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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秋

 一
  一年四季中,何西只對秋季情有獨衷。在他眼裡,秋天全無蕭條、孤寂、冷漠、衰敗之感。在他看來,秋天那張處變不驚的臉中充滿的是祥和、柔靜、嫻雅、睿智,世事洞明卻又與世無爭,成熟高貴中又透著淡淡的愁絲,欲說還休。
  又是一年秋季了,彷彿已經成了習慣,何西總是會望著枯葉隨風飄落,怔怔個好半天。
  也不知道是怎麼說起海市蜃樓的。朋友們的高談闊論仍在繼續著,何西則突然安靜了下來。他又開始發呆了,這回不是因落葉,而是想起了前不久去海邊玩看到的海市蜃景。
  那天烈日當空,天氣特別的熱,午後,何西躺在一艘小艇上休息,海面很平靜。遮陽鏡下,他的目光正追隨著幾隻活潑的海鷗,突然他呆住了,那是什麼?海面上,他居然看到了沙漠,沙漠中還有一個人!何西以為自己的眼花了,他使盡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這下他看得更清楚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海市蜃樓,就是傳說中的上現蜃景?蜃景逐淅清晰起來,何西自小生長在江南,何曾見過這般莽莽漫漫而又壯闊的沙漠?驚喜之餘,他細細地品味起畫中之人來。異哉,這人。只見畫中之人是一位女子,甚是高大不說,還穿著古裝。蜃景會把物象幻大,這何西是知道的,可這古裝?何西再度把眼睛睜大,把全身的精氣神都運送到了眼部。這一看可就掉了魂了,只見景中女子:頭梳高髻,上穿粉紫窄袖齊膝短衣,下著白色瘦長百褶襦裙,外罩對襟長袖小褙子,褙子的領口和前襟均繡有清雅的花邊。素靜之臉有月之神,眉眼之間有秋之韻,動靜之處有柳之態。好一個女子,不能以絕色來形容,何西所能想到的只有一個字:秋。這雖不能算做一個形容詞,可何西認為只有這個字才足以形容她。他一個激靈,不能錯過如此機會,他興奮地拿出相機拍下了這一幕。
  這是何方女子,為何身著古裝?憑藉著一點歷史知識,何西想起來了,這打扮應該是宋朝時的流行著裝,可為什麼會出現在蜃景裡,難道哪裡在拍戲?這女子,自己為何又會感到如此熟悉、親切而又迷戀?
  足足有半個時辰,蜃景終於消失了,不過,幸好還有照片。
  回到家後,何西總覺得自己好像丟了什麼東西似的。
  「下個星期我要去甘肅旅遊。」突然的一句話把在坐的朋友怔得沒了聲。
  有沙漠的地方不只有甘肅,何西不知自己為何脫口而出要去甘肅。
  
  
  二
  何西的思緒就像火車與鐵軌發出的七卡七卡聲一樣沒完沒了。一會兒是那直入雲天的皚皚雪峰,一望無際的遼闊草原,莽莽漠漠的戈壁瀚海;一會兒是那因西域輸入玉石所取道而得名的玉門關;一會兒是那敦煌莫高窟內精美的壁畫和塑像;一會兒是那虛無飄緲的海市蜃樓及形態逼真的天然睡佛;更多的是那位北宋打扮的女子,何西時不時地把那張照片拿出來看,照片照得很好,連何西自己也不得不佩服起自己的攝影技術來了。
  此番來甘肅,在河西走廊這條道上,河西只想去四個地方,一是聞名於世的敦煌莫高窟,一是古稱涼州的武威市,一是古玉門關,再有便是目的地騰格里沙漠了,因為那海市蜃景,更因為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
  馳騁在這東西長約1000公里,南北寬數十公里,海拔1500公尺左右的平原上,何西隱隱感到自己正被某種東西吸引著。河西走廊!也怪了,自己的名字就叫何西。
  時值秋季,甘肅的氣候越發乾燥。河西走廊一帶冷熱變化更是劇烈,晝夜溫差起碼有15度,在短短一天裡,何西就走過了春夏秋冬四個季節。可何西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適應,好似他曾在這長居過,早已習慣了這裡的氣候變化般。
  沒有跟隨旅遊大軍,何西獨自一人來到了武威市的民勤縣。這座縣城距省城蘭州有300多公里,是一塊被騰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包圍著的綠洲。何西並不想冒險,可鬼使神差的,他還是打算從這裡出發,前往被稱為中國第四大沙漠的騰格里沙漠。
  
  三
  「先生可是要去騰格里沙漠?」把照片放好,何西正東張西望地搜尋著嚮導,剛巧有人問上門來了,而且還是一個年輕女子。也許是為避風沙,女子用絲巾蒙著臉,一身當地本土居民的打扮。
  「是的。」何西對要不要請一位女嚮導似乎很是猶豫。
  「如果先生願意的話,我可以帶你去,再沒有比我更對騰格里沙漠熟悉的人了。」雖然蒙著臉,可女子分明有著一雙裝滿江南水秀的眼睛。
  「也許我要在沙漠裡呆上一兩天,你不怕危險嗎?」
  「怕?我就是沙漠裡的沙粒。」女子好像露出了笑容,她說起話來似乎並不符合她那雙眼所擁有的年齡。
  「那你要多少報酬?」
  「我不需要報酬,我只想看一下你剛才拿在手裡的那張照片。」
  「照片?」那張照片有照得那麼好嗎,居然會有人想看那張照片,那又不是什麼奇珍異寶。何西正思忖著,那女子又補了一句:「是的,就你剛才拿在手裡的那張,我想看清楚一點。」
  「是這張嗎?」何西從包裡把那張照片拿了出來,遞給了那位女子,「送你一張好了,我這裡有兩張。」
  盯著那照片,女子眼裡閃過一道靈光,有激動,有喜悅:「先生,請問這照片是從哪來的?」
  「哦,這是我拍下的海市蜃景。是在大海上拍的。」說完,一團疑雲隨之升起,「你認識這位女子?」
  女子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說了一句:「我叫紅柳,你呢?」
  「何西。」何西心裡已經確定要她做嚮導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就現在怎麼樣?我們先去準備一些東西。」
  「好。」
  
  四
  酷日當空,沒走多久,何西便覺自己渾身冒煙,這回,他可是真正體會到什麼才叫熱了。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想往大漠深處走去,像是被某種磁場吸引了般。
  「晚上我們在哪休息?聽說沙漠的夜晚是很冷的。」隨著幕色的降臨,這空曠、荒寂多少讓何西有些緊張。
  「這你不用擔心,我們正朝著休息的場所走呢。」紅柳倒像是漫步在自家的廳堂般。
  幕色來臨前,他們來到了一座小堡,這小堡是用黃土夯築而成的,大概就十來平方。裡面擺放著桌凳床,裝水用的器皿,還有被縟,簡陋但很乾淨,像是有人居住。
  「想聽故事嗎?」不等何西細問,紅柳已經先開口了,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有關那照片上女子的故事。」
  那女子果真有其人?!何西一陣驚喜。
  沒有去看何西,似乎也不需要何西的回答,紅柳徑直走向了那張方桌。原來方桌的桌面有兩層。紅柳輕輕移開上層桌面後,便露出了一幅畫。何西走進一看,畫上的人不就是照片中的女子嗎?不就是那天看到的蜃景中的女子嗎?只見畫中女子正用木杵搗著放在砧石上的洗過的衣服。畫是那樣的靈動神奇,望著畫,何西想對紅柳說些什麼卻又隱隱感到自己的胸口在痛,莫名的,他居然流淚了。
  「我為什麼會流淚?」何西不僅問著自己,也問著畫中的人兒。
  「這是我祖輩留下來的傳說,也是我祖輩留下來的使命。」紅柳見到何西的反映,更確定了,「傳說這幅畫可以釋放一名宋朝女子的靈魂。」
  「這座小堡是我祖祖輩輩居住過的地方,我也不知道這座小堡為什麼從來就沒被風沙肆虐掩埋過,為什麼從來就沒有被人發現過,我只知道世世代代我們家族中的女子必須得有一位取名叫紅柳,而這名叫紅柳的女子必須密秘地恪守著這座小堡,守著這幅畫,直到有一天一位男子可以解開這幅畫的密秘。」紅柳逕自講述著,「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故事?我的好奇心不亞於你。」
  紅柳的話讓何西恍若隔世。
  「長安一片月,
  萬戶搗衣聲。
  秋風吹不盡,
  總是玉關情。
  何日平胡虜,
  良人罷遠征。」
  何西從來就背不出一首詩歌,當他低呤出李白的這首詩歌後,他不得不相信紅柳的話了,他不得不相信自己和這幅畫有關,和這畫中的人兒有關了。
  淚水又自顧潸然落下。我們曾經相識嗎?夾帶著傷痛的困惑再次湧上了何西的心頭。
  
  五
  小院內,清輝滿地,一位頭梳高髻,上穿粉紫窄袖齊膝短衣,下著白色瘦長百褶襦裙,外罩對襟長袖小褙子的清雅女子正在搗衣,旁邊陪伴的是她的夫君。
  「鶯兒,起風了,我們進屋吧。」男子把那名叫做鶯兒的女子攬入懷擁裹著進屋了。
  屋內,燭光飄搖,這對夫妻濃情蜜意,相擁對月細語。
  「西郎,要是邊疆沒有戰事,那該有多好。」
  「是啊!」
  「西郎,你看今天的月色多好啊。」
  「嗯。」
  「邊疆的月色應也是如此吧。想必邊疆的戰士見著這月色定是要思念起家鄉的親人來的。」
  「……」
  「長安一片月,
  萬戶搗衣聲。
  秋風吹不盡,
  總是玉關情。
  何日平胡虜,
  良人罷遠征。」
  「……」被稱西郎的男子更用力地擁緊了他的鶯兒,「此去涼州,不知何時才能回歸,我,放心不下你啊。」
  「西郎,這是我為你繡的,漂亮嗎?」
  「自在嬌鶯恰恰啼,真漂亮。」
  「來,我給你戴上。」於是,鶯兒把那繡品戴在了西郎的手臂上,「但願戰事早日結束,世界能如這對嬌鶯般自在平和。」
  鶯兒、邊疆、那首詩?何西醒了,睜開睜大了眼睛,靜靜地躺在被子裡:夢裡的鶯兒便是畫中之人,而那位叫西郎的,第二天便隨軍出征的男子,是我嗎?對了,還有那件繡品。想到這,何西一咕魯爬起來,徑直走到了那桌邊。
  藉著燭光,何西看見了,看見了她手臂上的繡品。沒錯,是她,鶯兒。何西情不自禁地用手輕撫著那件繡品。這時,奇蹟出現了,畫面放出了一道光芒並伴隨著一陣管弦般的聲響,雖有些遙遠而又模糊,但何西還是聽清楚了:戰亂無情大漠有情,午時十里之外,一切自有分曉。
  紅柳也聽到了,她一躍而起:「是鳴沙在說話。」
  
  六
  峽谷內,一位士兵在疾速奔跑,神情緊張。後面是一從飛騎,塵煙落處,那士兵已被圍在其中。
  「跑,跑哪去呀,你這兩條腿能跑得快馬兒的四條腿?」話音落處便是一記重重的響鞭。這一鞭正好抽中那名士兵頭上的盔甲,盔甲被抽落在地,頓時,一頭秀髮傾洩而出。這倒把那幾位給怔了一下:難道是個女的?於是,那幾位縱身下馬細看,果真是個女的,不僅是個女的,而且清麗脫俗。驚喜替代了剛才的暴怒,整個峽谷立刻爆發出了充滿慾望的放肆的笑,「原來是個女的,長得還不錯,今兒個好好陪我們爺幾個玩玩,沒準我們會放了你的。」說完,那些骯髒的淫爪便向那女子胸前抓去。可他們快,那女子更快,只聽得「咣」的一聲,女子已拔出其中一人身上佩帶的刀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血讓他們大吃一驚,隨著女子的倒下,他們只好無趣地騎上馬飛奔而去了。
  這時,從南側山岩壁上跑下來一人,也是一名女子,細看,沒錯,正是鶯兒。鶯兒看了看那女子便一把背起她來到了一偏僻處,似乎那女子並沒有死。鶯兒環顧了一下四周,突然她望著地上的一個坑露出了驚喜之色,隨後她從岩石中找來了兩塊火石,並很快地在坑中點燃起微火,然後她抱起那女子,把女子的臉朝下放在坑上,輕輕地敲打她的背部,讓淤血流出來。那女子本來已經斷了氣,這樣過了好半天,那女子竟奇蹟般地活了過來。
  「你是誰,我這是在哪裡?」
  「我叫王鶯,你叫我鶯兒就好了。你現在別說話,等你傷好了,我們再慢慢聊。」
  
  七
  營帳外,大雪紛飛;營帳內,西郎輾轉難眠。十年了,離開家鄉整整十年了。戰亂摧毀了一切,卻摧毀不了他與鶯兒的恩愛。空間是有距離的,但心是沒有距離的,多少個夜晚,他就這樣用心與他的鶯兒交談。
  每個夜晚西郎都要把繡品解下放在心口而眠,那繡品上有他們恩愛的點點滴滴,看著那繡品,他就無比的快樂幸福,他就會回到家鄉,回到鶯兒的身邊。
  「鶯兒,你可知道我已不在涼州了?鶯兒,你可知道整個河西走廊早已被西夏佔領了?鶯兒,明日我就要跟隨大軍前往三川口了。鶯兒,你現在瘦了沒有,可曾夜夜憑窗望月?」西郎從胸口拿起那繡品,聞著鶯兒留下的芬芳,那芬芳能驅散戰爭的陰影,讓他安然入眠。
  三川口,大雪紛飛,宋軍萬餘人遭西夏軍伏擊,頓時天昏地暗,戰馬嘶鳴,刀槍相擊,箭逝如雨,鮮血橫飛。激戰過後,殺聲震天的曠野只剩下一片恐怖的荒寂。這時,風颳起了一句微弱的聲音:「鶯兒。」隨後,那聲音便像下落的蒲公英般無聲無息地飄落在這雪地裡。一切又盡歸於荒寂。雪仍在下。
  
  八
  鶯兒懂得醫術,所以那女子的傷很快就好了。她的名字叫紅柳,也是漢人,因精通八卦巫術而被西夏軍抓去。這次逮著機會女扮男裝偷逃出來,不料還是被發現了。
  「看姐姐應該是中原人,為何也流落到此?」紅柳詢問道。
  「我是來尋我夫君的。」鶯兒回答完後,兩眼茫然地望向了渺遠的前方:十年了,日日盼君君不歸。十年了,年年戰敗消息頻傳。這漠漠邊塞、茫茫弋壁、陌陌異鄉,是生是死,全無音訊。日牽夜掛,夜夜遙寄思念與明月,明月可曾見君否?
  「這涼州城早已被西夏佔領,你在這兒怕是尋不到你夫君了。」紅柳嘆息道。
  「姐姐,這是什麼?哇,好漂亮的臂飾!」整理包裹時,紅柳發現了那繡品。
  見物更生相思。鶯兒接過那繡品,很是悵然,「我夫君臨走前的晚上,我為他繡了一件臂飾,和這個一模一樣。這件是他走後,我繡給自己的,留著也好聊寄相思。現在,也不知我夫君身在何處。」
  正值口渴難捺之際,她們尋得一處峽谷,只見這峽谷南北兩側山岩壁立,陡不可上,形勢險峻,峽中一股泉水自南北兩崖間滲出由西向東流去。正要彎腰取水,忽然,她們聽見了輕微而又緩慢的馬蹄聲。哪來的馬?馬背上有人,她們不敢妄動。馬兒顯然是又累又渴,它走到這泉水邊喝了幾口水後才恢復了精神。馬背上的人無力地垂趴在馬背上,一動也不動。血,鶯兒看到了血,那人受傷了!是個漢人。她們走前,把人從馬背上抱扶下來。那人還活著,可傷勢表明他也只是僅存氣息而已。鶯兒喂了他一點水。那人似乎感覺到了有人在旁邊想要救他,他慢慢地睜開了雙眼,見眼前是兩位漢族姑娘,便緩緩把手伸進胸口,艱難地掏出一封信來,「這,地圖,……救人,紅崖山,湖泊,劉浩在等……百條性命,拜拖姑娘了!」憑著最後一點意志力,他把使命交到了兩位素不相識的姑娘手上。
  遠處,蹄聲陣陣,塵煙翻滾,想必是來追尋他的。
  「柳兒,快上馬。」鶯兒果斷地把紅柳扶上馬,自已坐在後面騎著,揚塵而去。
  
  九
  直到她們踏入騰格里沙漠深處,後面的追喊聲才漸漸消失了。
  「姐姐,紅崖山到了。」沒有回應聲,紅柳以為趴在自己臂上的鶯兒許是累了,便轉過身輕輕推了鶯兒一把。不料,鶯兒卻從馬上栽了下去。紅柳慌忙拉著鶯兒也落下了馬背,「姐姐,你怎麼了?」抱起鶯兒,紅柳這才發現,一支利箭已然從後背刺入了鶯兒的身體。
  紅柳從身上拿出一粒丹藥給鶯兒服下,「姐姐。」
  鶯兒緩緩地睜開了雙眼,「柳兒,我,我不行了。你一定要把這封信送到。」
  「我會的。姐姐,你再堅持一下。」淚從紅柳眼中無聲地落下。
  「西郎……」鶯兒不捨地合上了眼,只留下這微弱的聲音在這世間流浪,最後落進了紅柳的心裡。
  「姐姐,你放心,我會讓你如願以償的,你一定會見到你的西郎,紅柳發誓。」諾言嵌入了紅柳心靈深處。
  信件安全送達後,紅柳帶著鶯兒走進了大漠深處。
  大漠深處有一汪不為人所知的神奇冰泉,它能讓人的身體和意念停留在他亡去的那一刻。
  冰泉迎來了鶯兒,大漠迎來了紅柳,紅柳畫下了鶯兒,畫下了那繡品,寫下了一個如秋般凋落的女子的故事,她用自己一生的尋覓化作株株紅柳虔誠地守護著這汪冰泉。
  
  十
  冰泉。
  到了,他們到了。
  何西看到了,看到了冰泉中的鶯兒,看到了放在鶯兒身上的故事,何西明白了。他寬慰地走了下去,沉入泉底,緊緊地抱住了鶯兒,鶯兒臉上露出了笑容。他也笑了。前世的一切恩愛都記起來了。他不想走了,他只想抱著他的鶯兒靜靜地躺著。冰泉慢慢地奪走了他身上的熱量,而熱量也讓冰泉慢慢地消失了,隨之,如同海市蜃樓般,他們漸漸從大漠中消失了。
  大漠中,只剩紅柳呆立在烈日下。
  
  十一
  二十年過去了。
  雖然再沒有了要等的人,可紅柳還是一如既往地守著她的小堡,守著她的大漠,守著那個動人的故事。
  起風了。一不小心,紅柳手中的照片被這風帶走了。
  「咦,這照片。」一位年輕小夥子撿起了飄落在他腳邊的照片,「這不是海市蜃景嗎?小鶯,快看,這女子好像你!」
  「誒,真的像邪!」身邊的女孩驚喜道。
  「請問,兩位可是要去騰格里沙漠?」紅柳已經尋到他們身邊了,看到他們,紅柳欣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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