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所有年過三十歲的女人,不是話題變多了,就是變得話很少。一
群女人聚在一塊兒,不能說絕對會是言不及義;但是,除了男人,就
是聊聊一些是非和瑣碎的閑事。對于年過三十而未婚的女人,婚姻、
家庭或孩子根本不是談天的話題,所以,工作和感情几乎就是單身女
人生活的全部。而一接近三十歲的單身女人,人們也自然先關心追問
感情的事。
楊初初每次只要一休假回台中時,家里總有著要她去相親的壓力
。她知道,若她一旦告訴家人自己早有一個對象,一定會跌破大家的
眼鏡,因為到目前為止,除了大學時代的好友林正他之外,大家都以
為楊初初是一個為了工作而磋舵了感情的可憐女人。
她大學時念的是資訊,畢業兩年也順利地拿到了電腦碩士,待過
了几個大公司,最后進了TS企業,一路走來是輕松平順。而好友林芷
攸一畢業就當起小公司里的秘書,一年后下嫁學生時代的老情人羅奕
賢,過著柴米油鹽的日子,到現在,除了還是辛苦的秘書外,還有兩
個孩子,家庭與工作的兩面兼顧,使她看起來比楊初初老氣。
“你跟顏謹浩交往了這么久怎么還不結婚呢?”這是林芷攸常問
的話。
“那你告訴我,結了婚又有什么好?”楊初初每次都用這句話讓
她封口。
事實上,她和顏謹浩交往三年以來,他求婚的次數不多。她也并
不是那么在乎結婚與否,因為兩個成年人在一起并不擔保一張結婚證
書就能使愛情不變質啊。一起生活的默契和甜蜜才是愛情最具美感的
一部分。楊初初堅信,不去打開婚姻的密封包裝,愛情就能永保新鮮
而不會變質。
她在二十七歲時進了TS企業擔任電腦企划師一職,因為接了公司
電腦化的案子和業務部的顏謹浩編列在同一小組,兩人才開始交往。
當初為了好玩,兩人協議不對外公開,久而久之,即使兩個人已經同
居,在公司里卻還沒有人知道他倆是一對戀人。這也難怪,因為顏謹
浩是業務部的主管,又同時兼任國外部的所有業務,平常就是個大忙
人;而楊初初隸屬電腦室的普通職員,和業務部少有交集,所以這段
交往當然也就沒有人知道。
顏謹浩是屬馬的,比楊初初大四歲,雖然在人群中望去是個頂出
眾的人,但是他有一種特殊的成熟氣質;干練而認真的工作態度,是
個從容的企業家典型。再加上他少有不良的習氣,這些都讓楊初初沒
得挑剔。而顏謹浩是高雄人,在家排行老么,就像楊初初一樣,一直
就在北部求學工作,家里的兄長皆已成家,所以顏謹浩身上的婚姻壓
力就如同楊初初一樣是可有可無,反正天高皇帝遠,逼婚的事也就不
那么的有感覺。
楊初初雖然沒有認真考慮過婚嫁的問題,但是,她知道自己并不
是不想結婚的那種人,她深信她會有這么一天與顏謹浩步上紅毯的;
但是,在那一天來臨之前,她要在她自己的人生中認真自得地過日子
。她是個很擅長規划自己生活的人,她期許自己的每一天都要過得好
,而且有品質,而現在的她是真的做到了。部門里的五、六個人之中
,就屬楊初初過得最好,因為一樣是個上班族,她名下已經有一戶貸
款而來的小窩;平日上班,也有一部進口的小車代步。而台面下呢,
她還有了一個主管級的親密男友。這樣子的單身生活步調,怎能不快
意?!
而她不是那種很多話的女人,或許是學資訊的關系,她的思考邏
輯和一般的女人是不太一樣。顏謹浩就常常這樣說她,不知道為什么
,每次他這樣說她時,她都覺得很舒服,但是又有一種說不上的忐忑
不安。不像一般的女人?!是一種恭維或是喟嘆?她沒有認真想過,
她不習慣鑽牛角尖,愛情絕對是一種包容和接納,顏謹浩和自己是一
對認真考慮結婚的男與女,事實就是如此簡單。她期望自己的戀情有
一天會在大家的面前公開,她也絕對相信,到了那一天,所有的人都
會祝福自己。
三十歲又如何?!她絕對是個充分享受年華的現代新女性。
星期一一早進到辦公室時,楊初初就嗅到空氣中不尋常的氣味,
除了一向早到的几位同事,連平日不多話的邵嶸也用一種耐人尋味的
表情看著她,說道:“早啊!是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讓你在星期一的
早晨就充滿干勁嗎?真有你的。”
什么官啊、火!?她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么。昨天深夜里才從台
中家里趕回台北,在睡眠不足的情況下,她根本沒去多想邵嶸話里的
含意。她隨手在自己的位子上放下包包,重重地坐了下來,沒有搭理
他。
“嘿,難道你想就這樣混過去嗎?就算不請我們這几位同仁到凱
悅喝個下午茶,也總要請個披薩或什么的吧?你的行情最好,也不是
真那么小器……”
邵嶸話還沒說完,楊初初就忍不住沒好氣地打斷他:“拜托,有
什么話請你直說,不要拐彎抹角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邵嶸大笑地說:“你該不會說你不知道公布欄上的人事命令吧?
下個月開始,本公司電腦室空前采用的第一位女性主管就是你。哦!
別用那種懷疑和無辜的眼神看我,你最好開始習慣,你希望我們稱呼
你楊主任還是楊小姐?自己升主任了嗎?!這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
邵嶸看來不像在開玩笑,那事實究竟是……楊初初驚訝不已。在電腦
室蹲了三年雖然辛苦,但是年資比自己久的還大有人在呢;而且,在
公司這么久以來,可還沒碰過人事命令竟會這么迅速發布的,目前的
直屬主管是企划部的JJ,平日也只是在交工作報告時會進去他的辦公
室和他聊個几句,而且她和人事部主管也只有會談一、兩次而已,自
己怎么會雀屏中選的?真的太令人不敢相信了。難怪部門里除了邵嶸
之外,陳曉瑜、何妙如、林志成,甚至是工讀生……大家的表情和態
度是那么的奇怪和生疏。
一想到這里,她真恨自己為什么平日不好好地經營辦公室“倫理
哲學”,一向就不愛和同事打屁、哈拉,做事嚴肅,做人又不夠圓融
。因為在此之前,楊初初的想法是:大家都是相同職稱和職位,上班
是為了學以致用,也是為了那一份尚稱優厚的薪水,下了班每個人有
自己的私生活,和同仁之間有沒有交情也是無所謂;但現在可好了,
競突然之間坐上了主任的位置。
她對自己的工作能力和平日的表現是很有自信,但是,若是要升
主任,也應該先升林志成才對啊,他的年資夠久,工作表現沉穩,也
沒犯過什么錯,而且對公司的忠誠度也絕對夠;若公司是為了男女平
等的考量而拔擢女干部的話,那么也該先升何妙如才是啊,電腦室里
,何妙如少說也已經待了三、四年,而且她舌燦蓮花、八面玲瓏的本
事,絕對也有做主管的膽識。她實在想不通為什么最后是她升上了電
腦室主任的位置呢?!
她心里有著許多的疑惑。無論如何,她決定立即到人事部去探個
究竟,但是內線卻在此刻響了起來,是顏謹浩。
“恭喜啊,以后在主管會議里我們就可以一起開會了,我現在是
以同為公司內部主管的身份撥電給你。”顏謹浩是在心底為她高興。
“我……我還搞不清楚呢。先別說那些吧,可能有錯誤,我得先
到人事部那邊了解一下。”楊初初可高興不起來,她像是做錯事般的
緊張。
“沒有錯,那天我就知道了一些了,還沒機會跟你提,結果就先
公布了。我現在沒辦法多說些什么,總之,先恭喜你,你表現得很好
。還有。你不用到人事部了,張經理今天出差、他也要我口頭上先恭
喜你。說真的,大家都替你高興,放心吧。”顏謹浩笑得就像是她的
主管似的。
“當然我是很高興,只是我還沒有心理准備……”楊初初一時說
不上話來,“大家”都替她高興?哪些大家啊?唉!
“用平常心看待這個安排吧。晚上我已經在Candy訂了位,我要
幫你慶祝慶祝,OK?”顏謹浩壓低了嗓音,讓她既感動又想笑,只有
他才能稍稍寬慰她此刻的心情。
挂掉電話時,楊初初還是沒回過神來。辦公室里的其他同仁們心
中會是怎么想的呢?眼前一雙雙審判似的眼神令她險些窒息,以后自
己要怎么帶人呢?無論如何,她是很難高興得起來。
好不容易下了班,回到民生東路上的住處,楊初初有一股說不出
的輕松。一進門,踢掉高跟鞋,褪下黏貼著大腿的絲襪,換下身上的
套裝,放下長發,她在廚房前的小吧台為自己倒了杯果汁,滿室流瀉
著典樂優美的旋律,她把自己丟進沙發里。雖然不願再多想,但心里
不免有些得意,升上了主任,多少還有那么一點點的虛榮和快意。
但是,即使沒有很刻意,今天在辦公室里她還是感受到了隱約的
敵意,是敵意吧?應該可以這樣形容。林志成在恭喜她時說:“雖然
你的年紀很輕,但是我相信你留在TS絕對是大有可為的。”
什么跟什么?她今天升上主任可不是在玩什么“假離職,真升官
”的把戲,干嘛說什么去留的鬼話?但是,看他一臉忠厚和沒有惡意
的表情,她也不忍心在他的話里多挑剔,就姑且為他所言的“大有可
為”四個字,回他一個微笑吧。
何妙如也是酸溜溜地說了一些運啊命的鬼話,言下之意好像是自
嘆她的美人命害她無法升遷似的……唉!以她的好口才,應該到業務
部去,一個咄咄逼人的美人,真令人難以消受。
而陳曉瑜的反應倒是在楊初初的意料之中,因為陳曉瑜是個典型
學資訊的女人,和楊初初一樣,話不多也不善交際,像個隱形人似的
;而工讀生就不用說了,誰是頂頭上司不重要,反正她領的薪水還是
一樣,她還是嘻嘻哈哈地送公文、等下班、趕著上學。另外,還有邵
嶸,他的態度倒是還好。他進公司一年不到,和楊初初年齡相仿,平
日也比較談得來,其實也多虧他的開朗,讓楊初初覺得自己并不會太
孤單。
無論如何,自己現在是一個大企業中的小小主管了,該學習的地
方還有很多。想到辦公室里的那几張臉孔,她就不由自主地緊張、擔
懮……為什么會這樣子呢?她只希望顏謹浩快點下班回來,她有好多
事要跟他講。想著想著,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是今年夏天就要畢業的
妹妹楊寧寧。
“干嘛這個時候打電話?”她對楊寧寧一向疼愛有加。
“不打來,你怎么幫我解圍?”楊寧寧像在撒嬌,這是她最拿手
的。
又來了,姊姊總要為妹妹擦屁股。
“又怎么了?”楊初初沒好氣地問,因為楊寧寧總是無事不登三
寶殿,這會兒可能又有求于她了。
“我畢業后到台北找工作好不好?”
楊寧寧像在懇求,但話中絲毫沒有什么誠意。奇怪了,怎么她會
提出這樣的要求呢?真是的,老是出這種狀況。
“上個月的家庭會議不是都說好了嗎?要你畢業后先在台中找工
作,也好和家里有個照應……”楊初初有點累,她現在不太想思考這
個問題。
家里就只有她們兩個女兒,既然她不太常回台中,就希望楊寧寧
能夠留在家里,畢竟怕兩位老人家無聊、寂寞。
楊寧寧之前便決定大學畢業后先工作個几年再考慮進修的問題,
不料,今天這通電話里聽起來,怕是已有了變數。
“我和凌星辰分手了,我想換個新環境。反正,你有房子嘛,我
就寄人籬下嘍。”楊寧寧漫不經心地說。
楊寧寧要搬來同住?那怎么成?!她和顏謹浩的事她還不知道呢
!楊初初忍不住在心底嘀咕著。這下可麻煩了,要怎么樣才能讓寧寧
死心呢?
“那老爸、老媽怎么辦?我們就丟下他們跑到台北,一起做一雙
不孝的女兒,是嗎?”楊初初一時之間還想不到要如何游說妹妹打消
這樣的念頭,只能用親情壓力的攻勢。
“放心,只要有你照顧我,事情就成功了一半。等我有能力時,
我會和你分攤房貸,我會有我的用處的;再往遠一點想嘛,搞不好我
們姊妹可以多嫌些錢,到時候把他們兩者接到台北來也不是難事吧?
除非你不願意,或者反正就讓鄰居們笑話嘍,我們楊家姊妹倆本來就
是賠錢貨,是我無所謂啦,反正多花錢到國外喝洋墨水的人是你,我
可是本本分分地念完公立大學喲。”楊寧寧滿不在乎地說。
“別鬧了,讓我想想才成。”這家伙還真是有備而來,根本是軟
硬兼施嘛。楊初初在心里想著。
“不急、不急,反正還有個把月嘛。放心,你若願意收留我,到
時我一定會認真工作賺錢的,不會替你惹禍的。先謝謝你啦;我就知
道只有你對我最好,談戀愛的人都是白痴、浪費時間,像我老姊多行
,不靠男人也過得挺好的呀,有學識又有美貌,我一定會向你看齊的
,看我怎么把那個姓凌的踢得遠遠的,哼!我才不屑他呢!”
楊寧寧的脾氣本來就令人不敢恭維,可憐是她那個姓凌的同校小
男友,楊初初心想他倆若要分手,一定是對方終于受不了寧寧了。
“怎么了?難得找到一個百依百順的男孩子,你還有什么不滿意
的?寧寧,你也不是小孩了,對愛情的態度要認真一些,不管你們之
間發生什么事,都不要輕易地說分手。你們交往也有兩、三年了吧?
出了社會可就不會有這樣的感情了。”楊初初竟然語重心長了起來。
“拜托!我不知道你也這么會說教。還要我死守著一個男人不放
,難道你要我比你先嫁出去嗎?”楊寧寧的聲音尖銳了起來。
可惡!她講話從來就是這么傷人,楊初初不想與她起爭執,只得
打圓場地說:“好吧,讓我考慮考慮才好。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如果
你真的想到台北發展,我也無話可說,至于爸媽那邊我會找機會和他
們說;但是,也請你把感情的事情想清楚,那可是你自己的事,知道
嗎?”真的是年紀大了嗎?怎么這么輕松的就說了一番老掉牙的道理
?楊初初自己都覺得好笑。
“嘿……”楊寧寧在電話里笑得很賊:“這個我知道,先謝謝你
,我就知道你最疼我,我美麗又有智慧的姊姊。世界上若沒有像你這
么善解人意的人,那真的是世界末日要到了,大家苟活著又有什么意
義呢?總之,我先准備准備吧,好人做到底,屆時你一定要收留我,
即使是要我打地鋪,我也會甘之如飴,感激得痛哭流涕。”
“好啦,都這么大的人了,還老是玩這種花樣,我可不吃你這一
套。哦,對了,你畢業典禮是什么時候?我得先把時間安排一下。”
楊初初當然要去參加楊寧寧的畢業典禮。
“還需要安排什么嗎?依慣例一定在禮拜天舉行嘛,前一天再通
知你也不遲呀。反正你孤家寡人一個的,又沒有約會的對象,還怕沒
時間來參加呀?真是招人懮天!”楊寧寧又在說相聲了,而且簡直是
把人給瞧扁了。
“是、是、是,反正我就是沒有約會又無聊的老女人,才要去參
加妹妹的畢業典禮,取笑我吧,三八。”楊初初雖然嘴巴上這樣說,
其實她心里是希望利用這個機會,把顏謹浩介紹給家里的人認識。三
年多的交往,是時候該讓家人知道了。想想自己保密到家的工夫,還
真的是太沉得住氣了。
楊寧寧還在電話另一頭笑得快岔了氣似的,久久才嘰里咕嚕地說
了畢業典禮的時間地點。
“對了,先告訴你一件我個人小小的好消息,我升上我們公司電
腦室的主任了,代我向爸媽說一聲。”楊初初報告。
“升上主任了?!哇!真是太棒了。”楊寧寧興奮地大叫,好像
是她升官似的,但是沒兩秒鐘她卻又嘆著氣說著:“唉!完了,這下
子可就完了,真的玩完了。”
“干嘛?!你又怎么了?”楊初初被她急轉直下的情緒反應嚇了
一大跳,楊寧寧不是念國貿的嗎?這會兒怎么活像個演舞台劇的,太
夸張了。
“哎,我說老姊呀,你平時就沒什么異性緣,這已經是很慘了,
接下來的你年紀會愈來愈大,官也愈升愈高,只怕配得上你的男人會
愈來愈少……我真的很為你擔心,你若不把標准降低一些,只怕你會
一個人孤苦地終老一生。雖然現在的社會上不婚的人口很多,但是正
面的評價還是很低的。我們的感情雖然是好,但是我能為你做的也有
限,而且,”楊寧寧又自顧自地分析了起來,楊初初忍不住暗笑在心
里,原來她是在想這個。
“看來,你不但要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我也要盡力幫你安排一
些其它學校的畢業典禮和一些學術研討會才行。”她說得很認真,但
是楊初初可不了解她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干嘛參加那些研討會?你以為我真的那么無聊?我才沒那個時
間呢。”楊初初隨手拿起了電話旁的一個小相框,那是她和顏謹浩的
親密合照;看著相片上兩人快樂的笑容,她真希望楊寧寧的畢業典禮
能夠早一點到來,她居然有點迫不及待想向大家宣告她的秘密戀情呢
。
“什么沒時間,只有多參加一些團體活動,才能有多一些認識異
性的機會啊。放心吧,聽我的不會錯,在學校活動上認識的人一定有
相當好的素質,這不僅符合你的標准,也一定強過辦公室戀情。別再
嘴硬了,你若不采納我的忠告,只怕你下半輩子的時間都得用來參加
可憐不婚族的研討會了,哈哈:“楊寧寧大笑。
挂掉了電話,楊初初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真的被寧寧的話嚇了一
跳。沒有異性緣?辦公室戀情?不婚族研討會?這個楊寧寧真是個鬼
靈精;但是,怎么今天這些玩笑話,聽在她耳里,竟覺得心有戚戚焉
?哎哎,真是庸人自擾,怕什么呢?只要讓家里知道有顏謹浩的存在
,所有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了。
入夜后的Candy,不僅是最吸引楊初初的地方,也是最讓顏謹浩
和她流連忘返的秘密約會地點。白天的Candy,只是一家普通的美式
餐廳,店主人Polo是個曾經住在紐約的華僑,為了娶台灣姑娘而回到
台北開餐廳,為人幽默風趣,對酒和美食很有研究,也非常愛交朋友
。兩年下來,楊初初和顏謹浩兩人早已是這里的熟客,和Polo也有了
不錯的交情。
Polo得知今晚他們兩人要在Candy祝賀升遷的事,便事先預留了
餐廳里最好的位子一閣樓上唯一有一大扇玻璃窗,─還几乎可以看得
到一整條敦化北路的浪漫夜色。熱情的Polo還煞有其事的在餐桌上的
花瓶里插滿了嫩黃的玫瑰花,還送上瓶紅酒,讓楊初初開心得不得了
,一頓飯吃下來,卻好像是三個老朋友的同樂會。
“Polo,真的謝謝你的幫忙,為初初舉辦這樣的慶祝會,我們真
的很開心。”顏謹浩向Polo舉杯致意。
“我本來就愛湊熱鬧嘛,只要初初開心就好,這些都是小case,
搞個氣氛罷了,真的沒什么。初初,恭喜你,終于升官了。”Polo把
手上的啤酒一飲而盡。
“謝謝你,謝謝你的玫瑰花,我真的好高興。牛排很美味,甜點
又那么精致,我好喜歡Candy的一切,尤其是喝了你的咖啡,讓我夢
里也會笑。”楊初初笑得很開心,她真的很喜歡這里的咖啡。
“你說了那么多,就是沒有說到你喜歡我。唉,我知道我根本就
太多余了,一個胖胖的電燈泡多礙眼,好了,讓你們倆聊聊天吧。雖
然是老夫老妻了,還是要常常來這里約會,保證你們一定天長地久,
祝你們早點成為一對真正的夫妻。”Polo一邊向顏謹浩擠擠眼,一邊
笑著點起煙。
“事實上,我們已經決定在今年認真的考慮婚事。”顏謹浩看了
一下楊初初苦笑著。
楊初初嚇了一跳,但是她心里卻很開心,覺得彼此真的是心有靈
犀,她本就想在今晚和顏謹浩討論帶他回去見父母的事。
“那這樣一來,你們兩人共同的人生目標就在眼前了。我真心祝
福你們。初初,你是個好女人,你本該有這種幸福的。”Polo看著她
說。
“對啊,她是個聰明的好女人,有才干、有魄力,從來就讓人很
放心,是我運氣比較好。”顏謹浩真心的一番話,說得楊初初覺得好
窩心。
“我沒有那么好吧,我是很粗線條的,你就別在Polo面前挖苦我
了。”楊初初臉頰已是一片酡紅,Polo見狀,哈哈大笑几聲便走開去
招呼別的客人。
“初,現在只剩我們兩個,我要親自對你說一聲恭喜。”顏謹浩
深情地看著她,她笑得直搖頭。
“干嘛呀,我知道就好了,我也要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另外
……”她像是宣示一般認真地說:“我們秘密交往和生活在一起的事
,是我們兩個人共同的決定,你不用覺得對我有所虧欠。我愛你,我
願意這樣做,即使對家人有所隱瞞,但是我從未因此有過困擾或后悔
,我也堅信你對我的付出。”
“初,你真的是一個好女人,好得讓我無話可說,總之,我還是
要謝謝你。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只要願意,我們隨時可以舉行婚禮
,我希望你能夠早一點成為顏太太;但是,我不要你有任何壓力,我
喜歡你自自在地追求你想要的人生,這樣的你才是讓人喜歡的。”顏
謹浩深情地說出這番話,令楊初初感動得紅了眼。
顏謹浩早已屆適婚年齡,出生在優越的家庭環境,也在美國念了
個MBA。去年,當顏家見過楊初初之后,為了促成兩人的婚事,還在
內湖為顏謹浩買了一戶高級公寓,做為將來兩人婚后的新居;但是,
顏謹浩反而將房子出租,并且把所有的租金收入交由楊初初運用。這
份心意,著實讓楊初初感動了好久。
說真的,想想這樣的結婚對象真的是條件太好了,莫怪林芷攸每
次都說楊初初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楊初初現在真的有著些許的覺悟,
是啊,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而且顏謹浩對自己是真的很好,好得几
乎令粗線條的她漸感自慚形穢。
“我好像太自私了,我一直沒有為你設想過。雖知我們一定會結
婚的,但是太篤定了,好像又少了什么。你知道的,我一向沒考慮這
么多,只想在工作上得到肯定和成就,今天得知升主任的事,加上寧
寧想在畢業后來台北和我同住……反正是水到渠成吧,我們交往的事
看來要讓我家里知道了。”她看著他。
“哦,這么說來,我們就可以真的論及婚嫁了。初,你知道嗎?
我等這一天真的很久了,我愛你,所以我真的很希望在公司里也能夠
不需避嫌地和你多說一些話。說出來不怕你笑我,你是我第一個以結
婚對象為前提而交往的女孩,我伯我若急著要你答應嫁我而….“哎
呀,我居然會語無倫次;反正,我希望能早一點和你的家人見面,早
一點將你娶進門。”顏謹浩是真的很興奮,但這看在楊初初眼里,除
了感動外,還有自責。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個怪女人,就像林芷攸常說
的:好男人已瀕臨絕跡,楊大姊你到底還在等什么?
“下個月十號是寧寧的畢業典禮,我想就利用那天的機會讓你和
我家人吃個飯,這樣就不會讓你太緊張。相信我,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她笑著看他,他則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如釋重負的楊初初,覺得現在的自己真的是最幸福的女人了,她
是如此認真地過日子,并如此理智地規划人生,她知道一切都是她無
心插柳的善良所帶來的好運。但是,她也不由得為林芷攸擔心著,上
次在電話里沒有詳細追問,總覺得最近這陣子林芷攸好像有什么難言
之隱,欲言又止的懮郁令她不禁想,他們夫妻之間又發生了什么事嗎
?得找個機會和她好好談談了。
但是話說回來,楊初初實在搞不懂林芷攸為什么會常常為了很小
的事情而擔心煩惱。她們受一樣的教育,但是楊初初卻從來不曾在感
情上有過任何困擾,或許是個性使然吧,顏謹浩就常常形容她是個理
智型的美麗女人,不會因為感情的事而受傷,像電腦化一樣;楊初初
的愛情世界里,所有的輸入指令都乖乖地服從著電腦使用者的指令,
不會脫序。這聽來荒唐,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因為楊初初也是個
喜歡愛人,享受被愛的女人,她從來不曾否定過愛情的力量,但是卻
沒有浪漫過一絲一毫的感情,和顏謹浩獨處時,她是個戀愛中的女人
,一回到工作卻是嚴肅得嚇人,反正,楊初初就是少數能夠把感情和
工作分得比男人還清楚的女人。
從Candy回到住處雖然已經是半夜了,但是兩人并沒有睡意。顏
謹浩洗澡換上睡衣后,在臥室的沙發上翻著雜志。
“快點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楊初初已經縮進被窩了。
顏謹浩笑著走向床邊一把抱住里在被單里的她。
“不可以,我不想睡,男性動情激素在我體內失控擴散,讓我變
成狼人了。”他從身后摟住她,在她的耳畔吹氣呵痒,她忍不住笑了
起來。她知道他想干嘛,在一起這么久了,所有的親密動作已是在兩
人的默契之中。今天發生了那么多的事,雖然也令她興奮得不想入睡
,但是她知道若太晚睡,一定會影響到明天上班的精神。
“不要嘛,明天晚上吧。我現在一定要快點睡著,辦公室里明天
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呢,不許你害我。”楊初初輕輕地推開他愛撫的手
。
“辦公室的事情再多也沒有我現在的熱情多,現在是屬于我們的
時間,我想要你嘛。”顏謹浩居然撤起嬌來,對她軟硬兼施,挑逗著
說:“等寧寧以后和我們住在一起時,就沒這樣的自由與情趣了。”
“你別擔心,寧寧不見得會影響到我們現在的生活。我真的累了
,讓我睡吧,拜托你。”楊初初故意這樣說,并馬上翻身又卷進被單
里。
“哦!初初小姐,你真的這樣硬生生澆熄了我的熱情?太殘忍了
,真是太不了解一個中年男人的感情和生理狀況了。”顏謹浩邊說邊
把口袋里的保險套收回抽屜,楊初初知道他已經打消親熱的念頭了。
但是,當她聽到他說她不了解他時,卻不知哪來的念頭想要配合他了
。
“好啦好啦,別這樣嘛!那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楊初
初笑著問,一邊又扑向他的懷抱。
也許是生活在一起的時間久了,熱情好像是可以隨時一觸即發,
也可以收放自如,他順勢擁吻著她,顏謹浩今夜還是得以一親芳澤。
在顏謹浩心目中,楊初初聰慧又積極,也算得上是美人胚子,家
世清白,清新自然的氣息和干練的專業形象……這些都是他理想中妻
子該有的條件。當初與她結識時,楊初初是個新進員工,但是她的才
干并不因為她的不喜交際而埋沒,她的爽朗和才貌最是讓顏謹浩心儀
,他知道兩人即使未有婚姻約束,但彼此都是真誠地愛著對方。
眼前脂粉未施的楊初初笑著凝望他,她白皙的肩披散著她的長發
。此刻的她,全身僅包裹著一件薄被單,甜甜的笑容,散發著女人味
的服體讓顏謹浩的熱情几近沸騰……
不需太多矯飾的言語和動作,在滿室柔美的燈光下,她真的讓他
的身體和心理感到很滿足。這是天經地義的,男人和女人之間不就是
這么一回事嗎?更何況是一對戀愛中的男女,肌膚之親是有著很微妙
的催化作用的。
“哦,我是真的累了,晚安。”激情過后,撥好了鬧鐘,楊初初
側身閉上眼。
“初,我差點忘了,要給你一個建議。”顏謹浩在床邊穿睡衣。
“嗯,什么事?”楊初初還是閉著眼,她感覺眼皮好累。
“就是怎么去安撫你們辦公室那個長老級的員工啊。你不是老覺
得你自己升上了主任,對不起他們嗎?”他笑說。
“嗯,願聞其詳。”她的精神倒來了,她歪著頭看他:“不過,
我已經沒那么內疚了,因為我大概有個底了;與其想破頭找法子擺平
或收買人心,還不如認真地拿出本事讓他們了解我的實力,我覺得這
樣比較簡單,也比較像是我的作風,除非你有更好的方法。”
“你說得很好,但是團隊精神是建立在了解之上的。無論你日后
的作法如何,還是免不了要和他們建立適當的交情,例如說吃一頓飯
什么的。若是花部門的預算在辦公室里吃披薩,倒不如就到Candy去
瘋一瘋,讓Polo花點心思,這樣會讓他們更了解你的誠意,這是很重
要的投資。”顏謹浩有條不紊地說著。
“嗯,很好的想法。你不槐是業務部的主管,太好了,謝謝你;
不過這樣一來,我們秘密的約會地就會曝光了。”楊初初覺得有些惋
惜。
“這是遲早的事。別忘了,從明天開始,我們要漸漸習慣,別人
將會知道我們就是一對戀人,不是嗎?無論如何,于公于私我都是和
你站在同一邊的,我知道你們部門里那些電腦高材生,腦袋有時候是
真的很頑強。”顏謹浩看著她。“你也罵到我了。唉,也許吧,我們
不像是你們這些行銷人員那么好溝通,但是有時候我覺得業務部的人
也是太滑頭了些,像是小江,我從來就不曾信過他講的話。”楊初初
忍不住咕映著,看著顏謹浩哈哈大笑了起來,她又開始擔心了,夜是
真的很深了,快睡吧,明天還真的是要上戰場了呢!
第二章
每到星期五的下午,是一星期中林芷攸最辛苦的一天。
羅奕賢固定在星期五這一天要加班開業務檢討會議,結束后又會
和同事去喝個小酒消遣消遣,反正不到半夜是不會回家的,所以在這
一天,林芷攸得在下了班之后趕到兩個地方把嘉嘉和翔翔先后接回家
,還得利用瑣碎的一點點時間把家里一整個禮拜的菜和日用品買齊。
在此之前,更必須把辦公室里所有的事情做完才行。眼前一大堆的公
文卷宗、冗長報表,她只能認命地埋頭苦干與時間賽跑,她的老板根
本就把她一個人當五個人在差遣。
到公司已經五年的光景了,除了得到老板的信任和一份尚稱不錯
的待遇,林芷攸有時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只是孩子一天天長大,需
要的花費是有增無減,房租、交通費、伙食費,再加上每個月要寄回
羅奕賢基隆老家的錢,一家四口每月支出的情形,林芷攸是最清楚不
過的了。為了在每個月存下一點點錢做為兩個小孩的教育基金,也為
了能夠早日脫離租屋而居的日子,早點有一戶屬于自己的房子,她和
羅奕賢辛苦的工作,到處跟會存錢,用最慢的速度向共同的目標前進
。
這樣的日子,不能說是甘之如飴,但是,林芷攸并不后悔自己的
選擇;畢竟和羅奕賢兩人一路走來,雖然辛苦,但是几年下來,擁有
了兩個聰明可愛的孩子.羅奕賢也是一個負責的好老公,孩子心目中
的好爸爸,即使日子不是太寬裕,家里倒也是和樂融融。看著小孩子
一天天的成長,家庭的美好,讓她無怨無悔。
只是,有時候她不得不感嘆,尤其是和好朋友楊初初在一起的時
候,所謂人比人,氣死人嘛!楊初初和自己是大學的同班同學,家境
、個性、成績和外貌皆和自己相去不遠;只是畢業后,愛情呈現真空
狀態的楊初初選擇到紐約進修,而林芷攸在平順的工作和愛情環境中
和羅奕賢決定早一點結婚,完成終身大事。就是這樣,兩個好朋友開
始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現在的楊初初,事業愛情兩得意,有房子、車子,不必為了柴米
油鹽而煩心,整日享受著快意的生活樂趣。楊初初現在的男友條件不
錯,人也長得很體面,這個也就算了,更令女人羨慕的是,歲月也對
楊初初特別優厚,時間雖是一天天過去,她卻似乎是只長智慧,不長
皺紋,是愛情充分發揮了養顏美容的功效吧?不用在平凡無味的婚姻
生活里周旋。
不知她是怎么修來的好運氣。而自己呢?也只能偶爾對老公和好
友發發牢騷而已,就和多數結了婚的女人一樣,變得容易原諒和接受
一切。
已經是半夜兩點半了,忙完了家事,哄著一雙稚子上床睡覺,二
十坪不到的房子里,几乎快累壞了的林芷攸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羅
奕賢還沒回到家,行動電話又收不到訊號,她突然不知哪兒來的一股
悶氣,覺得自己有一肚子的委屈。
接近三點的時候,羅奕賢帶著濃厚的醉意上樓了。若是平日,林
芷攸會馬上為他換洗,泡杯熱茶讓他醒酒,服侍他到臥房入睡,但是
此刻羅奕賢滿身的煙味混合著可怕又惡心的發酵酒氣,不由得讓林芷
攸怒火中燒。
她冷冷地說他:“羅奕賢,你別太過份了,每次都要喝成這樣才
回來。”
“你是怎么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早就說過這是沒辦法的事。去
去去!快去睡,我會打理我自己,每次都要你不要等門嘛,等門又等
得火氣大,真是的。”羅奕賢一回來就被林芷攸數落著,火氣也來了
。
“我才不會無聊到為你等門呢!我趕著下班,忙著接孩子回來,
還把房子的地板里里外外拖了兩次,洗了兩大籃子的臟衣服,張羅孩
子吃喝……你倒好,逍遙自在地尋歡作樂,什么也不用管。”林芷攸
真的在生氣。
“你說話公平一點,是誰要你忙得跟陀螺似的?你就上你的班嘛
,貼點錢給保姆請她在每個禮拜五時多照顧孩子几個鐘頭就好了嘛。
你也可以多出一些時間給自己,去逛街為自己買一些東西,別像個黃
臉婆似的,搞得大家心煩。”羅奕賢說完,便和衣倒臥在沙發上。
“貼點錢?!買東西?!你當我是傻瓜不知道怎么花錢嗎?若是
能夠多出一些錢,我會不知道怎么用嗎?羅奕賢,你少在這里欺負人
,家里每個月那一些些錢若不是我在費心計算,只怕你會窮得光著屁
股。我為你做的還不夠嗎?嫌我是黃臉婆,你的良心在哪里?被狗啃
掉了是不是?”林芷攸的眼淚不由得成串掉落,羅奕賢應該還沒醉,
那他所說的話就更讓林芷攸傷心。
“錢錢錢!我知道你辛苦,但是這個問題我們討論過很多次了,
這不是短時間能夠改善的,你能要我怎么樣?去偷、去搶嗎?不要逼
我了,我的壓力已經很大了,你再這樣,真會把我逼瘋。”羅奕賢恨
恨地從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煙點上。
“我不是要你發瘋,我只是要提醒你我們現在的狀況,你這么晚
才回家,又喝得醉醺醺的,我很擔心。你工作已經這么累了,本來就
不該貪杯,如果少喝一點。就省了那些酒錢,也是為了你的身體健康
;再說,現在治安這么差,萬一……孩子和我都需要你……”無法控
制的百感交集,令林芷攸又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別哭了。你一哭我就自責而且很慚愧,讓你吃了
這么多的苦,我會補償你的。對不起,說了那么重的話,用了那么難
聽的字眼。”羅奕賢先道歉了。他的頭腦很清醒,自己的妻子是個好
女人,他剛剛只是無法控制疲憊的情緒才會說出那些傷人的話。他又
重復地說著:“我對不起你。”
“那你答應我,慢慢要把酒戒掉,還有煙也不准多抽,不然……
”
她還沒說完,羅奕賢已經一把把她抱住,他接著她的話說:“遵
命,老婆大人,辛苦了一天,可以休息了。”
雖然說夫妻吵架是床頭吵,床尾和,但是每次的爭執總是會對感
情有著或多或少的殺傷力,尤其如果每次吵的都是同一件事。縱使知
道所有的爭吵都是出自兩人維護對方的心,但是,半年來,爭吵的次
數愈來愈頻繁,她在心里覺得懊惱,想想以前兩入的恩愛,似乎在不
自覺的操煩中漸漸地褪了光澤。坐在梳妝台前,林芷攸看著鏡子里的
自己,不由得心慌。羅奕賢已經睡了,她胡亂地梳理一下頭發,卻覺
得怎么看也不順眼,鏡子里的她好像是完全陌生的另一個人似的。
說真的,她從來不曾多花什么心思在自己的身上和臉上,生完兩
個孩子的她,身材雖然沒有完全走樣,但膚質的確是今非昔比。平日
不上口紅時,她也是可以硬著頭皮出門,久而久之也就習慣成自然了
。雖然住在附近的每一個太太都是差不多的一個樣子,沒有人會去取
笑誰,但今晚的爭吵中,卻從羅奕賢的嘴里說出了“黃臉婆”的字眼
,真的像一根細針刺向她的心,沒有被察覺的細小傷口,卻是痛楚不
堪。她知道他不是有心要說這樣的話來傷她的心,而且,男人也并不
是那么了解女人的心;尤其是羅奕賢,從學生時代的交往到現在,至
少也有將近十年的時間,他從來就搞不懂她的心,更別說要他做出一
些體貼自己的事。唉,只怕是羅奕賢已經不把她當作是一個真正的女
人了。
想到這里,林芷攸不禁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好在明天是禮拜六,
不用上班,她可以睡晚一點,也有較寬裕的時間,干脆找楊初初一起
出去逛逛。兩人也有好一陣子沒聯絡了,每天忙不完的家事和繁瑣的
工作讓林正他的生活圈子愈來愈小,也許有一天,她真的會在生活壓
力的夾縫中消失掉。
﹡﹡﹡
雖然楊初初戰戰兢兢地接下了電腦室主任的工作,但事實上,她
的工作并沒有多大的改變,而電腦室的同仁們倒也沒給她出什么狀況
,之前一切的擔心顯然是多余的。而自從得知升職的那一天后,她和
額謹浩決定要公開兩人三年的交往,所以第二天開始,兩人就常常不
避諱地在公司內線里聊天,開會時毗連而坐,也經常一起吃午餐,偶
爾也會在早上一起進公司,不再像之前,兩人得刻意在不同的時間進
辦公室以避人耳目。奇怪的是,這樣的改變卻沒有在公司內部引起任
何評議或同事之間特殊的反應,這倒讓楊初初感到意外。其實,往好
的方面想,這表示TS企業中的員工都很認真工作,素質也很好,起碼
大家的觀念都很成熟,所以現在的她真的有一股“守得云開見月明”
的感覺,日子過得順利,人也是越發顯得亮麗。
當然,她更甘心為此在Candy自掏腰包請電腦室同仁吃飯。消息
一放出,大家都很配合,馬上就敲定了時間。
不知怎么的,竟非常期待著今天晚上餐會的來臨。想著想著,電
腦室前的lobby中,竟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原來是快遞公司送來一
個包裝得很別致的禮盒,還有一大束讓大家議論紛紛的玫瑰花;更令
人驚訝的是,那竟是指名要送給楊初初的。
楊初初自然也是有點受寵若驚的訝異,大約有好几百朵的粉紅色
玫瑰用同色系的緞帶和玻璃紙扎在一起,真的是美得過火又昂貴得令
人感動。在眾人的期盼下,她小心地打開禮物的小卡片,是顏謹浩─
─
初:
也許你并不會喜歡用這樣的方式來感受我對你的一切.但是,一
旦認真地面對彼此與日俱增的感情,你將會知道,它早已是如此的芬
芳。
看完卡片上的几行字,楊初初既驚訝又感動。不理會邵嶸和其他
人的紛紛臆測,楊初初定回坐位,好久都理不出個頭緒。
那天晚上在Polo面前無意中說自己喜歡Candy的咖啡后,顏謹浩
競出人意外地送了她一盒Candy的咖啡喝,讓她在辦公室里也能夠隨
時享用,這樣子的深情和細心真的讓她百感交集;這么好的男人,她
怎能忍心再繼續蹉跎他的感情。如果他現在在她的眼前,如果他開口
向她求婚,她相信自己一定會拋開所有的理智和顧忌,馬上答應他;
只是,顏謹浩今天出差,再加上她手邊還有工作待完成,所以她還是
只能坐回自己的位子,平靜地去感受這動人的一刻。
而更有趣的是,身邊的每個人在看著楊初初拆禮物時都是那么的
好奇,但自姑至終,卻也沒有人開口多問她什么,或許是慣有的“辦
公室冷漠症候群”吧。倒是邵嶸比較沉不住氣,還是悄悄地問了她一
句:
“可不可以告訴我,這是誰送的花?是生日到了嗎?還是求婚的
前奏?”
“是業務部的顏經理。”楊初初回答得直接又干脆,雖然有點后
悔講得太快,她卻有一份快感。就是這樣吧,反正已經決定公開這段
戀情,自己和顏謹浩之間的共識和默契也絕對足夠,就早早讓他們知
道也好。
果然,丟出這句話的確是有夠震撼的。在Candy時,大伙在輕松
的用餐時間里,當然是七嘴八舌地問東問西;畢竟顏謹浩和楊初初的
條件都不差,若說各自都有男女朋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現在
兩人竟湊成一對,大家自然都是非常看好他們,也頻頻追問了兩人的
婚期,讓楊初初真的開心極了。擁有大家的祝福,讓她感到好開心。
今晚的菜色在Polo的巧心安排之下,真的是讓楊初初很有面子,
大家都吃得開心、聊得盡興,也讓楊初初看到平日不太多話的同事們
,他們下班后輕松的另一面,這也是挺有趣的。
而今天的邵嶸就顯得有點怪,一餐下來,也沒有好好地享用,反
而里里外外地跑進跑出。好像是遇到熟人吧,最后竟然提早離席,楊
初初并不太在意,直到送走了同事,又和Polo聊了好半天,離開時才
在Candy樓下遇到了邵嶸。
“這么晚了,你怎么還在這里?我以為你早和朋友一起離開了呢
。”楊初初和邵嶸一向就談得來,兩人也比較熟稔。
“哦,是遇到我哥哥,很久沒見了,聊了一下。”邵嶸淡淡地說
。
“哥哥?怎么沒聽你提過你還有個哥哥?”楊初初忍不住多問了
一句。
“他沒有和我住在一起,現在他正在為這家藝廊工作。”邵嶸指
了指身后那個名叫“何淵”的藝術工作室。
“哦。”她隨口應了一句:“那他的生活一定和我們上班族大不
相同。”
“是啊,他和我有很大的不同處,不過我是挺欣賞他的,他是個
很特別的人。”
很少看到邵嶸這么認真地談論著另一個男人,楊初初也不免好奇
了起來,她問:“那你哥哥現在人呢?還在里頭嗎?何淵──聽起來
像是個人名,你哥該不會就叫做何淵吧?”
楊初初還沒說完,邵嶸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又恢復平日的淘
氣:“拜托,我姓邵名嶸,我哥怎么會姓何呢?再說,我叫邵嶸,你
這么聰明,應可想見,我哥的名字應該叫做……”
“邵崢。你哥應該就叫做邵崢對不對?因為你老爸一定是冀望著
你們能夠頭角崢嶸,所以才把你們取這樣的名字,我說得沒錯吧?”
邵嶸笑著點點頭。
“我今天是真得太累了,才會腦袋有些不靈光。”楊初初也笑了
起來。
“除了累,你今天也很開心吧。收到那么好的禮物,那么美的花
,你一定很感動。”他看了她一眼。
“其實,女人并不是非要男人送花……”楊初初不知道自己為什
么要這么說,事實上,顏謹浩送的花是很受用,但楊初初的感動卻似
乎不夠持久。
兩個人站在騎樓下聊了一會,正要分頭離開時,“何淵”的木門
突然打開了,里面走出來一個男人,邵嶸和楊初初不約而同地往后看
了一下,對方也帶著笑向他們兩個點頭示意。
“你的同事,對嗎?”男子對著邵嶸開口。
楊初初一看便知眼前這個男人應該就是邵嶸的哥哥邵睜了,想起
剛才和邵嶸的閑聊,她不由得嘴角泛起笑意。
“她是我們公司電腦室MIS的主管,楊初初,一個事業、愛情兩
得意的幸福女人。”邵嶸笑著介紹。
“初初?好新鮮的名字。你好,我是邵崢。”
不知道為什么,邵崢短短說出的几個字,卻讓楊初初覺得鏗鏘有
力、擲地有聲。邵崢──這個名字跟眼前這個看來很冷峻的男人真的
好相配。不知道為什么,她居然稍稍可以了解之前邵嶸會說他哥哥很
特別了,他的確是很特殊的一個人,邵崢即使不說話,也有一種令人
震懾的氣息,不像個藝術家,倒像是風,像是山,又像是水……天啊
!?自己怎么有這么多莫名其妙的感黨和形容詞,連她自己也嚇了一
跳。
三個人在“何淵”前隨性地聊了几句就散了。楊初初今晚沒有開
車,三個人決定一起搭計程車,但是,邵嶸卻是截然不同的路線,而
且他住得也比較遠,所以他先叫車走了,留下邵睜和楊初初兩個人。
兩個人久久招不到計程車。
“我們走到路口,也許運氣會好一些。”楊初初建議,邵崢點頭
附議。
夏天就快到了,深夜里的台北徐徐吹送著微微薰風,兩人顯然都
不善于交談,只是安靜地引頸張望而沒有多說話。楊初初心想邵嶸平
日是那么的多話,怎么他的哥哥卻這么悶,半天都可以不吭一句。
“你和邵嶸真的一點兒都不像。”楊初初開口,而且她也真的對
他有點兒好奇。
“對啊。”他雖然回答得很快,但只說了兩個字,這種回答方式
真讓楊初初有點無力,他就不能多說一句嗎?
楊初初忍不住沒好氣地瞅著他。邵崢個子很高,稍顯清瘦,但是
身材的比例很好,所以即使只是一件白襯衫搭配著牛仔褲,散發出來
的氣息卻很不一樣。他的模樣看來也不太像邵嶸,雖然說,楊初初并
不指望搞藝術的人和學資訊的人會相談甚歡,但是這個邵崢未免也太
無趣了些,半天都不吭一句話。
楊初初真希望自己.能爽朗地走開。好后悔之前沒和何妙如、陳
曉瑜她們几個一起走,而剛才又先禮讓一部計程車給邵嶸,現在可好
了,和一個一言不發的悶葫蘆一起柞在街頭的傻模樣,真的是可笑極
了,偏偏左等右等就是攔不到一部空車。
“你要往哪邊走?如果不太遠,我先用走的送你回去吧?”葫蘆
終于開了口。
走回家?!自己自從畢了業之后就不知道有多久沒試著走路回家
過了,楊初初考慮一下,心想這樣也好,至少不用于耗在這里枯等。
她點了頭。這也才知道兩住處只有隔著兩條巷子;
“住得這么近,我們都可以算得上是鄰居了,但是我怎么之前從
來沒有見過你?!”楊初初覺得很興奮,卻是真的想知道。
“你認識住在你隔壁的人嗎?”他問,她搖頭。“那就對了。這
是台北,冷酷的都市。”
“至少,我應該會對你有印象才是,如果我曾經看過你,我有把
握我一定會有印象……”楊初初喃喃自語。不知道為什么,邵崢淡漠
答話的口吻令楊初初有點激動,更好笑的是,她竟然會忍不住想和一
個第一次見面的男子抬杠。
邵崢可以說得上是俊男一個,在人群中自然不會被掩藏,這是楊
初初的想法,當然她沒有說出來。
他還是沒有多說什么,楊初初覺得他似乎難以接近;雖然如此,
兩人還是慢慢走向回家的路。
話不投機半句多,楊初初今天可真的是體會到這句話了。算了,
即使是邵嶸的哥哥也無所謂了,反正平日也不可能會再碰面,她決定
也來個相應不理,待會兒若他主動開口,她也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
之身,絕不多言,絕對要沉得住氣。
但是,接下來的路程上,卻再也沒有任何交談。說穿了,第一次
見面,也沒什么共同的話題,又何必在乎這二十分鐘里的沉寂呢?反
正自己也已經到家了,她也只需向他禮貌性道聲謝就行了。
“希望下次看到你,你真的會認出我。”邵崢突然在她身后說出
這句話,讓她有點驚慌,他怎么……好像又突然變得這么和善?
“下次?”她喃喃地看著他。
“我常常在Candy看到你。”他說這句話時,竟帶著笑容。
說真的,他并不像在裝酷,只是不太容易讓人親近;他的笑容真
的很有魅力也很迷人,只是,他為什么會突然笑著和她說這句話?,
也許他心里真正想說的是,他常常看到她和顏謹浩在Candy約會吧。
“哦,你也常常到Candy去嗎?那……我怎么沒看過你?”她居
然有點結巴。
“那沒什么,就像你也不認識你的鄰居一樣啊。”邵崢說得很耐
人尋味。
原來邵崢也是Candy的常客,這點是可以理解,邵嶸不是說了嗎
?邵崢在Candy樓下的“何淵”工作,那他自然是常常光顧了。
“你是畫家嗎?”楊初初忍不住問他,既然都是Candy的常客,
好像馬上拉近了一些距離,也少了一些生疏。
“不是。”又來了,他又是這種令人生氣的簡易型回答法。楊初
初正想再開口,他卻先進出了兩個字:“再見。”隨即轉身走了。
天啊,怎么會有這種人,也太難相處了吧?好歹兩個人之前一起
走了二十分鐘的路,真是冷漠又善變得過份。楊初初忍不住在心里嘀
咕。
一到家看到顏謹浩時,她不覺松了一口氣,仿佛很自然地回到自
己該有的秩序內,一切又自在而簡單了起來。
“如何,今晚的聚餐還順利嗎?”顏謹浩關心地問。
她點頭頭:“就像你預期的一樣,其實大家都還算好溝通,之前
是我多慮了。”
“那就好。那今天的玫瑰呢?你打算把花留在辦公室里昭告天下
嗎?”他看著她空著雙手。
“啊!慘了,我把你送我的花留在Polo那里了。”楊初初忍不住
喊了出聲,自己怎么這么大意呢?
“沒關系,也許Polo會幫你把花照顧好,明天我再去拿回來就好
了。”
“哎呀,不用這么麻煩,就把花送給Candy布置餐桌好了。說真
的,那么一大束花,我還真的會傷腦筋呢。我并不是那種要男人送花
示愛的年齡,拿著花,讓我怪難過的,還是咖啡比較實際。”她回頭
對他笑了笑。
“那可是有紀念價值的花,我也不會常常送的,你會懷念那些花
的。”他倒了一杯冰水給她,故意逗她。
“說什么傻話?我可不再是小女孩了,買花讓我覺得浪費而不是
浪漫。”接過了冰水,她一邊喝水,一邊推開落地窗走到陽台。
“對了,你怎么回來的?我在地下室看到你的車子,你搭誰的便
車,還是坐計程車?怎么沒聽到車子的聲音?”顏謹浩隨口問著,也
跟著走到陽台。
“嗯,我在巷口就下了車,自己走了進來。”她看著巷口的路燈
,淡淡地說。
“晚了,快睡了,夜風有點冷,別著涼。”顏謹浩說完便走進臥
室去了。
她點著頭,卻不自覺地朝著路口張望。不知道為什么.她竟對顏
謹浩保留了邵崢的事情,而且還說了謊,更令她不安和不解的是,在
她眼前雖是昏暗安靜的巷道,但邵崢不說話的樣子卻清楚地浮現在她
的腦海里。
﹡﹡﹡
第二天,楊初初的生活還是沒有改變,只是變得更順利了。
企划室的大主管JJ以及人事部的張經理都在主管會議里給她很大
的鼓舞和肯定,就像大家所說的一樣,用平常心做事的楊初初,最能
達到“楊初初式的成功”。
他苦笑著。
“你是說他常常玩弄女人的感情,是這樣嗎?”一定是如此,就
像她觀念里想的那種藝術家們所過的生活一樣,她心里這么想著。
“還不如說是他根本就不相信感情這種事吧。若說感情是一種信
仰,那他就是在愛情里流離失所的叛徒。”
“他是不是曾經被人拋棄,所以傷心過度,才會對女人不專情?
”楊初初用她簡單的愛情邏輯推測著。
“其實也不是這樣啦。哎呀,我好像說得太多了,不過,他的心
地是很善良的啦。”他搔搔頭笑著。
是啊,也不需再討論下去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過去,再說,她
也沒有立場去評議些什么。但是,她對他是真的有一些好奇和莫名其
妙的好感,昨晚雖是初見面,但他連表面工夫的外交辭令都吝于對她
展現,難道是因為他對自己一點都不感興趣嗎?
第三章
一到了畢業的季節,就讓人感受到夏天是真的到了,而中部的炙
熱驕陽更是讓校園里的鳳凰花海宛若一大片的滾燙火球。和顏謹浩一
起站在走廊上,連吹的風都是熱風,楊初初只得不斷地揮汗。早就和
楊寧寧約好在學校禮堂的廊柱下,但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是沒有
看到她出現。
放眼望去,所有在校園里穿梭的人群,不是穿著五顏六色的家屬
,再不就是穿著都同一色系的大學服,還手捧著鮮花的畢業生。等了
好一會,楊寧寧才帶著促狹的笑容突然地出現,當然還有楊家二老,
以及楊寧寧的現任同學兼男友凌昱辰。
“怎么現在才到,我們一路趕來又等了老半天了。”先行和父母
問候之后,楊初初沒好氣地瞪著楊寧寧興師問罪。
“哈哈哈!”楊寧寧先是自顧自地大笑了几聲,然后才說:“什
么嘛,我們早就看到你了,只是不知道你身旁這位紳士到底是你的神
秘男主角,還是路人甲,所以我們就先在一旁觀察了一下,省得讓爸
、媽空歡喜一場。嘿嘿!”
“別這么不正經了。”楊初初對她使了一個眼色,才笑著向家人
介紹:“爸、媽,這位是我的同事,也是我們公司業務部的主管,顏
謹浩。”
“伯父、伯母、寧寧,你們好。”顏謹浩和大家打著招呼。
一直晾在一旁的凌昱辰竟插口道:“顏大哥,真的是你,我是小
辰,你記得嗎?”
大伙兒突然愣了一下,顏謹浩也想了一下才開心地笑著回道:“
原來是小辰,你今天也是大學畢業嗎?好久不見了,真的好巧,你竟
然和寧寧是同學,難得你會記得我。”
“我當然記得你呀。住在同一條巷子里也有十几年,你從小就是
模范生,又那么會讀書,鄰居們都拿你做自己小孩的榜樣呢。”凌昱
愈說愈興奮。
“哦,真的嗎?可惜我現在很少回高雄去,下次有機會再回去走
走。”
“太好了,原來大家都不算是外人嘛。”楊初初心里真的覺得太
開心了,雙親看來對顏謹浩是頗有好感,而妹妹的男友又那么自然地
為顏謹浩背了書,這么一來,還真的是皆大歡喜。
“顏大哥,我說啊,你真的很有眼光噢。我這個老姊,雖然不是
什么名門淑女,但是從小也是我們的眷村之花哦,在學生時代總是忙
著拿獎狀和念書,后來還憑著實力修到了碩士。總之,她的腦袋是一
級棒,不用說,將來一定也會是一個賢內助,你可要好好地看著她哦
。”楊寧寧頑皮地上下打量著顏謹浩,又鼓著如簧之舌為自己的姊姊
美言,看在楊初初眼里真的是哭笑不得。
“初初很能干也很聰明,這個我知道,也早知道伯父、伯母很開
明,寧寧人長得漂亮,又多才多藝。”顏謹浩看了楊初初一眼,笑著
回答。他和楊初初的交往滿久了,對她家人的了解自然也不少。
“寧寧,第一次見面,別那么失禮,都大學畢業的人了,還這么
孩子氣,說話老沒個正經,平日就算了,今天可別讓你姊姊沒面子。
”楊爸爸說了一下楊寧寧。
“是啊,我看你們啊,活像是看女婿一般,愈看是愈有趣。別忘
了,今天可是小女子的畢業典禮,我才是主角呢。”楊寧寧嬌嗔著,
惹得在場的每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畢業典禮之后,大伙兒便到市區的一家知名的觀光飯店里吃飯
,也許是因為楊家二老太關切楊初初的婚事,而顏謹浩也真的是不可
多得好女婿人選,一場飯吃下來好像是催婚宴一般。楊初初在顏謹浩
身旁,只是高高興興地陪著說笑。
在回台北的車上,楊初初與顏謹浩兩人的臉上始終洋溢著幸福的
甜蜜。
“對了,你怎么沒告訴我,你要送給寧寧的畢業禮物是那么貴重
?”楊初初問。吃飯時,顏謹浩竟還送給楊寧寧一顆小小的鑽戒,還
說是兩人合送給她的畢業賀禮。
“也沒什么,寧寧那么聰慧,我只希望那個戒指可以為我贏得你
家人所有的心。”顏謹浩笑說。
“那也沒必要送她這么貴重的禮物。寧寧一向沒什么記性,萬一
粗心搞丟了,那不是很可惜嗎?而且,我們家里對你的印象是再好不
過了,你送不送禮都是其次;再說,這頓飯又是你請的,再加上鑽戒
真的是讓你太破費了,我很不好意思。”她深情地看著他。
“最重要的是,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今天正式和你的家人
見面,我們的婚期也該不遠了;再說,寧寧獨立了,過一陣子可能會
到台北和我們同住,多建立些親近的關系,也是好的。總而言之,我
希望你知道我有多么在乎你,多么重視你,這一切都是為你而做的,
我認為我值得。”他緩緩地執起她的手,輕輕地吻了一下。
面對這樣細膩的感情和如此周到的設想,有多少女人能夠不動心
?楊初初的心里有著說不出的感動。車窗外,天色雖然已然暗了下來
,但她的眼前卻像是看到無比光明的遠景。
“只是,很遺憾第一顆鑽戒竟然不是先送給你,你不會介意吧?
”他笑說:“我知道你不會這么小心眼,而且你也是真的很疼愛寧寧
。”
她笑著搖搖頭又立即點著頭。顏謹浩真的太了解她了,他為她做
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確而且有道理,她是真的不在乎自己什么時候擁有
鑽戒,而且她的確是非常鐘愛她唯一的妹妹楊寧寧。
“那個小辰,是你的鄰居呀?”她問。
“其實不太有印象了,只知道小時候他們家就在我家附近,父親
過世得早,全靠母親獨立持家,日子好像是過得滿辛苦的,不過他們
家的小孩都很上進,也很懂事。你放心,寧寧不會吃什么虧的。”他
笑著看她。
“我不是擔心這個,只是常常聽寧寧和他老是分分合合的,想多
了解他一些;不過看起來,他是很喜歡寧寧,只是沒見過他的家人,
也不好多問。”
“你如果真的這么擔心,以后和寧寧同住時,何不多和她聊聊?
男孩畢了業馬上得去服役,怕只怕兵變的問題而已。其實你不用擔這
個心,感情的事情要讓他們自己去體會,如果運氣不好,也不能說什
么,即使從愛情中跌倒,也不至于會受到什么傷害的。”
“也對,那么,如果萬一我們不能結婚的話,你會怎么辦?”
“對不起,不可能成立的問題,我不會回答。”他駕定地說。
說的也是,顏謹浩的回答令楊初初覺得自己還真的是很無聊。自
己的年紀也不小了,也不是個見異思遷的女人,顏謹浩更不是個朝三
暮四的人,若說要分手再去找尋下一個對象,恐怕他們兩人也抽不出
這樣的時間;再說,要到哪里去再找一個像顏謹浩這么了解自己的人
呢?若真的和他沒有結果,恐怕楊初初就會像楊寧寧所說的一樣,下
半輩子的時間都要去參加“不婚族的研討會”了。想到這里,她忍不
住覺得好笑。看看車況,兩人不知不覺已經回到萬家燈火的台北了。
在外奔波了一整天,雖然有點累,但是一想到自己和顏謹浩的感情從
今天開始,已全面的透明化了,她還是覺得很輕松、很快樂;轉頭看
著顏謹浩,發現他也正在看著自己,兩人又是會心的相視而笑。
﹡﹡﹡
已經是七月底了,雖然楊寧寧早在六月就搬來和楊初初他們同住
,卻一直還沒定下心來找工作。她不但沒有像當初她自己所承諾的要
努力的工作,而且玩心重得很,還和几個同學一起到歐洲好多國家自
助旅行,到現在都還沒有確切的工作計划。
楊寧寧在知道顏謹浩和楊初初兩人早同居兩年的事后,她倒沒什
么特別的反應,反而還拿她自己和凌縣辰也早已有了親密關系的事情
來安慰楊初初,要她別少見多怪,直令楊初初咋舌。唉!新新人類,
真讓她無話可說,也無力可管。
楊初初這段時間也忙得不得了,因為TS企業底下的几個子公司所
聯合舉辦的征才活動都是集中在這一陣子,新進員工的訓練課程是楊
初初額外的工作,所以她是忙得不可開交。而凌昱辰又一天到晚打長
途電話向她詢問楊寧寧的消息,還好明天楊寧寧就要從英國回來了。
現在的楊初初真的會忙到連上洗手間的時間都沒有,趁著空檔,
她便到洗手間梳理一下頭發。
一進洗手間,發現洗手台前有一個她不認識的女人正在補妝。這
個洗手間的電腦室的員工專用的,而楊初初可以確定眼前這個衣著入
時的女人不是公司的員工,也沒聽說隔壁的企划室最近有新人,這真
令她覺得納悶。
“你好。你知道嗎?整個公司就屬這個洗手向最舒適了。對不對
?”女人對著她天真地笑了笑。
精致立體的五官,燙著大波浪而漾著玫瑰紅似的發色,眼前這個
女人看起來真的是炯娜多姿。
“你是?”楊初初終于開了口。
“呵呵!”女人嬌笑了兩聲,對著楊初初彎下腰,行了一個大禮
,才說:“我是業務部的特別助理,今天提早來報到。我叫葛璦琳,
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你可以叫我Irene。”
人長得美,連名字也好聽,但是卻嫌TS公司的洗手間不夠干淨。
看來這個名叫Irene的女人是有點潔癖的傾向,卻也是謙遜有禮又自
信,甜甜的笑容再加上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令人著迷的氣息,楊初初
不自覺地盯著她好半晌才自我介紹:“我是楊初初,是電腦室的職員
,歡迎你加入TS這個大家庭。”
葛璦琳又用她特有的音調嬌笑著,點著頭,隨即轉過身又自顧自
地對著化妝鏡仔細地描著唇線,擦著口紅,修著眉型,仔仔細細地在
臉上按粉餅,最后又旁若無人杏眼圓睜地刷上睫毛膏……這些補妝的
各式用具在洗手台上一字排開,看得楊初初竟有點傻眼了,這個叫Ir
ene的女人已經是夠美的了,還有必要做這么大工程的美化工作嗎?
想想自己平日總是只擦個口紅便出門,甚至也常有脂粉末施就趕到公
司上班的紀錄。楊初初竟然有些心虛了,一樣是女人,卻有這么大的
不同,看著眼前充滿了女人味的葛璦琳,楊初初驚覺自己是不是太偷
懶了些。
訕訕地回到電腦室,發現辦公室里大伙又湊在一起,正鬧烘烘地
不知在討論什么。
“你們在討論什么?是公司要發季獎金了嗎?還是有什么其它的
好消息?”楊初初故作輕松地看著大家。
“是公司里未婚男士才有的福利。初初,你知道嗎?業務部新來
的特別助理是個女的,不但妙齡未婚,而且美得過火。”何妙如的表
情很夸張,讓楊初初忍不住想笑。
“是老總重金禮聘到TS的助理,人家可是日本華僑,慶應大學的
高材生,葛璦琳,二十六歲,笑起來像玫瑰一樣甜美。”邵嶸顯然是
已經將對方的來頭調查得一清二楚了,倒是太積極得令人想笑。
“哦,就是她啊,我剛剛在洗手間看到她,的確是很漂亮。她的
英文名字叫Irene,很有禮貌的樣子。”楊初初是說真的。
“她是安什么心哪?干嘛跑到我們電腦室這邊來用洗手間?”何
妙如看來對葛璦琳很感冒。
“美女做什么都一定是有原因的,至少以后TS多了一位美女,美
化了業務部的門面,也安慰了我們的心靈。”林志成溫吞地說。
“那也要像初初這樣的知識型美女,才對公司有用。我們是經過
甄試考進來的,也沒對不起公司,在TS工作是得憑本事的,光靠face
是不行的。”何妙如看來是有些吃味。
“遠來的和尚會念經,日本來的女特助想必是業務高手。業務部
和我們不一樣,公司是靠業務部賺錢,我們充其量是在幫公司花錢,
可不能相提并論。依我看公司下半年度日本市場的專案,想必是得靠
葛璦琳嘍。”林志成自顧自地分析起來。
“管他什么日本專案,我昨天在人事室看到她時,簡直驚為天人
。TS的維納斯,讓男人作夢也會笑。我已將她列入我的工作計划之中
,趁她現在芳心寂寞之時,我一定要追上她。”邵嶸看來是認真得不
得了。
“小江會不會得近水樓台之便?日本市場一向是由小江負責的,
每天在同一個辦公室,怕只怕葛璦琳逃不出小江的魔爪。”何妙如總
有驚人之語。
“那個小江,我還沒把他放在眼里呢。”邵嶸大笑。
“不是我要潑你的冷水,既然這個葛小姐的條件這么好,只怕在
日本早已是名花有主了吧。”楊初初說。
“我已經問過人事部的張經理了,葛璦琳是單身赴任,在台灣沒
有任何熟人,現在人事那邊已安排葛璦琳住在公司的宿舍。她就算是
有男朋友,我還是得到天時地利之便,福祝我吧。”邵嶸還真得意。
大家還在熱烈地討論維納斯葛璦琳,楊初初倒是沒什么反應地坐
回位子上。眼前還有一大堆新人訓練課程的電腦教材尚未編列完成,
下班后與林芷攸有約,明天又要到機場去接楊寧寧的飛機……
***
在林芷攸和羅奕賢的公寓里,雖然只是晚上八點多而已,楊初初
卻覺得有如深夜一般沉重,不只是因為地方狹窄,格局差,更因為林
芷攸的滿腹牢騷。
五歲的嘉嘉正帶著弟弟翔翔在塑膠地板上玩著積木。翔翔三歲不
到,白白胖胖的很可愛;而嘉嘉的眼神卻似乎有著超齡的懂事,她盯
著楊初初帶來的小糕點,雖然沒有說出任何要求,卻讓一旁的林芷攸
對她發火。
“嘉嘉,初初阿姨帶來的禮物要等爸爸下班時才能吃,知道嗎?
”林芷攸對著小嘉嘉喊著,只見她委屈地抿抿嘴,眼眶都紅了。
“小孩子哪能這么要求?就讓他們先吃吧,羅子又不愛吃甜食,
我本來就是要買來給小朋友吃的嘛。”楊初初不忍地說。
羅奕賢、林芷攸以及楊初初三人在大學時代就是很熟的朋友,而
一向花名在外的羅奕賢卻是林芷攸的初戀情人。楊初初和林芷攸一向
是無話不說的,不管羅奕賢之前的哪一段戀情,楊初初都知道,所以
他們的戀情也是她在一旁看著開花結果;而楊初初也和大家一樣,叫
羅奕賢為羅子。
看著嘉嘉和翔翔開心地舔著蛋糕上的鮮奶油,楊初初開口句:“
芷攸,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最近你和羅子是怎么了?好久之前就想問
你了。這一陣子看你好像真的很哀怨,到底怎么了?我真的有點擔心
你。”
“是嗎?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這几個月來,我們總是為
了小事而爭吵,而且愈吵愈凶;而這兩次,他竟然會開口罵我,我…
…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林芷攸對楊初初一向沒有隱瞞什么,而
且這些心事此刻也只能向楊初初傾訴,畢竟當年林芷攸是不顧家人的
反對,執意要嫁給羅奕賢的,自然也拉不下面子向娘家訴苦。
“你們都在吵些什么呢?”楊初初是真的不解。林芷攸在貿易公
司擔任秘書,而羅奕賢也在貿易公司里從事進出口的業務,兩個人的
工作性質相仿,相識相戀少說也有八、九個年頭了,彼此又是如此的
了解對方,兩個小孩也是聰明乖巧又可愛,那到底在爭執些什么呢?
“說出來不怕你笑,都是為了錢。我想你很難想像,我并不是怕
吃苦,只是孩子大了,我希望能夠多存點錢買一棟屬于我們自己的房
子,房子不用很大,只要是屬于我們自己的。但是……”林芷攸說得
委屈,眼看她的淚水似乎就要滴下了。“他這么愛喝酒,為了這個,
他是無法升官的了。若兩人的薪水還是在原地踏步,買屋夢想就很難
實現了。”
“怎么會呢?你不是已經存了一筆錢要當作購屋的頭期款嗎?現
在的都會人,誰不是貸款買房子啊?別給自己這么大的壓力,羅子一
定能夠了解,我相信他也會努力的,你要為自己打氣,好好地照顧自
己;至少,你看嘉嘉和翔翔是多么的人見人愛,現在的努力都會值得
的、別哭了,讓孩子看到了不好。”楊初初突然變得很會安慰人。
“還不止這個,我覺得他對我已經不像以前了。我每天為了工作
和家事,就像是兩頭燃燒的蠟燭,但是他卻視而不見,每天對我說不
到几句話,一上床就呼呼大睡,上次吵架他還怪我不會打扮自己,說
我是個黃臉婆呢。”林芷攸還在生氣。
“說真的,你們真的偶爾要有獨處的時間才行,看看電影,吃個
小館子或是散散步都好,你了解嗎?而你也要多疼惜自己,多愛自己
一些才是。”楊初初覺得好笑,羅奕賢自己都有了啤酒肚,居然還敢
笑自己的老婆是個黃臉婆。
“那又回到問題的關鍵──錢,我一定是要存的。初初,還是你
命好,有個愛你的顏謹浩,輕松又高薪的好工作,以前還不覺得有什
么,現在我真的好羨慕你,當初我真該和你一起考托福,出國多念點
書。”林芷攸苦笑著。
“別這樣說嘛,你有一個小康的家庭,也受到老板的重用,你用
自己的能力創造一個美滿的家庭,這就是你的成就啊;別小看過一點
,你看你把家里照顧的這么好。下次看到羅子,我一定會說說他,要
他多體諒體諒你的辛苦。”楊初初說著,不由得笑了出來。“但是,
話又說回來,當初你和羅子兩人正打得火熱,每天濃情蜜意的。我是
無愛一身輕。”
林芷攸笑了起來:“說真的,初初你就是太理智了,做事情是,
談感情也是。告訴我,當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會有顏謹浩這號人物在
等著你,你才放心去念書的?”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我也不是愛念書,只是當時的我少個人來
愛吧,就這么一路磨蹭磨蹭著。說真的,我也覺得自己的運氣很好,
卻又怕運氣會被我傻傻而不自覺地用完。無論如何,我現在很滿意和
顏謹浩的一切,也祝福你能夠早日達成你們的筑巢之夢,開開心心地
過日子。”楊初初說得很誠懇。
回到住處,楊初初才覺得自在一些,雖然和林芷攸是很要好的朋
友,但是每一次聽著芷攸對自己傾訴婚姻生活中不快樂的點滴,都讓
楊初初覺得無力和無奈。也許愛情真的有保存期限,結了婚會讓愛情
在每天周而復始的生活中慢慢消失,但是,一定都會這樣嗎?也不一
定會這樣吧?
愛情是需要用心呵護的,也絕對是兩廂情願的事。她知道自己只
是個平凡的女人,她相信她很樂于接受婚姻,安份地當個顏太太。因
為,愛情是人生里的一個錘煉,她願意為了顏謹浩走進婚姻接受一切
的考驗。
第四章
秋天的腳步不知不覺已經降臨了,但是白天的天氣還是熱了些,
傍晚時分偶爾吹來的冷風,讓人不禁有些懷疑現在到底是什么季節;
就像是楊寧寧和凌昱辰兩人一樣,有時形影不離,有時又惡言相向,
真的很讓楊初初感到困擾。
自從楊寧寧住進來,楊初初就和她約法三章,要認真上班,每天
不得外宿,也不可以在她的房子里和凌昱辰吵架。
而結果呢?楊寧寧只做到了第一項。她倒是很認真的工作,也挺
投入的,但是就是玩心很重,常常夜不歸營,而且并不是和凌昱辰在
一起;就因為如此,正等待著服役的凌昱辰常常打電話來向楊初初要
人,這點真的是令楊初初不堪其擾又無計可施。
楊初初和妹妹楊寧寧相差了七歲之多,她真的不了解現在的女孩
子都在想些什么,雖然她還不想拿一些傳統的道德教條來訓示她;但
是,既然楊寧寧和凌星辰兩個人已是男女朋友的關系,就應該好好地
經營彼此的感情才是啊。
看看時間已經是十二點多了,楊寧寧還沒回來,楊初初不免有些
擔心。當初是自己對父母背了書,家里才答應讓她到台北發展,自然
楊初初得擺起管束妹妹的責任。她雖是大學畢業了,心性卻還像個小
孩子;說她不懂事,和楊初初激辯起來似乎又是頭頭是道。無論如何
,今晚一定要和她好好談談,楊初初心里想著。
她決定到路口去等她,便和書房里的顏謹浩交代了一下。
“太晚了,我陪你到樓下去。”顏謹浩在書房里喊著。
“沒關系,我戴了棒球帽,穿著牛仔褲,看起來就像男人,不會
有危險的。”楊初初對他笑了笑。“而且,我也想單獨和寧寧談談。
放心,若有事情我會大聲喊叫的。”
下了樓,楊初初才發現自己穿得有點單薄。
秋風微涼,但在巷口的路燈的照拂下,楊初初竟涌起一股溫暖的
感覺。她突然想到不久之前,自己也在這里走過一段夜路──和邵崢
。
她微微放慢腳步,因為那天的記憶又浮現在眼前,邵睜的模樣清
楚地刻印在她的腦海里;她甚至還記得他呼吸的方式,和邵崢一起在
路燈下并肩無言走路的奇妙感覺,竟久久揮之不去。為什么會這樣呢
?他和她僅有一面之緣啊。昏黃的路燈之下,她竟有些茫然。
遠處有人正朝著這條巷子走過來,楊初初為自己天馬行空的思緒
搖了搖頭。一抬頭,發現走向自己的人,竟是邵崢。天啊,雖然說,
楊初初記得他也住在這附近;但是,她還是很驚慌。因為十秒鐘前,
她才剛剛想著邵崢這個人呢!而一剎那間,邵崢竟就出現在自己的眼
前。
“這么晚了,怎么會在路燈下發呆呢?”邵崢像看見朋友一樣走
近她。
“嗨!好……好久不見。”楊初初竟然紅著臉而且結巴了起來,
她有點驚慌。“我在等我妹妹。”她照實說了,想到自己一身奇怪的
裝扮。
“我陪你一起等吧。”邵崢淡淡地說著,楊初初正想婉拒,他卻
已經氣定神閑地靠在電線杆旁。
兩人相距不到一公尺,楊初初順勢打量著他。他的頭發比以前長
了一些,也顯得人更清瘦,但是裝扮卻沒有什么改變,還是一條洗舊
、微泛白的牛仔褲,外頭再罩件白色襯衫。整體看起來還滿順眼的。
“我和我妹妹一起住,她很愛玩,常常忘了回家的時間。”楊初
初又在玩“找話說”的游戲了。
“你穿牛仔褲很好看。”他看著她。
真是雞同鴨講,但是,聽到他贊美自己;楊初初的臉又紅了,還
好在昏黃的路燈下,邵崢應不會察覺。
“你呢?又用走的回家?不會累嗎?”她也雞同鴨講了起來,而
且她是真的想知道。
“當然,有人作陪就更好了。”他看著她,好像語帶暗示。
她發現他的睫毛好長又好濃密,真的像邵嶸說的一樣,近距離內
,一定會有觸電、心跳加速的感覺。
“最近在忙些什么?”她胡亂地問,不太敢直視他的目光。
“等下個月這里的工作告一段落后,我要到梨山去,有機會可以
和我一起去。”
“是去休假還是工作?要去多久?”楊初初連續發問。
“我住在山上,是休假也是工作,會有半個月左右的時間吧,不
一定。”他笑著回答。
楊初初點點頭,心想朝九晚五的自己當然不可能和邵睜到梨山去
;只是,她竟然有種若有所失的感覺。
“你笑的時候比較好看,看起來比較有信心,你應該更有信心一
點。”他看著她。
自己怎么會沒有信心,她從小到大的表現都很杰出,怎么會沒有
自信;但是,聽著他說出口,楊初初竟心有戚戚焉。
“上次看到你和同事在Candy聚餐時,你的模樣既快樂又迷人。
希望你一直都是那么快樂。”他好像在和他自己說話一樣。
他怎么只記得餐會?那天晚上兩個人不是還一起走了一段路嗎?
他不會忘了吧?算了,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在心里搖頭。
“先披上吧,夜有點深了。”
楊初初還沒回過神來,邵崢早將他的襯衫脫下來披在她身上。她
不知道怎么的,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當他的手臂輕輕地碰到她的帽
沿,楊初初只覺得心跳加快,感覺好甜蜜、好溫暖,她隱約還聞到此
刻只穿著背心的邵崢,身上一股沉沉的特別香氣。天啊,怎么會這樣
?楊初初竟然不自覺地陶醉了,她為自己的感受而忐忑,卻也知道自
己不願拒絕。她笑著穿上了他的襯衫,又故作鎮定地看表,正好有一
部計程車開了過來。
“她回來了,那我先走了。”邵崢看著停在路邊的計程車說著。
而且,真的是楊寧寧從計程車上走了下來。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我妹妹?”她忍不住問。
“我常在路口看到她走進這條巷子,我想應該是她吧。而且,你
們也長得滿像的。”
楊初初真不知楊寧寧這個時候的出現是對還是不對,但是,她還
是很快地回過神來。
“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這么晚回來的。”楊寧寧
連忙說著,又拿出她撒嬌的看家本領。
楊初初雖然很想發脾氣,但還是耐著性子先將邵崢介紹給楊寧寧
認識,直到邵崢走遠了,她也失去原本想訓妹妹的心思了。
“姊,他是誰啊?”楊寧寧明明很累了,卻還是眼睛發亮地打聽
邵崢。“他好有味道哦,他是做什么的?他有女朋友了嗎?你看他只
穿背心的樣子多迷人啊。我怎么不知道你有這樣的朋友?哇!我愛上
他了。”
“那些都不關你的事吧?而且,我也只和他見過一、兩次面而已
。”楊初初淡淡地回答她連珠炮似的問題。
“我們還說不上是朋友。”
“可是,剛剛我遠遠地看著你們,真的很像一對戀人哦。他身上
的肌肉,真的好帥!你們之間真的什么都沒有嗎?”楊寧寧又在耍嘴
皮子了。
“拜托,不要胡說八道了。”楊初初說。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怎么會在半夜里一起出現在路燈下
?我那未來的姊夫呢?”楊寧寧又笑著問。
“不早了,回去吧。”楊初初不答反說。
上了樓,發現顏謹浩已然入睡了,不知怎么的,她卻覺得好像松
了一口氣。脫下邵崢的白襯衫丟進洗衣機;楊初初的一顆腦袋就像是
洗衣機一樣轟隆隆地轉呀轉的,教她徹夜無法入眠。
﹡﹡﹡
羅奕賢開著車在深夜的南京東路上亂晃著。想到今天在辦公室里
開完業務會議后,頂頭上司和他說的那番話,他的心就覺得無比沉重
。
他到公司也有五年多了,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業務的運作,后來雖
然是做著業務課代理課長的工作,卻一直沒有獲得真正的升遷;而今
天,他的一絲冀望也破碎了,因為下個禮拜空降而來的業務經理就要
到公司正式上任了,而自己卻只能挂著可笑的代理課長頭銜,當個地
下經理,還有比這更窩囊的事嗎?!他真想對著那可惡的老板說我不
干了!然后瀟洒地拂袖而去;但是,他不能,他不能這樣丟掉工作,
家里不能沒有他這份薪水。
他不想帶著這樣低落的情緒回家,想想林芷攸和他過了這么久的
苦日子,兩個人還沒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房子,他覺得很自責也很無奈
。如果能夠多賺一些錢,如果能早日升遷,如果……太多的如果和太
多的不如意令他痛苦而掙扎。軟弱的他只想尋求酒精的短暫麻痺。
不夜城的夜色里,他蹣跚地走進了一家位在地下室的酒店,長長
的回廊后,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震耳欲聾的音樂、昏暗而閃爍的
燈光、喧嘩的人聲,讓人根本想不起自己是從何處來,又到底要往何
處去?
一坐定,羅奕賢便獨自悶悶地喝著烈酒。他的酒量一向很好,喝
著喝著,他突然想起林芷攸和兩個孩子在家里等待著他。還是老實地
告訴老婆他升職無望的事吧,相信善良如她,一定能夠體諒。看看時
間還不算太晚,他決定買單。
但是,已經有個女人靠了過來。
“先生,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有沒有認識的小姐啊?”女
人揮動著涂著銀白色指甲油的手,嘴唇紅得像剛喝過新鮮的豬血一般
可怕。
羅奕賢對著那位看來像是媽媽桑的女人搖了搖頭,并起身作勢要
離開。
“哎呀,既然進來了就是和我們有緣,別急著走嘛。來來來,我
來介紹一位新來的小姐陪你聊聊。”媽媽桑一邊笑著,一邊從身后拉
著一位小姐向羅奕賢介紹著:“這是娟娟,既漂亮又有氣質,你一定
會喜歡的。”
娟娟?這種風月場所的女人都是一個樣,叫什么名字也不能改變
什么。他打量著眼前的媽媽桑,她正滔滔不絕地說著,羅奕賢覺得不
耐。他知道在這樣的場合認識的女人,不論環肥燕瘦,骨子里都是一
樣的。眼前這個叫“娟娟”的女人,一樣也是在臉上涂滿了不合時宜
的濃妝,只是表情和體態略顯僵硬,發型也不自然,甚至神色緊張地
看著地上,也許是真的新來的吧?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心里還是只想回家,可是當他再看了她一
眼,卻察覺到她似乎真的很緊張。他不自覺地仔細端詳著她,突然像
被球棒敲了一記般,不會吧?!她竟然是袁宜涓!他的初戀情人,那
個在畢業后嫁給了僑生,旋即移民到澳洲的袁宜涓。她怎么會在這里
?
羅奕賢毫不考慮地把“娟娟”帶出場,因為他不能忍受她在酒店
里再停留一分一秒,為什么?為什么袁宜涓會在酒店里上班?她的先
生呢?家人呢?
羅奕賢心中所有的疑問,后來在“娟娟”的淚水里一一地得到了
解答。
袁宜涓當年風風光光地舉辦了婚禮,在眾人的祝福下飛到澳洲定
居,確實也過了一段神仙眷侶的婚姻生活。好景不常,后來袁宜涓發
現自己并不能生育,接著面對老公的外遇也只能睜一眼閉一眼地縱容
著,直到外遇的女人生了個小男嬰,她的夢才完全破碎……
無論如何,她現在是了然一身地回到台北,在酒店附近租了一個
便宜的小套房暫時棲身。
“為什么不來找我?”羅奕賢點了根煙,在煙霧中聽著袁宜涓的
經歷,他頓時百感交集。
“為什么要找你,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她苦笑說。
“那你的家人呢?”他看著她追問:“他們總不會不管你吧?為
什么一定要到酒店上班呢?你這樣是作踐自己。”剛點的煙,馬上又
被他恨恨地擰熄。
“我母親去年過世了,她在離世之前,還擔懮著我的婚姻。我真
的不孝,連回台灣奔喪的能力都沒有。”
袁宜涓的父親早死,自小就和寡母兄姊相依為命,但此刻怕是淚
水也已流干。她哀哀地說:“父死路遙,母死路斷,我已經沒有娘家
可回了,而且兄姊也不能諒解我,我是很差勁的笨女人,什么都做不
好。”
袁宜涓現在的失魂模樣,看來像是不要命的絕望;雖然,她看來
是不會尋短見的樣子,但是誰又能保證呢?羅奕賢在心里揣測著。
“那你打算怎么樣呢?一輩子蹲在酒店里糟蹋生命嗎?”
“我打算存一些錢,開個小吃店,領養個小孩,做義工和多做一
些善事,也許我的人生也只有這樣的一點點意義了。”她看著他,繼
續說:“能再見到你,和你說說話,我已經沒有遺憾了。我一定會努
力存錢的,為了送給天上的媽媽一個自己的小吃店。”
“小吃店?”羅奕賢不懂。
“你忘了?我以前跟著我媽媽在小吃店幫忙了那么多年。”袁宜
涓臉上好不容易有了一抹笑容。
是啊,自己就是在高中時期喜歡上當時在課余時幫母親在小吃店
跑堂的袁宜涓。那時候的她,既單純又善良,他真的很喜歡她,還幫
她補習,后來兩人上了同一所大學,展開了一段純純之戀。在大一時
她還為他懷了一個孩子,當時他們年紀輕無心結婚,只能拿掉這個小
生命,后來袁宜涓的性格有了很大的轉變,人也愈來愈漂亮,追求者
真如過江之鯽,漸漸地兩人的感情也淡了,而羅奕賢也開始了和林芷
攸的交往,之后,兩人就再也沒有交集了。
她遠赴澳洲定居、結婚的事,也是在很久以后的同學會上輾轉得
知的。無論如何,袁宜涓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只是,她在酒店工
作的事,讓羅奕賢不禁擔懮,這個聲色犬馬的圈子,哪能如袁宜涓想
得單純而且來去自如?他一定要想辦法讓她不再涉足那個復雜的環境
。
“你現在好嗎?聽說你和林芷攸結婚了?有几個寶寶了?”她打
斷他的思緒。
“兩個,一男一女。”想到孩子,他突然在椅子上跳了起來:“
我得回去了,太晚了。”
“別告訴她這些,我也曾經是人家的太大,那會讓她胡思亂想的
。”她苦笑。
他點點頭,自己和林芷攸本來就常常吵架,和袁宜涓重逢的事,
他當然會三緘其口,免得又破壞感情。
“保重自己,不要去酒店上班了。明天去找合適的店面,錢的事
情我來處理。”他想幫她。
“不,這怎么可以?你不要這樣,我說過的,你沒有虧欠我。”
她用力地搖頭。
“不,你不能生育,是因為當年那個蒙古大夫,對嗎?要不是你
拿掉孩子,你可以懷孕的;就是那一次,讓你從此不能生育,對不對
?”他自責極了。
“不要再提了,我一點兒都不怪你,我愛你;我根本不在乎。”
她的淚水扑簌簌地落下,他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命運為什么要這樣
安排呢?現在的他,除了只能用擁抱帶給她一些尉藉,其余的,他都
給不起。
袁宜涓的遭遇令羅奕賢自責又心痛,畢竟曾經在一起那么長的一
段時間,說什么他也不願意看到袁宜涓在酒店出賣自己的身體,若是
連他也不幫她,還有誰能幫她?
已經是半夜三點了。羅奕賢的車還未駛進巷口,遠遠地就看到家
里的大燈還亮著,林芷攸一定又在客廳等門了。自己今天不但沒有照
約定的時間回家,而且又帶著一身的酒氣晚歸,待會兒想必又是一場
激烈的爭吵。
他嘆口氣,決定和衣在車上度過這個晚上。
***
每個人的愛情都在不同的時間、地點進行著。
這個周末,楊初初就在Candy高高興興地享受著顏謹浩為她准備
的生日驚奇,當顏謹浩拿出一顆美鑽在楊初初眼前時,她競心慌意亂
了起來。
“嫁給我,我會好好地愛你,照顧你一輩子。”他的誠懇言語令
人動容。
“謝謝你對我這么好,我知道我不能沒有你。”她輕柔地說著,
淺淺地點了頭。
就這樣,她讓他為她戴上了戒指。
“來!敬你,願你青春永駐。”他舉起紅酒杯一飲而盡,臉上滿
是笑意。
“希望我們幸福快樂。”她回敬他。笑得開懷。
“白首偕老。”他加了一句。
“永浴愛河。”她接著補充。
“永結同心。”他又笑。
“早生貴子。”這是兩個人共有的目標。
當他們正要離開時,Candy進來了一對很登對的情侶。楊初初仔
細一看,竟是邵嶸與葛璦琳。他們兩個正牽著手親密地走向楊初初和
顏謹浩。
“嗨!經理,好巧哦。”葛璦琳先開口打招呼,臉上還是那個招
牌笑容,甜得几乎要膩死人。
“邵嶸,真有你的,居然約得到Irene。”楊初初忍不住打趣道
。
“她在台北舉目無親,我們有緣成為同事,照顧她的責任,我自
然是當仁不讓嘍。”邵嶸高興地說。
“楊主任和顏謹浩你們真的好相配哦,真令人羨慕。”葛璦琳說
。
“你們也很相配啊。祝你們今晚玩得愉快,我們先走了。”顏謹
浩禮貌性地說。
“哇!楊主任,你的鑽戒好漂亮啊。是顏經理送的嗎?”葛璦琳
大聲地贊嘆著,楊初初只覺她眼尖得厲害。
“是啊,是生日禮物。”顏謹浩說。
“你手上一向都沒戴戒指的,這不會就是你們的訂情戒指吧?”
邵嶸問。
楊初初本來就不想隱瞞什么,便大大方方地將兩人准備訂婚的事
情對邵嶸和葛嬡琳說了出來。對她而言,公開了兩人的戀情和婚約,
是她和顏謹浩人生規划中最有成就感的一刻;她也深信;這也是對兩
人感情的最好安排。
第五章
仍在日本的專案已經定案,顏謹浩除了忙著訂婚的事,一邊也要
籌備赴日的工作報告。這次出差同行的有非常看重日本市場的總經理
,另外就是同是業務部的小江和公司的日本通葛理琳。
對于海外市場業務經驗老道的顏謹浩而言,這次的工作并沒有什
么特別。他只是居中以流利的英文協調罷了,所以這一次到日本出差
,好比是得到的一個短暫的休假般輕松,停留在日本的最后一天他更
將所有的時間花在購買紀念品上。他獨自在東京的百貨公司逛了一天
,買了一串珍珠項鏈給楊初初,另外又挑選了一大堆的禮物要分送給
辦公室里的一些助理。集結分類好所有的禮物之后,顏謹浩真的是累
了,現在他只想待在飯店里好好地睡一覺,等待著明天下午直飛台北
的飛機。
突然,門口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是拿著一大堆工作報告的葛璦
琳。
“經理,總經理已經飛去加拿大度假了,這些是明天早上的會議
資料,請先過目。是最后一次會議了,請加油。”葛璦琳恭敬地遞上
資料。
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葛璦琳仍是一襲美麗的粉紅色套裝,整個
人艷光四射。
“Irene,辛苦你了,這一次的簽約,你幫了很大的忙,謝謝你
。”接過了資料,他由衷地感謝葛璦琳的細心和工作熱忱。
“這是我應該做的,而且我還得去探望我的家人,這可要謝謝你
給我們額外的自由活動時間,小江還跑去打柏青哥了呢。”她用手輕
輕地拔了一下額前的頭發。
“到台北工作還習慣嗎?一直沒有機會和你聊聊,邵嶸有沒有好
好地照顧你?”他倒了一杯礦泉水給她,兩人便對坐下來,閑話家常
。
“我雖然從小就隨著雙親到日本定居,但是我在學生時代一直就
過著獨立的生活,所以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的。”她淡淡地笑著
,散發出一股成熟的風韻。
“是啊,我也覺得很難找到像你這么年輕又能干的人才來為公司
服務,你才二十六歲就有這么丰富的學歷,我相信你以后前途一定無
可限量。”
“經理,其實我不會在台灣停留太長的時間。”她笑說:“總經
理是我的世伯,這次回台灣只是純粹幫他的忙,協助TS完成日本市場
的簽約而已。”
“無論如何,都要謝謝你這些日子給予小江和業務部的協助,如
果你無法留在TS,我也不能勉強,但是,那絕對是公司的損失。”
“哦?真的嗎?經理這么說,真的讓我太開心了。”
“你不用謙虛,我說的是真的,我相信同事們對于你的工作態度
和精神都會予以肯定的,大家都很喜歡你。”
“那,經理你呢?你也喜歡我嗎?”她突然起身走到他面前。
“當然,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不是指這個,我是說你喜歡我這個人嗎?”
她竟跪坐在他的眼前,顏謹浩被她這個舉動嚇了一跳,連忙伸出
雙手去扶她起來,急說:“對不起,我是很欣賞你,但是,并不是…
…”
“你的意思是說,我永遠無法和楊主任相比?”她順勢握緊他的
手,又更靠近他一些。
“你是你,她是她,不能相提并論;你是我的部屬,她是我的女
朋友,而且她馬上就是我的未婚妻了。”他不明白葛璦琳是怎么回事
,但是他又不敢太過直接地拒絕她。
“部屬或未婚妻,也都只是個稱謂而已,那很重要嗎?”她的聲
音競哽咽了起來。
顏謹浩既慌又急:“對不起,請別這樣,我不想造成任何的誤會
。”
“不會有人知道的,只要你不說,我不說……經理,我一直好喜
歡你,但是,我絕對會尊重你的選擇,只要給我一次機會就好。明天
,我會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
“不,絕對不可以!我不能這么做,我喜歡的人是初初,而你不
也是邵嶸的女朋友嗎?”顏謹浩真的不明白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他
不敢想像眼前的葛璦琳接下來會有什么驚人之舉。
“經理,你是這么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你有權利多看看其他的
女人。現在,讓我們暫時忘了他們兩個人。好嗎?”她的目光溫柔,
但卻大膽地將他的手按在她的胸口。“這里是東京,只有我和你。明
天之后,你可以回去楊初初的懷抱;而我,也會當作什么事都沒有發
生過。門,我已經上鎖了,所以別擔心,沒有人會來打擾我們的。”
葛璦琳一邊說著,一邊緊緊地貼近顏謹浩。她半瞇著眼看著他,慢慢
地脫掉了他和自己的上衣。
顏謹浩手足無措,一顆心無法承受她的任何挑逗了;更可恨的是
,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視線,看著她僅僅只剩下淺紫色蕾絲邊內衣
里的曼妙體態,他快受不了了。
她甜甜地笑著看他,關掉了房間的大燈,然后百般愛嬌地依在顏
謹浩裸露的胸膛上,像小鳥般輕輕地啄吻著他身體的每一處,而他終
于也無法克制生理上的自然反應。葛璦琳的狂野,讓顏謹浩深陷在她
的狂亂迷情之中。
若說楊初初像花一般迷人,那葛璦琳就好比是水一般溫柔而引人
遐思,顏謹浩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和她倒臥在地毯上激烈地擁吻,也不
確定是否電話響了很久,似乎也隱約聽到有人在敲他的房門,他早已
無法再思考,只能擁著她享受著這一切激情……
不能預期的激情,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
“終于,用到這一筆錢。唉,我想破了腦袋就是想不出來到底是
誰和羅子有這樣的交情。最近他也真的很怪,每天正常地按時上下班
,鮮少飯局和應酬不說,還會替我接送孩子;更怪的是,他偶爾還會
到菜市場幫我買一些東西,也會天天帶消夜回來。愈是這樣,我就愈
不安心。”林芷攸的眼睛真的哭腫了。
“為什么不直接問他呢?”楊初初問。
“我也想過了,但是我怕答案。”
“總比每天為這個煩心來得好吧,而且,會有什么答案是你害怕
的嗎?你怕他在賭場里一把輸光了那三十萬嗎?”
“羅子倒不會去那種地方。我反而擔心……”她欲言又止。“當
一個結了婚的男人表現異常得好的時候,就要小心他可能做了對不起
太太的事情。”林芷攸皺著眉頭。
“拜托,你是連續劇看多了是不是?羅子以前雖然很風流,但是
和你交往之后,從未腳踏兩條船過,也沒再多去看別的女人一眼。我
相信你自己心里也應該很清楚吧?”楊初初忍不住要為羅奕賢說句公
道話。
“這個我知道,但是我就是有這樣的預感嘛。初初,你還沒結婚
,你不會懂的,婚姻的生活一成不變;再加上小孩的養護照顧,女人
會失去很多的情愫,不免會……”
“你說的對,我是不懂,但是我至少知道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停
止那些多余的猜疑,好好地和羅子問清楚錢到哪里去了。”
“好啦、好啦。謝謝你犧牲了周末的時間聽我訴苦;說真的,我
現在舒坦多了,我得趕到市場買菜,回家做午飯了。”
一直到晚飯時間,都不見羅奕賢的人影,也沒交代他到哪去了,
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孩子也餓了,林芷攸只好耐著性子下了一
些水餃讓孩子們吃飯。
終于在九點多時,羅奕賢才一臉倦容地回到家,但是還沒有機會
讓林芷攸開口,他便洗了澡上床睡覺了。
這一切看在林芷攸的眼里,讓她有點欲哭無淚;但是,她還是默
默地收拾著孩子的玩具和衣物,心里想著等孩子都睡著了再說吧。她
蹲坐在小客廳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媽媽,這張卡片好漂亮,送給你。”嘉嘉突然從房間里跑到她
的面前。
“是什么卡片?謝謝你,快去睡吧。晚安。”林芷攸笑著接過了
卡片,親了親嘉嘉的臉頰。
嘉嘉睜著大大的眼睛,說:“這是從爸爸的衣服里掉下來的,上
面有一朵花哦。”她說完就抱著娃娃跑開了。
當她看到那張小卡片上寫的字句,眼前卻是倏地一片黑暗,讓她
几乎要墜落無盡痛苦的深淵──那卡是袁宜涓寫給羅奕賢的:奕賢:
每次面對著你,我無法說出我心中的感激。能再度重逢,已是上天對
我無盡的恩澤。謝謝你讓我圓夢,此生真的無憾。藉著這張小卡片,
盼你能感受到我真心的謝意。
宜涓九月二十一日
終于,她最擔心的事真的發生了。九月二十一號?不就是今天嗎
?原來羅奕賢今天是和袁宜涓在一起:但是,他們怎么會在一起呢?
袁宜涓不是老早就嫁人又移民了嗎?她和羅奕賢偷偷地領走的三十萬
有關系嗎?而她在卡片上說的“圓夢”到底指的又是什么?她不敢想
所有可能的答案。
林芷攸無言地走進臥房,胸口早已哽咽著所有的委屈;漫漫長夜
,她側臥在床上,只有絕望而無盡的眼淚。
天未亮,林芷攸便發現羅奕賢躡手躡腳,似乎准備要出門。林芷
攸忍不住從床上跳了起來,一夜沒睡的她,此刻像是一只凶悍惡狠的
母獅子。“你要去哪里?”
“沒有,很久沒去運動了,想出去慢跑。你可以多睡一下子,我
會到市場帶早點回來。”他說。
“那,你需要這個嗎?”她對著他揚了揚手上的卡片,該來的就
讓它來吧。總是要說清楚。
“干嘛翻我的口袋──他一把搶走了她手上的卡片。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用非常冷淡而不信任的口氣說
著。
“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樣。”他悶悶地回說。
“那你告訴我,我的老公瞞著我和他的初戀情人甜蜜地重逢、圓
夢,那我應該要怎么想才對呢?”林芷攸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
“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要相信我。”
“那現在呢?請你告訴我她到底要做什么?也請你一并告訴我三
十萬到哪里去了?”她冷笑地說。
“你都知道了?”他吃了一驚。
“你想瞞我多久呢?”她搖搖頭。
“她因為不能生育而離了婚,現在的她走投無路,我不能不幫她
,開小吃店是她的夢想。錢的事情我很對不起你。”他看著她說。
“那你大可以告訴我啊,犯不著這樣子偷偷摸摸。我看她根本就
是存心來破壞我的家庭,你拿錢去圓她的夢,卻也硬生生地將我的夢
打碎。羅奕賢!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她咆哮著。
“拜托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
“你說我無理取鬧,那她呢?她安的是什么心?她根本就知道你
羅奕賢即使娶妻生子,還是她腳邊的一只哈巴狗!她……”林芷攸愈
來愈大聲。
啪!羅奕賢打了她一記耳光。“別這樣說她!”
時間仿佛只留在痛苦的那一剎那之間,林芷攸捂著臉,羞憤和失
望讓她再也不能說出一字半句。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動手的。”他小
聲地說:“我先出去了,等你心情平靜后,我們再說清楚好嗎?”
還需要說什么呢?有什么比這一巴掌來得更清楚呢?羅奕賢還是
出了門,林芷攸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天是真的亮了。而她的世界仿佛
卻漸漸地走進了黑暗之中。
坐在辦公室里已經三、四個鐘頭了,顏謹浩的心卻始終無法平靜
。
從百葉窗看出去,葛璦琳正和小江及業務部的女職員們有說有笑
的,就像往常上班沒什么兩樣;從日本出差回來也有兩個多禮拜的時
間了,但是他和葛璦琳都還沒有認真交談過,就像葛璦琳在東京允諾
的一樣,她真的是當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自然這是再好不過的事
了,對誰都不會有任何的困擾但是,顏謹浩卻不禁在心里想──葛璦
琳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女人呢?時而輕挑、俏皮,時而艷麗、冷酷,
最讓他念念不忘的是在東京那一晚充滿女人味的她,到底她那甜美嬌
媚的笑容里,包藏了什么樣的謎呢?
“經理,我可以進來嗎?”不知道什么時候,葛璦琳已經站在他
的門口。
“有事嗎?”
“謝謝你送我的禮物。”她走近他的辦公桌,揚起手腕上的表,
媚笑地說:“我好喜歡,只是,沒有機會告訴你。”
“沒別的意思,只是謝謝你在這几個月的幫忙。”那算是一個紀
念吧。在日本最后一天的早上買的;事實上,他覺得那支充滿女人味
的表和葛璦琳很相配。
“隨你怎么說,我都了解。今天晚上有空嗎?”她笑盈盈的。
“要做什么?”他有點吃驚。
“呵呵,別那么緊張嘛。我怎么會要你做什么呢,我答應你的事
我不會忘記的。”她對他眨了眨眼睛。“今天是小江的生日,大家說
要到外面去幫他辦個生日party,我們都希望你一起來。”
“可以是可以,那最好請你的男朋友也在場。我……我是說邵嶸
。”他清了清喉嚨。
“哦,是這樣嗎?那最好也請楊主任一起到好了,這樣你更放心
不過了,對嗎?”她揚著眉毛回答。
“算了,別搞得要跨部門那么復雜,就業務部的同仁聚聚就好,
地點你們決定好了嗎?”他是真的拿她沒辦法。
“我建議到Candy去,而且大家都沒意見。”她嬌滴滴地笑著看
他,臉上是十足挑舋的表情。
“你……一定要去Candy嗎?”他是怕她到時又出個什么狀況給
他,她是故意把地點選在Candy的吧?
“絕對。”她故意用日文回答,走出辦公室之前,還恭敬地向他
行了個禮。
當天晚上,沒有任何人看出顏謹浩和葛璦琳之間有什么特別的關
系,只是Party散場后,送她回公司宿舍的責任還是落在他身上。宿
舍就在公司附近而已,只有一下子的車程,他倒是不以為意,一路上
葛璦琳也沒有和他多說什么。
正當他在路邊停下車,葛璦琳卻出其不意地在車子里吻他,他沒
有拒絕。葛璦琳充滿了魔力,她的吻也是惹火得緊,讓顏謹浩不自主
抱住了她,享受這片刻的歡愉。
“只有單獨和你在一起時,我才會變得這么瘋狂。”又是那種無
邪的笑容。
“我也是。”
“下次不可以了,對嗎?”她做出勾勾小指的樣子。
“對。”他笑著握住她的手。
雖然天色已晚,但是這一幕還是被人撞見了,而且不是別人,是
業務部的小江。其實他早就在懷疑,在東京出差的最后那個晚上,他
在飯店里一直找不到他們倆,但他確定當晚顏謹浩和葛璦琳并沒有離
開飯店;而現在,他是親眼證實了兩人的確是關系不尋常了。他決定
要找個適當的機會暗示楊初初,因為,他一向就欣賞也喜歡楊初初,
他不想她受到傷害。
第二天一大早,小江在茶水問等著楊初初,伺機要告訴她。
當楊初初像平日一樣來泡咖啡時,他馬上湊近她說:“聽說,你
和顏經理的好事近了?”
“是啊。”她看也沒看他。
“最近有沒有多關心他一些,他忙日本專案忙壞了。”小江故意
裝出一臉促狹的表情。
“那應該要怪你工作不力吧?日本專案是你的事啊,別拖垮了你
們經理。”她沒好氣地打開咖啡罐。
“我只聽說過將帥無能累死兵。”他撇著嘴說。
“你是說電腦室嗎?一大早的干嘛拐著彎罵人?”她有點不耐煩
了,電腦室最近的績效是真的有點差,她也正為了這事在煩惱著。
“那最近你們的感情有沒有由情到濃時轉為薄的跡象?”
“你倒是很關心我們的感情生活。”
“說真的,我們家的Irene從日本回來之后,似乎頻頻對我們的
顏經理放電,你難道不怕未來的老公真的對嫵媚的Irene動了心?”
他笑得很壞。“也許他們曾經在四下無人的車上激情擁吻哦。”
“我發現你是真的很沒有口德。就算是如此,那你說我是不是應
該把顏經理綁起來。還是一狀告到總經理那里去好呢?邵嶸都不緊張
了,我為什么要為這種子虛烏有的事情而擔心?”她對小江真的有說
不出的厭惡。
“只怕他也還蒙在鼓里吧。”
“你……無聊!”她一向就不喜歡他,現在更覺得他是固執得討
人厭。
“我是說真的,你要相信我。”
“可惜我太了解你的為人和你那張嘴了,對于你的話我通常是打
對折的。”她生氣了。
“那這次就請你務必相信另一個百分之五十吧。我真的不希望你
受到傷害。”他苦笑著看著楊初初,訕訕地離開。
Irene?那個超級女人味的葛璦琳?邵嶸口中TS的維納斯?她不
敢再想下去,看著咖啡杯里氤氳的香氣,她認為小江是在造謠生事,
卻還是不經意地嘆了一口氣。
第六章
楊初初下班回到住處時,顏謹浩競比平日早到家了,而且做了海
鮮燴飯等她吃晚餐。突然,她想起林芷攸的話:當男人突然變得異常
體貼時,那就表示他一定做了什么虧心事。她甩甩頭,暗笑自己的迂
腐,因為顏謹浩對她一向就很好的啊。
“最近的日本專案進行得如何?”她邊吃燴飯邊問。
“還好,過兩天就有時間去選擇禮服公司了。”
“這不急,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
“我?我很好啊。”
“業務部那個Irene,她應該很受歡迎才是。”
“美女通常給人一種疏離感,而且她非常的有禮貌,可能是受日
本教育的關系吧,語助辭很多,一天到晚嗨嗨嗨個沒完。”他說笑。
“她和小江沒什么吧?”
“你怎么這么問?”他顯然吃了一驚。
“沒有。你知道的,他一向油嘴滑舌,居然說Irene喜歡你,還
胡說什么……哎呀,反正就是胡說八道,我根本不相信他說的話,還
好是邵嶸先追上了Irene。”她吃完最后一口飯。
“別提他們了,我待會要去買點東西,你要不要一塊去?”
“不了.我有帶工作回來。”
吃完飯后,她送他出門。
兩人的對話和平日一樣,但是他的心里總覺得有著一點點的不踏
實。她在書房里躊躇著,看著顏謹浩的公事包,她突然大著膽子打開
了它。
里頭大部分是公司的一般資料,沒什么雜亂的東西;只是從日本
出差回來已經快半個月了,卻還有一大堆的出差單據尚未提報,她順
手幫他整理了起來。
突然,在一堆收據中她發現有一筆刷卡金額高得讓她有點吃驚,
細看才知道那是一只世界名牌的女用手表的收據,因為是日幣的關系
,所以乍看之下金額貴得嚇人。她不禁狐疑了起來,顏謹浩出國一向
沒有幫別人代購禮物的習慣,這只表到底是……
她心里的疑問一直糾結著,等到顏謹浩回來,她還是沒有勇氣開
口問他。
深夜的她,被心事所籠罩著,顏謹浩已經睡了。她卻異常清醒。
她披了一件薄外套下樓,悄悄地走到巷子外的路口。秋天是真的來了
,她覺得有點寂寞,那是她很少會有的感覺,現在卻很強烈;她在路
燈下,心事在心里翻覆著。
突然她想到了邵崢,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呢?她為自己的想法
吃驚。但是,現在這個時間應該可以看到邵崢的,可是邵崢始終沒有
出現,難道他已經離開台北了嗎?她沮喪地想著。倒是晚歸的楊寧寧
出現了。
“先別罵我,我早就跟你報備了,我是和凌昱辰在一起。”她說
。
“他呢?這么晚了還趕回去高雄嗎?”她根本也沒有怪她的意思
。
“他本來還想待在台北一晚的,是我把他趕回去了。”
“你好像滿不在乎。”
“先習慣一下不在一起的日子比較好吧。他下個月就要入伍了,
我們的‘兵變’挑戰的游戲就要開始了。”
“唉。”楊初初無言以對。
“哦,對了,訂婚的日子都已經訂好了,怎么沒看到你們在忙?
”
“其實,我反而有點懷疑是不是真的要和他訂婚。”她在路燈下
的平台上蹲坐了下來。
“到底是人生重大的決定嘛,總會有一些掙扎的。雖然說他并不
是很適合你,但是,終究是你自己選擇的啊。”她也跟著坐在旁邊。
“他不適合我?我以為我和他很相配呀。我是說一般人的眼里所
謂的條件。”
“那倒是,這點我沒話說。其實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意義的,
你從不浪費時間,念了好學校、交了好朋友、進了理想的公司、談了
一個可以結婚的戀愛……一切都是理性而智慧的選擇,無可挑剔。”
楊寧寧聳聳肩。
“我只是運氣比較好一點罷了。”楊初初說。
“說真的,你有沒有遇上過一個男人讓你真的動心過?簡單的說
,就是會讓你有觸電感覺的,讓你浪費了時間還以為是浪漫的那一種
?”
“可能有吧。”她胡亂地回答。
“是過去式了?”楊寧寧歪著頭看她,好像非得要楊初初說得更
清楚一些。
“喂。”她接不上話,事實也是沒有什么好說。“是過去了,我
都要訂婚啦,還能想什么?”
“我看哪,事情不簡單。你這樣是不行的,顯然你還心有旁鶩,
顏謹浩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了嗎?”楊寧寧隨口問,卻問到事情的
症結了。
“公司里有人說他手下有一個女的對他很有好感。”
“那沒什么,彰顯他的行情罷了,你應該高興。”
“如果是真的,表示他的確隱瞞我一些事情,而且事情的真相也
不單純。”
“你很擔心?”
“可能吧。對方和我是截然不同的女人,她是很有女人味的那一
種。”
“那又怎么樣?”
“我是一定會和顏謹浩結婚的,畢竟,他是個很好的結婚對象;
只是,突然反省起自己來了。我不像你還年輕,還有揮霍愛情的本錢
,而我,對愛情早就沒了冀望。結婚,說真的,只是讓我的人生更完
整些。”
“我不能否決你的論調,可是我也不能苟同。”
“有一天你自然會了解的。”
“如果不是真愛,我寧可用我下半輩子的時間去參加‘不婚研討
會’。”
“哈哈……”楊初初忍不住覺得好笑。“那你又怎么知道自己遇
上了真愛?!也許你會一直為了要撿到更美麗的貝殼而不知不覺地走
到沙灘的盡頭,也花完了你一生的時間。”
“還是值得的呀。你能夠明確地告訴我人生的理想或是目標嗎?
”楊寧寧認真地看著她,不等她開口,她又接著說:“不,不用了,
我几乎可以馬上就知道了。你只想做好每一件事,只是不那么看重愛
情罷了。對嗎?”
“也許吧。我是愈來愈不能確定了;但是,他一定會是個很好的
女婿、很好的姊夫。”她不知道該怎么去宣泄此刻的多愁善感與無奈
,她一向很少被自己的情緒所困惑。
“是啊,至少爸媽是非常中意他,我們家就只有我們兩姊妹,幸
福的婚姻也算是孝順的一個要點吧。你嫁給他,大家都會很放心。”
楊寧寧笑說:“好吧,你說服我了。希望你現在的一點懮愁,只是婚
前症候群的小毛病,到時候就沒事了。”
“好冷。”楊初初說。
“今天不會有人脫衣服給你穿了吧?”楊寧寧故意對著路口張望
著。
楊初初搖頭,姊妹倆相視而笑。
“如果顏謹浩背叛了我的感情,我該原諒他嗎?”她突然問道。
“你可以原諒他,但是我不會,因為你是這么好的女人,我不能
忍受他傷害你。”
“好女人?”楊初初不禁輕笑出聲。
“是啊,快點回家睡覺吧。”楊寧寧說完,便起身大步向前走。
看著楊寧寧的背影,楊初初發現她真的長大了好多。她知道自己
可以放心地訂婚了,但是這一點點的心理建設不到一天的時間就被瓦
解了。
第二天早上,楊初初在會議室里看到正在和企划室主管JJ爭執的
葛璦琳。
“JJ,這一次的專案,你一定要先幫我的忙,這樣我才能夠在充
分的資源上得到董事會的支持。”葛璦琳語笑婿然地看著JJ。
“可是,這并不符合公司內部正常的作業程序。”JJ一副愛莫能
助的樣子。
“因為這是專案嘛,如果要用一般的作業程序,就不叫專案啦。
”她的口才真不錯。
“嗯,好吧。”JJ終于還是點了頭。
其實這是一段極普通的對話。但是,當葛璦琳揚起手撩撥長發時
,楊初初便看到了她手上那支嶄新的女用表,竟然就是收據上同樣品
牌的手表。
“對不起,是電腦室要用會議室嗎?我馬上把我的東西移開。”
葛理琳笑盈盈地說。
楊初初沒來得及回應,就聽到JJ的聲音。
“現在是几點了?”JJ回過頭來問楊初初。
“快十點了,總經理快來業務部了,別打混啦。”葛璦琳搶先回
答了JJ的問話,又是在楊初初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
她不知道該如何過這一天,偏偏今天閑得要命,害她心神不寧。
她索性向JJ請了假;但是,‘離開公司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地方可
以去。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么不快樂了,面臨了這輩子前所未有的挑戰,
雖然不算是失敗,但是自己卻陷入了不能掌握的困境──顏謹浩竟然
對自己有意的欺瞞。她胡亂地開車閑逛,不知不覺就往要去Candy的
路上,是習慣使然吧。但是,即使到了門口她還是沒有進去,自己現
在失魂落魄的模樣,只怕會引來Polo太多的關懷。
去洗頭吧,做些事轉移自己紊亂的心情;只是,眼前竟浮現了葛
璦琳的模樣,她的頭發是真的很漂亮,想想自己曾經自豪多年的黑長
直發,和葛璦琳兩相比較,只覺得自己的寒酸和朴素,最后她還是打
消了去洗頭的念頭。這些想法在她心里前前后后地掙扎著,卻也只是
几秒鐘的時間而已;她一回頭,發現邵崢竟出現在她身后不遠處,正
用一種奇怪的眼光注視著她。
天啊,他在這里看著自己多久了呢?她有些困窘地笑著。
“進來坐坐吧?你的時間看起來好像很多。”他似笑非笑地說著
。
她沉默不語。
“也有不錯的咖啡哦。”他又開口。
是咖啡說服了楊初初,她現在正是需要一杯可以提神醒腦的咖啡
。
走進了“何淵”,楊初初列確信自己和邵崢是來自截然不同的兩
個世界。她一向只懂電腦和數字,一切都在她可以理解的范圍內運作
。而現在,她坐在“何淵”的小吧台前,放眼望去都是一些她看不懂
的雕塑作品、抽象派畫作……但是卻是可以讓人心情放松的一個地方
,柔軟的地毯、陣陣咖啡的香味,這些都讓她感到平靜。
邵睜為她介紹了這個地方的主人──何淵,一個和邵崢同樣調調
的男人,他熱心地為她調了咖啡。當何淵一離開,剩下她和邵崢時,
她又開始有些緊張了。邵崢好像總是可以看穿她一般,或者是說,她
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善隱藏自己。
“每次看見你,你都不是很開心的樣子。”他坐在她旁邊。
“日子總是有一些不滿意的,沒什么。”
“這樣想就好了,最近在忙些什么?”
“沒什么。”楊初初簡單地回答,雖然她真的很想找個人聊聊。
“空調好像太冷了,你的臉色不太好,我去調整一下。”
“不,這樣沒關系,不要麻煩了,我喝完咖啡就走。”她有點受
寵若驚。
“也好,早些回去休息休息,我想你雖然蹺了班,也無處可去吧
。我看我送你回去好了。”他看著她說。
“我自己有車子。”她說。
“你的樣子真的很讓人擔心,沒問題吧?”
她搖頭,很快地告別了何淵和邵崢。回家吧,一路上她一聲聲催
促著自己,而回到了住處將車子停妥,她才發現邵崢一路開車跟著她
。
“對不起,我只是在想你好像心不在焉的,平安到家就好了,我
先走了。”他搖下車窗跟她說明。
“謝謝,要不要上去坐坐?”她笑著說。說真的,她覺得自己和
邵崢真的是一回生、二回熟,而現在,他好像是她的老朋友一樣。
“改天吧,我在忙著整理休假的東西呢。”
“事實上,我最近也正忙著訂婚的事情。”她說。不管這句話是
不是說得多余,楊初初不想讓自己有其它感情空間,她認為自己現在
面臨的問題僅僅就是她和顏謹浩之間的,她認為這樣最單純、最好。
“好好照顧自己,你應該更有信心一些。”他打斷了她的思維,
瀟洒地將他的吉普車駛出了巷子。
看著他揚長而去,楊初初突然覺得想哭,真希望他可以不要走,
但那是她心里最不理智的一點點微弱的聲音。
打開冰箱,她胡亂地做了一些沙拉和牛肉當晚餐。她想,這些菜
一定難吃得要死,就像她現在的心情一樣。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和顏
謹浩談個清楚,她無法在愛情里憑空醞釀任何的猜疑。
顏謹浩在晚飯之前回來了。
“怎么了?下午JJ說你請假,不舒服嗎?”顏謹浩開口。
“沒有,我很好。你看我還有心情做這些呢。”楊初初捧著沙拉
碗,笑著說。
“那就好。”
“在結婚之前,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心目中的我,是怎么樣的一
個女人?我想如果以前的我有不夠好的地方、也許我可以再修正一些
。”她笑著看他,語氣是再溫柔不過了。
“你很好啊。”他笑著:“如果你不這么忙碌的話就更好了。我
的意思是說,你能夠多一些時間,為我們未來的家庭多營造一些歡樂
和溫馨。”
“我了解,這個也是我們應該共同努力的。我的意思是說,我個
人方面有什么不夠好的地方……”她偷偷地看他的表情。
“初初,你已經夠好的了,你是所有男人心目中理想的妻子典型
,這點是絕對無庸置疑的。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變,你這么
聰明能干,是個才貌兼具的好女人。”他像背書一樣流利地說著。
“那,你認為我夠堅強,夠理智嗎?”楊初初是愈來愈緊張了。
“那是絕對的,你一向很理智的。你到底怎么了?”他發現不對
勁了,事實上,他們從來沒有這樣對話過。
“如果是這樣,我希望你誠實地回答我的問題。”她真的像質詢
一樣。“你是不是買了一支女用手表,送給……葛璦琳?”
“是誰說的?是小江嗎?還是……Irene告訴你的?”顏謹浩好
像非常吃驚,而且還有些緊張。
“我是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我只想知道,這是真的嗎?”她認
真地審視他的眼神。
“因為她這次在日本專案上的工作表現很好,我既然是業務部的
主管,于公于私都應該對下屬予以獎勵;而且,業務部所有的女性員
工我也都送了禮物,不光只有Irene。”他在沙拉里加了一些醬。
“可是,她的禮物也太……貴重了些,我不是不高興,只是覺得
……‘于私’你們還有什么交情嗎?”她終于問到了問題的核心。
“因為其它的東西她都用不上,而且那支表真的和她的氣質很相
配。”他似乎是不加思索就回答。
“相配?我以為你對她應該沒有那種程度……了解的必要。”她
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看著自己手腕上那支黑色表帶的表。
“我……”他苦笑:“我不得不承認對她有好感,你別吃這種醋
嘛。”
“你絕對有這樣的權利。”她才不承認自己是吃醋。“你當然可
以送她貴重的禮物,也可以在車上吻她。”她像在賭氣似的說:“我
們還沒結婚,我楊初初也沒要你眼中只有我一個人,你要吻誰也無所
謂,但是不要騙我。”
“吻?你在跟蹤我?”他一怔,放下了手上的餐具。
“原來那是真的!”她的驚訝絕不下于他的,而他的反應卻讓她
的心好像被細針刺了一下。“那請你也一并告訴我你們之間到底發生
了什么事?我要實話,是在日本出差的時候開始的,還是在更早之前
?”她口氣強硬地問著,之前在小江面前對顏謹浩所有的自信,似乎
全部瓦解了。
“初,請你不要生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是那么有女人味,
我就是無法拒絕她。不要生氣,好嗎?”他緊握住她的手。
“不能拒絕?難道你們真的發生關系了?”楊初初是愈來愈佩服
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冷靜地問顏謹浩這樣的問題。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欺騙你;但是,那都只是我的
一時沖動,那是沒有一點愛情基礎的,請你相信我。”顏謹浩對楊初
初有說不出的愧疚。
“那是什么樣的情況?難道那几次都是發生在同一天嗎?”看著
顏謹浩無辜的臉,她真不知道自己可以忍耐的底線到底在哪里?
“兩次,只有兩次,都是停留在日本的最后一天。我只是一時的
沖動,你才是我最愛的女人。”
“兩次?”楊初初無法認同,若顏謹浩真的不能拒絕葛理琳一而
再的誘惑,那她又豈會是他的最愛?
“你本來打算瞞我多久呢?”楊初初語帶諷刺地問:“不會是永
遠吧?”
“我……只是沒有機會告訴你,這需要很大的勇氣,我知道我這
樣做真的很對不起你,你怎么懲罰我都行。”
“你別這樣,我根本不知道我該怎么做。但我確定的是,我們不
能在這樣的情況下訂婚,真的不行。”她無力地說著。
“初初,她只是來TS做短暫的幫忙,等她走了,我們一起忘了這
件事情,你一定要給我這一次的機會。”
“你可以讓我靜一靜嗎?我現在的心很亂,你讓我好好地想想。
”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原諒我,千萬不要用這樣的沉默來懲罰我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到書房去了。
她不禁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天啊,她真希望她什么都不知道,可
她現在凌亂的心情卻無從整理,千頭萬緒;她想著顏謹浩之前所說的
話,她心痛不已,卻哭不出來。
“發生了什么事嗎?”楊寧寧一進門,看到楊初初呆若木雞地坐
在餐桌前,她走近她,關心地詢問。
“沒什么。吃過了嗎?”楊初初裝作沒事的樣子收拾餐盤。
“我吃過了。可不可以請你泡杯咖啡給我,我待會要在書房打字
,謝謝。”楊寧寧甜甜地說。
“哦,可是,顏謹浩要一直待在書房。”她真的不知從何說起,
又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
“待在書房?一整晚嗎?你們到底怎么了?你的樣子實在不太對
勁。”楊寧寧放下了背包坐在她旁邊。
楊初初只是一個勁地搖頭。
“不會是你最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了:“楊寧寧憑著直覺,單刀
直入地問。
“唉,我真的是無計可施了,他和我們公司業務部的特別助理竟
然……我到現在才知道。”楊初初大概地把顏謹浩和葛理琳的事情說
了一下。
“你是說,顏謹浩腳踏兩條船?”
“那倒沒有,他說他是一時拒絕不了她的魅惑,才和她發生了關
系。”
“什么?!太可笑了吧?果真是如此,那千萬不能原諒他,這種
事有一就有二,你不能相信他和她完全沒有愛情的這種鬼話呀!”楊
寧寧激動了起來。“他一定會有下一次的,你要拿出辦法來。”
“可是,他是真的對我懺悔了。”
“拜托你用點大腦。他和她是同一個辦公室,若沒有人多事,只
怕再有什么事,你終究又會被蒙在鼓里。”
“不會了,他已經和她說清楚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原諒他?”
“不一定就是原諒,那畢竟是已經發生的事實,我只能這樣來看
待這件事,心平氣和的。”她苦笑著說:“我們就要訂婚了,這讓我
很掙扎,但是,我也不能因為這樣而放棄顏謹浩。”
“為什么不行?他這是十足背叛你的行為。”楊寧寧不以為然地
說。
“可是,在沒有婚約的情況下……”
“這在愛情里還是不可原諒的罪。”楊寧寧插嘴接道:“如果是
結了婚,他也可以說這是沖動啊,你還是拿他沒轍。老姊,別這么傻
,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你一向聰明,難道不懂寧缺勿濫的道理嗎?
他已經是愛情里的不良品了。這一次是萬人迷的葛璦琳,難保下一次
不會出現個嬌滴滴的林黛玉,一次又一次,只因另一個女人和你又是
截然不同的女人。男人的胃口就像雜食性的動物,吃什么都有理由的
,他們總可以為自己找到藉口。”
楊寧寧說得沒錯啊。顏謹浩和葛璦琳發生了第一次關系,他可以
解釋成是無法拒絕葛璦琳的冶艷多情;但是第二次呢?她覺得好心痛
,不知道是因為顏謹浩在感情上的背叛或是這樣的欺瞞傷及她的自尊
?她已經分不清楚。
“也許你們的愛情是我無法了解的,而我也幫不上什么忙。但是
還是要奉勸你一句,別因為結婚而結婚,不管怎么樣,我一定會支持
你的。”楊寧寧握著她的手說道。
“我需要時間好好地想一想。或許我也有錯,我最近太忙了,沒
有花時間和他多聊些什么。你知道嗎?當兩人的感情變成一種習慣,
就會讓人不知不覺地忽略了,就像空氣一樣,不能沒有,卻常會視若
無睹。”楊初初幽幽地說。
“其實,你還是有權利選擇你想要的愛情,只怕是你害怕改變現
況罷了。”楊寧寧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
“你這樣說就太輕浮了吧?如果說有一天凌昱辰也犯了一件錯事
,你就會斬釘截鐵地要求分手嗎?”
“如果還有愛情,當然就還有原諒他的余地。”楊寧寧似笑非笑
地回答。
“那你又怎么去判斷是否仍有愛情呢?”
“這是每一個女人與生俱來的本能,只是現在很多女人的這個功
能都退化了。”楊寧寧愈說愈像回事了。
楊初初忍不住想笑,她突然覺得這個論調乍聽之下是有點荒謬,
卻又不無道理。
“如果你收到一百朵玫瑰花,你會拿其中的几朵做成干燥花呢?
”楊寧寧突然轉了話題。
“干燥花?倒挂著讓花自然風干的那種嗎?”
“沒錯,不用考慮那么多,用直覺回答。”
“一朵也不會。”她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地回答了楊寧寧。這是真
的。她又不太常收到花,也不太在乎誰送花;上次顏謹浩送的花,她
甚至還粗心地遺忘在Candy了呢。“你干嘛突然這樣問?”
“這是個有關自信心的心理測驗,如果做干燥花的數量愈多,就
代表愈有自信。哎,也就是說,你是個完全沒自信的人。”楊寧寧無
奈地說。
沒自信?邵崢好像也說過這樣的話;唉──她的心情又陷入莫以
名之的混亂。
她知道感情畢竟是自己的事,她也明白凌亂的情緒還是得要靠自
己去理出個頭緒。顏謹浩對自己的出軌行為雖有悔意,卻不可否認他
畢竟是有意隱瞞,若不是她在小江那里得知事情始末,到現在她可能
還被蒙在鼓里…當顏謹浩坦承喜歡葛璦琳充滿女人味時的那一刻,真
的是最讓她感到傷心,她無力還擊,也不能改變兩人的感情陷入冷戰
的僵局。
第七章
后來的几天,楊初初和顏謹浩兩人都沒有交談。她是無意逃避什
么,卻不知不覺工作到很晚;他則每天很准時地上下班,睡在書房,
每天在電話答錄機里留話和她說晚安。她并不是執意要用這樣的方式
來與他冷戰,只是楊初初不知道要如何打破兩人現在的僵局。
星期六,她約了已經有好一陣子不見的林主攸到自己家里。
兩人在客廳里坐了一。兩個鐘頭下來,楊初初才發現林芷攸的問
題比自己嚴重多了。原來,羅奕賢的初戀情人──袁宜涓回來了,而
且介入了羅奕賢和林芷攸之間;姑且不論羅奕賢偷偷拿了三十萬是錯
還是對,羅奕賢和林芷攸兩人之間絕對也是面臨了重大的考驗。
"他真不是個東西,我這么辛苦是為了我自己嗎?還不是為了他
和兩個孩子,他沒本事讓我過好日子,他當初就不該娶我。現在那個
女人出現了,我什么都沒有了……"林芷攸的眼淚沒有停過,而客廳
里的面紙也被她用完了。
看著林芷攸肝腸寸斷的樣子,楊初初真的很心疼;但是,所謂清
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現在的自己都自身難保了。
"你沒試著和他溝通嗎?"
"我一看到他那個死樣子心里就有氣,我才不想聽他的任何解釋
。事實擺在眼前,就是他們倆舊情復燃。我現在已經在找房子了。"
林芷攸像賭氣似的說:“我要搬出去,我要讓他知道,沒有他,我也
可以過日子,而且會過得很好。"
"有這么嚴重嗎?我想,他們之間應該沒有什么。你真的應該找
個機會和羅子好好地談一談;不過,以我對羅子的了解,他不是這么
沒有責任感的男人一楊初初拍拍她的肩膀。
"你不了解,那個袁宜涓是羅子的初戀情人,當年是她先甩了羅
子的,雖然最后各自婚嫁,羅子還是在打探她的消息,他根本還對她
念念不忘。他若真的有責任感,怎么可以拿我們辛辛苦苦存下來的錢
給那個女人花用?他根本就想放棄我和孩子了嘛,我知道的,一定就
是這樣的……"林芷攸的眼睛哭得像桃子一樣紅。"那也不用搬出去吧
?孩子的作息會搞亂的;而且,你是真的不關心羅子了嗎?你不是說
,你不理他的這些日子,他回到家你還是會熱飯菜給他吃;你若真的
不在乎他,就該鐵了心不弄吃的給他才對吧?!"楊初初故意逗她。
"我……我只當自己在喂一只沒良心的狗!我是絕對不可能原諒
他的。"
"還是要早一點把事情攤開來,說清楚比較好。"楊初初語重心長
他說。她想到自己的感情也似乎陷入泥沼,心里也苦澀不已。
"唉,別說我的事了。你自己呢?原諒顏謹浩了嗎?"林芷攸問。
"無所謂原不原諒,我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寧寧是把他說得
十惡不赦;但是,我們終究還沒結婚,這只能算是個人在感情上的不
當行為而已吧。"
"是啊,要說男女平等是不可能的,你想想,顏謹浩的條件這么
好,他若不是深愛著你,怎么會甘心和你一起生活呢?他大可在外面
快活地亂搞男女關系,男人在外面的誘惑那么多,他只是初犯,也真
心認錯了,應該要給他改過的機會。"
"這個我知道。但是,我還是有一點點的不肯定,好像在一起生
活那么久了,對他和我自己都有一些盲點。有時候我真的不能明白自
己對他是否還有感覺;我是說,我并沒有對他和葛璦琳發生關系這件
事感到生氣或傷心,只是有點苦惱而已,你了解嗎?"楊初初淡淡他
說。
"但是,并不是絕望,對嗎?初初,你的理智是因為你的年齡,
如果你現在是十七、八歲,也許你會頭也不回地離開。難道你忘了你
第一次和男孩子分手的原因嗎?你當時的心情會為你自己的愛情作決
定。只有年輕女孩子才有權利在她的愛情里來去自如,說走就走。哎
,這就是老女人的悲哀,也是我們心中永遠的痛處。"林芷攸每次在
當楊初初的愛情顧問時,都似乎是在解剖她自己的問題。
"這個我也知道,我本來就是要原諒他的。”
"那就好,顏謹浩又不笨,一次偷腥的激情,不會讓他傻到去娶
那個看來似乎是人盡可夫的葛什么琳的。"
"這算是我這個良家婦女的優勢嗎?"楊初初翻了翻白眼。"說真
的,我害怕的不是他的第一次出軌,而是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
為什么呢?我沒有辦法參透這一點。"
"你雖然聰明能干,但不要要求自己一定要做好每一件事,人生
沒有十全十美的,你不可能要求自己面面俱到。想想你們以前的快樂
時光,就當顏謹浩這一次的出軌是你仰情感的一次考驗。初初,你會
擁有一個幸福的婚姻的,相信我。"
"為什么這么肯定?"她苦笑。
"因為你們的考驗是在婚前,再怎么樣兩個人還是可以全身而退
;如果是我現在的情況,那就很殘酷了,我現在的仗是很難打的,我
根本沒把握。"
"而且,還有孩子,對嗎?"她接著說。
"我已經做最壞的打算了。如果羅子他覺得和袁宜涓在一起會比
較幸福,我會退出的。"林芷攸堅定他說。
"芷攸,事情不見得會發展到這種地步的,你千萬別做傻事。"
"哎呀,置之死地而后生嘛。這樣的話我會覺得好過一些的。"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羅子真的都沒有和你說對不起嗎?"
"有是有,但是,只是針對他挪用了三十萬的那一部分。"
"哦,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真的沒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所以
他才嘴硬。"
"男人總是不吃白不吃,我只是還沒抓到證據而已。你認為那個
袁宜涓會放過他嗎?他都拿錢給她用了,還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來
的。這次算他厲害,嘴還擦得干淨,若讓我逮到的話,他就玩完了。
"
"你真的一點都不相信他?"
"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
"別這樣,回去好好地和他談談,千萬別又和他吵了起來,尤其
是在嘉嘉和翔翔的面前。"
"我知道啦。但是我真的一看到他火氣就來了,實在沒辦法心平
氣和地和他談話。"
"要不要我約羅子出來,讓你們好好地談一談?"
"不用啦,我自己可以處理的,而且你自己也有事情得忙著呢。"
"好吧,有任何事情都要讓我知道。"
送走了林芷攸,楊初初忍不住吁了一口氣。為什么安慰別人總是
比較容易呢?
之后的几天,她一直沒有再接到林芷攸的電話,想必林芷攸和羅
奕賢之間的冷戰危機已經解除了,看來這些事情也沒有想像中那樣復
雜和不可原諒吧。
最近,楊初初很認真地觀察顏謹浩在公司以及回到家里的行為,
并沒有什么異樣;尤其她好几次藉機和葛璦琳打過照面,都無法從她
的神情中找到任何的破綻,是她的神經不夠敏銳,還是本來就只是一
個單純的愛情走私,沒有后遺症的感情試驗?
葛璦琳在公司里的確和邵嶸是一對,也十足像個戀愛中的女人。
她年輕、漂亮有活力,再加上工作上的優異表現,實在替她贏得了不
少人緣;連楊初初也不能否認自己欣賞這樣的好同事,她后來有一個
很可笑的念頭──如果說,顏謹浩當初真的可以拒絕那一夜葛璦琳的
百般誘惑,那他真的算是個大有問題的男人吧?
后來,她是真的原諒了他,因為楊初初不得不如此,也許是某種
程度上的遺忘吧。既然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她總不能一輩子都不開
口;尤其是后來婚紗公司打電話來詢問兩人確切的婚期,楊初初和顏
謹浩才真正的言歸于好。
當顏謹浩再度對她說:我們結婚吧。如果你真的點頭答應,我才
能相信你是真的原諒我時,她感受到他對她的在乎。而且楊初初自始
至終也相信,顏謹浩是最適合她的人。
這一次顏謹浩和葛璦琳的事件,不能算是楊初初的失敗,而是讓
單純的女人相信,愛情里本來就可能充斥著各種危機與陷階,不掉進
陷阱并不表示永遠的安全,最重要的是當事人能夠在陷餅里安然脫身
。
"男孩子在當兵前,為什么一定要這么多疑呢?!"楊寧寧在凌昱
辰的面前忍不住嘶吼著。一個下午都在談論兵變不兵變的問題,她實
在是受不了了。
"我知道,你現在對我很不耐煩,可是你也應該多站在我的立場
為我想一想嘛。"凌昱辰苦惱地看著她說,他大老遠地從南部趕來,
楊寧寧也請了假陪著他,但是兩人的話題一直沒有契合。
"替你想什么想?你就是想得太多了,才會一個下午都浪費了,
我們去看電影不是很好嗎?"她沒好氣他說。
"不,我就要去服役了,現在我最重要的事,就是和你溝通好將
來的事。"
"什么將來的事?你只是去當兵而已,別想的那么嚴重好不好?
沒什么大不了的,一年十個月的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她嘟囔著
。
"不,我怕你會變心。我不在你身邊,你的男同事們一個個未婚
又有條件,而你又這么的開朗沒心眼,我怕……"
"我是開朗,但我楊寧寧可不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女人,什么
叫做'有條件'?我可沒你想的那么膚淺,請你搞清楚。再胡說下去的
話,請你馬上離開一楊寧寧氣得吹胡子瞪眼的,几乎要把凌昱辰吃了
似的。"寧寧,難道你是真的不了解嗎,我是這么的愛你、在乎你。"
"拜托,愛情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你和我,我和你,我不會
因為你不在我身邊就見異思遷;如果我真的不愛你了,你就算是綁著
我也沒有用啊。”
"寧寧,難道你就不能給我一些承諾讓我安心嗎”
"難道你是要我騙你嗎?不要勉強我,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樂
,這樣就足夠了,不是嗎?"
"你……"他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順其自然好嗎,我不喜歡看到你這個樣子,雖然說當兵是多了
點約束”也有點在浪費時間;但是,我們還是要過日子的,我們要做
的事情還有很多。我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我要多看看這個世界,好好
地規划我自己的人生,以前我花大多的時間在風花雪月上。如果真要
溝通,我們要談的是怎么樣來認真過日子。"楊寧寧說。
"寧寧,自從你和你姊姊同住之后,你就以她為榜樣了,對嗎?"
"我一向就以她為榜樣,你有什么意見?"
"那你就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你姊姊才是現代新女性,寬宏大量
、從一而終;我也應該要和顏大哥學習。別為了一個女人就寢食不安
。"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沒聽說嗎?顏大哥的辦公室不是有一個女的……"凌昱辰想說
的是葛璦琳和顏謹浩之間的那件事。
"那已經是過去式了,還提什么?"
"我看恐怕不只是這樣吧?我早上還在東區看到他們在逛精品店
,買得很高興呢。"
"你不會是看錯吧一楊寧寧不自覺地提高了音調,此事非同小可
啊。
"拜托,只隔一扇玻璃窗的距離而已,我可沒有老花眼。"
"那怎么成?他們真的是大過份了!簡直欺負人嘛!"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是偷偷地瞞著你老姊?"凌昱辰怯怯地問她
。
"廢話!我姊怎么會答應這樣的事?當然是那姓顏的在騙我姊姊
呀。"楊寧寧忍不住沒好氣地對他發火。
兩個人的音調不自覺地高了起來,全然不知道楊初初在什么時候
開了門進來。楊寧寧回頭見狀,只得咬著唇,一心祈禱姊姊沒有聽到
剛才的話。
而拖著疲憊身軀回到家的楊初初,一進門卻聽到這樣的對話,她
真的有說不出的困窘。她心知肚明凌昱辰說的絕對是實話,但是要她
重新再面對之前一樣的問題,她只能啞口無言。這該怎么辦呢?訂婚
的日期、喜宴都張羅好了,她此刻的心情混雜著氣憤和羞赦。
到了晚上,她不得不和顏謹浩討論葛璦琳這個人。
"同事嘛,偶爾出公差順路在大街上停留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笑著,好像是嘲諷楊初初的大驚小怪。
"我……我覺得說清楚我心里才能比較放心。"她點點頭,走到小
吧台泡咖啡。
"有一件事可以讓你更放心,她和邵嶸結婚了。"
"真的?什么時候決定的?我怎么沒聽邵嶸說?"她遞給他一杯。
"那不重要,反正他要和她結婚,我們兩個也要結婚,不是皆夭
歡喜嗎,而且,Irene她也懷孕了。"他啜了一口咖啡。
"那……有沒有可能……"楊初初在心里盤算著應該,如何用字遣
辭,她無法不懷疑孩子的父親有可能是顏謹浩。
"放心,她說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邵嶸的。"他淡淡地接著說,他也
知道楊初初心里的疑問。
"你真的確定?"她是真的擔心這個問題。
"他們是男女朋友呀。如果是我的,我會負起責任的,而且她也
不可能放過我。總之,事情這樣的發展還算好,你不要生氣,以后我
會加倍補償你的。"他苦笑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孩子真是你的呢?"楊初初還是問出口
了。"你不要問這種假設性的問題,我不知道。哎,我真的不知道;
不過,我一定會留下孩子的。"他用平靜的口吻說著,眼神卻已經飄
出她的視線外。
楊初初無言,在這種情況下,那也不需要再多問了。聽著顏謹浩
這樣的答案,真的讓她百感交集,她愈來愈不能確定自己的真正的感
受了,不是失望,而是心寒。
也許自己不應該鑽這樣的牛角尖,是自己硬要問個明白的。事實
上,這樣傷人的答案也不能怪顏謹浩啊,而且她和他就要訂婚了,不
是嗎?只是楊初初的心情卻一直無法調適好,因為她知道,事情還沒
有真的結束,她仍是在意他這樣的答案。主宰自己的終究還是自己,
選擇了淡忘又何需多慮?雖說自己是個再理智不過的女人,但是,每
天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看著顏謹浩的臉孔,若說要忘記這一切,又
是談何容易?
夜已深,她渾噩的思維卻愈來愈鮮明。她悄悄地整理了一些換洗
衣物,沒有任何計划地只想暫時逃離這里。明天是個連續假期,她突
然好想找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沉澱自己此刻的千頭萬緒。拎著小背包,
楊初初心里有一絲絲的惆悵;然而,到了路口便看到了邵崢。他們又
見面了。
"這么晚了,你怎么出來了?"他走到她面前停了下來,說話時還
是那股慣有的淡然語氣。
"你不是要離開台北嗎?我以為你已經走了?"她答非所問。
"我的行程一向自由,計划歸計划,不一定要按部執行。你呢?
這么晚要去哪里嗎?我不認為即將要訂婚的女人會喜歡獨自走夜路…
…"
他的雙眼在燈下卻還是清亮有神,好像還多了一些關懷,直讓楊
初初一時語塞,只覺胸口一陣嘎咽。
"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我只是想靜一靜。"她
喃喃地說出了實話。"真希望有一天,我們在街頭相遇時,你是快樂
的。"他說。
是啊,每次和邵崢偶遇,都是在自己心情低落的時候。這個邵崢
看起來總是郁郁寡觀的,但是楊初初每看到他竟會感到一些些的歡愉
,覺得他的懮郁是明亮的。
"我泡咖啡請你喝好不好?是你很喜歡的──Candy的咖啡。"他
打斷她的思緒。
"你……你怎么知道我愛喝的咖啡?"
他只是淡淡地笑而不答。
之后,楊初初就跟著他回到了他的住處。雖然只隔著兩條巷子,
這里的房子格局和楊初初的住處大不相同。他是一個人住,擺設簡單
得很有品味與質感,有一間房里甚至放滿了除潮箱,里頭全是各式各
樣楊初初從來沒有看過的相機和攝影器材。
"原來你不是畫家,而是攝影師。"楊初初很驚訝地說。
"我說過我不是畫家。"他沒看她,只是很熟練地准備煮咖啡。
她一時接不上話,只能點點頭。
"你不是要一個人靜一靜嗎一他又恢復了那種冷漠的口吻。
"你不喝咖啡嗎?"楊初初反問,她原以為他會陪著她一起喝。"
我要進暗房工作,可能會到天亮。"他看了一下表。"你有很多時間可
以靜一靜,天亮再回家吧,房間里有書。有CD……"
"我不想一個人,我可以待在這里嗎?我不會吵到你的。"她几乎
是懇求地看著他,一下子就說出了心里的要求,她完全不在乎讓他知
道現在的自己是真的很無助。
"好吧。你是不是想要談一談?"
他認真的眼神似乎有許多的不忍,如果楊初初沒看錯的話。
又被他說中了。她沒有像邵崢這樣的朋友,用這么少的時間卻可
以這么了解她。和他在一起雖然沒有什么共同的話題,卻是輕松得沒
有任何壓力,她甚至覺得自己和他講話時是真的打從心里感到愉快;
他時而熱忱,時而冷淡的言語和動作,都帶給楊初初前所未有的感受
。
"忙完這些Case,我的工作就告一段落了,上次我好像跟你說過
了。"
他也坐了下來,隨手用遙控器開了音響電源,不一會兒房子里便
流瀉著輕柔的音樂。楊初初偷偷地看著邵崢的表情,發現他似乎是沉
醉在悠揚的旋律里,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想我是打擾了你的工作,其實你可以不用這樣陪
著我,我剛才只是……"楊初初正想說明她之前的不安,他卻笑著打
斷她的話。
"人總是有情緒的,現代人的通病就是,常有寂寞而空洞的情緒
卻無處宣泄。我雖然不知道你最近發生了什么事,但是,很高興你把
我當成是朋友。如果你喜歡這里,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來這里幫我
打掃,照顧這些器材。你知道嗎?偶爾做一些體力勞動的工作,可以
很快地忘掉那些讓你不愉快的事情。"他看著她說,她突然覺得有一
股莫名的感動。
"你是說笑的吧?不過我會當真的。”她笑出了聲,又不免哀愁
了起來。"你說的沒錯,我常常會不知何去何從,也許是學生時代獨
立得早,對家庭已漸漸有了歸屬感……"
"至少你還有家,別太貪心。"他表情有點嚴肅,卻是苦笑著。
"我從邵嶸那邊聽說了一些有關你的事。"楊初初試探著問,也注
意著他的表情變化。
"什么事?"他淡淡地答腔,好像有點兒生氣。
"其實他也沒說大多,而我能了解的就更少了。"這是真的,她無
法把邵嶸形容邵崢會酗酒和放浪形骸的形象和此刻的他聯想在一起。
"現在先別說話。"他突然制止她,臉上還是沒什么表情。
"你也喜歡古典音樂一楊初初本來想說對不起,他看來是不太喜
歡她問及他的隱私,而剛剛好不容易開啟的話題,卻被這一首曲子給
打斷了,是"綠袖子"。
"這是我最常聽的一首曲子。每次聽到這個旋律,"心里就有一股
莫名的哀傷感受,但我卻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它的旋律所吸引,心情也
會不自覺地變得非常激動,卻又有著很平靜的感受。"
"為什么?"她問。
"沒什么,只是一個情緒而已,咖啡好喝嗎一他看她一臉不知所
措的樣子,連忙轉移話題。
她點點頭,之后他就不再開口說什么了,音響里還是"綠袖子"的
琴韻,而邵崢像靠在沙發上假寐一樣,也許他是在沉恩吧。
偌大的房子里,一時之間就這樣安靜了下來。楊初初看了看四周
,想到這樣的夜晚,她竟然會和一位只見過几次面的男人在他的客廳
里靜靜地對坐著,這是什么樣的際遇呢?她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緒在燈
下繾綣地奔放著;但是,當所有的情緒回到了現實的原點,她想到了
顏謹浩。葛璦琳……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起身收拾著杯子,輕輕地
走到小廚房打開水龍頭,洗好了杯子回到客廳才發現他是真的睡著了
。她走到他的臥房,想找一張薄被替他蓋上。
臥房里開頭著一盞小燈。楊初初很快地在床頭拎了一條被子就要
走出房間,但是床頭柜上的一幀放大的照片卻讓她不自覺地停下了腳
步。那是一個漂亮的女人,正在伏案振筆疾書的模樣;在燈下看來,
她的五官是如此的動人,自然的發型襯著甜美的笑容,像是只有二十
歲年紀的美麗芭比。
楊初初直覺照片上的女人應該就是邵崢的女朋友。若邵崢真如邵
嶸所說的那樣風流多情,那這張照片里的女人一定是邵崢最鐘愛的一
位;因為會將女人的照片放在自己的床頭柜上,顯然他是對那個女人
念念不忘,既是如此,邵崢也不能說是一個寡情的男人了。
她輕輕地為邵崢披上了被子,這是她第一次這么靠近他;當她靜
靜地看著他的時候,只覺得他似乎有許多不可知的故事,而自己卻摒
除在他所有的情節之外。
第八章
天一亮,楊初初驚覺自己竟然在邵睜的床上睡了一夜。她連忙起
身,走到客廳就聞到滿室的咖啡香。
邵崢已經做好了早餐,有黃澄澄的荷包蛋,培根三明治和新鮮的
生菜沙拉……讓楊初初不禁食指大動,她情不自禁地贊嘆著:“哇!
你真的好厲害。”
“沒想到我第一次讓你贊美的地方竟是這種三腳貓功夫的廚藝,
而不是我的攝影作品。”他用紙巾擦了擦手,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細心地將鮮果汁斟滿了玻璃杯,溫和地笑著。“這些都是現成的,只
需加熱而已,你該感謝的是發明微波爐的人,而不是恭維我所做的早
餐。”
“那是因為我現在對早餐比較有感覺。”楊初初頑皮地笑了笑。
“而且,我也一直沒有機會看到你的作品。”
他笑了起來,她則一溜煙地跑去梳洗了一番,又很快地回到餐桌
前,正襟危坐在他對面,像個小孩子一樣等著吃點心。
“睡得好嗎?”他笑了笑。“最近比較累,不知不覺竟比你先睡
了,真不是待客之道。”
“我連我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呢。”她伸了伸舌頭。
“你是看著書睡著的,我睡不著時也常常拿那本書來催眠。”他
停頓了一下看著她。“半夜醒來才發現你睡在我的腳邊,我只好把你
抱到床上去睡了。”
抱她?天啊!“不好意思,我……”楊初初不禁紅了臉,她只記
得昨夜她隨手拿了一本書就坐在他腳邊的地毯上,其實她根本也沒看
書里的內容就睡著了。
“你好輕哦,可能是常喝咖啡的關系。”他把果汁遞給她。“所
以,早餐就別喝咖啡了,你得和我一起喝橘子汁。”
“那你為什么又煮了咖啡?”她忍不住問。
“我怕你一時改不過來,就順便又煮了咖啡。我知道習慣是很難
改的,我也不喜歡去改變別人。如果要你改喝果汁,你可不要坐在地
上哭哦,你還是可以喝咖啡的,如果你堅持的話。”他笑了笑。
多么細膩的心思啊。邵崢不假造作的用心令楊初初無言以對,她
也對他笑了笑,認真地喝了一口果汁,并滿足地笑著說:“真的謝謝
你的果汁,也要謝謝你收留了我。”她慢慢他說著她對他的感謝。
“我是有企圖的,我只是想找一個人幫我打掃房子而已。所以如
果你真的喜歡這里又那么的感謝我,就要答應我來打掃我的房子。”
他半開玩笑他說著。
“沒問題!”楊初初舉起右手做發誓狀。
就這樣,這個連續假日,再加上楊初初和公司多請了一天假的這
几天,她就一直待在邵崢的住處,哪兒也沒去。而兩人也沒有多聊些
什么,邵睜都在暗房里工作,楊初初就著難得的輕松心情,窩在沙發
上看了一整天HBO的電影和大部分邵崢的書。她很快樂,雖然是獨處
卻不會寂寞。到了吃飯時間,兩人便輪流煮一些美食,邵睜的冰箱里
有許多的菜色,他的廚藝也很精湛,就如同他的人一樣,不斷地帶給
楊初初平實而驚奇的感受。
其實,楊初初心里很明白,邵崢是邵崢,自己是自己;雖然這樣
的情愫和際遇讓她有著不同于以往的奇妙感受,她還是心知肚明兩人
仍是來自不同世界的人。他沒有多去探問楊初初和顏謹浩的事,就如
同她沒問他床頭柜上相片上的女人是誰一樣。她相信邵崢和她相同,
喜歡用自己的方式過日子,愛情里有分不出黑白的地方,只是一點點
灰色的寂寞而已。
★★★
星期一的深夜,她回到自己的住處。
顏謹浩枯坐在電話旁,而楊寧寧的表情也很凝重。楊初初見狀,
只能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氣,突然有種回到現實的無奈。
“你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么擔心你?我差一點就要
報警了。”
顏謹浩是一副既急又氣的模樣,楊初初只能默不作聲地坐在沙發
上。去哪里了?她怎么能老實說呢?她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都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好擔心的?”她淡淡地說。
“連續三天沒有只字片語,我能不擔心嗎?尤其你連班都可以不
上,我不得不緊張啊。”顏謹浩提高了音量。
“我不是打了電話嗎?我只想一個人出去走走而已。”楊初初看
了看楊寧寧。
楊寧寧聳聳肩說道:“拜托,那已經是兩天前的事了:再說你從
來就不會無緣無故地不去上班,這種行為本來就很奇怪。”
“對不起,我以后不會這樣了。”楊初初突然覺得好累,她不想
再說話了。
“這種一聲不響離家出走的事情比較像是我的風格吧。真是的,
一大把年紀了,還來玩這種把戲。我看,你才是個大麻煩。凌昱辰今
天去當兵了,我一整天忙著哭。忙著送行,累死我了。你們好好地談
一談吧,我不打擾你們了。”
楊寧寧關上房門后,兩人只是沉默以對。電話也正巧響了起來,
楊初初還沒反應過來,顏謹浩已經接起了電話。
“她剛回來。對……你要不要和她說話。”顏謹浩把電話拿給楊
初初。
楊初初心想應該是林芷攸吧。她失蹤三天,大家一定是找林芷攸
要人,想必她也一定急死了。
“你到哪里去了?有什么心事不能找我說的嗎?”面對林芷攸的
追問,楊初初絲毫沒有插嘴的余地。“顏謹浩都和我說了,他是真的
認錯了。這兩天他到處找你都快急瘋了,這樣的男人,你就別再考驗
他了。愛情里的一點小暇疵,就當作是小小的考驗和插曲。他是愛你
的……”
林芷攸大約講了三分鐘,楊初初才得以開口:“我已經沒事了,
倒是你和羅子的事情怎么了?”
羅奕賢、林芷攸和袁宜涓的事情顯然沒有獲得妥善的解決。林芷
攸又在電話里哭訴了半天,一直到挂掉了電話,楊初初都還搞不清楚
到底誰在安慰誰。想到顏謹浩的模樣也著實讓她不忍,想想兩人初識
時的默契,一起的快樂時光和點滴……臨睡前,楊初初寫了一張紙條
給書房里的顏謹浩,不是道歉而是表明心跡──浩:
也許愛情本來就需要一點點放逐,才會明白它的存在是真實的。
我沒有期待披上白紗的浪漫情懷,但我相信我們會走出一條我們
該走的路。
初初
天亮時,顏謹浩回了一封信給楊初初。洋洋洒洒的三頁信紙,讓
楊初初無法不被他感動。也許愛情里有著一些冒險是一種快意,日子
一久也難保不會麻痺。看著顏謹浩長信里的表白,楊初初知道,就如
林芷攸說的──顏謹浩才是她合適的理想對象。要她放開多年的情感
是很困難;雖然說,顏謹浩和葛璦琳的藕斷絲連令她難受,但是她不
能否認自己是在乎顏謹浩的啊。
于是,她還是認真地忙起訂婚的事情。結婚是讓人生變得完整,
一切又回到原來的計划,三十歲的她是真的要結婚了,她將會是美麗
又動人的新娘,她更會成為顏謹浩的賢內助,不折不扣的顏太太。
★★★
不論地球每天是如何的轉動,每個人都在做著自己該做的事。
而邵崢也是這樣子生活的人,上半年度的工作結束之后,他就會
離開台北一陣子,每年都是如此。他不愛流浪,卻也習慣了如候鳥般
的遷徙。
這一天,他在整理行囊,房子也打掃得差不多了。
天氣變化大,他好像有點感冒的跡象,也許是因為一整天都在聞
著衣櫥霉味的關系吧,胸口有點悶,頭也昏得很,他若有所思地把房
子的備份鑰匙裝進一個小信封,寫了一張短短几行字的紙條,又在工
作室里選了一幅自己的攝影作品,再全部依序裝進一個大牛皮紙袋,
這些是他要送給楊初初的訂婚禮物;至于鑰匙,則是要麻煩她在他不
在台北時,幫他照料房子,就如同之前她所允諾的。
看看時間,他想直接到楊初初的住處,把東西交給她:如果她不
在,就只能改天再用寄的了,其實他想要親自交給她,也許潛意識里
,他想見她吧。
當他走到楊初初家樓下正要按門鈴時,卻突然有人慌慌張張地開
了鐵門出來,邵崢差點和眼前這個捂著臉、彎著腰的女孩子迎面撞個
滿懷,而定神一看,邵崢便認出她就是楊初初的妹妹。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一把扶抱住痛苦不堪,几乎不能言
語的楊寧寧,邵崢馬上到巷口招了一部計程車,火速地送她到附近的
醫院挂急診,等安頓好楊寧寧之后,他馬上聯絡了楊初初。而在楊初
初趕來之前,他靜靜地在病房里陪伴著正在打點滴的楊寧寧,過了好
一會兒,她的氣色才稍稍紅潤了起來。
“是急性腸胃炎。”邵崢說。
“我見過你,你是姊姊的朋友對嗎?有一天晚上,你還陪著她在
路口等我回家。”楊寧寧說。
邵崢淡淡地點了頭并自我介紹:“我叫邵崢。”
“下午的時候,我不知道吃了什么東西,肚子突然就痛了起來,
吃了腸胃藥也沒用,我想自己到附近看醫生,才剛下了樓就痛得要命
,還好有你出現,不然的話我一定會疼死在馬路上的……”楊寧寧滔
滔不絕的說著。
“你需要靜養,不要多說話,待會兒你姊姊就會趕來了。”
看著邵崢望向窗外的模樣,直覺告訴她,這個邵崢既然會這個時
候出現,和楊初初一定有著特別的交情。而邵崢渾身充滿著一種特殊
的氣質和魅力,這么特別的人,怎么從沒聽楊初初多說到一些關于他
的事呢?
“那個紙袋里裝的是什么東西,”楊寧寧對邵崢這個人充滿了許
多的好奇。
“是要送給你姊姊的訂婚禮物。”他看了袋子一眼。
“是什么東西呢?”楊寧寧又問。
“我相信你姊姊收下禮物后一定不會吝惜讓你看的。”他把手插
進口袋,淡淡地笑著。
對于這樣的回答,楊寧寧不但不惱怒,反而覺得邵崢這個人真的
是酷極了。她興致勃勃地接著問他:“你和我姊姊是什么樣的朋友?
”
“普通的朋友。”
“你喜歡她嗎?”她認真得不得了。
“喜歡,她很可愛。”話才一出口,邵崢也為自己心里的答案嚇
了一跳。
“這可新鮮了,從來沒有人用可愛這種字眼來形容我姊。那你也
真的很奇怪,為什么不追求我姊呢、你知不知道,她就要嫁給別人了
。”楊寧寧笑著說。
“她有她的選擇,你未來的姊夫很優秀,你應該要為她高興才對
。”邵崢只能這樣回答。
“你是做什么的啊?”她又問。
邵崢不是不想回答,只是突然覺得這個楊寧寧四十分鐘之前還痛
得說不出話來,現在卻活像只十姊妹一樣的多話又充滿好奇,他不答
反問:“你的男朋友呢?要不要通知他來?”
“別覺得不耐煩,那我再問你最后一個問題就好了。上禮拜我老
姊失蹤了三天,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楊寧寧的大眼睛轉呀轉的
。“或者,她那几天就是和你在一起?”
邵崢不覺怔了一下,他正在思考要如何回答時,楊初初和顏謹浩
已經到了。
楊寧寧又唏哩嘩啦地把她之前怎么遇到邵崢,邵崢是怎么送他來
醫院的事對著楊初初說了一遍。
“謝謝你。”楊初初向邵崢道謝。
她和顏謹浩一起從婚紗公司趕過來,卻看到邵崢出現在她眼前,
還送訂婚禮物給自己,她的心里有些五味雜陳。在簡單的介紹之后,
邵崢便離開了,而楊初初一直到帶著楊寧寧離開醫院后,還恍惚得不
能自己,因為她腦海里一直想起邵崢。
★★★
星期五的下午,顏謹浩和楊初初在婚紗公司試穿禮服,因為星期
天就是他們的訂婚典禮了。到了星期六,楊初初和楊寧寧就要回到台
中的家里,和所有的女人一樣,在娘家等著訂婚。
不論之前發生了什么事,這個訂婚儀式的來臨,仍是讓楊初初感
到無比的高興和緊張,因為在喜氣洋洋的氣氛里,她看到了家人一致
的冀望。
傍晚六點多回到住處,楊初初正要打電話和家人確定訂婚的其它
細節,顏謹浩則在她的身旁整理訂婚的用品。
突然,顏謹浩的行動電話響了起來,只見他講電話的表情有異,
挂上電話后,楊初初馬上問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你看起來好緊張
。”
顏謹浩神色不安,好像有什么難言之隱,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答
話,好半天才面色凝重的說:“Irene身體不舒服,邵嶸今天又剛好
去點召,她現在有孕在身,又不能亂吃藥,一時也找不到其他人幫忙
,我……我得送她到醫院去。”
“她為什么一定要找你?!她明知你們要訂婚……楊寧寧在一旁
扯著嗓子問。
“寧寧,別這樣。”楊初初低聲制止她繼續說下去。
“我已經答應她了。”顏謹浩滿懷歉疚。“我……”
“你別忘記你之前也答應了我姊。”楊寧寧又不客氣的說著。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很無理,你……要不要一起來了你真的可
以一起來啊。”顏謹浩對楊初初說。
“呸呸呸!我姊姊馬上要當新娘子了,干嘛要陪著你到醫院找穢
氣?真是夠了。”楊寧寧凶悍極了。
“不用了,我還有一些事情要打電話,你快去吧。萬一有什么事
就不好了。”楊初初用再平靜不過的口吻回答著:事實上,她不知道
自己除了這樣說之外,還能怎么做。顏謹浩看來已經心不在焉了,他
聞言馬上就下樓開車走了。
“姊,你真夠糊涂的了,你怎么可以再給他們這樣的機會啊!”
楊寧寧叫著。
“他已經征求過我的同意了。”她沒有什么表情的說。
“什么跟什么嘛?他根本就是先斬后奏!”楊寧寧一副義憤填膺
的模樣。
楊初初無言地呆坐在沙發上,她只覺得心好像被掏空似的。
★★★
結果,訂婚典禮還是沒有如期舉行。直到星期六下午,顏謹浩都
還沒有出現在楊家。
葛璦琳是闌尾炎,手術并不太順利,怕危及胎兒她必須留在醫院
里安胎。
更可悲的是,顏謹浩竟在電話里對楊初初說:“Inene好勇敢,
母愛的精神好偉大,她為了避免手術麻醉劑對胎兒的影響,她竟是在
沒打麻醉藥的情況下開刀的,她真的需要有個人陪伴她度過這個難關
。”
他竟對楊初初頌揚著葛璦琳的母愛,卻硬生生地忘了他們訂婚的
事情。
楊初初一直無法理解邵嶸為什么沒有出現在葛璦琳的身旁,他不
是小孩的父親嗎?最后楊初初才驚訝得知──邵嶸的確去過醫院,但
是馬上就離開了,因為他說,他到現在還沒有和葛璦琳發生過親密關
系;他更確定的是,她肚子里的小孩其實就是顏謹浩的……無論如何
,現在所有的事情是一團亂。
雖然,顏謹浩送葛璦琳到醫院是在楊初初知情的情況下;但是后
來的發展卻令她無力招架。她一向理智,但是這一次楊初初不得不承
認自己的“理智愛情論”已經有了死角。但,奇怪的是,葛暖琳卻一
直不承認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顏謹浩的;就這樣,楊初初面對著顏謹浩
的兩難,所有的事情也都僵持在那里,沒有解決的方法。
后來,楊初初堅強地回到公司里上了几天班,卻不斷地被同事詢
問這件在公司里最轟動的八卦事件。她只能強迫自己不去聽。不去想
,直到有几位高級主管找上了她,她才知道事情并不能如她想得這么
簡單。
在公司的安排下,她辦理了留職停薪。公司明的說是愛惜楊初初
這樣的將才,不希望她在蜚短流長里受到傷害;私底下是因為另一位
女主角葛璦琳是總經理的親侄女……其實她知道這些事情在尚未完全
明朗之前,她是不太可能再回到公司的了。她心想這樣也好,她這一
、兩年也工作得夠累了,她應該出國去走走,趁這個機會整理一下自
己的雜亂情緒。
楊初初有著這樣的念頭,心里便覺得輕松不少。而當她在看到抽
屜里的一把鑰匙時,她有了更好的主意──那是邵崢的鑰匙。算算日
子,他應該已經離開台北了,與其出國花錢,不如住進邵崢那里。
丟掉了工作的楊初初很快就恢復了平日的理性,她為自己申請了
一支行動電話,并將號碼留給楊寧寧。
她有計划地選在深夜時間出走,當她在暗夜里走進邵睜住處的那
一條巷子時,看著路燈下自己背著包包的身影,楊初初突然覺得自己
的行為是既可笑又可悲。涼颶颶的一陣秋風吹來,讓她突然有想哭的
沖動;她一直都比別人更努力,而現在卻几乎是一無所有。停下了腳
步,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此刻是多么的彷徨和無助。
也許冥冥中真有緣份的牽引吧。當楊初初哭得欲罷不能時,不遠
處緩緩駛來一部車,并在楊初初身后停了下來。竟然是邵崢!真的是
他,楊初初既驚又喜,直視著邵睜,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一身干淨的裝束,瀟洒地下車走到她的面前。
“看來你無處可去,上車吧。”他把她的背包接過來,放到吉普
車的后座,打量著她元言以對的表情和紅著的眼眶。“每一次都在這
樣的情況下看到不愉快的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他的
眼神里溢滿關心。
楊初初再也無法按捺心中的委屈,便扑向邵嶺的懷里。千言萬語
不知要從何說起,這一陣子累積的情緒突然變成滾燙的淚水,源源不
絕地濕透了他的衣襟。他無言,只能輕輕擁著她,就這樣,兩個人久
久都沒有言語。
上了車,他才又問她:“到底怎么了?第一次看到你這樣哭,我
真的很擔心……我們兩個現在的模樣,好像是我欺侮了你。”他故作
輕松地問。
“你怎么還在台北?我本來想住進你家的……”她還在擦淚。
“計划也不算改變啊,我們現在要去的是我的另一個家。告訴我
。你有几天的時間?”
“事實上,我丟了工作,就在今天,現在的我,根本不需要去顧
慮什么時間了。”她嘆了一口氣。
“那你的運氣不錯,馬上就找到另一個工作──默默無名攝影師
的小助理,供膳宿,全年無休,工作輕松,但是沒有薪水,如何?”
他笑說。
“我知道你在想辦法安慰我,我真的很感謝你。如果我能幫得上
忙是最好了,但是……”她語無倫次的,他卻示意她不要說下去。
“出發了!我會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別擔心了。”
她回了他一個充滿感激的微笑。
邵崢不知道開了多久的夜路,楊初初該是哭累了,竟睡著了。而
當邵崢輕輕地喚醒她時,她才發現東方天色漸漸白亮。
“起來,起來了。現在開始要走的路風景不錯,不要錯過。”他
說。
“真羨慕你,你都在這樣的美景中工作嗎?可以天天欣賞風景,
這種工作不用薪水我也願意做。”楊初初睜開了朦朧睡眼,這個地方
好像是宜蘭,風景宜人。
“這里還不是最美的。”他說。
“哦。”她突然想到他送她的那張攝影作品。“上次你送我的那
個攝影作品是在哪里拍的?那張攝影看起來像是會得獎的作品。”楊
初初憑著直覺說道。
“多謝你的金口,那個作品的確得過獎,而且對我也有很重大的
意義。”
“所以你就沖洗了一堆,隨時等著發送給像我這樣的外行人?”
“不,只有一張。”
“那你怎么舍得送給我?”她覺得意外。
“直覺吧,我偶爾也會憑著直覺做事。”
離開宜蘭之后,又開了近四個小時的路程,沿路雖然有令人目不
暇給的天然美景,但是楊初初還是覺得全身酸痛。直到看到有人煙的
地方,她才知道原來邵峰要去的地方是武陵農場。
十點多時,他才把吉普車停在一棟平房前,然后高興地對她宣布
:“終于到了。”
楊初初下了車,發覺此處就是邵崢那個得獎作品所取景的地方。
小小的院子后面散落著几戶民宅,屋子后有一大片美麗的林子,放眼
望去都是重巒疊翠的山色,在陽光里甚至還涌現著變化萬千的山嵐…
…當楊初初還在欣賞周遭的景致時,邵峰卻早已將行李和所有的器材
安置妥當了。
她雀躍地跟著他進了屋子。小房子里干淨又簡單的家具擺設,很
有邵睜的風格。四下張望了半天,楊初初早就忘了所有在台北發生的
事,她好喜歡這里喔。
“我不是小助理嗎?我應該幫忙搬東西的。”她頑皮地笑著,看
著忙進忙出的邵崢。
“你明天才上工,而且,現在的你在我的心目中還比不上這些攝
影器材重要咧。”他半開玩笑他說。
她忍不住嘟起嘴,真想揍他一拳。
“餓了嗎?我們去吃飯。”搬完后,他在洗手台一邊洗臉,一邊
問道。
“吃飯?”楊初初想到這里前不著村,后不搭店的,根本看不到
有賣吃的地方。
“跟我走就是了。”他說。
他帶著她走了一小段泥土路,原來是到人家家里吃飯。一個熱情
的伯母為他們張羅午餐。席間,有許多人一塊用餐;他們就像是老朋
友般閑話家常,詢問邵崢的近況。看著被眾人圍繞著的邵睜,是那么
主動又親切地和大家談笑風生,和平常根本就是判若兩人。
楊初初也從他們的話題聯想、拼湊著,大概知道了邵崢曾經在這
里生活過。到台北工作之后,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回來為雜志或藝廊
拍一些作品。
第九章
秋天的山上,夜晚來得特別的早,黃昏也很短暫。
楊初初與邵崢一個下午都被熱情地招待著,雖然這里的人態度都
非常的親切,卻仍讓楊初初神經持續緊繃著,一直到晚上回到自己的
屋里,楊初初才覺得自己真的很累。在簡單的梳洗后,她坐在床沿稍
稍整理了自己的日用品,心里又才清楚了一些。
“累了不累?快睡吧。我就在隔壁。”邵崢倚在房門對她說。
“就好像是在作夢。昨天的這個時候,我仿佛掉落無底的深淵;
而現在,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她忍不住感嘆了起來。
未來會是如何,她不能得知,甚至明天的事,她也無法掌握,這
對平日行事一向有規划的楊初初而言,怎能不嘆息呢?
“難道你忘了?你是我的小助理。”他笑著走進房間,坐在她旁
邊。
“你又在逗我開心了。說真的我很煩人,對嗎?其實我并不想麻
煩你的……”
“我的工作很自由。你如果想回台北,隨時可以起程。”他似乎
為她想了很多。
“不,我不是后悔來這里。這里真的很好,我……我是怕我太…
…”怕自己喜歡上這里,但是她還是沒有說出口。
“別想大多,還是早點睡吧。明天你會有不一樣的心情。”
“告訴我多一些你的事情好嗎?”她忍不住問。
“不急,我們會在這里停留一段時間,會有機會的。”他看著地
磚上的花紋,繼續道一而且,我現在沒有心理准備。”
“不論你有什么樣的過去,我都願意傾聽。”她愈來愈確定他的
過去一定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因為在邵崢的房里也有著一幀和台
北仕處相同的照片。
“真的嗎?”他望著她認真的模樣。“先說說你的吧,我的故事
比較長。”
她點頭表示認同,說:“一個自以為可以掌握所有事情的女人,
活到第三十個年頭時,出了一個她不能掌控的狀況,她的男友讓另一
個美麗得不得了的女人懷了孕,就是如此。”楊初初無奈他說完后,
頓時好像豁然開朗了,她朝他笑了笑。
“看起來,你好像是真的釋懷了,不簡單咧,我卻還印象根深刻
,好几次在馬路上都看到你失魂落魄的模樣。”
“換你說了一她調整了一下坐姿,充滿期待地看著他。
“你真的對我的過去這么有興趣?”他看著她的模樣,不禁苦笑
著。思索了一會兒后,他才幽幽地開口:“我的父親年輕的時候是個
攝影師,在這里和我的母親相遇、相戀,相愛;但是,他其實在在北
部早已和邵嶸的母親先有了婚約。”
“原來你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難怪你們相差這么多。”她說。
“后來,他們倆排除萬難結了婚;但是,那是一個沒有人祝福的
婚姻。我父親來自一個很有財勢的大家族,而我母親只是個平凡的鄉
下姑娘,他們在一塊后,就被截斷了所有的經濟來源,在那時封閉的
現實環境下,他們吃了不少苦。我的母親后來委曲求全地帶著我離開
那個家,她必須讓我父親得到家族的支援藉以有出國深造的機會,完
成他的夢想。后來,邵崢的母親進了門,而我母親在漫長的等待中,
無言地結束了她的人生。”
“你恨你父親嗎?”她問。
原來真有一個這樣的故事,難怪邵崢會喜歡聽“綠袖子”,那隱
喻著遭人迫害和怨恨的一首曲子,這也意味著邵睜不可能不會心生怨
慰。所以他成了家庭和愛情的叛徒,也很難再去相信任何人。她猜測
著。
“我從我母親的身上得到的教育,早讓我沒有了怨恨,只是有些
許的悵惆;其實,我父親他對我很好,讓我出國受教育、為我置產,
極盡可能地給了我世俗里所有的享受,這是現在的他能輕易做到的,
只是我母親卻已沓然。”
“這是你的成長過程,那后來呢?”她最好奇的還是有關他酗酒
和感情的那一部分。
“沒有什么啦,還是你的故事比較有戲劇性。”他苦笑著看她。
“我好像不該和你說這些的。但是,至少這些故事可以把好奇的你多
留在我身邊久一些。”他玩弄著一張相紙。
“你喜歡流浪?”她又問。
“當我每年回到這里,我就會陷入緬懷的心情,所以一段日子后
,我又會回到台北,去感受和別人相處的意義。其實,我和我父親很
像,流著和他相同的血液,有著和他一樣的夢想。他現在雖然很有錢
,但我在某個角度來看,卻比他更加富有。”
“你難道沒有談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我以為藝術家都會有著
很丰富的感情,很精彩的愛情故事。”
“你的想像力倒是很丰富,看不出來是個成天與電腦為伍的人。
其實,我不會在愛情里強求些什么,雖然苟活了三十多年,我還不曾
想過愛情會給自己什么樣的人生,倒是生活里有很多有意義的事情可
以做。”他看著她的眼神,好像是真話,更像是在安慰楊初初。
看著邵崢毫不矯飾地剖析自己,楊初初無言。她突然覺得窗台上
的月光,就著微寒的秋意,一點一滴地在她心湖里擴散開來。就在武
陵農場山下這個小小房間里的第一個夜晚,楊初初才覺得自己真正地
對邵崢有了一些了解。
★★★
第二天一早,邵崢帶著楊初初開車上山,沿途的風景美不勝收。
變化萬千。邵崢也不多言,只是一路取鏡。
美麗的果樹園子,淳朴的果農老婦、頹圮的山林野居和遍地的落
葉……都是邵崢眼中的瑰寶。他几乎是完全忘我地投入在工作里,只
在偶爾停下來等鏡頭時,才對楊初初笑了笑。而他們的午餐,是一籃
甜蜜多汁的各式水果和酸梅湯。
“累不累?”他問她。
她不禁覺得好笑,坐在大樹下乘涼,一直都沒用到腦筋和體力的
她根本就是在發愣,會累的人應是他才對,她連忙搖頭。
“我覺得我們是來自不同世界的人。你在大自然里優游自在地工
作,而我好像和這里格格不入似的。”她低頭看著自己穿的名牌休閑
短褲。
“沒有人會抗拒大自然的美景。你是在電腦桌前太久了,我不是
說過嗎?你穿牛仔褲比較好看;再過兩天,我保證你一定會變成一個
頑皮的野丫頭。”他笑著說,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行動電話在這里收不到訊號,我想我老妹他們一定擔心死了。
”他懊悔地把玩著行動電話。
“我差點忘了,你現在是在演一出逃婚記。只不過是陰錯陽差地
跟我到了這里。”他看著遠處一片干枯成奇怪形狀的落葉,沒有什么
表情地說:“你總是要回去面對現實的。”
“對不起,這跟你無關。我只是突然有點感傷罷了一楊初初很怕
邵崢又會說出隨時可以送她回台北的話。
他淡淡地笑著,把背包當作枕頭,閉上眼躺在草地上,不再說話
。楊初初這才發現,兩人每次的談話都是因為他突然地沉默而中斷,
她總是不能深入去探知他的心,為什么呢?
接下來几天的拍攝工作,大部分是在武陵農場以及梨山附近一帶
的山林田野取景,一直都滿順利的,邵崢顯然對這樣的進度非常滿意
。
每天傍晚回到住處,他就會放下所有的工作,陪著楊初初到每一
個地方走走,之后,一起用附近農婦熱情相送的素材做晚餐。這一點
最讓楊初初感到高興,因為她真的不習慣在別人的家里吃飯;尤其是
當邵崢告訴他們,說楊初初在台北是個電腦程式設計師,在國外念過
書……他們嘖嘖稱奇的模樣更讓她坐立不安。
她還是喜歡和他獨處,一起吃晚餐,洗兩個人的衣物,就像邵崢
說的:偶爾做一做勞動性的工作,可以忘掉許多的事情。楊初初現在
真的可以完全理解,當她認真地搓揉著衣服時,腦袋里頭是什么也不
多想,只是希望把衣服洗干淨,這不是很神奇嗎?在沒有壓力的情況
下完成了許多事情,她喜歡這樣的自己。當邵崢在他的房間整理底片
和工作紀錄時,她就在另一個房間里看書、聽音樂。發呆,一直等到
他忙完了,輕聲過來跟她說晚安,才結束每一天。
★★★
一個星期后的這一天,他們一早出門沒多久,就下了一場午后驟
來的大雷雨,兩人只好趕回了住處。
到了黃昏,甚至整個小莊院都停電了。陷入一片黑暗而沉寂的山
居,不禁令楊初初感到一些些恐懼;正當她因為停電而什么事都不能
做時,邵崢端了一杯咖啡到她的眼前。
“這不是你最喜歡的口味,但我只能做到這樣而已。”他說
“謝謝你為我帶來那么多的歡愉,不只是因為這杯咖啡。”她靜
靜地在几近黑暗的空間里品嘗著久違的咖啡因,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
滋味,就像邵崢給她的感覺。
“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即使不說話,也是那么的快樂。”他輕輕
張開臂膀環抱著她,她有點猶豫,卻不想拒絕。
“我也是,我不知道為什么和你在一起時,就會感到很自在。”
她紅著臉說了實話。
燭光下,邵崢的面容因為晃動的火光而顯得模糊,她不敢直視他
的眼神,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說出了什么不該說的話。邵崢溫熱的掌心
順著她臉上的輪廓輕畫著線條,像初學素描的人一樣,一筆一筆都是
那么的小心翼翼。
“相信嗎,我真的在腦海里牢記了你的樣子。我無法抗拒你的笑
容,而你的笑顏就這么嵌進我的心里、夢里。”他溫柔他說著。
“還有別的女人能夠讓你對她說出這樣類似的話嗎、我的意思是
說,也許有一個女人,會讓你不管身在何處都會帶著她的相片。”楊
初初像賭氣一樣地說著。
“那是我母親。”他輕描淡寫地說。
不知道為什么,邵崢總是可以很清楚地解讀她的想法。與邵崢比
較起來,她的想法是那么的單純,而他卻像是深不可測的大海。
“除此之外呢?”她還是認為他沒有說出全部的實話。
“在人生里失去了某樣東西,反而可以從中得到力量。失去愛情
的人,才會知道愛情的真貌;反而深陷在愛情泥沼中的人,會一寸一
寸地失去自在的心和最初動容的目光。”他嘆了一口氣。“我懷念我
多情的母親,也許我曾經因為她的關系而對愛情大致失望,但是,我
相信我最終還是可以在感情中得到力量。如果我真的放棄了自己、放
棄了愛情,又何須虛情假意地帶你來這里?我喜歡你,喜歡看你高高
興興在Candy和男友、同事快樂說笑。但是,我心里有一個自私的狂
想,那便是冀望和你一生相伴,但那仍只是個奢望罷了。”他突然放
開她,大步地走開,留下迷惑而掙扎不已的她。
夜涼如水,屋外的雨似乎就要停了,四處有著紛紛的虫鳴,多久
不曾體會過這樣的寧靜?楊初初想不起來。只是,她不能確定眼前這
一切,那是邵崢對她真心的告白嗎?那真是愛情嗎?他的神情是那么
沒來由地令人悸動,卻又是絕對的真實,一次又一次用力地沖擊著,
不斷地撼動著她的心。
★★★
第二天早上,邵崢卻像完全忘了前一晚的事一樣,什么也沒多說
。
天已經放晴了,但溫度卻更低了一些,早已是深秋時分了,只是
她一直沒注意到。
“今天我們什么都不做,我要帶你去一個美得不能再美的地方。
”他說。
“真的還有更漂亮的地方嗎?這里已經是夠美的了。”她一臉不
可置信的表情看著他,興奮得像個大孩子。
邵崢點點頭,慢慢他說著:“那是激發我人生和工作所有靈感的
地方,對我總有著無限啟發的能量。”
“今天真的可以不用工作嗎?下過雨的風景不是也很美嗎?”楊
初初不想浪費邵崢的時間,她覺得他該拍一些雨后的山景。
“地上還是有點泥濘。我可是很寶貝我的攝影器材。”邵崢回說
。
楊初初聞言,也只好欣然接受。
邵崢所說的地方并不遠,那是農場邊往山上方向的一個山坡地。
此處是自然成形的一個泥地小平台。站在平台上,不但視線極佳,放
眼望去還可以看到一部分中橫的美麗山色,而腳邊是許多不知名的野
花,繽紛恣意地綻放著;若非一陣陣秋風襲來,有著微微的寒意,真
會讓人不知道自己置身何方,現在又是什么季節。
楊初初不禁發出一聲聲的贊嘆,這一分的感動,讓她情不自禁地
想到許多事情,許多的不如意和顧忌……一時之間,她竟久久不能言
語。
“我最喜歡就是眼前這几棵楓樹。你看,是不是很美?”邵崢興
奮地指著兩人右前方的一小片樹林。
“我從來沒有這么認真而且這么靠近地看過楓樹,這真是五個角
的綠葉,是真的楓葉,哇!真美。”楊初初像上課一樣認真地仔細端
詳著。“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傻。”她看著他笑說:“當我決定要結婚
時,就一心一意地想要結婚:其實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我卻偏偏
一心想鑽進婚姻的牢籠里。你一定不會覺得在婚姻里可以得到完整的
生命吧?”
“每一個人的人生常常都要作一些選擇,只要能夠作出好的選擇
,得到好的結果,就可以說是一種幸福,這對大家都一樣;只是,每
個人對幸福的定義與標准不同,貪心的人往往會錯過他最在乎的事。
”他淡淡的說著。
是啊,誰說不是呢?有多少人在婚姻里來來去去,最后又得到了
什么?他微笑地點點頭,好像在取笑她對幸福的定義是如此的膚淺。
“楓葉不是紅色時,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生命力;事實上,她自始
自終都存在著。若說楓葉紅令人感到蕭瑟,但是她就是為了這一份人
類贊嘆的使命而存活著;但是我卻認為,當她自然地由樹梢掉落,才
是屬于她自己真正的幸福,因為由此她證明了她曾經存在的美麗。”
邵崢抬頭看著已經稍稍轉紅的几片葉子。“等楓葉紅了之后,我會為
你留一片,讓你永遠記得這段在山上的日子。”
楓葉掉落就是一種幸福?沉吟了一下,她心有所感地點點頭,靜
靜地讓他握住了她的手。山頭又微微起風了,楊初初卻覺得心里好溫
暖。
突然間,天空毫無預警地下起了大雨,他們無奈地相視而笑,于
是便牽著手一起在雨中奔跑著;雨水打在臉上和身上的感覺,就像是
一種解放,讓他們兩個都想起了一些,也忘記了一些,似乎又回到了
孩提時代的純真和無懮。
楊初初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這樣淋雨了,她甚至不記得之后兩
人是怎么下山的:她只記得后來邵崢在她身上留下的味道,像是伸手
便可觸及的溫柔,緊緊地牽動著她的心。
在冷天里淋了一陣雨,邵峰似乎受了風寒,咳嗽個不停;他在醫
藥箱里翻出几顆藥丸就著開水吞服后,便熟睡了一個晚上。
楊初初在一旁照顧著他,心里卻沒來由地空虛了起來。邵崢的書
桌上一片凌亂,她對著桌上的東西望了望,只見在一疊筆記中,夾著
許多未領藥的處方箋,一向過慣了孤獨生活的他,一定是因為常年上
山下海的拍照而沒有好好地照顧自己的身體。
算算自己住在山上也有一段日子了、她現在已經可以很平靜地去
回想台北的事情。而楊初初心里清楚,留在山上的日子雖然快意,但
畢竟仍是在逃避現實而已。
無論和顏謹浩之間會有什么樣的發展,總要自己去面對吧。其實
,靜下心來仔細想一想,事情并非只是因為葛璦琳的介入,而是楊初
初自認為幸運而有計划的愛情和婚姻,早已像泄了氣的車胎,只保留
了形狀,卻無法再承受到任何壓力和考驗;她更不能否認邵崢在她心
里所掀起的波瀾,她真的不能夠用“不適合”來搪塞兩人若有似無的
情慷,她到底要如何取舍呢?她實在理不出頭緒。
楊初初在最悲慟無奈的時候從台北逃離到山上;而現在,她卻又
一心想逃離這里即將可能面臨的不平靜──關于邵崢和她之間。
★★★
停留在山上的最后一個晚上,邵崢的情緒顯然有些焦慮,他一直
默不作聲地整理著行李,之后就一直獨坐在冷冷的院子里。而楊初初
在房里聽著音樂,試圖把所有的聲音塞進耳朵里,強迫自己不去多看
邵崢。她在房間里像困獸般不安地走來走去,直到夜深人靜,她終于
忍不住跑到邵崢前面,把臉埋在他的胸前大聲哭了出來──為了兩人
即將面對的分離。
天空很靜,藍色的星光顯得異常透明,他低著頭端詳著她,在夜
色下久久無言。終于,他緊緊地擁抱著她,吻著她的淚痕,用心地吻
著她……那絕對是楊初初前所未有的感受,邵崢薄薄的唇,原本看似
那么的冷酷無情,此刻卻仿佛有著神奇的魔力溢滿了丰厚的感情。冷
空氣里,她就像陽光里的雪人一樣,一點一滴地融化在邵崢的懷里。
就讓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吧。楊初初心里有一個小小的聲音,當他
抱著她回到溫暖的房間里,楊初初仿佛期待著內心里另一個自己的蛻
變。
邵崢的身體是那么的有吸引力,她靜靜地回應著他的愛撫,一顆
心早就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和顧忌。在靜夜里朦朧的燈光下,他用溫柔
的吻,憐惜著她每一寸裸程的肌膚,用最珍視的眼神看透了她的心,
仿佛不需言語也能了解兩人隱藏多時的愛慕。這不是放縱的激情,卻
讓兩人徹底地迷失了。他用力而深情地喘息著,讓楊初初有著另一種
狂野的感動,當她緊緊地依偎在他的懷抱里,她多么希望自己是真的
屬于邵崢,了解他的一切、和他成為一體,即使這一切只是短暫的幻
夢,她卻在這一刻真實地感受到邵崢熱切的心。
每刻相聚,都像是結局;時間讓一切老去
我拼命抹去你情絲唇語,用遺忘對抗時時別離
我知道纏綿將是寂寞的回憶;我知道誓言不一定能留住你
我只管愛你,只管想你,下去想延續
每一次見你,都像是第一次相遇
我知道今天將是明天的回憶;我知道淚水將是往事的插曲
我在你懷里,不能呼吸,任憑你將明日含淚成回憶
哭成無語,不堪回憶……
收音機里有人點播著一首悲哀的情歌,楊初初不禁沉浸在哀傷的
歌詞里……
為什么自己和邵崢之間所發生的這一切,就好像是赤足走進淺塘
之中,雙腳踩在浮萍上的感覺,完全不可能再多施力,也不可以再往
前行進;但是,卻又不能完全沒有感覺,畢竟他是那么的深情啊。
或許,這只是不經意而奔泄的一次激情,第二天,以及接下來的
日子,他和她都將回到都市中,回到自己的故事里,很難再有交集。
或許楊初初只能學著邵崢用沉默的神情掩飾所有回憶走過的痕跡。
★★★
又是星期五的下班時間,林芷攸卻沒有照時間去接回孩子。五點
鐘不到,她便走進羅奕賢上班大樓樓下的一間咖啡店,就像是埋伏一
樣,她早就計划好一切;無論如何,她今天一定要知道羅奕賢和袁宜
涓之間所有的事,因為她再也受不了自己的丈夫是這樣一心一意地維
護著另一個女人。
果然,七點鐘一過,羅奕賢便下樓到停車場開車,林芷攸尾隨在
后。坐在計程車里的她,一顆心早就糾結在一起了……
在短短的車程里,林芷攸在腦海中不斷地聯想著一切的可能,羅
奕賢剛才在車子里興高采烈的表情像針刺著她的心,他看起來是充滿
期待地要去和袁宜涓見面,那接下來呢?隱密的小套房?柔軟的雙人
床?或是纏綿的激情呢?
她有說不出的憫然,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錯?為什么要受這樣的
煎熬?多年來辛苦建造的家庭和婚姻,卻是如此的不堪一擊?她一心
一意為家人奉獻的努力,卻比不上一個外人袁宜涓的突然出現?
林芷攸一路跟著羅奕賢到了四平街,羅奕賢在小巷子停好車后,
徒步走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不久終于走進一家小吃店;林芷攸顧不
得自己鬼祟的模樣是多么的引人注目,她遠遠地看著羅奕賢,他不是
進去吃東西,而是卷起袖子在幫忙跑堂。看著店面里里外外全新的裝
潢,她這才恍然明白,這個小吃店就是袁宜涓開的,袁宜涓在卡片上
寫的“囪夢”難道就是指開這家小吃店嗎?
小店的生意頗佳,只見袁宜涓扎了個馬尾,穿著秀氣簡單的洋裝
和圍裙,里里外外地穿梭,忙得不可開交。客人少的時候,羅奕賢甚
至會幫忙洗碗或是馬上拿著拖把拖地。天啊?!林芷攸在心里吶喊著
,結婚這么多年來,她從不曾要求羅奕賢做過任何一件家事,而眼前
卻是他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羅奕賢偶爾會和袁宜涓低聲的交談,常
逗得她開心地笑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切看在林芷攸的眼里,她不但不再感到忿忿
不平,甚至先前混亂的心情竟出奇地平靜了下來。她默默地離開這個
熱鬧的小吃街,她也決定要默默地離開那個早已經不再屬于她的家。
夢碎了,而她也無力再筑夢,也許是緣份盡了,她突然沒有了怨
懟。她決定要住進前几天在公司附近看中意的小套房,也打算明天就
和羅奕賢提出離婚的事,她不在乎自己是否一無所有,真正讓她放心
不下的只有一雙稚齡的子女。躺在狹窄房間里的床上,林芷攸的心卻
一點點空白了起來。
★★★
當楊初初得知林芷攸和羅奕賢正在辦理離婚的事,她簡直不敢相
信自己的耳朵,事情真有這么嚴重嗎?袁宜涓和羅奕賢兩人到底做了
什么,會讓林芷攸如此萬念俱灰?楊初初很想挺身而出為好朋友的婚
姻做些什么。但是,現在的她根本是分身乏術啊。
她不在台北的這段日子,家里像是天下大亂。台中的父母來回了
台北好几次,每次所得到的答案都令兩老困惑。擔心不已;葛璦琳最
后還是流了產,深情的邵嶸為了葛璦琳而辭掉了TS的工作,陪著她
回日本休養去了。而顏謹浩更慘,他一直沒有從葛璦琳的口中正面得
知小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葛璦琳甚至告訴顏謹浩,他并不是她心目
中結婚的理想典型,和他的一夜情也只是想證明她自己的媚力,一切
都只是玩玩。楊初初不在台北的那段日子,楊寧寧甚至把顏謹浩趕了
出去;公司方面,更因私德的懲戒,記了他一個大過……
就這樣,真相算是大白了,楊初初也在主管JJ的要求下,回到
她的工作崗位。回到久違的辦公室,再度得到同仁的鼓舞和支持;以
前不甚熟悉的同事們,現在在楊初初的眼里,都是可愛極了。
風平浪靜之后,她知道,自己還是比較適合這樣的環境。
第十章
在都市叢林里穿梭忙碌的每一天,她偶爾會想起邵崢──想起在
山上的那段日子,以及最后的那個夜晚。但是,她知道那是沒首意義
的,因為一切都回到了原點,邵崢和楊初初仍處在不同世界。他也從
未主動和楊初初聯絡,而她也仍然是個認真盡責的小主管,她不會再
到Candy去,也沒什么機會路過“何淵”的門口,邵嶸也離職了,她
只怕有一天,她再也無法聯想到有關于邵崢的一切。
日子一天天過去,楊初初發現她似乎很難再和別人有深入的交集
。空閑的日子里,偶爾她會接受同事的邀請,去新開的餐廳吃飯,跟
著別人瞎起哄到KTV或PUB去瘋一瘋,和林芷攸通通電話。小江
也曾碰過几次她的軟釘子;但不可諱言,宣告單身的楊初初,仍是公
司里未婚男士眼光注目的焦點。
楊寧寧和凌昱辰也真的吵到分手的地步了。楊初初不知道能幫什
么忙,事實上,她也不善于做這樣的事,再加上林芷攸的離婚……一
切的一切都讓楊初初感到愛情里種種的可能和不定,她不得不承認自
己從未認真地思考自己的愛情,也不確定自己到底對顏謹浩是不是真
有那么了解。
有時她會以為她很了解邵崢的心,她也非常愛他,因為她認為了
解的深刻并不一定來自長久的相處。但是她非常清楚她和邵崢之間是
不可能有什么結果的,她還記得他說了一些祝福她的話,有些感覺是
多余的,她甚至還不知道他的年紀和血型呢;而且,他的模樣正一點
一滴在她的記憶里模糊、空白了……
她井沒有真的和顏謹浩形同陌路。在主管會議里,他還是會坐在
她旁邊的位于;下了班,有時還會相約到小館子一起吃飯;辦公室里
的桌上,偶爾也會看到顏謹浩送她的花。他們同居兩年的事實是難以
抹滅的,這也許是另一種形式的近水樓台。她對他之間和葛璦琳的一
切,是真的已經釋懷了,顏謹浩不經意笑說著要兩人重新開始,楊初
初也只是淡淡地笑著,不再有大多的期待,或許愛情只是一種心態罷
了。
★★★
再聽到邵崢的名字,是在很久很久之后,而且竟是由楊寧寧的口
中得知。
楊寧寧憑著邵崢之前送給楊初初訂婚禮物所用的牛皮紙袋上的地
址,循線找到一個畫報的出版社,輾轉地找到“何淵”,進而找到了
邵崢本人。“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冥冥中早有注定,我一定能夠找到
他的。”楊寧寧說著她和邵崢“交往”的經過,而坐在餐桌旁的楊初
初只覺得心中隱隱作痛。
“你不是當真的吧?你對他根本一無所知啊。”楊初初說。
“准說我對他一無所知?你忘了嗎?他曾經和你一起在路口等我
回家,他后來又救了我一次。他是個知名的新銳攝影師,而且更重要
的是,他目前單身,又沒有婚姻紀錄,這樣的好男人上哪找?我當然
不會放過的,我好喜歡他。”楊寧寧激動他說著,看來她是認真的。
“那,凌昱辰怎么辦?”楊初初忍不住問。
“管他的呢!反正他本來就一天到晚幻想著自己會發生兵變,現
在他如願了,我也找到一個真心愛我的成熟男人,這真是皆大歡喜。
”楊寧寧在餐桌前跳躍著。
“愛你?你怎么能這么確定,邵崢他是不可能這樣表白的。”楊
初初黯然他說。以她對他的了解,他不是那種會輕易把情愛挂在嘴邊
的人,他怎么可能愛上楊寧寧?楊初初不相信,也絕不認同楊寧寧這
樣的說法。
“這個我當然知道,愛情不是嘴上說說而已,而是要用心去感受
。”楊寧寧特別強調著那個“心”字,一邊做著夸張的表情,一邊又
狀似陶醉的說:“他常常帶我去看攝影展,向他的朋友介紹我是他的
女伴,和我一起散步,這樣還不夠嗎?我已經很知足了。”
“他會那樣做,是因為你是我任性的妹妹!”楊初初忍不住對她
大聲了起來。
“才不是呢,因為我是這么的了解他,我可以完全地接納他;現
在,只要他開口,我隨時願意和他一起生活,度過所有的難關。”楊
寧寧賭氣的說著。
“難關?什么難關?”楊初初問。
“那和你沒有關系吧?”她淡淡地回答著,轉身就要離開。
“你不要這么天真,他不適合你的。”楊初初握住楊寧寧的手說
著:“做朋友可以,但你不應該把他當作結婚對象,聽我的話,他和
你真的不適合……”
“難道你才適合他嗎?”她不耐地打斷了她的話。“也許你們曾
經有發展愛情的機會,但是那已經過去了。沒錯!他是偶爾會在我們
的話題提到你,但是,就只是如此而已。”楊寧寧的眼神充滿不屑。
“因為我認為你根本沒資格愛上一個藝術家,你只想要衣食無虞的生
活!”
這句話讓楊初初傻了眼,她呆呆地看著楊寧寧用力掙脫她的手跑
開,重重的關門聲,讓楊初初像被關進了不見天日的囚牢中。是啊。
自己到底在和楊寧寧爭執些什么呢?若說邵崢對她真有一絲不一樣的
情愫,那也是因為自己每次都可憐兮兮地出現在邵崢的眼前,她怎么
能夠以為那可能會是愛情里的一點點美妙滋味?邵崢早就知道她和顏
謹浩是一對,他對她的呵護也只是因為同情她在婚姻的門檻前摔了一
跤罷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慧黠不拘的寧寧和放蕩又有
才藝的邵崢是多么相配啊。邵崢和寧寧的交往已經說明了一切,那她
到底在生誰的氣呢?是他的吻?還是那唯一一次如夢幻般不真實的激
情?
邵嶸早就對自己說過,邵崢身邊有過數不清的女人,是楊初初一
廂情願地以為自己可以觸及他心里最良善的那一面。她本來就無權去
埋怨他是否用情不專,她本來就不曾了解他。
但是,不論如何,她都要趕快找到他,楊寧寧顯然是一頭栽進去
了;寧寧雖然任性,但畢竟是她的妹妹啊,她絕不能眼睜睜地看她受
到愛情的傷害,尤其對象是邵崢,她只怕楊寧寧會摔得更重……
第二天,楊初初聯絡上了邵崢。她與他約在“何淵”見面。
“如果你不能認真地面對愛情,就請你放過寧寧吧。她還小.也
不是你想要的女人,我希望你不要讓她對你有任何迷戀和邏想。”楊
初初用冷靜的口吻說道。
“你怎么這么確定?難道你真的了解愛情?你把別人說的這么膚
淺,是很不禮貌的。”他平靜地回答她。
“你?!反正我不許你接近寧寧,你會傷害她的!”楊初初氣急
敗壞地喊著。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一派的嶺竣和瀟洒,對他和楊寧寧“
交往”的事,他似乎是連說也不想和楊初初多說一句,最后只是丟下
一句:“寧寧又不是小孩子了。”便大步地走開,留下一臉尷尬的楊
初初呆站在“何淵”冷冷的回廊上。
之后,邵崢就好像是突然平空消失了一般。他不在台北的住處,
也沒有回武陵農場,邵崢又還滯留在日本,而何淵和Polo都不知道他
的消息,只表示曾經聽邵崢說過要到美國去一陣子。
沒有其它的線索,楊初初是真的死心了,楊寧寧更為了這件事,
有好多天都不和她說話。她直說楊初初是有意要破壞她和邵崢,所以
才逼走了邵崢。而楊初初何嘗不惱怒呢?她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邵崢
的消息。
★★★
“你說,袁宜涓打電話找你:她要做什么?”楊初初問著在星期
天的早晨就來造訪的林芷攸,兩人都還沒吃早餐呢。”
“她要我回到羅奕賢的身邊。”
“你們都離婚了,她現在才說這個有什么用呢?”楊初初端著一
盤三明治放在餐桌上,并示意林芷攸一起吃。
“她把三十萬還給我了,她向她的哥哥先借了錢還給我。”
“錢跟人的問題怎么可以相提并論。三十萬雖然可以一個子兒都
不少,但是,她對你的傷害卻已造成。”楊初初看著林芷攸上了妝的
臉,有著不同于以往的美麗神韻,她真不知道羅奕賢當初是怎么在離
婚協議書上簽字的,林芷攸是那么好的一個女人。
“我已經不怪他們兩個了,何況,羅奕賢當初是因為贖罪的心態
才會幫她的。現在他們要不要在一起也無所謂,我只要我的孩子。”
她眼神堅定的說。
“那婚姻又代表了什么?結不結婚又有什么差別?”
“那是因為我已經走到這步田地了,我沒有選擇的余地。但是你
不一樣,你還有選擇的機會,而且你現在就有很好的人選。”
“別提顏謹浩了,我對他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了;我甚至在想,
自己到底有沒有真心愛過他,還是只是習慣這樣生活的模式而已?”
楊初初呼了一口氣,陽台的門沒關好,風吹了進來有點冷意。
“你忘不了那個邵崢,對不對?相信我,所有的愛情都一樣,丟
進一樣大的水缸里,濺起一樣的水花,之后就淡而無味了,能不能白
頭到老,全憑一個運氣。邵崢那種掌握不到,捉摸不定的愛情,你會
吃虧的。”林芷攸說得好認真。
水花?無味?運氣?楊初初看著林芷攸正經八百勸著自己,突然
有點想笑,就好像是之前她在對著寧寧說教一樣。林芷攸的話顯然無
法對楊初初奏效,因為無論楊初初嫁給誰,她也絕不會就這么忘了邵
崢,只是在某種程度上死心罷了。
事實證明,林芷攸和楊寧寧的運氣都不錯。凌昱辰不知受到誰的
感化,突然變得成熟、穩重了起來。一個長假的清晨,他帶著一大束
玫瑰花出現在門口,讓楊寧寧感動得既哭又笑,也許是重憶到往昔的
甜蜜,兩人竟又戲劇化地和好如初了。
自從袁宜涓籌出錢還給林芷攸后,而羅奕賢和林芷攸兩人都堅決
要拿到孩子的撫養權的情況下,再加上袁宜涓適時他說出當初羅奕賢
拿錢資助她開店的原委,因而化解了夫妻之間所有的誤會,林芷攸和
羅奕賢也得以破鏡重圓。
面對著大家慫恿楊初初再給顏謹浩一次機會的熱心,再加上兩家
父母聯手的巧妙逼婚,楊初初還是答應了顏謹浩的再一次求婚。
不知道為什么,好像是沒有了邵崢這個人,所有的事情都變得單
純順利了。只有在午夜夢回時、楊初初才會因為一些些莫名的情緒,
回想到深藏在心底的邵崢這個人;然而,相思無用,她也只能惆悵、
無奈地淚濕了枕畔。
★★★
冬天好像是真的來了,整個台北一人夜就陷入一片冷寂。由于楊
初初必須在訂婚請假之前將工作告一個段落,以便交接給職務代理人
,否則,楊初初是不可能在這樣的冷天里待在公司加班的。
好不容易工作結束,她正要收拾桌面,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更
令楊初初驚訝的事,竟是久違了的邵嶸!
“終于找到你了,希望來得及。”邵嶸說話還是一樣沒頭沒腦的
。
“如果是要告訴我,你在日本已經抱得美人歸,你盡管可以多寄
几張喜帖給我也無所謂,我知道你不會輕易放過我的。”楊初初調侃
著他。
“不是我的喜帖,是你的喜帖。”邵嶸煞有其事地說著。
“你沒辦法趕回台北是嗎?”她問。
“我想和你聊聊,有關我哥……邵崢的事。”
“是嗎?”楊初初垂下雙眼:“我不認為我和他之間有什么可以
和你聊的。”
“唉,我早就知道你會愛上他。你千萬別否認。你應該多給自己
一些時候,如果你真的要嫁給別人的話。”邵嶸的口吻認真得讓楊初
初有點招架不住。
“我已經給自己三十年的時間了,我不想再橫生枝節。我真的要
結婚了,我是認真的……”她的聲音愈來愈小。
“有些事情,我想還是應該要讓你知道。”他停頓了一下,續說
:“你對我家里所有的成員,應該有些初步的了解吧?”
“應該是吧。”她沒有否認,但是這和她有什么關聯嗎?
“邵崢一直認為他母親是因為我的母親而死,事實上,大媽是因
為肺癌的并發症而過世,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是,他一直恨
著我的父母……”他的聲音因為回憶的關系,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
來似的。
“我不認為他心里還有恨。”她忍不住脫口而出,邵崢的孤傲和
對家人的冷漠只是對母親的懷念。她肯定地重復著:“他早就原諒了
你們。”
“對,在認識了你之后。”他接口說道。
“我不了解。”楊初初不知道邵嶸這通電話的真正用意為何。
“讓我簡單明了的說吧。他以前就說過他不會再踏進我們的家門
,事實上,他也不用靠我們過日子。這些年來,我父親對他仍有相當
的期望,因為他是大媽的影子,而他又有我父親的藝術天份,總之,
他得到我們一家大小的愧疚,一輩子都是。”邵嶸冷靜的聲音聽不出
他現在的心情。
“我不認為他會這樣得理不饒人,他早就不恨了。”楊初初心有
所感的說。
“也許吧,只是他從來不開口叫我父親一聲爸爸。”
“有一天他會叫出口的。”楊初初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說,而
且她的語氣又是如此的肯定。
“你說的對,他半個月前竟然肯回我們家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這樣就表示邵崢他開始認同你們,如此一
來便可逐步化解了他們之間多年的心結?對嗎?”楊初初竟感到一點
點的快慰。
“話是不錯,但是。被我那個心急喝不了熱稀飯的老爸搞砸了。
注意聽了,接下來是最感人的部分──”邵嶸像在說相聲一樣。“邵
崢這次不但主動開口向我老爸道歉,而且,促使他這樣做的原因竟是
因為他想成家,是真正地從這個家里獨立,他真心地承認了自己是家
里的一份子,他完全相信了這個家。小姐,他還說,他要娶你。”
邵嶸不疾不徐他說著,她的腦子里卻開始嗡嗡作響;頃刻間,邵
崢的模樣在她的眼前像不能對焦一般地反復擴散又凝聚,讓她几乎就
要不能呼吸。
“結果呢,我老爸誤以為他是要家里給他經濟上的援助,連忙就
說要撥給他一筆錢,還自作聰明地要求邵崢找正常職業,或是和他學
著做生意,我老爸諄諄告誡著邵崢,說什么這樣才能帶給妻子溫飽和
真正的幸福之類的‘勵志’言論……總之,邵崢也許是自忖無法改變
,于是他拒絕了一切。依我對他的了解,我想他會選擇默默退出。他
現在不是音訊全無,其實,他是希望你嫁給顏謹浩,唉──”
邵嶸在電話的另一端無力地感嘆著,而楊初初早已在電話的這一
端,因著這樣的轉變而險些無法接受。
“那,你到底要說什么呢?”楊初初按捺著自己像被五馬分尸的
一顆心,她不得不把邵峰的這番話當作只是他的揣測;她真的不能多
想什么,她心里最后的一點點理智在叮囑著她婚期已近,箭在弦上,
她不得不發。
“給他一些時間好嗎?我用我對他的一點點了解懇求你。”邵嶸
的語氣緩慢而有力。
“我只怕,我沒有如你預期的那樣,我也不可能得到他那么多的
感情。”楊初初低聲的,她連現在邵崢的人在哪兒都不知道,又怎能
探知他莫測的心?
“你不要這么篤定,而且,這件事也真的需要你幫忙。邵崢的身
體一直不好,我們從醫院方面知道他可能有著肺部的宿疾,甚至是絕
症。總之,你可不可以幫幫忙,幫著我們找到他,勸他回醫院復診。
”
“真的嗎?”楊初初一邊緊張地問著,一邊想起了邵崢蒼白的臉
色和大熱天里不尋常的咳嗽。不會吧?千萬不要,她在心里暗自說著
。
邵崢,他是真的愛上了自己嗎?為什么他什么都不說呢?
楊初初想到自己好几次在他面前頌揚婚姻和完整人生的關聯,他
一定認為她是多么重視她和顏謹浩的婚事;他也一定覺得,她留在他
身邊的原因,只是為了等待顏謹浩的答案而已。
楊寧寧那句──你根本不配和一個藝術家交往,你只是想要衣食
無虞的生活。言猶在耳,椎心依舊。所有的愛情,都會回到愛情和面
包的爭議嗎?其實那只是一個感覺吧?想愛而不敢愛,要愛而不能愛
,她到底是哪一種?只是一個包袱吧?愛情里什么都會有,就是不需
要包袱,愛情的壓力,也只是通俗的藉口。
邵崢能夠帶給自己什么樣的生活?其實,楊初初根本沒有考慮過
這個問題,邵崢是那么不經意地出現在她的生命里:不過,她可以馬
上確認的是,她喜歡和他在一起。獨處時也罷,隨意的談笑也罷,只
要有他在身邊,就有一種特別的感覺。沒有誓言的壓力,那會是愛情
的一部分嗎?
是真的嗎?邵崢愛的真是自己?楊初初在回住處的車上一直在心
里盤問著自己,一種艱澀的甜蜜在她心里泛漾著;但是,如果邵崢真
的帶著病有心躲藏,她又能如何?!她決定找個機會和Polo或何淵他
們一起想辦法尋找邵崢。
除了這個,楊初初不敢有別的想法,因為,邵崢從來沒有當面開
口說他愛她或是需要她。他是有機會表達的,不是嗎?在路燈下、在
他的住處,甚至是在山上的那段日子,他們曾經朝夕相處了半個月呀
。但是他從未向她說出口,邵睜帶給她那些小小的悸動。微妙的美麗
心情,她也只能悄然地深藏在心里,就當作邵崢的出現是一次愛情的
美麗冒險;然后,楊初初還是楊初初,不會再有這樣的情愫,她知道
現在的她,是真的必須這么做呀。忘了他吧,自己應該要忘記這一切
的。
但是,當她回到住處發現了一個包裹,她心里的武裝又全數瓦解
了。那是邵崢給她的,包裹里是几張他在山上幫她拍的相片。一封信
和一片美麗的楓葉。
初初:
也許我只能在信紙上這么輕松地喚著你的名字。
若這片楓葉曾經帶給你一絲絲快樂的感覺,請別吝惜將它夾人你
鐘愛的扉頁。
我不會再執著著楓紅,讓無奈的相思泛濫,雖然這也曾經是屬于
我的快樂。
祝福你,你是如此美麗善良,你本應輕而易舉得到屬于你的幸福
。
邵崢
山上的楓葉紅了嗎?楊初初顫抖著看完短信,又再看了好几次,
仿佛才能真正確信這是邵崢的筆觸。
完整收藏的新鮮楓葉是紅得那么動人,甚至還有著山上的特殊氣
味。照片上的楊初初則是上山的第一天,呆坐在樹蔭下的模樣,透過
邵崢充滿感情的巧手和鏡頭,楊初初心虛自己也可以有這樣的美麗;
只是,邵崢的人呢?
呆坐在房中,楊初初有好一會兒的時間不能思考;突然,她注意
到包裹上并沒有郵戳,這就表示東西是邵崢親自放到信箱的。他回來
了!他人就在台北!那他現在一定就在兩條街之外的住處。楊初初想
到這里,便几乎是跳了起來,她瘋狂地從抽屜里翻出邵崢讓她保留的
鑰匙,飛也似的狂奔出了門。
但是,邵崢并不在那里。已經是大半夜了,楊初初卻緊繃著一顆
心,她四處張望著──多么希望邵崢此刻就出現在她的眼前啊!
看著刻意收拾得一無長物的小小客廳里,安靜得似乎只剩下楊初
初自己的心跳聲。她走進邵崢的房間,一推開門,眼前的景象又讓她
無比的震驚;是她的照片,放大的尺寸,淡然地在窗台前微笑著,使
得照片成為房間里最醒目的地方,那是她在山上的照片。
邵崢是真的回來了,只是他又消失了,也許這輩子,楊初初再也
不能和他相見,因為她現在終于知道邵崢的心思了。邵崢是真的愛上
自己,只是他選擇在她訂婚之前的日子離開這里的事實,只能讓此刻
的她更加的心碎。
午夜前,她還是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她是真的心力交瘁了;但顏
謹浩卻在客廳里等著她,空氣中充斥著不尋常的氣息。
“你很矛盾,對嗎?”顏謹浩遞了一杯熱牛奶給她,示意楊初初
坐在他身邊。
“對不起,是我自己太沖動了。我一會兒就好了。”她不知不覺
因著牛奶的熱氣而哽咽著,面對著顏謹浩的關懷,只能有深深的愧疚
。
“初,你其實可以……多給自己一些時間的;我是說,我們不一
定要這么快決定婚期。”顏謹浩推了推眼鏡,他懮心忡忡的樣子讓楊
初初更覺得沉重。
“你別生氣,我知道我自己現在的行為很可笑;但是,我保證…
…”楊初初知道,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忍受准未婚妻在半夜里,還在失
心地找著另一個男人的消息,她不得不向他解釋,只是不知該從何說
起。
“我不是要聽你的保證,我只是在想,現在是開誠布公的時候了
。”他淡淡地說。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他現在好不好,我只是希望再
見他一次。”
她不得不說出實話,他卻苦笑地搖著頭。
“你知道嗎?邵崢來找過我,他和我聊了一些。”顏謹浩說。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他和你說了些什么?”她急了。
“你真的很在乎他,對嗎?就像他也是如此的在乎你。他居然要
我好好地照顧你。”他似笑非笑他說:“依我看,他好像也不太了解
你,你并不是那種不能過苦日子的女人;再說,我倒覺得你和他在一
起,一定是比較快樂的。”
楊初初心頭一怔,說不上話來。自己一直期待著能夠親自得到邵
崢的表白;但是,相較于邵崢為她的種種設想,她只覺得自己的天真
和愚昧是多么的不可原諒。
“去吧,去找他,你知道他在哪里,對嗎?我答應他一定會照顧
你一輩子,因為我愛你,但我不能這么自私地把你留在我身邊,我也
希望你能夠開開心心的,如果真的一定要作一個選擇的話。”語畢,
顏謹浩拍拍她的肩,默默地回到書房。
看著顏謹浩的側臉和背影,楊初初心里有一陣短暫的痛楚。此刻
的她真不知道這几年來,自己到底是真心深愛著他,或者只是一直把
顏謹浩當作是自己打開幸福人生的鑰匙而已?更或者是,一直她就沒
有能力去面對愛情的真貌,沒有辦法承認失敗的愛情罷了。她一直擁
有她自認為美好的人生,和顏謹浩之間的一切,是一個小小的偽裝,
是為了要配合她三十歲之前尚稱完美的日子嗎?
是一個結束,也是一個開始。三十歲以前的楊初初,事業愛情兩
得意,她的人生都在她自信滿滿地規划之下行進,但是,邵崢峰就這
樣不期然地出現在她的生命里,最后竟完完整整地擁有了她的心,終
于走進了她的人生。老夭這樣的安排,捉弄著她現在所有的感情。
她知道她不能再躲避了,早在邵崢第一次在路燈下為她披上白襯
衫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甘心蜷曲在他溫柔的雙臂里,再也離不開
了。
★★★
天剛微亮,她便開著車前往宜蘭。不管邵崢是不是真如何淵所說
的可能到美國去了,她也要回到山上作最后一次的確認。這是她這輩
子所做過最唐突的一件事,無論如何,她終于還是為自己在愛情里找
到了方向。
仿佛是來自心里清楚的指引,抑或是這段路本來就是楊初初再深
刻不過的記憶,她憑著方向感和手上的地圖,開了接近五個小時的車
程,終于在中午時分到達了目的地──武陵農場。
熟悉的小院子,一樣的冷風里,所不同的是楊初初現在只有孤單
的一個人。她很快地下了車,在屋子里外繞了繞。水槽里未洗的咖啡
杯。搖椅上的薄外套。房間里多擺上了她在山上的那幀照片,還有凌
亂的工作桌……
一切的一切都讓楊初初心里雀躍著,全然忘了長途開車的疲累。
邵崢的確是回到這里了。雖沒能馬上見到他,但是她知道,他一定就
在這附近。她的直覺告訴她邵睜很有可能就在那個楓樹林的平台上,
于是,她把大件的行李留在屋子里,只背了一個帆布包,又馬上開車
上山。
但是,邵崢并沒有在山上的楓樹林邊出現。她一大早就起程的熱
忱和執著在這一刻問也有一些膽怯了。她站立在冷風最強的山邊懸崖
,仿佛稍一改變風向,就會讓她掉落崖下粉身碎骨……
她想著這半年來和邵崢之間的一切,這個愛情不也是一再地考驗
著她的決心?事實上,她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而現在的她,心里
頭是一點兒把握也沒有。
自己真是天真啊。楊初初是既累又失望。
山上的風很冷,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是,這里的景致真的很
美,她面向著埡口靜靜地望向遠處,樹影婆娑著少許的冬陽,山風也
在她的耳邊吹拂著,眼前又浮現了邵崢的形貌,讓她不禁想起几個月
前兩人在山上的日子,還有她第一次在Candy樓下見到邵崢的情景;
她發現,也不得不承認,當她第一次看到邵崢睜的那一個夜晚,是真
有“觸電”的感覺,就像邵嶸所說的一樣……
想到這里,她不禁自顧自地笑了起來,索性坐在泥地上,盡情地
回憶她和邵崢之間所有的事,也感嘆著人生的緣起緣滅和世事元常;
但是,她不會再選擇退縮的態度了,她只想要和邵崢過這樣平靜的話
,即使是粗茶淡飯也仍是有味。
冬天的夜晚來得早,過了好一陣子,楊初初才猛然想到自己是在
無人的山邊,她正急忙起身下山時,一抬起頭競發現邵崢在她身后,
她一下子漲紅了臉,既驚又喜地吐不出一句話,只能看著邵崢一個勁
地傻笑。
“我在屋子里看到了你的行李,大嬸和我說你像小偷一樣地潛迸
房子,又一溜煙地開著車上山。”他好像也很高興看到她,但是眼底
又有一抹冷峻。
“你不在的時候,台北發生了很多事……你真的不應該這樣逃離
。”
“我有權過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他還沒說完,她便接著低聲
地喊著:
“我也是!你能不能認真地聽我說?!”
“我想你已經做好了准備,你將會是一個很好的太太──顏太太
。”他若有所思地說,而楊初初只是不斷地搖著頭。
“我是要來找你回台北去看醫生的。”楊初初小心翼翼的說,她
真怕他會像以往般來個相應不理。
“謝謝你這么關心我,我自己的事情我會處理。”他又是一臉的
淡漠。
“別這樣,我知道你回去找你父親的事了,邵嶸把一切都告訴我
了。對不起,原諒我根本無法體諒你的心,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她的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
“可是,我現在根本沒有辦法面對你;就像你以前說過的,我們
是來自不同世界的人,即使相遇,緣份也是很短暫的。”他嘆了一日
氣,看著遠方若有似無的山嵐,他只能無言。
“但是,你更不應該逃避啊。你有沒有想過,你一直安排你自己
離開我,也許我……也許我不希望沒有你啊?!當我以為你到美國去
的時候,我真的好傷心,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再也沒有辦法那
么篤定地知道我自己到底要什么。”楊初初慢慢地走上前。“無論如
何,我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失去你,我一定要上山來,我知道你一
定在這里。”
她激動地說著,又哽咽著看著他。四目相對,全是感動。
“你以為我又要你打掃這里的房子嗎?”他也走近楊初初,感受
著她認真而堅持的模樣,原先冷峻的態度似乎在片刻里軟化了。他輕
擁著她,他知道自己無法無動于衷地看著她流淚。
“如果在這里找不到你,我打算就住在這里等你回來,你總有一
天會回來的。”她像個小孩子一樣,用篤定的眼神看著邵崢。
“為什么要上山來?為什么要等待?你……真傻。”他用力地抱
住她,嗅著她的發香。
“不要趕我走。我的幸福絕不是要你去拜托顏謹浩,或是任何其
他人一她拿出背包裹的一本書,從書里拿出邵崢送的那片楓葉,小心
翼翼地捧在手上,接著說道:“而是在我自己的手上。”
“你不后悔:想在下半輩子都陪著我上山下海?”他苦笑地調侃
著她。
“對!每天都穿著一條舊舊的牛仔褲,因為……”她笑著,又更
貼近了他的胸膛,輕輕他說著:“因為我──愛──你。”
邵崢的表情由驚訝轉為憐惜又溫柔的笑容,他終于滿心歡喜地擁
著她。兩人也不再多說多問,這是只屬于他倆魂索夢系的美麗緣份。
山谷中傳來一陣陣的回音,那是兩人洋溢幸福的笑聲……山林見
證了他們的愛情,山風滋養著他們心中的愛苗,片片楓紅更是為他倆
的真心嬌艷了整個幽靜的峽谷……
在這個真愛的季節里──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