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禦影淨的雙肩瑟縮了一下,眼底卻綻放出堅毅的光芒,「可是你被她囚禁在這裏,我怎麼能袖手旁觀、見死不救?」

  「我頂多是被她囚禁久一點,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妳就不一樣了,她要是知道妳還活著,事情就麻煩--」祈望忽然想起。在他被藤堂光希抓來之前,小淨還在生他的氣、避不見面,為什麼她此刻會出現在這裏?

  即使是現在,他依舊將她的安危擺在第一位……

  熱氣迅速地襲上禦影淨的眼眶,一聲啜泣陡地自她的喉嚨逸出,「嗚……」

  「怎麼了?」他的心跟著一緊。

  禦影淨捂著臉,迭聲回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你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

  他驀地明白了,「拓真是多話。」

  她心痛如絞,無法呼吸。「為什麼不早一點把事實的真相告訴我?」

  「我知道聶衡是妳最崇拜、最引以為傲的兄長,我不想讓妳的幻想破滅。」他說來雲淡風輕,

  她聽在耳裏痛在心裏,遂地泣不成聲。「對……不……起……」

  祈望長臂一伸,將她顫抖的雙肩攬入懷裏,輕撫著她的背脊道:「事情都過去了,妳別放在心上。」

  她低泣著,愧疚得無地自容。

  「別哭了。」她的淚水把他胸前的衣服沾濕了一大片,更淹進他的心底,讓他透不過氣來。

  「你、你還願意……愛我嗎?」她埋首在他的胸前悶著聲音問。

  「我只愛妳--」他輕輕托起她的臉,順勢要吻她的動作,在看清她的五官之際一僵。雖然明知道她是小淨,但是她此刻頂著吉岡的臉,他實在是吻不下去啊,心裏有個無法跨越的障礙。

  感覺也像是在親吻吉岡,那畫面光想就詭異到極點了。

  他改而輕輕地拭去她臉上的淚,轉移她的注意力。

  「好了,我們現在應該先想想該怎麼離開這裏,Venus呢?」要是他和小淨都被困在這個房間裏,肯定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她搖頭,「不過,她說她會在外面照應我。」

  只有Venus一個人在外頭照應,而藤堂光希派駐在此地的人手肯定不在少數,照這個情勢看來不太樂觀。

  祈望側耳凝神細聽房間外的聲響,卻毫無所獲。她已經進來好一段時間了,守在外面的小石川怎麼連問都不問一聲?

  「妳先將那個變聲器再黏上去,把小石川叫進來。」

  他迅速地閃身躲到門側,準備在小石川開門進來的瞬間動手將他擊昏。

  「嗯。」禦影淨點點頭,將精密的變聲器又貼回喉嚨上,在祈望的示意下揚聲道:「小石川。」

  門外一點回應也沒有。

  「小石川,你進來一下。」她再一次出聲。

  外面還是靜悄悄地。

  有古怪。祈望握住門把輕輕一旋,悄俏地探出門外瞧了瞧,卻沒瞧見半個人影,感到納悶之際不經意地調降視線,一個倒在地上的熟悉身影赫然映入眼簾--小石川!

  怎麼回事?

  他拉高視線又兜了一圈,猝不及防地撞進一雙漂亮的眸子裏。

  「妳……」眼前這個陌生女子是誰?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我正打算進去叫你們。」

  這個美妙悅耳的嗓音……是Venus

  「這是妳本來的樣子?」她此刻看起來就像是路邊隨處可見的平凡女人,轉眼就會忘了她的長相那一型,是她獨特的嗓音讓他認出她的身分。

  Venus聳聳肩,「你覺得是就是。」

  禦影淨從祈望的身後探出頭來,「Venus妳來了。」

  「我們先離開這裏再說。」這裏可不是閒話家常的好地方。

  祈望和禦影淨只得跟上去。

  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出去?會不會太肆無忌憚、太招搖了一點?

  「等等……」話聲未落,遠遠地他又瞧見兩名黑焰集團的成員倒在地上。死了嗎?

  整棟房子靜俏俏地,似乎只有他們一行三人是清醒、可以活動的。

  藤堂光希派駐在這裏的人員初步估計約莫二十幾個,他原以為出來之後會有一場硬戰要打,沒想到Venus卻這麼輕鬆自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所有人都撂倒了!

  祈望一愕。這個女人也太厲害、太恐怖了!

  他一定要謹記一點--日後千萬別招惹到Venus

  大門就近在眼前了,卻忽然有一群人聲勢浩大地從門外轉了進來--

  「爸,望真的沒有死,他只是換了個身分,你叫他回來幫你管理黑焰集--這是怎麼一回事?」藤堂光希瞧見屋內看守的手下都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陡地倒抽了口氣,隨即看見站在不遠處的三個人,急切地下令,「快點把他們抓住,別讓他們跑了!」

  「是。」她身後的一群大漢立即準備動手。



第十章

  「住手!」一聲低喝響起,聲音雖然不大卻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立即震住所有的人。

  一干彪形大漢都停在原地,不敢亂動。「會長。」

  「爸,你為什麼不讓他們把人抓起來?他就是望。」藤堂光希想要藉由父親對他的養育之恩來逼他就範。

  祈望屏住氣息,心情隱隱浮動了起來。他沒忘記會長的養育之恩,這些年來也一直盡心盡力地為黑焰集團做事來報答會長,只是他累了也厭倦了爭權奪利。

  他正在躊躇著是不是該主動開口表明身分,若是會長提出要他回黑焰集團的要求,他怕自己的決心會動搖,事情又會繞回原點。

  「荒謬!」藤堂會長開口輕斥。「光希,妳怎麼年紀輕輕的就有老花眼啦!這個小子怎麼可能會是望呢?」

  藤堂光希激動了起來,「爸,他真的是望,他自己也親口跟我承認了,他的臉是因為受過傷、動過刀,所以才會變得不一樣。」

  藤堂會長的眸底迅速地奔騰過一抹什麼,快得讓人來不及解讀。「光希,望已經死了,妳也親眼看到他的屍體,參加過他的喪禮了,他怎麼可能還活著!是妳太過想念他,才會幻想出如此荒誕不經的情節來。」

  祈望插不上口。

  「爸,我沒有在幻想,我說的都是事實。」她仍試圖說服父親。

  藤堂會長語重心長地勸道:「光希,妳別再執迷不悟下去,這輩子妳和望沒有緣分。」強求來的姻緣是不會幸福的。

  「爸,只要你願意幫我,我就可以擁有幸--」藤堂光希還是不肯死心。

  「妳要接受望已經過世的事實,不要再欺騙自己了。」為什麼光希就是看不清已經擺在眼前的事實--不論望是不是還活著,他都不會愛上她的?

  「我不要,望他明明沒有死,你為什麼不肯幫我?只要一句話就好了。」她只是想和望在一起,希望他愛她而已,這個要求過分嗎?

  的確是只要一句話就好,望九成九九會聽從他的命令和光希在一起,但是望不愛光希,勉強把他們兩個人湊成一對,只會誤了他們的幸福,何苦來哉!

  藤堂會長沉聲道:「藤堂望已經死了!」

  祈望睇凝著藤堂會長的神情,心下登時明白了,感動的氛圍立即盈滿陶臆間。會長願意讓他脫離黑焰集團,去追尋嶄新的人生。

  藤堂會長的目光轉到祈望臉上,眸底流轉著洞悉一切的光采,望為他、為黑焰集團仿的已經夠多了,是該放手讓他自由了,從今而後就讓他為自己而活。

  「小子,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祈望微微一震,強自按捺住胸腔內急遽起伏的情緒波動,平靜地答道:「謝謝會長。」

  他們一行三人隨即邁開步伐朝門口走去。

  「不准走!」藤堂光希激動地大叫大跳。「你們全都是木頭人啊,還不趕快抓住他!」

  一干彪形大漢全都你看我、我看你的,沒有人採取行動。雖然兩邊都是主子,不過他們還是應該遵循會長的命令,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藤堂光希氣得渾身發抖,「好……你們不動手,我自己來!」她衝上前去想要攔住祈望,卻在藤堂會長的一聲令下被人架住,動彈不得。

  「別讓她亂來。」

  「該死的你們,放開我!」藤堂光希歇斯底里地嘶喊:「望,你不准走,聽到沒有--」

  祈望只微微地向藤堂會長點了下頭,謝過他,隨即頭也不回地離開,把藤堂光希的嘶吼咆哮遠遠地拋在身後。

  這一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藤堂會長望著祈望離去的背影,縈繞在心頭的淡淡感傷,像漣漪般一圈圈地泛開來。

  他彷佛瞧見一隻鵬鳥展翅飛向天際,翱翔萬里。




  半年後希臘

  小路不停地拐彎、上坡,路旁的白色房子多了起來,門窗也好看了起來,有的還帶一個很漂亮的藍色圓頂,是海水在最燦爛的陽光下才有的藍色。

  一片白色巍峨的Thira城不論從哪個方向看,都像是一片白雲浮在山崖上,這樣的城是虛幻、不真實的,從正面進入的時候,彷佛踏進了很深的迷陣,到了上面卻突然成了窄窄的一線,另一邊馬上就是直落下山,令人目眩的海邊懸崖。

  海岸邊,很少有人來的小路上卻開了一家溫暖的小餐廳,前面延伸出去的山崖都是店主人家的平臺,擺放了四、五張桌子,還架設了燈光,準備在客人上門的時候,讓客人可以好好地欣賞蒼茫的大海和天空,如此驚險壯闊的景色,再好好享受老闆娘親手烹煮、隨意簡單卻美味的食物。

  不過,這家小餐廳的營業時問也很隨意,中午十一點多才開門營業,兩點到五點是掛牌休息的Tea  time。午後,老闆會陪著懷孕的妻子散步去,身旁還有一隻名為「豆子」的牧羊犬跑來跑去。

  夫妻倆散完步迎著夕陽慢慢地走回家,遠遠地就瞧見店門口前出現了好幾個身影,或坐、或站,籠罩在璀璨的夕陽光輝之中,彷佛七位神祇從天而降。

  「汪汪!」豆子吠了兩聲。

  「小淨,妳--」阿波羅指著她隆起的肚子。

  「我懷孕了。」她笑著回答,臉上流轉著幸福的光采。「你們……怎麼會來這兒?」

  「我們正準備要去執行新任務,就順道過來看看妳和祈望。」Venus又換了容貌,「恭喜恭喜!」

  「Venus?」禦影淨詫異地打量她。

  Venus頷首微笑。

  她更好奇了,究竟有沒有人見過Venus的廬山真面目?

  看出她的疑惑,阿波羅笑笑地答,「我們也不太記得她本來的樣子。」

  「記得幹麼?會作惡夢的。」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嘴裏拔牙是Mars閒暇時的休閒活動。

  Venus二話話不說,腳下一勾一抬,一張椅子立即朝他飛射而去。

  Mars老神在在地接下椅子,轉身順勢落了坐。「嘖嘖……最毒婦人心這句話果然是至理名言。」

  「狗嘴裏果然吐不出象牙來。」

  對於VenusMars之間無時無刻上演的全武行,禦影淨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荷米斯盤腿坐在山崖上垂釣,完全不管身旁的紛爭。

  波賽頓懶洋洋地插進一句話,「該吃晚餐了。」

  祈望忽然想起什麼,趕緊舉步朝店內走去,很快地端了冰涼解渴的飲料出來。

  「大家先喝點果汁吧,晚上吃烤羊肉,如何?」

  接過果汁,黑帝斯斜瞟著他,一臉懷疑的神色,「你下廚?」

  「沒錯。」那還用說!

  「你行嗎?」黑帝斯皺起眉,做起合理的懷疑。很難想像祈望穿著圍裙烤羊肉的畫面,而且他也不太相信他的手藝。

  「當然行了,我可是這家店的老闆呢!」祈望的話氣可得意了。「烤羊肉是我的拿手好菜。」經過半年的磨練,他烤羊肉的技術可是突飛猛進呢,再加上獨門的醬料醃漬,嘗過的客人都讚不絕口!

  此時此刻他們也沒有其他選擇了。

  黑帝斯仍是不看好他,「我這兒有胃藥,有需要的人再來找我。」總是有備無患嘛。

  阿波羅忙不迭地出面說一些好聽,順耳的話來打圓場,「一想到滑嫩可口的烤羊肉,我的肚子開始唱空城計了,那我們就等著品嘗你的拿手好菜嘍。」要是祈望不爽,打算在黑帝斯要吃的食物裏放瀉藥,他一點也不意外。

  等等他最好別和黑帝斯同桌吃東西,免得遭受到池魚之殃。

  「那你們坐一下,我先進去忙了。」

  「我來幫忙。」禦影淨怕他忙不過來。

  祈望聞聲停下步伐半轉過身,體貼地道:「我們剛剛走了不少路,妳應該也累了,先坐下來休息一下,順便和大家聊聊天,其他的包在我身上。」

  「真的不用我幫忙?」

  「放心,沒問題的。」他自信滿滿地擺擺手,往店內走去。

  從他們抵達這兒到現在都沒有看見半個人經過,Venus隨口問道:「你們在這裏開店營業,生意好嗎?」應該要找個較為繁榮、較有人氣的地點,生意會比較好吧。

  禦影淨微微一笑,「其實望只是想找點事來打發時間,也讓過路的人有個可以休息用餐的地方。」賺不賺錢並不重要。

  而此時,一直悶不吭聲杵在旁邊的一抹陰暗身影,終於引起她的注意,「宙斯他怎麼了?為什麼都不說話?」

  Mars不以為然地嗤哼了聲,「他吃飽了撐著,別理他。」會讓宙斯心情低落的原因只有一個--女人!真是無聊。

  來者是客,她總不好冷落誰不管,「宙斯,你怎麼了?」

  宙斯抬起眼,眼底的控訴清晰可見,「淨,妳怎麼這麼快就決定嫁給祈望,還懷了身孕!一點機會都不給我。」

  看吧!Mars翻了翻白眼。

  她楞了一下,隨即笑道:「之前我們浪費了太多的時間,現在好不容易排除萬難在一起了,我們更珍惜彼此相處的時間,只想好好地過日子。」

  宙斯還是覺得不平衡,「我到底是哪一點比不上祈望?」

  Venus涼涼地丟來一句,「專情。」嗟!他真以為自己是萬人迷,每個女人都會拜倒在他的西裝褲底下不成?

  禦影淨垂下眼睫,掩去眸底閃閃發亮的光芒,「其實……你的條件的確是比望好。」

  耶?宙斯一愣,這種的回答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你是認真的嗎?」她又間。

  「什麼是認真的?」他有點措手不及。

  「要我給你機會的事啊。」她努力地隱忍住笑意,正經八百地道。

  Venus忽地明白了,等著看宙斯被反將一軍的好戲。

  「那是--」

  不讓他有機會把話說完,禦影淨又繼續說了下去,「如果你願意娶我,願意好好疼愛我的孩子,那麼我可以和望離婚,嫁給你。」

  嫁?宙斯被那個字砸得頭昏腦脹。別開玩笑了!他從沒想過結婚的事,這樣自由自在的生活多快樂,他怎麼可能為了一棵樹放棄整座森林?而且還要當現成的爸爸!

  Venus噗哧一笑。他的表情真的是太好笑了。

  宙斯趕忙改口道:「破壞別人幸福的家庭是會有報應的,我怎麼可能會做出那樣的事!更何況,這個世界上肯定找不到比祈望更愛妳的人了,你們是最合適的一對。」

  她瞧著他,似假似真地沉吟道:「我真的覺得……」

  「我去看荷米斯有沒有釣到魚。」撂下話,宙斯就趕緊閃人。

  禦影淨也很好奇地張望,「在這麼高的山崖上垂釣,真的可以釣到魚嗎?」

  波賽頓支著下顎,慢條斯理地道:「拜託,在這麼高的山崖上也能夠釣得到魚就有鬼了。」

  荷米斯回頭橫了一眼,「要是我釣到了呢?」

  宙斯站在山崖邊,探頭往下看。這麼高!荷米斯別指望能把魚釣上來了。

  波賽頓悠閒地伸直修長的雙腿,舒舒服服地斜靠著椅背,涼涼地道:「你要是真能在這裏把魚釣上來的話,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真是門縫裏看人--把人給瞧扁了。

  「話最好別說得太滿,到時候做不到就糗大了。」荷米斯不忘提醒。

  他才不擔心哩,「等你釣到了再說。」

  波賽頓將視線調向遠方,閒適地欣賞著被夕陽余暉渲染成一片火紅的海平面。

  荷米斯用上了全副的精神,使盡渾身解數想把魚釣上來。

  「去。」黑帝斯撿了根枯樹枝拋給豆子去追,一人一狗玩得不亦樂乎。

  MarsVenus兩個人還在鬥,沒完沒了。

  真是的,他們此行的目的是來做最後的檢查,確認祈望和小淨的新生活不會再有危險之後,他們的任務就徹底結束了,只是……怎麼釣魚的釣魚、欣賞夕陽美景的欣賞美景、打架的打架、跟狗玩的跟狗玩,就是沒有人想到該辦的正事。

  阿波羅只得認命地起身……




  祈望輕喚,「起床了。」已經午後了。

  床上的人兒只是咿唔了聲,翻個身,沒有蘇醒的跡象。

  看著禦影淨雙頰嫣紅的沉睡模樣,他胸腔內盈滿似水柔情,忍不住低頭吻住她誘人的唇瓣,輕輕吸吮、囓咬。

  癢癢的!是什麼東西在咬她的嘴?當她意識到的瞬間,一抹再熟悉不過的氣息陡地竄進她的肺葉裏,讓她安了心。

  禦影淨沒有睜開眼,柔順地輕啟朱唇讓他的舌頭長驅直入,糾纏住她的舌激切地纏綿個不休,直到彼此都快要無法呼吸了才分開。

  她眼神迷蒙地望著祈望,輕輕地喘息著。

  體內的血液猶如著了火般的灼熱滾燙,焚燒著他的理智。

  「果真只有王子的吻才能喚醒睡美人。」他的自製力正遭受前所未有的煎熬。

  她還是賴在床上,跟他討價還價,「望,再讓我睡半個小時好不好?」

  「豆子已經在門外等著去散步了。」

  「十五分鐘?十分鐘?」她退而求其次。

  他好笑地探手輕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不可以。」他走去拿了衣服來幫忙她換下身上的睡衣,又盯著她喝完了一杯牛奶,才關上店門,帶著狗出去散步。

  慢慢走著,禦影淨仍是頻頻打著呵欠,「人家還是好想睡。」

  「小淨,醫生說妳的睡眠時間不能太長,要小心胎兒過大,會不好生產。」醫生的叮囑他都謹記在心,該吃什麼食物、該攝取什麼營養,要做什麼運動,他比孕婦本人還要清楚。

  她只好努力地打起精神,趕走瞌睡蟲。

  「是、是。」懷孕之後,她變得十分嗜睡,吃飽了睡、睡醒了吃,這樣的習性好像是十二生肖裏排行最後的一種動物--豬。

  「而且散散步、多走一些路對身體很好的,將來也會讓生產過程更加順利。」

  微微笑,祈望握著她的手,悠閒地漫步著。這樣平靜安詳、舒適悠閒的生活步調是他以前不敢也無法想像的,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豆子。」

  牧羊犬迅速地奔回,在他和禦影淨的身邊打轉。

  和島嶼的另一端相較之下,少了背著相機四處穿梭的遊客,這裏就顯得寧靜了許多。

  祈望彎下身摸摸牧羊犬的頭,從口袋裏摸出一塊狗餅乾引誘、逗著牠玩。

  禦影淨看著他逗著狗兒玩的輕鬆、愉悅的模樣,心中盈滿說不出的感動和幸福的氛圍。她很感激柳原拓的當頭棒喝罵醒了她,不然她很可能還愚蠢盲目地把唾手可得的幸福推拒在門外。

  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否則她一定會遺憾終生的。

  「妳在想什麼這麼專心?」他注意到她的沉默。

  她的嘴角綻放出一抹滿足的淺笑,輕撫著已經隆起的肚子,「我在想肚子裏的Baby會是男生還是女生,像你還是像我。」

  祈望覆上她的手,「男生像我,女生最好像妳,不過--」他的聲音突兀地中斷。

  她困惑地抬眼,「怎麼了?」

  他一臉認真地瞅著她,「我們的女兒要是長得和妳一樣漂亮,那我可就要煩惱了。」

  「煩惱什麼?」

  「到時候,一定會有很多臭小子想拐走我們女兒。」他得好好想想防範之道才行。

  禦影淨忍不住噗哧一笑,「你會不會想太遠了?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是男生還是女生都還不確定呢!

  「將來可不准我們女兒太早嫁人。」他煞有其事地說著。

  她笑問:「不然你覺得我們女兒幾歲才能嫁人?!」

  他沉吟著,「至少也要二十八歲。」

  「二十八歲太老了吧?你就不怕我們女兒變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嗎?」她好笑地覷了他一眼。

  「嫁不出去沒關係,我這個老爸可以養她一輩子。」他才不擔心。婚姻是一輩子的幸福,當然得仔細挑選出最好、最合適的對象,寧缺勿濫。

  「我開始替一個人擔心了。」

  替一個人擔心?「誰啊?」

  「我們未來的女婿啊,他要想把我們女兒娶回家,勢必得吃很多苦頭了。」原來望是個獨佔欲這麼強的父親。

  他哼了哼,一副反對到底的模樣,「吃不了苦的男人,是沒有辦法給我們女兒幸福的。」

  「是、是。」她知道他會要求這麼多,只是捨不得女兒太早離開他們,希望將來女兒能找到真正的幸福。這樣的祈望她以前從沒見過,很可愛。「不過……如果是兒子……唔--」她忽然按著肚子悶哼了一聲。

  「肚子會痛嗎?」他繃緊神經。

  「有一點,Baby在肚子裏踢我。」她輕輕撫著肚子。

  他在她的身前蹲下,摸摸她的肚子,對著肚子裏的Baby進行柔性勸說:「寶寶啊,媽咪孕育你很辛苦的,你要乖一點,不可以頑皮--」

  話聲未落,掌心又感受到一次震動。

  「他又踢妳了?」他抬起頭。

  禦影淨點點頭。

  有點桀驁不馴的味道……「這胎一定是男生,」他篤定地道。

  因為男生、女生都好,所以她和望都沒問過醫生Baby的性別。

  她詫異地挑起眉,「你怎麼知道?」未卜先知還是心電感應?

  「女生才不會這麼頑皮搗蛋。」祈望的話鋒一轉,很認真地對著太座的肚皮說話,「小子,你要是敢讓你媽咪、我老婆太辛苦、太難受的話,等你出來,我肯定會好好地打你一頓屁股。」

  這是恐嚇,這絕對是恐嚇!禦影淨先是一愕,隨即大笑出聲。

  幾乎是同個時間,她也意識到--

  祈望他……重女輕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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