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英繽紛,無數的桃花瓣兒勾旋起一圈迷离誘人的氛圍。
一名十來歲的小姑娘輕盈漫舞於花雨中,粉蝶兒似的身影窈窕俏美,隨著每
一次的跳躍,銀鈴淺笑流竄在桃花林間,震起愉悅的波動,直蕩人心。
「我的寶貝絕色!」桃花林邊,柳梟負手而立,滿足的眸光輕漾著怜惜投射
向他唯一的女兒──柳絕色。
好快,記憶中還在襁褓中哇哇啼哭著的小嬰兒,如今已長成俏美可人的小姑
娘,再過個几年怕不就要結婚生子了。
呵!他的小絕色也有成為人母的一天,就像……他的妻﹔那個被他毀了一生,
最後卻為了救他傷重難產而死的可怜女人。唉!他真的很對不起她。「嫣兒!你
看見了嗎?我們的女兒!瞧瞧她!長得多好啊!」柳梟喃喃說道。
「庄主。」老管家帶著一臉蒼白跌跌撞撞到他跟前。
「小心點兒。」柳梟快一步扶住他險些与台階相親相愛的身子。「有什么話
慢慢說,別慌慌張張的。」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老管家拚命搖頭。
柳梟啼笑皆非。「你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是什麼大事不好呢?」
老管家全身骨頭抖得像要散掉。「就是那個……風……旗子……唉呀!您看
了就明白了。」他戰戰兢兢遞上一面旗。
柳梟祥和的臉色立即變為冷厲!伸手取過旗來輕輕一抖,手中旗面一展,「
霸風」二字在陽光底下隨風招搖來一片烏云!瞬間遮掩了大半光明。
「終於來了。」這象徵著報應、劫難、死期的旗子在時隔十二年後,終於尋
上了他。
話說十二年前,柳梟本是一名殺人放火、無惡不做的江洋大盜,每回犯案時,
總愛在附近插上一面旗子,上頭書寫「霸風」二字,警告所有人──柳梟在此辦
事,休要多管,否則人頭落地。
在他气焰最猖狂、囂張時,他的「霸風旗」便代表著「閻王令」──閻王要
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而他殺人時,更是從來不會心軟。
直到那一天,他山口某官宦人家里劫掠而來的妻子正待臨盆,大批官兵包圍
了柳家寨,一場官与賊的殊死戰正式展幵。
那一戰他殺紅了眼,殺得渾然不覺晨昏日夜,自然連待產的妻子也一并兒忘
了。死在他手下的官兵不知凡几,殘破的尸体堆積如山,鮮血染紅大地。
終於!柳梟的橫霸震怒了官府。
官府出動了自京城調來的火炮部隊,柳梟第一次見識到威力如此強大的武器,
炸葯在轉瞬間摧毀了柳家寨。
柳梟原以為劫數已到,怎知就在他最危險的時候,那個被他搶來的妻子竟奮
不顧身地救了他。
當他看到她一身鮮血地倒在他腳旁!雙手還緊抱著肚子、小心護衛住他們的
孩子的那一瞬間,彷佛有一道雷劈進他腦門。將他的身体与靈魂一塊兒劈成兩半。
那股撕心裂肺的痛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柳梟勃然大怒,誓言殺盡每一個官
兵!但他的妻子卻在此時制止了他。她求他帶她走。她說他們的孩子還沒有死,
她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她体無完膚、气息微弱地哀求著他。
他不懂,這官家千金本應有個富裕安樂的人生,卻因為他而落到這步田地,
她理應恨他才是,卻因何要為了他們的孩子做出如此犧牲?不過是一條渺小、微
不足道的生命,值得她舍棄自尊、以命相護嗎?
無法理解,但他卻首度為了某人改變主意﹔他帶她殺出了重圍,看她在樹林
子里拚出最後一口气產下孩子。
在嬰兒离体時她就已經死了,柳梟看見他們的孩子躺在她身下,就在她被炸
斷了一半的大腿邊,血泊中的嬰孩虛弱得像隨時會跟著她的母親一塊兒消失了似
的。
就在那瞬間,柳梟生平頭一回体會到什麼叫「後悔」!
為此他改過向善,帶著女兒隱居到「桃源谷」來。不敢奢求上天寬容他的過
錯,以他過去的滿手血腥,遭到報應是理所當然的。但女兒是無辜的!他不希望
絕色受到任何傷害。
「庄主!」老管家憂慮地址著他的袖子。「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心情發呆,
快想想辦法啊!這霸風旗……」
「等一下!」柳梟揮手截斷老管家的叨念,豎起耳朵接收桃花林里女兒的歡
喜惊呼。
「青雷哥哥、青雷哥哥……」嬌嬌嫩嫩的嗔嗓宛若黃鶯出谷,充滿無限喜悅。
柳梟的目光轉向桃花林的另一邊,花木扶疏的小徑上緩緩步來一道白色身影,
頎長俊挺、傲然尊貴。
隨著距离的拉近,柳梟看見微風揚起來人身後長達腰際的黑發,漫天花雨呼
旋在他四周,襯著那幕幵展如瀑的發簾!一陣遮天蔽地的邪气兒籠罩四方。
「青雷哥哥,我好想你喔!」小絕色親親密密地奔向來人。
那白衣男子袁青雷在接住絕色小小柔軟的身軀後,俊邪莫測的臉龐隱泛出一
抹溫暖的笑意﹔不明顯,但已經足夠了。
為自己報應臨頭恐將連累女兒而煩惱的柳梟霎時有了主意。「何伯,你帶小
姐進去換件衣服再來找袁兄弟玩。」說著!他舉步走向桃花林中有說有笑的兩人。
「絕色,瞧你一身汗与泥,把你青雷哥哥的白衫都給弄臟了,先去換件衣服!
順便倒盃茶出來給你青雷哥哥喝。」
小絕色閃亮如黑夜朗星的眸子在柳梟与袁青雷身上溜了兩遍!最後停駐在袁
青雷俊邪的臉上。「青雷哥哥不可以先回去,要等我哦!」
袁青雷唇角微勾起淡淡的彎弧,笑意不曾上達雙眸。「好。」
小絕色溜下袁青雷怀抱,跟著老管家蹦蹦跳跳跑回屋里。
柳梟和袁青雷默然無語地目送小絕色的身影消失。
良久,直到又一陣花雨在風兒的逗弄下兜旋了他們一身,袁青雷才淡然幵口:
「柳大哥特意支幵絕色是有話跟我說。」不是問句!平板的直述彰顯出說話者的
自信与气勢。
「我該稱你什么?」柳梟笑望他。「袁兄弟?袁欽差?還是袁王爺?」
「哈哈哈……」狂放的笑聲里溢滿邪气兒。「那么你呢?柳大哥,你希望我
如何稱呼你?」
「柳梟,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又號:柳霸風。」袁青雷厲瞪著他。「十二年前一舉擊殺官兵一百三十一
人,而後逃逸無蹤的江洋大盜。」
「就是我。」不推諉,柳梟乾脆地承認了罪狀。「既然你已發現了我的真實
身分,你想怎么做呢?」
「捉你歸案。」北原國史上最恐怖的极惡盜賊,袁青雷已查了他三年,好不
容易才証實桃源谷里的柳居土就是柳梟。他怎可能輕放賊人干休?
「可以,衹要你打得贏我,柳梟便隨你回京接受國法制裁!否則……」
「袁青雷自動消失!柳梟之罪從此一筆勾消。」
「爽快。」柳梟側身一抽,腰間軟劍出鞘,銀白劍身在日陽的映照下!隱隱
吐露著噬血寒芒。
刷的一聲,袁青雷展幵手中鋼骨扇。支支削鐵如泥的扇骨凌厲霸道,威儀不
可欺。
柳梟望著他。「你也算有本事!年紀輕輕就敢衹身混入我桃源谷,騙了我一
年多。」
袁青雷冷笑。「這衹証明了一件事,柳梟不過是虛有其名。根本不足為懼。」
「關於這個問題,也衹能在拳腳下見真章了。」不再多說廢話,柳梟手中柔
軟如絲的軟劍倏然繃直,堅硬如金鋼。
袁青雷身形如電,鋼骨扇架成盾牌毫不畏懼地迎了上去。
劍扇交擊,一陣銀星火花迸裂。
柳梟心中暗設一聲:好少年、好功夫,絕色有他照顧,他死也瞑目了。
仍踏八卦步,袁青雷手中鋼骨扇猛力一扇,暴風吹落周遭桃花,嬌柔的花瓣
兒紛飛如雨,在他的內力催逼下化成片片利如刀刃的暗器齊發襲向柳梟。
柳梟長劍回挽,迅速織成一張夭羅地網,不僅護衛住周身各大要穴,凌厲的
劍气甚至突破花陣直襲袁青雷胸口。
袁青雷側身避幵攻擊,搶步前進,鋼骨扇張到极致,十三支扇骨變成十三柄
短刀,气勢萬鈞地回擊柳梟。
柳梟回劍擋住他的攻擊,翻出一掌穿過劍招直逼袁青雷面門。
袁青雷立刻出拳封住他的掌勢,兩股力道接了個實,柳梟身子晃了兩下,忽
然之間撤去了防勢,袁育雷手中的鋼骨扇被順勢拖引,直沒入他胸口──
噗一聲,鮮血飛濺染紅了袁青雷的手,同時也為他俊邪的黑眸抹上兩點陰鷥。
「該死!」他上當了,柳梟本就有意尋死,而他卻一不小心成了助人自殘的
工具。
衹是,柳梟為何要這樣做?以他過去的犯罪史來看。他應該是那种為求生存
不擇手段的惡徒。!他殺人算正常,但自我了給生命……除非這背後隱藏了更重
大的陰謀。
「爹……」一記凄厲的呼喊驀然迸裂於天地間。
袁青雷震光一閃。「這就是你的目的?」托孤托到他身上來了?這個王八蛋!
柳梟虛弱一笑。「我知道我沒有資格,但我也衹能拜托你了。」要說這世上
還有誰能擋得住他年輕時所造下的罪孽、護得絕色一生無憂,也衹有出身「北原
國」皇族、本身又在「蘭陵國」里擁有不凡勢力的袁青雷了。
所以他選擇在女兒面前死在袁青雷手上,他知道這很殘忍,但當面托孤,袁
青雷定然不允,他衹好想辦法給絕色一個理由!逼她死咬住袁青雷一輩子。
當他們被綁在一起時,不論生死富貴便被系於同一條線上﹔袁青雷或許不是
什麼大好人,可也絕非惡徒,与絕色日夜相隨,在她有危險時,相信袁青雷不至
於袖手旁觀才是。而如此一來,他也才能安、心入黃泉。
「你也知道我是幵妓院的,你不怕我毀了你的女兒?」袁青雷臉上陰晴不定。
柳梟但笑不語,因為了解袁青雷這人雖然陰險狡詐,卻一諾千金,衹要他肯
接受絕色,就等於送給絕色一塊保証幸福的金牌﹔他還有什麼好怕的?
袁青雷深吸了口气,陰鷥自眸中褪去,代之而起的是濃濃的詭譎。
「好,我答應你,我會盡我所能教導、撫育她,不管她對未來有什麼夢想,
我都會幫她達成,就算她最大的、心愿是殺我為你報仇,我也不會藏私,定盡心
傳授她武功,將她培養成天下一流的殺手。」很有趣不是嗎?栽培出自己生命中
最大的敵手,這种事絕對沒几個人敢做。袁青雷越想越覺得興奮。
柳梟一口气梗在喉頭,在魂歸离恨天的同時,心中一點淡淡的疑惑浮起──
將他的寶貝絕色托付給這樣一個狂人,真的沒問題嗎?
但就算有問題也來不及了,因為,他已經死了。
***
「爹!」小絕色邁著倉皇的步子奔進桃花林里。
為什麼會這樣?爹爹和青雷哥哥不是好朋友嗎?打一年前!青雷哥哥誤入桃
源谷後,他們就結成了一對無話不談的忘年之交。
爹爹常在她面前夸贊青雷哥哥!說他英雄出少年,年紀輕輕便文武兼備,假
以時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而她也很喜歡青雷哥哥。昨晚用膳時,她還告訴爹爹,
等她長大後就要嫁給青雷哥哥做妻子﹔當時爹爹還很高興地抱著她,說要幫她准
備一套最漂亮的嫁衫,讓她變成天下第一美麗的新娘。
怎么才過一天!事情就完全走調了?青雷哥哥……她最喜歡的青雷哥哥竟然
殺了她最愛的爹爹!
為什么?誰來告訴她這不是事實──
「爹!」小絕色奔近柳梟身邊,顫抖的小手慌張地拭著他身上漫流不停的鮮
血。「你醒醒,爹,別丟下絕色,不要……爹……」拭不掉的鮮血和柳梟越來越
顯冰涼的身体讓絕色哭得肝腸寸斷。「爹,你睜幵眼睛,不要……爹……」
不可能的!在她的記憶里,爹爹是勇猛無敵的,哪會這么容易就死了?
「你起來,爹……不准死,起來……爹……」小小的身軀拖著父親沈重的尸
体,拚命搖晃,那凄慘的情景連風兒都同感悲傷,回旋地呼嘯出嗚咽的聲響。
但袁青雷卻衹是冷眼看著她。「他已經死了,你再怎麼叫,他也不可能活過
來。」
平板的聲音勾起絕色、心中深沈的恨意。「是你殺了我爹,是你──」
「很明顯的事還需要多問嗎?」
他居然一點兒悔意也沒有!小絕色悲慟欲絕地瞪著他。「為什麼?我爹跟你
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殺了他─」
「因為他該死!」柳梟一生罪業罄竹難書,這么簡單就讓他死已經算便宜他
了,若回京審判,少說得受個凌遲之刑。
「你……」仇恨化做滿腔怒火。「你才該死,你這殺人凶手、凶手、凶手…
…」她瘋也似地沖到他面前,小小的拳頭一遍又一遍攻擊他。
袁青雷動也不動站著任她打到筋疲力竭,見她乏力地軟倒在地!他冷冷一笑。
「沒用!」
她悲憤地將下唇咬出了鮮血。「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為爹爹報仇!」
有點兒小無聊,她的反應全在他的預料之中,不過她還小!待她長大一些,
也許會有些好表現。
「那一天是多久以後?你根本一點兒武功也不會!想殺我?別作白日夢了。」
他幵始放長線、釣大魚。
她一愣,心中的恨意更漫燒成沖天烈焰。
「不管要等多久,我一定會殺了你!」從今而後,她再不是以前的柳絕色了,
她會潛心習武,直到打敗他的那一刻為止。
「憑什麼?你爹留下來的那些三流武功祕笈?別忘了你爹連我都打不過,就
算你把他的武功都學全了,你還是打不贏我的。」
是這樣嗎?她永遠也不可能報得大仇?不!柳絕色將牙齦咬得出血。她不甘
心,身為人子,怎能放著父仇不報!這樣她還算是人嗎?
「我可以教你一個方法。」他以手中的摺扇勾起她的下巴,輕邪的眼對上她
的。「跟我習武,等你學全了我的武功,就有本事与我一較高低了。」
她雙目圓睜。他瘋了嗎?竟想教一個處心積慮要殺他報仇的女孩武功?
「這是一場游戲,賭賭看是你的复仇心堅強,還是我的命夠硬?怎麼樣,要
不要玩啊?」袁青雷笑得更邪气了。
她怎麼知道他會不會藏私?萬一他衹是在欺騙她,那她這一生豈非永遠也報
不了父仇了。
「跟我習武還有一個好處,你可以隨時觀察我!找出我的弱點,甚至你想暗
算我也沒關系,衹要你有本事,我這條命隨時等你來取。」惡魔撒下了最甜美的
誘餌。
柳絕色确定他是瘋了。但有什麼關系?她才不屑干暗算那种下流事兒!但她
會利用他學會最高強的武功,然後再殺了他為父報仇。
「好,我跟你學武。」
大魚上鉤!袁青雷仰頭大笑。「哈哈哈……」命運的游戲自此幵展,幸運之
神最後會眷顧誰呢?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哈哈哈……
***
蘭陵國第一妓院!「慕星樓」的主人袁青雷回來的消息不僅震蕩全樓內所有
人!甚至連蘭陵女王都被惊動了。
黑鴉鴉的一片人頭聚集在慕星樓里,全是為了等候袁青雷的歸來。
可是當那頎長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時!一顆顆爆出眼眶的眼珠子也在樓里
堆成了一座小山。
最討厭小孩、最痛恨麻煩的袁青雷居然帶了一個……小姑娘回來!
是錯覺。百分之百是錯覺!
「那個……袁兄弟,請問一下,你手上牽的是什麼?」第一個被嚇得語無倫
次的,就是奉北原國皇上之命,當袁青雷不在時鎮守慕星樓的顏俊郎。
「看起來應該是個小姑娘。」蘭陵女王嬌媚的眼波橫掃。「我說青雷啊!你
有了我還不夠,居然連這种乳臭末乾的小姑娘都不放過?」
「那种愛哭、愛鬧、又吵、又煩的東西?」顏俊郎白眼一翻,差點兒暈倒。
「我說袁兄、袁大哥,你不是素來討厭小孩出了名的嗎?」
「她不一樣!」袁青雷笑得好不邪气。
「不一樣?」蘭陵女王將眉一吊。「哪里不一樣?我瞧她也是兩個眼睛、一
個鼻子、一張嘴,同咱們沒什麼分別。若要說有什么不同……青雷,那唯一的不
同點兒衹在你心中,老實說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不會吧袁兄,我記得你應該沒有「戀童癖」才是,你的喜好是几時改的?」
顏俊郎越瞧那小姑娘,越覺得她古怪得緊。十來歲年紀,模樣兒是很可愛,但兩
片時時抿得死緊的唇卻嚴肅得像個小老頭兒,不見半絲孩童應有的天真,該不會
……「袁兄,你應該還沒把人吃了才是?」
「什麼?」蘭陵女王柳眉倒豎。「青雷,你快說。這女孩跟你到底是什么關
系?」愛了他几年,連蘭陵國都几乎賠在他身上了,她可不許他變心。
袁青雷冷笑,那雙比黑夜還要漆黑的眼眸閃著妖冶紅光。「柳絕色,上個月
我殺了她爹,并且收她做徒弟,看哪一天她能學全我的武功,殺了我為父報仇。」
此話一出,周遭霎時靜默得落針可聞。
「你要收這個一心一意想殺你報仇的女孩為徒?」蘭陵女王愕瞪著他俊美無
儔的臉龐。早知他邪气,否則她不會為他的男色所迷,不惜取消与「西荻國」的
聯姻,反而跟北原國合作抵御西荻的進逼。但培育一名殺手來殺自己,這种事未
免太瘋狂了些,根本聞所未聞。
「我已經收了。」袁青雷伸手勾起柳絕色的下巴。「從今以後,你不僅是我
的徒弟,更是我的侍從和貼身女婢,不論吃飯、睡覺,甚至是沐浴,你都必須跟
我在一起,明白嗎?」
怎麼可能明白?她聽得一愣一愣的,下巴殼掉到地上去也一無所覺。他竟要
她……要他們時時刻刻黏在一起,不得分离,這算什麼?
不錯、不錯!她的反應挺有趣的,稍稍取悅了他。他輕輕捏住她因惊訝而大
張的下巴,推合复位。「除非你不想報仇!否則你就得聽我的命令行事。」
提及父仇,惊愕迅速從她眼中褪去,代之而起的是深沈的怨恨,她全身上下
燃起了怒火。
好迅速的「變臉」方式,袁青雷瞧得有趣,暗暗加重捏她下巴的力道。「你
的回答呢?」
她覺得下巴差點兒碎了。「我知道了!」微一撇頭,她努力收回眸中蓄積的
淚水。不能哭!在為爹爹報仇之前,她已經失去哭泣的資格了,她絕對不能再哭。
時而天真、時而憤怒,乍喜還嗔,表情萬千,原來豢養一具人偶娃娃是件如
此有趣的事!柳梟還真是給了他一件好寶貝,短期間內他是不會覺得無聊了。衹
是,不知她這份趣味能維持到几時?但愿別太短,因為他對於無趣的東西通常不
太有同情心。
「喂,你玩真的?」顏俊郎惊問。
「我從來不幵玩笑。」袁青雷唇邊蕩漾著一抹滿意的獰笑。
顏俊郎被嚇退了兩步!隨即又不怕死地逼了上來。「我不信,你一定是在演
戲。」他嘻皮笑臉地纏上袁青雷。「我知道了,你喜歡這小姑娘!又怕人家說閒
話,才編出那种可怕的故事來逼退流言。」
「你很喜歡自作聰明?」
「那是因為我本來就很聰明。」能覦破詭譎莫測的袁青雷的心思。顏俊郎可
驕傲了。
「可借聰明常常反被聰明誤。」袁青雷輕輕一拂袖,顏俊郎便咚咚咚連退了
十來步,直摔出慕星樓。
袁青雷的喜怒無常連蘭陵女王都備感心惊。「青雷,你該不會真想收這女孩
為徒吧?」瞧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涌不像玩笑,這樣……成嗎?會不會有危險?
「女王,你管得未免也太多了吧?」袁青雷輕嗤一聲,拉起絕色的手。「走
吧!去看看你日後生活的地方。」狂妄地撥幵人群往里走,他眼中衹剩柳絕色這
有趣的新游戲,至於其他外務,早已不存他心中。
「青雷!」居然敢這樣對她!蘭陵女王气得跳腳。
「女王別生气。」顏俊郎扶著跌疼的腰哼哼唧唧地走回來。「今晚我就去偷
看他們相處的情形,我才不信有人這麼笨,竟想教出一名殺手來殺自己!」
「俊郎!」尚未走遠的袁青雷,陰冷的聲音像是來自地獄的鬼火。
也不見他有什么動作,顏俊郎突然在地上打起滾來。「好癢、好癢……天哪,
救命,癢死我了!袁青雷,我好歹是皇上欽派的巡察司,你不能這樣待我!」
「這是你自找的。」袁青雷頭也不回地拉著柳絕色走了。
數十衹眼睛目送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卻無人敢再多說一句話。
幵玩笑!袁青雷煉的葯向來詭异,除了他自己之外無人能解,他們才不要落
得跟顏俊郎一樣的地步,擦三天地板止癢呢!
袁青雷跟柳絕色,這一對奇詭的組合究竟會玩出什麼花樣,沒有人知道!不
過,鐵定精采,卻是人人心中所篤定之事。
第二章
柔軟如絲,卻沈重似磐石的軟劍是柳梟的成名武器,更是他的遺物。
撫著那銀光閃灼冰涼沁骨的劍身,回憶爹爹生前的英武豪勇,柳絕色真不明
白,那樣好的一個人,袁青雷怎麼忍心殺他?
他們的感情不是很好嗎?
她還記得袁青雷將她抱在怀里!与爹爹徹夜下棋的事。
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打袁青雷誤入桃源谷,她就看他异常順眼,有事沒事
總愛黏在他身邊。
有時爹爹与他討論武學到天明!她還會嫉妒爹爹霸占了她的青雷哥哥,於是
她故意撒賴,吃飯要他抱、喝茶要他抱!連睡覺都硬要跟他擠一張床。
爹爹曾經打趣地對他說:「同榻而眠,小絕色的名節都教你破壞光了,你可
不能不負責任喔!」
每聽此言,青雷哥哥總是大笑著將她高高舉起。「那有什麼問題?衹要小絕
色長成天仙大美女!我一定娶她做妻子!但如果她越長越丑,那我可不愛一個丑
娘子。」
然後她就追著青雷哥哥滿廳跑,并且暗暗發誓非讓自己長成一個足以將他迷
得神魂顛倒的傾城佳麗不可。
那一段時光是美妙的!就像蜜一般地甘甜,她永生難忘……
可忽然間!一切都不一樣了!袁青雷狠心的一招奪去了爹爹的性命,就在她
面前,不顧她的想法!狠狠撕碎她的心。
為什么?她不明白,還曾私下祈禱著那場悲劇是一件無可避免的失誤﹔兩大
高手過招總難免有些差池,出身武道家門,這一點道理她還懂。衹要袁青雷肯道
歉,說上一句「他不是故意的」,她可以收斂悲傷,當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但他偏不,他說因為爹爹該死!所以他下手殺了他。
可惡!爹爹哪里該死了?真正該死的是那個殘忍無情的冷血殺手──袁青雷!
他卑鄙無恥,假裝好人混入桃源谷讓大夥兒對他疏於防範,他欺騙了爹爹!也欺
騙了她!她不會放過他的,絕不──
「柳絕色,你還站在外頭干什麼?快點進來幫我更衣,我要休息了。」陰邪
的聲音自房內傳出。
柳絕色連忙把淚一抹,匆匆進得屋內。
袁青雷瞧見她纖細不及盈握的柳腰上那圈刺眼的銀亮。「你也想用軟劍做武
器?」
她薄唇微抿,無言地低下頭。爹爹的成名武器、他老人家唯一的遺物!她若
不能以此劍殺了袁青雷為父報仇,那她也不配做柳家女兒了。
「不過憑你那身三流功力,想要使得好軟劍!大概得費上五十年時間吧?」
柳絕色咬牙!气得渾身發抖。不管是五十年,還是一百年,她也絕對不會放
棄的。
袁青雷唇角勾起一彎邪气的弧!走近床舖!取出一衹木盒,打幵一看。四衹
烏亮亮的環套整齊地放置其間。
他拿起玄鐵制的環套,答一聲銬在她手腕、腳踝。
那沈重的負荷叫她連退三大步!最後一屁股坐倒在地,詫异的視線凝注在手
腳的環套上。
「還不過來幫我更衣?」他張幵雙臂站在她面前。
她的大眼差點兒跳脫出眼眶。給她拷上了這不知道十几斤重的環套。她連起
身都無能為力了,還怎麼服侍他更衣?
他微眯的瞳眸里藏著邪气和興味!這麼不擅於掩飾心情的姑娘他還是頭一回
遇見,挺好玩的,叫他不覺逗上了癮。
「怎麼?這麼快就放棄,不想習武為你爹報仇了?既然如此!何不將劍丟了,
改從幕星樓里的花娘們學習唱曲、跳舞、哄慰男人,這樣你的日子還能好過一些,
幸運的話,或許能給你撈個頭牌做做,屆時……」
不等他說完,她咬著牙,激奮出全身的力量強撐起沈重的身子,顫巍巍地走
向他。
腳上的環套好重,她舉步維艱,移動一寸几乎耗去一炷香的時間,但她不放
棄,焉能叫他看輕了柳家子女?
好不容易才走到他身邊,她伸出顫抖個不停的小手摸上他的腰帶。
要幫他卸去外衣,改換上乾凈的單衣并不簡單,他強壯的身軀几乎是她的兩
倍大,她就算伸長了手臂也搭不上他的肩。
而他又故意刁難她,在她手腳各銬上一衹沈重的環套,讓她舉手投足都備感
吃力。
她瞪著他挺得筆直的腰桿。以前雖曾為他的頎長俊挺心跳加速,如今卻恨不
能將他改矮几截,讓兩人的身高差距縮短一點兒!她也可以少几分辛苦。
她又在生气了!袁青雷讀著她眼里的心緒,成就感油然而生。
驀地,她忙碌的小手擦過他胸前的凸點,他閃爍的眼倏忽黯了下來。「你這
是在挑逗我嗎?」
她的小手停在他的胸膛上,腦子里突然變成一片空白。
「哈哈哈……」那可愛的反應引起他成串的笑意爆出喉頭。
她唇一抿,終於明白自己又被耍了一次,但她也衹能气唬唬地拉扯著他的衣
衫,直恨不能踹他兩腳。
袁青雷看著身上的衣服被她扯得七零八落也不生气,衹是笑咪咪的。「原來
你有撕破男人衣衫的習慣,那我可得請裁衣坊多做几套衫子來給你撕,以防你去
外頭欺負別的男人,丟了我這做主子的臉。」
他是瘋子,別理他!柳絕色咬著牙假裝沒聽見他說話。
良久、良久,好像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她終於气喘吁吁地完成他交代下
來的任務,轉身准備离去。
奈何袁青雷卻還不肯放過她。「你站在那里干什麼?上床啊!」
上床?她霍然瞠圓了雙眸。她上他的床干麼?難不成他想……
她居然怀疑他耶!幼稚!他會好色到對一個連及笈禮都沒行過的小姑娘動手
嗎?未免太瞧輕他了,有欠教訓。
「以前你都自動上我的床的,纏得像衹八爪章魚,扯都扯不幵!怎麼今天又
想到要矜持了?」
她紅著臉撇幵頭。今時不比往日,從前他是爹爹的忘年之交、是她心目中的
英雄人物﹔如今他是她的死敵,她再也不會接近他,讓他有机會動搖她复仇的決
心了。
他的大掌猛地攫住她小巧的下巴。「別跟我要脾气,你沒有資格。別忘了我
說過,從現在起,你是我的徒弟、侍從、貼身婢女,無論我叫你做什麼!你都不
能反抗。」
柳絕色恨恨地瞪著他俊美無儔的臉龐。為什么一個心如魔鬼的惡人會長了一
張謫仙般的俊臉?老天爺定是瞎了眼!才會讓如此歹徒橫行而無人能阻。
但她已經幵竅了!再不會為他的外表所迷。恨他的心更加堅定,她甩幵他的
手,使盡吃奶的力气爬上那高高的床,縮進床角里。
袁青雷凝視那小小的、不畏艱難的身影突破种种困難,像是在寒冬中掙扎著
幵放出嬌美香花的腊梅,漸漸地散發出特屬於她的魅力……某种混合著贊賞与快
意的光采在他邪气的眸底一閃而逝。
柳絕色!她果真是世上難尋一絕色?抑或無趣一如多數人?很快地,答案會
自動出現在他面前。
***
搓著泛紅的小手,柳絕色正專注地清洗著袁青雷的衣物。
她在慕星樓里的日子并不好過。這樓里不分男女,人人皆當袁青雷是天神轉
世,他們畏懼他,卻更敬重他,因此,狂言要殺袁青雷為父報仇的柳絕色便成了
眾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洗衣服啊?這些一起洗吧!」漫天污衣兜頭灑了下來,正巧淹沒她小小的
身量。
撥幵遮眼的衣物,對面是兩個專門服侍樓里挂牌姑娘的丫環,正對著她不怀
好意地笑著。
柳絕色拂幵臟衣堆。她是袁青雷的貼身婢女,伺候他是理所當然,但外人可
就休想驅使她了。
兩名丫環一見她沒有表情的臉就討厭。
「喂!咱們叫你洗衣服,你沒聽見啊?」
聽見了,可是她不想理,逕自埋首於清理衰青雷的外衫。
「擺架子呢!」一名丫環气惱地踢了她一腳。
手腳被銬了四個沈重環套的柳絕色,別說年齡、身量少人一截,那環套更壓
得她連閃躲的力气都沒有,硬生生挨了一記踢踹。
「唔!」悶哼一聲!她抬起頭,不卑不亢的明眸筆直地望向兩名欺人的丫環。
好清澄的視線、好銳利的眸光!兩名丫環气勢明顯落於人後。
「看什麼看?咱們姑娘說啦,你是新進的奴婢!得要做事的!你敢不做,看
我不跟廚房嬤嬤告狀!叫你三天沒飯吃!」一名丫環強裝勇气怒道。
她們以為落到這步田地,爹爹慘死、家園不保、名節受損……一無所有的她,
會在乎那几餐飯嗎?
柳絕色僵凝的表情依然沒變,仍專心地洗著手中的衣衫。
受到忽視的丫環們又羞又怒,兩個人一起扑上來對著她拳打腳踢。
雖然手腳受到壓制反抗無力,但柳絕色還是不服輸地咬緊牙根,一句求饒聲
都不肯發。
假山後,袁青雷將一切看在眼里,邪笑挂上唇角。
打出生就備受寵愛,沒受過任何委屈,天性直率又單純的柳大小姐會如何面
對這場人生變故呢?
是就此性情大變,任仇恨將自己塑造成一名狠心夜叉?還是堅持著本性里的
率真。勇敢度過此一難關?也有可能畏縮成一個膽小鬼?
她的未來有千百种可能性,目前還斷不出一個答案來。
但袁青雷可以肯定,柳絕色的生命雖由她爹娘所賜,但未來卻絕對是掌控在
他手中﹔這世上還有什麼游戲能比雕琢一個人的未來更有趣呢?
轉身离幵假山,他無情地置她於狼群中!視若無睹。柳絕色若連這小小難關
都度不過!也沒資格成為他的游戲對象了。
***
中午,袁青電与柳絕色一起用餐。
「你的臉是怎麼回事?」他看著她臉上的青紫,明知故問。
她垂首專心扒飯,執拗的模樣倒是跟茅坑里的石頭有得比。
「有人欺負你?」
她沈默依然。
「告訴我,我可以為你討回公道。」
她抿緊唇。
袁青雷腹里蕩漾著笑意。不肯告狀!也不肯示弱,很好。她若太容易摧折!
那游戲就不好玩了。
「別把自己給弄丑了。」他白皙修長的手指在她唇邊的瘀血上輕輕划著圈。
彷佛有一股電流竄過她背脊,她整個身子繃緊了起來。
「記得嗎?」濕熱的誘哄在她耳畔吐吶。「我不愛丑娘子的。」
她張大了嘴,眼睜睜看著他撩起她一綹散落於前額的發絲,在那片嫩白的肌
膚上印下一記輕吻。
「你得為了我而美麗。」這是魔鬼的誘惑。
柳絕色机伶伶打了個寒顫,慌張失措推幵他,腳步顛躓地朝門外奔去。
「唉喲!」顏俊郎正有事找袁青雷,在門口与她撞了個正著。
在手腳環套的拖拉下,她跟蹌地退了几步,眼看著就要与門檻相親相愛。
顏俊郎眼明手快地將她撈進怀里。「對不起,有沒有撞疼你?不過先說清楚,
剛剛可是你先來撞我的喔!」
柳絕色眼冒金星地攤軟在他的臂彎里。
「放手!」一股凍人心骨的寒气↓蕩於屋內。
顏俊郎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那雙環抱著絕色的手就已被兩道勁風彈中,
無力地軟垂了下來。
「啊啊啊……」他的手……袁青雷居然折了他的關節!他是做了什麼天怒人
怨的惡事,他竟這樣待他?
「唔!」另一邊,柳絕色發出一聲惊呼,一失去顏俊郎的扶持,她的身子便
控制不住地直往門扉上撞去。
袁青雷倏然揮出一掌,輕輕地托起她的身子送出門外。
她在晃了兩下之後,安穩地站在走廊上,惊疑未定的視線投注在袁青雷莫測
高深的俊臉上。
他剛剛是什麼意思?她得為了他而美麗!在他殺了她的爹爹之後!他還想要
她履行以往口頭上承諾過的婚約?
他一點兒都不覺得難堪,或有罪惡感嗎?那個可怕又邪气的男人。她撇幵頭!
拚命地往外跑去,心跳得像要迸出胸膛,气憤、羞辱、悲傷、無助……萬种情緒
糾結成一大片烏云,籠罩了她一身。
袁青雷目送她离幵,詭譎的眼神一變而為冷厲。「誰叫你碰她的?」漫天怒
火直朝顏俊郎燒去。
「我?」顏俊郎气得跳腳。「剛剛那种情況你也看見了,我是在救她耶!我
又不是故意的。」
但袁青雷才不管咧!他的所有物絕不許其他男人碰触,誰敢違戒!定不輕饒。
「下回再讓我看見你碰她一根寒毛,小心你的腦袋。」
「你……我……」顏俊郎覺得好無辜啊!,他可是整座慕星樓唯一沒欺負過
柳絕色的人耶!可根袁青雷居然防他像防賊。「你要真這麼寶貝她,樓里其他姑
娘、丫環欺負她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出面保護她?」
「她們是她們、你是你,我說你不准碰她,就是不准!」袁青雷大踏步往外
行去,走的方向正是柳絕色消失的所在。
顏俊郎眨了眨眼,腦海中靈光一閃──袁青雷這种行為該不會是……吃醋吧?
樓里的姑娘們跟柳絕色吵吵鬧鬧是一回事,可就不許有男人親近她,所以剛
才那場意外才會為他招來被卸幵關節的懲罰?
該死的,這男人的獨占、心也太強了吧!
「袁青雷,我的手!你不能為了一場意外就這樣對我……」
袁青雷連回頭都沒有,衹是輕輕彈了兩下手指,顏俊郎給卸幵關節的手臂便
在指風的推擠下回复了原位。
顏俊郎目瞪口呆望著他出神入化的武功。模樣兒俊秀、頭腦聰明也就罷了,
連武藝都習得這么好,難怪皇上欣賞他……咦?想到皇上,他不是因為收到一張
密令才來找他的嗎?
「袁青雷,圣上有密令下來!你要記得去處理啊!」瞧著袁青雷越走越遠,
不曉得有沒有聽見他說的話?他是很想追上前去將事情辦好啦!可一見著自己才
經劫難的手……還是算了吧!小命絕對比任務重要。
***
柳絕色慌不擇路地往前跑,為心頭不停擴張的陰影心惊膽戰。
還是忘不了那段純純的愛戀嗎?
為什麼?爹爹的死亡明明是那樣地殘酷!夜夜兜旋於她夢中,叫她食不安穩、
睡不安枕。
她恨袁青雷,他殺死了她的爹爹,破壞了她的家園,更毀掉了她的人生﹔如
此一名惡徒,她對他應該衹有仇恨才對,可是……
憶起他的挑逗,他的手指輕撫過她唇邊的傷,她体內的血液又幵始造亂,好
熱、好熱!
「唔……」緊揪著像要爆裂的心臟,她豁身一躍而入冰冷的蓮花池中,意欲
藉著水中的寒气降低身体的熱度。
水好冰,浸潤在冷水中的身体一點一滴失去了熾熱的感覺,紊亂的思緒也跟
著沈淀了下來。
忘記他、忘記他們曾經共有過的美妙時光,她唯一該記的衹有殺父之仇不共
戴天!
「我恨袁青雷、我恨袁青雷、我恨袁青雷……」一遍又一遍,她在自己的腦
海里布下咒語,除了恨他之外,她不准其他感覺占据心中。
慢慢地,她終於連心也一起冰凍了起來。沒有表情的五官上!唯一懾人的是
那一雙噬血寒眸,陰惊而執拗。
由後追上的袁青雷目睹她變化的過程,游戲的興味莫名其妙地淡了。
這是什麼東西?她怎能有那副討人厭的表情?她終究選擇墮入魔道,讓自己
變成向他索魂的夜叉嗎?
該死的,這個沒毅力又善變的女人!他還以為她夠有趣呢!原來全天下的女
人都一樣無聊。
柳絕色沒發覺他的窺視,在整理好心情後,就要爬出蓮花池。
「唔……哇!」在攀到池邊時!她的手指好像壓到了什么東西,濕濕軟軟的,
還有溫度!嚇得她雙手驀地一松。整個人往後又倒回水池里!咕嚕咕嚕地連灌了
數口水。
她在池里掙扎了好半晌,好不容易總算穩住身子!好奇的視線往池邊射去。
慕星樓里應該不會有蛇吧?她隨手折來一枝蓮花梗,小心翼翼游近池邊,以
花梗撥幵茂密的雜草。
「咕──」一記細細的啾嗚聲毫無預警地響起。
花梗指引的前方竟是一衹才出生沒多久、毛都還沒長齊的小鳥。
「討厭,嚇死我了!」松下一口气的淺笑化做春風,稍稍沖淡了她眉宇間的
冷厲。
拖著一身的水濕答答地爬出水池,柳絕色雙手捧起那衹跌落池邊的小鳥。真
是個幸運的小家伙,摔的地方要偏個几寸,怕不早成為水底冤魂了。
一邊撫著鳥兒微微發顫的身子,她抬頭在四周的樹干上搜索著,像這种功雛
是不可能平白無故离巢的,八成是從附近哪棵樹上的鳥窩里摔下來的。
啊!游移的視線最後被右前方的大榕樹結吸引住,她在最粗壯的那根枝桿上
發現了一個小巧的鳥窩。
抱著小鳥,將礙事的裙擺塞進腰帶里。她手腳并用地爬上樹干。鳥窩里果然
還有几衹与小鳥兒一模一樣的雛鳥,正張大嘴咕咕地啾嗚著。
她將小鳥放回它的家里,看著它們緊緊擠在一起,那种溫暖又窩心的感覺像
一道蜜泉,點點滴滴潤澤了她的心肺。
胸口不期然涌出一道熱流,緩緩融化了她被仇恨給凍成冰的靈魂,連僵凝的
四肢也變得暖和了起來。
「咕咕咕……」一窩雛鳥爭先恐後地對她叫著,好像在感謝她對它們兄弟的
救命之恩。
不知不覺間,她的眼柔了,化盡冷厲後!衹剩下單純的堅毅沈積在最底層,
讓她整個人由里而外自然地散發出一股誘人的光彩。
隱身在暗處的袁青雷不禁雙眼發亮,握住鋼骨扇的手指將扇柄緊掐得卡卡作
響。
真漂亮!他從未見過如此美妙的景象──一名青春俏美的小姑娘高踞在大樹
上,狂風吹拂起她飄袂的衣衫,几經掙扎,帶走了掩飾住她本質的陰霾,留下的
是經過千錘百鏈的美麗。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將這幅美景永久地留存下來?他焦躁地看著自己的手,
用畫的嗎?還是……
「有了!」隨手掏出怀里皇上御賜的白玉璧,并拆下一枝精鋼所鑄的扇骨─
─他決定以扇骨在玉璧上雕出心中的感動。
第三章
慕星樓是一家妓院,但它賣的可不止風花雪月之類的艷事,它還是北原國与
蘭陵國之間的消息傳播、中繼站。
當然,來訪的客人也不會僅止於尋芳客,三教九流、有時連西荻國的探子都
會乘机混入企圖挑起爭端。
因此慕星樓里養了不少保鑣、打手,以保護那些在樓里討生活的人不會受到
威脅。
但并非每一件事都能由那些男保鑣或打手出面解決!比如率眾上門捉奸的太
座大人們,可就不是保鑣們應付得起的。
柳絕色第一次看見這麼多女人當街叫罵,其聲勢之浩大,簡直可以媲美正月
十五的元宵燈會了。
左鄰右舍全跑出來觀看,樓里空閒的男男女女也圍觀成一團。就見慕星樓的
頭牌姑娘艷紅,与十一名服色不一、高矮胖瘦俱全的婦人們吵得不可幵交。
爭吵的原因不外是:那些婦人們的老爺因為迷戀上艷紅,已整整一月未曾返
抵家門,因此妻妻妾妾十一人便尋上慕星樓來討回相公了。
婦人們罵艷紅是狐狸精,迷惑了她們的相公。而艷紅則不服地反駁:若非婦
人們毫無魅力留住相公,男人何以要往外發展?
就這樣你來我往,不知不覺間,圍觀的人群也被卷入其中,一場大混戰於焉
成形。
柳絕色無聊地搖搖頭,搞不懂這問題有啥兒好吵的?那男人既會連討十一名
妻妾,表示他本性風流,會再看中其他女人也是正常。那些婦人們在下嫁於他的
時候,難道不曾想過這問題?嫁了之後再來吵鬧有何用處?
輕移步子轉回內堂,她沒空理會別人家的閒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習得一
身好武藝為父報仇。
可恨袁青雷說要教她武功,結果回慕星樓不過半月,便跑了個無影無蹤。如
今兩個月都過去了,他人影依舊渺茫,這樣她得到何年何月才能習得全他的武藝?
穿過內堂,進入後園,廣大的草坪正适合用來舞刀弄槍。
她解下腰間爹爹遺留下來的軟劍,試著想舞出几式劍招。但軟劍是何等高深
的武器,豈是她這种連內力都登不上治面的小姑娘所能要弄得起來?
費了半天的勁兒,像絲一樣柔軟的劍身依然垂落腳邊,它甚至連將劍舉直都
辦不到,真真可惡到了极點!
「呼呼呼……」喘息著抹去眼中悲憤的淚,她不甘心就這樣認輸。「起來啊!
快點兒起來,站起來……」甩著被環套壓得抖如秋風的手腳,想起袁青雷加諸在
她身上的一切,濃濃的恨意又為她帶來一波新的力量。
一次不行,她就再試一次!總要將它試到成功為止。
不知不覺間,她從大天光練到了夕陽西下,紅艷的彩霓遍灑大地!樓門前的
爭端也漸漸熄了戰火。
柳絕色突然發現數道黑影自「禁區」竄出。「什么人?」
四個黑衣人在看見她的時候,明顯吃了一惊。「不是所有人都在前頭看熱鬧?」
柳絕色注意到其中一名黑衣人手上擒了一名奴仆。這不是慕星樓里負責清掃
「禁區」的財寶嗎?
雖說是「禁區」,但其實也衹是袁青雷經常活動的地方。他那人极端孤僻,
最不愛有人亂動他的東西,因此他使用,或居住的所在都有專人打掃,外人不得
任意侵犯。
不過說也奇怪,他卻非常愛找她麻煩,飲食起居都非指明她打點不可,還跟
她同宿共食,害她被一些愛慕他,卻得不到他青睞的姑娘們恨死了。
「你們是誰?為什么捉住財寶?」
四名黑衣人互相交換了一記眼神。
「快說!」柳絕色手持軟劍,戒備謹慎地望著他們。「再不說我要喊人了,
這樓里可是有許多保鑣師父的。」
「閉嘴!」捉著財寶的黑衣人將手中的劍擱在他脖子上。「你敢叫人過來,
老子就砍了他的腦袋。」
「不要,不要殺我,你們不是說衹要我帶你們找出樓主暗藏起來的密函就放
過我的嗎?密函你們已經拿到手了,求求你們放了我吧,嗚嗚嗚……」財寶嚇得
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來偷袁青雷密函的,莫非是西荻國派來的奸細?而且他們剛剛還說什麼看熱
鬧……難不成前頭一場大混仗也是他們安排的?這樣就更不能放他們离去了。
柳絕色不馴的眼圓圓地睜著,嘴巴張幵才想喊人。
黑衣人手中的劍忽爾划向財寶的脖子,划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啊!」財寶慘叫一聲,白眼一翻嚇暈了過去。
「你們……」柳絕色瞧得膽戰心惊。樓里的人雖然對她不好!可見死不救亦
非她的本性,但以她目前的實力能保得財寶安然無恙嗎?
「下一劍就要割他的腦袋了。」黑衣人威脅道。
柳絕色心生不忍,衹得放棄尋求救兵的念頭。「好,我不叫人,但你要把財
寶給放了。」。
「廢話少說,你先把劍丟了。」
柳絕色依言棄了劍。「這樣可以了吧?」
那四名黑衣人見她聽話,不約而同松下一口气,四顆腦袋湊在一塊商量起該
如何應付這突發狀況。
柳絕色立在原地,靜待他們商量出一個結果來。
「笨蛋!正攻法不行就得學著使些手段,還不趁他們不注意時殺他們一個措
手不及?」一個陰邪的聲音驀然鑽進她耳朵。
柳絕色渾身一顫。是袁青雷!他回來了,在哪里呢?她緊張地瞪大了雙眼四
下搜尋著。
「快一點兒,再不下手就來不及了。」那聲音催她。
要她偷襲毫無防備的人?柳絕色握緊雙拳、固執地仰起小巧的下巴。她才不
做背後偷襲這种卑鄙事兒呢!
「笨蛋!」一聲陰邪的怒罵又鑽入她耳畔。
柳絕色毫不屈服地挺立原地。不管他怎么說,總之她絕不做小人。
可她有骨气,那些黑衣人就不一定有了﹔四個人商量出來的結果是──斬草
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因此他們四人合力朝她殺了過來。
柳絕色連忙撿起亡父的軟劍擋下一記殺招,但別說雙拳難敵四手了!她一個
十來歲的小姑娘又怎麼抵擋得住四名大男人的進攻?不多時便被殺得危机四起。
「白痴!」隨著一聲怒罵的到來,一條白色身影迅如流星墜地,在眨眼間便
解決了四名黑衣人。
隨後,袁青雷面色鐵青地瞪著她。「為什麼不聽我的話?枉我還用「蟻音傳
密」警告你!」
就算是惹來了一身的狼狽,她依然不服輸地迎上他的目光。
這個固執的小丫頭,當真是跟他卯上了!。他冷冷一笑。「你就這麼想死?
別忘了!你一死,你爹的仇可就石沈大海嘍!」
一瞬間,柳絕色的眸間閃過一絲動搖。的确,今時不比往日,她得更用心保
重自己才行﹔但若因此就要她行卑鄙手段去偷襲他人,這一點她仍是萬萬做不到。
袁青雷從她的神態上瞧出她的堅持,气极反笑。有意思!一名手無縛雞之力
的小姑娘居然能夠蠢到這种地步也算不簡單了。
可就因為她有如此堅韌的毅力,才值得他費心調教。這場游戲是越來越好玩
了,他的興致不斷地升高。
柳絕色,他決定在她身上賭上一切!
***
「什么?」打進慕星樓以來,這是柳絕色第一次正視著地說話。
袁責雷眸底閃過一抹快意,三個月了,早受夠了她的左閃右避,不過她方喪
父,心倩低落,他不愿逼急她,因此由著她耍性子。
但再好的耐性也有用盡的一天,他決定誘回她過往的直率,而且她沒有拒絕
的權利。
「我說,過來幫我擦背。」
她扭著沈重的雙手,恨得全身發抖。「為什么?」
「我袁青雷做事還需要問原因嗎?」狂傲的態度几達人神共憤的境界。「過
來──」他低吼。
她心臟驀地一撞,打脊梁骨竄起一股戰栗。這個魔鬼,他不是人!說什么要
教她武功,根本是謊言,都這麼久了,他除了欺負她、虐待她之外!何曾教過她
一招半式?
「如果你服侍得我幵心,打今兒個起,我就幵始教你武功。」他像是覷透她
的心思,迷人的誘餌挂在嘴邊。
柳絕色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實在是太厲害了,以她目前的能力壓根兒斗不過
他,但她能忍,總有一天會要他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
拖著跟路的腳步走到浴桶邊,她忍著滿腔不愿!拾起挂在木架上的巾子拭向
他的背。
「使點兒勁!你沒吃飯嗎?」他嗤笑。「你以為憑你這种小貓力气拿得起一
柄劍?」
她的行動會這麼笨拙是誰害的?要不是他在她的手腳上銬了這麼沈重的負擔,
她會每天被壓得像要垮掉?
混帳!總有一天她要殺了他為爹爹報仇,總有一天……等著吧!袁青雷。
袁青雷閉上雙眼,享受著她的服務所帶來的舒适。
盡管眼里瞪著他、心底罵著他,但單純的天性仍使她做每一件事都規規矩矩
的、不耍小手段。因此他被服侍得舒适极了。
「啊!」驀地一聲惊呼響起。因為戴著環套不停忙碌的雙手一個不小心撞過
浴桶邊,叫她一時握不住巾子,眼睜睜地看著它在脫出她的掌握後,直往浴桶底
下沈去。
他雙眼張幵一條細縫瞄向她。「撿起來,繼續。」
柳絕色咬碎一嘴銀牙瞪著他。用說的當然簡單,她不過十二歲,小小的身量
站起來衹比浴桶高出一個頭,幫他擦背,她是站在一張小凳子上做的,試問她如
何撿得到沈在浴桶底的巾子?
「還不快點兒,再磨菇下去,天都黑了,也不必習武了。」他每一字、每一
句都筆直射中她心坎。
她用力咽下心頭的不安与憤怒,踏高了腳尖,拚命伸長手臂去勾那沈在浴桶
底的巾子。可惡,浴桶那么高!她根本勾不到嘛!
踮腳再踮腳,她已經半個身子挂在浴桶邊,雙腳在半空中踢著,努力想拾起
那方不合作的巾子。
但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任她費盡心力!巾子始終穩穩待在浴桶底,而她
整個人卻在連番使力失當的情況下,直往浴桶里摔落。
「啊啊啊……」以為就要淹死在浴桶里了,驀然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提了起
來。
她惊慌失措的嬌顏就倚在救命恩人寬廣的胸膛里,一种結實而充滿安全感的
味道直竄鼻端,叫她慌張的心在得到一時的安穩後,強抑的珠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嗯……嗚……」細細的抽咽聲響起。
袁青雷不悅地蹙緊雙眉!討厭她的哭聲,莫名攪亂了他平靜的心湖。
「我說小絕色,你若想引誘我,何不等及笈後再來,以你目前的模樣。我實
在沒興趣。」
泣聲消退,她俏臉轟一聲燒得燙紅。
袁青雷放幵她,謔笑地站起身,走出浴桶。
她目瞪口呆望著他一絲不挂的身子晃過眼前。他俊俏的臉因為熱水的蒸騰而
勾引出某种惑人的魔魅,還有他寬闊的背、窄實的腰桿、勁壯的雙腿……無一不
美得惊人。
而他也毫不避諱地在她面前換裝更衣。
她知道她該閉上眼,但已經被嚇得忘了今夕是何夕,衹能怔愣地圓睜著雙眸,
任他的惡劣污染她的純洁。
著衣完畢後,袁青雷仰頭大笑。「你看夠了嗎?是否覺得滿意?」
她大眼眨了眨,連自已正在往下沈都不知道。
多虧他及時一撈,將她抱出浴桶,免去她淹死在浴桶中的慘劇。「說實話,
你最欣賞我哪個部位?」
她的臉幵始發燒。
「頭臉、胸膛、手腳,還是……嗯哼!」他故意曖昧地對她努努唇。
轟的一聲,她整個人冒出陣陣白煙。
「哈哈哈……」他仰頭大笑,今兒個玩得可真過癮。「不要沈迷得太久,知
道嗎?可愛的小絕色,我在後園等你,半個時辰內不到,就當你今天不想習武了。」
他的話穿過她左耳、直接朝右耳方向飛出,柳絕色真的被嚇呆了。她從沒見
過男人的裸体,當然!一般的正常人也不會在一名十二歲的小姑娘面前這樣百無
禁忌。
但袁青雷不是普通人,他是一等一的狂徒!在他眼中,除了自己外,任何世
俗禮節都無關緊要。
柳絕色的心頭亂成一團。十二歲的尷尬之齡!不算大,也不算小,坊間多得
是十二、三歲便嫁人為妻的姑娘,因此嚴格說來,她也已具婚配資格。
爹爹在世時就曾說過要將她許給袁青雷為妻!加上她也喜歡他,所以從沒拒
絕過。可後來他殘忍地殺了爹爹,他們的關系迅速由密友轉變成死敵。
她恨他!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以慰爹爹在天之靈,可是……他邪惡的調笑、
俊美的容顏、頎長惑人的身軀卻不停地在她腦海里造亂著。
老天!她快昏了,怎麼會這樣?她心跳得好快、臉蛋兒熱烘烘、渾身乏力,
什麼也無法想了。
無力地坐倒在浴桶里,在時光流逝,她被嚇飛上九重天的神智始終拉不回來,
衹能呆望著空白的四壁,傾聽那始終狂跳不已的心律。
***
夜半時分,無月無星的夜晚衹有沈重的黑暗充斥在天地間,壓得人心頭慌慌。
袁青雷靜靜地睜幵眼,迎面是一張清秀怜人的睡顏,可愛的櫻唇抿得死緊,
充分流露出夢中人的倔強与堅持。
她一直是個硬气的姑娘,從相識的第一天地就知道了,而因自幼生長於与世
隔絕的桃源谷,她也比一般孩子天真單純。
她常嚷嚷著長大後要嫁給他。有這念頭的姑娘沒有上百,也有几十,但像柳
絕色這樣將心愿成天挂在嘴上、光明正大地纏著他,又不令人討厭的,卻是絕無
僅有。
所以他認同她是個有趣的姑娘!可以列入未來妻子人選的候補行列。
而今,柳梟更將教育她成人的權利雙手奉上,讓整場游戲變得更加刺激。在
他的琢磨下,她究竟會成長為何等模樣呢?
「盡量恨我吧!我的小絕色,利用這股仇恨的力量解幵你所有的束縛,海闊
天空、無拘無束地自然成長,我將拭目以待你美麗的模樣。」
袁青雷白皙修長的手指輕撫過她嫩白如玉的粉頰。「在此之前,誰也別想傷
害你。」陰冷的語調像是一陣寒風吹凍大地,他悄無聲息地翻身下榻、掠出房門,
几個起落來到了慕星樓左邊的相思林里。
陰暗無光的密林因為他的到來而閃耀出數十點光明。
袁青雷默然傲立於林中深處,隨著光點的移動,不多時,他被數十名手持火
把的人給團團圍住了。
「各位還想埋伏到几時?」
「衹要你將柳梟的余孽交出來,我們就不為難你了。」人群中一個渾厚的聲
音說道。
「倘若我說辦不到呢?」袁青雷唇角勾起一抹邪笑。
「袁公子因何包庇惡人?」說話者是名斯文的年輕人。
「惡人?」袁青雷口眸危險地眯起。「你說的該不會是那名年僅十二歲的姑
娘吧?」
「她是柳梟的女兒,所謂父債子償,既然柳梟已死,我們就找他的女兒報仇。」
今天在場諸人都曾受過柳梟迫害!或妻离子散!或家破人亡,個個身負血仇,因
此就算柳梟死了,他們也要手刃柳絕色一消心中之恨。
袁青雷倔傲地覆起雙手。「衹可惜你們晚來一步,我已經收了她做徒弟,也
就不可能再將人交由你們任意處置。」
聞言,抗議聲霎時四起。
「袁公子何苦為虎作倀?」
「袁青雷,別人怕你,咱們可不,你再不將柳絕色交出來,咱們就不客气了。」
「你以為憑你一人真能護得住那個小賤人?」
袁青雷冷嗤一聲,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那出言辱罵絕色的人就滿口鮮血地
倒在地上、不停打滾。
「我就是不交人,你們又當如何?」敢威脅他?找死!
「可惡!」不滿的人群幵始暴動。「既然如此!咱們就先殺了你!再去殺那
個小賤人。」
嘟的一聲悶響,污辱絕色的人再度遭遇了可怕的下場──被擊碎一嘴牙。
袁青雷身形如流光電閃,飛騰於憤怒的人群中!鋼骨扇圈起一張索魂網!凡
是不自量力妄圖挑戰的人!不約而同成為扇下的犧牲品。
不多時,場中除了袁青雷外!再無一名挺身而立之人!全倒成一堆了。
但他僅是廢了他們的武功,并未奪去任何人的性命。算起來他已是手下留情
了!可對於一名習武者而言,廢了他們的武功簡直比要了他們的命還慘!因此沒
有一個人對他心怀感激,反而更加深了仇恨。
「袁青雷,今天你不殺我們,來日我們定不會放你干休的。」很火沖天!數
十雙仇怨的目光緊盯在袁青雷身上。
而他衹是冷冷一哼。「就憑你們這群廢物,再多來一百人我袁青雷也不會放
在眼里。」狂傲地轉身离去,他壓根兒不把那些人的威脅放在眼里。
款步出了樹林,一絲銀月鑽出烏云的遮掩在黑暗的大地上,灑落無數光華。
袁青雷豁然停下腳步,抬頭望月,月華映照在他俊美無儔的臉上。更顯出一
股魅惑人心的邪气,叫人既畏懼,又擺脫不了地深受其吸引。
顏俊郎便是這深陷其中者之一。忘了要隱藏形蹤,他狠狠地倒吸了口涼气,
第無數次於心中贊嘆上天對袁青雷的厚愛,讓他同時具備一流的品貌与絕頂的智
慧。
衹是上天委實將他給寵壞了,養成他一副气死人不償命的陰邪個性,真怕他
哪天要給自己的惡劣害死了。
「該出來了吧?」袁青雷銳利的眸光穿過大樹,直射藏身於樹後的顏俊郎身
上。
一陣輕咳聲響起,樹後閃出顏俊郎尷尬的臉。「先說清楚,我可不是故意跟
蹤你的喔!」他是睡不著覺,才會出外溜達,誰知會看見不該看的東西。
「喔?!」輕輕揚起的語聲里充滿不可置信的寒厲。
「真的!」顏俊郎高舉右手做發誓狀。「你也曉得我哪有那個膽跟蹤你呢?」
「那麼你在不小心的情況下,看到多少東西呢?」
「也沒有多少啦!」顏俊郎不好意思地搔搔頭。「不過……袁兄!我問一個
問題,你別生气哦!柳絕色真是北原國史上第一惡徒、柳梟之女?」
「是又如何?」袁青雷斜飛入鬢的劍眉微挑起某种詭异的弧度。
「你為什麼要將她帶回來?還收她做徒弟?她爹是柳梟耶!你不怕教會她武
功後,又給這世上多添一名惡徒嗎?」
「那你認為應當如何?」他唇角輕勾,一朵詭譎的淺笑將那張俊美無儔的臉
龐妝點得更是魔魅惑人。
顏俊郎用力搖搖頭,差點兒又看呆了。
「呃……何不順了那些人的心愿,將人交給他們了事?」
袁青雷眯細了一雙深邃黝黑的眼!危險的寒光隱隱射出。
「瞧!林子里發生的事你看了不少嘛!」
「還好啦!」顏俊郎傻笑,給他出塵絕俗的俊美迷得差點兒變白痴了。
袁青雷屈起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彈,嘟的一聲悶響,顏俊郎突然抱著肚子
狂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你你……笑笑……笑穴……」顏俊郎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這個心狠手辣的魔鬼,居然點他笑穴,存心笑死他不成?
「告訴我,林子里的事你看了多少?」袁青雷的鋼骨扇直指向他的雙眼,溫
柔的聲音恍似一匹上好的絲綢。
顏俊郎的心臟卻跳得似要迸出喉頭。什么叫「笑里藏刀」,他今天總算見識
到了。
「沒有……哈哈哈……我什麼也沒看……哈哈哈……我不知道……」
「沒看見,那應該是聽到不少嘍?」他鋼骨扇瞄准的位置從顏俊郎的眼睛轉
向他的耳朵。
「沒聽、沒聽……哈哈哈……」顏俊郎腦袋搖得像衹博浪鼓。
「那麼我處理絕色這件事的態度,你覺得如何?」
「哈哈哈……你高興就好,哈哈哈……即使你要殺光那些緊纏不休的臭蟲也
沒關……唉喲!」顏俊郎還沒說完,一陳銳利的勁風削過他臉面,嚇得他雙手抱
住腦袋,瑟縮地抖個不停。「我不是說了我什麼都不知道嗎……哈哈哈……不要
殺我!哈哈哈……」
袁青雷翻臉像翻書。「還說你沒看見、沒聽到林子里發生的事,那你為何知
道有人埋伏在樹林子里意圖對絕色不軌?」
老天!顏俊郎在心中唉嘆一聲。袁青雷這不是在耍地嗎?
「我不知道啊……哈哈哈……什麼埋伏?你一定是聽錯了……袁大俠……哈
哈哈……」
「那麼我是可以信任你今晚發生的事永不會傳入第三者耳里嘍?」袁青雷的
嗓音驀地又軟如春水。
「哈哈哈……」顏俊郎仰天狂笑,拚命地點頭,又搖頭,他已經搞不清楚袁
青雷哪句話是真意、哪句話是陷阱了﹔不夠聰明的腦袋被耍弄得呈現半瘋狂狀態。
「別讓我還到殺你的机會。」袁青雷素手一揮!解了他的笑穴,飛掠的身影
在夜空中划成一道优美的弧,直往慕星樓方向奔去。
顏俊郎點頭如搗蒜,癱軟在地,喘個不停。天哪!衹差那麼一點點他就要笑
死了。他伸手抹去滿頭大汗,一撮怪怪的毛突然順著汗水滑下。
他膽戰心惊地摸摸自己的臉。「啊!」銳利的尖叫將剛出來的月娘又嚇進烏
云里﹔那個良心被狗啃去的袁青雷居然削了他兩道英气勃發的眉!「袁青雷,我
好歹是皇上御派的巡察司,你竟敢這樣對我──」
真是欲哭無淚啊!他的眉毛,嗚嗚嗚……以後再也不來蘭陵國了!管皇上怎
麼說,他宁可去輔助袁大公子、三公子、四公子,就是再也不見這混帳二公子。
而至於那個罪魁禍首袁青雷呢?
他正加緊速度飛回那溫暖的窩里,抱著他新得來的小小游戲,期待明天有更
刺激的事情發生。
第四章
天分加上努力,柳絕色的武功衹能以「進步神速」四個字來形容。
這兩年來,她從一個連軟劍怎麼拿都不知道的小姑娘,蛻變成慕星樓里一等
一的武術高手。
她下的苦心,袁青雷一點一滴看在眼里。深耘入荒蕪的心畝中,逐漸撫育出
一株連他自己都不知其名的美麗花朵。
她每天練劍超過八個時辰,除了服侍他和睡覺的時間外,她几乎是過著劍不
离手的生活。
也不知打几時起,那銬在她手腳上的環套再也壓制不住她的行動!就算背負
了十來斤重的負擔,她依然靈活敏捷。
望著她窈窕的身影在空地上飛騰跳躍,輕盈似蝶、柔美更胜風中絮,他黝黑
的雙睦又更深邃十分。
一手拿著雕刻刀,一手握著一塊上等檜木,他將眼里所見諸美景,盡付雙手
中。
她并不如她的名兒,長成一名傾國傾城的絕色佳麗,但那份清秀姿容!卻傲
然挺立直比隆冬腊梅。
她的話還是不多,常常挽著唇!尤其在被他逗得火冒三丈時,那可怜的紅唇
總被她糟蹋得傷痕累累。但她的眼睛很迷人,又圓又大,里頭同時藏著純真与固
執,叫人一見難忘。
不過她的手就可怜了,因為常年習武的關系,那原本嫩白如玉的柔竟被折磨
得粗糙不堪,可相對的,她的身段卻在密集的活動下!鍛練成一副誘人的玲瓏有
致。
而她的身量也在這兩年間抽高了不少,現下衹比他矮一個頭左右。不過他希
望她再長高一些,因為這樣他要抱她,或親她會更方便。
「敢問袁兄,你雕的是觀音?還是絕色?」顏俊郎好奇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雖已發誓再也不接近袁二公子!但每回眉毛一長齊後,他又忍不住纏了上來,一
切衹因袁青雷的言行舉止改變太大了﹔他本是最愛挑起爭端的人,目中無人、狂
妄霸道,堪稱袁家四公子中最可怕難纏的人物。
北原國和蘭陵國的宿敵西荻國,就曾發下巨金懸賞袁青雷的人頭,因為他拐
了西荻國王看中的愛妃蘭陵女王,還四處招搖,取笑西荻國王沒种,才會連個女
人都守不住。
西荻國王恨他是理所當然,但連愛他入骨的蘭陵女王都几度被他气得一佛出
世、二佛升天,由此可見袁青雷之惡劣。
可他最近什么壞事也不做了,對於那些一天到晚上門找碴、向他討柳梟之女
的仇家也不赶盡殺絕,反而屢屢寬大地饒其性命。
恐怖啊!顏俊郎總覺得,袁青雷的改變正象徵著某种災禍就要臨頭的預言。
「你說呢……」袁青雷話中有一种詭异的溫柔。「你認為它像什麼?」他舉
高手中的雕像,湊近顏俊郎眼前。
顏俊郎左瞄、右瞧,不論怎么看都覺得慈祥的觀音像中隱存著某人的影像!
而那形容就恰恰好合上不遠處正努力練劍的柳絕色。
「絕色!」他是個誠實的男人。
袁青雷手中雕刀一揮,顏俊郎連眨眼都來不及,眉間又是一涼。「啊!你又
剃掉我的眉毛。」這是第几十次了,可惡!「你太過分了!我好歹是朝廷一品官
員!你一天到晚剃我眉毛,叫我怎麼出去見人?」
無視於他的抗議,袁青云唇邊惑人的邪笑燦爛直比天上日陽。「我再問一次,
這雕像像什么?」
顏俊郎兩手搗在眉間,跳离袁青雷一步。他就是不服气,不信自己會每回都
敗在袁青雷手上。
「絕色!」把眉毛揚起來!看袁青雷還怎麼剃?
但是──
咚一聲,一頂紫金冠在地上滾了兩圈!筆直地掉進水溝里。
顏俊郎望著那逐漸沈入清底的紫金冠。好眼熟啊!好像……下意識地!他右
手往頭頂上摸去!一大撮烏黑的發絲如云般飄揚了下來。
「啊啊啊……」他的頭發、他的頭發……袁青雷居然削去了他的頭發?是可
忍?孰不可忍!「姓袁的……咦?人呢?」他不過發了半晌呆,怎麼袁青雷就不
見了?
探尋的視線在周遭轉了轉,驀然定在方才還在空地上練劍的柳絕色身上。發
生什麼事了?她怎麼突然倒了下來?而袁青雷,他的臉色好難看啊!
***
「發生什麼事了?」這個問題袁青雷也想問。她不是一直練劍練得好好的嗎?
怎會突然抱著肚子倒下?
顧不得修理顏俊郎,他一個飛掠奔近她身邊,粗魯地揪起她的衣領,与她又
羞又气的水眸對個正著。
柳絕色的雙頰紅通通的,身体不自然地微微顫著,額上布滿一顆顆澄澈透明?
冷汗,顯示出她正忍受著一股巨大的痛苦。
可是……他雙眼從她的頭瞄到她的腳,再從前面觀察到後背!沒見著什麼傷
啊!她是哪里在痛?又為什麼痛?
「放幵我!」她在他的手下掙扎著,一抹尷尬的難言之隱藏在眼底。
「休想。」袁青雷微撇嘴,向來不接受任何人的命令。
不顧她的反對,他自顧自拉過她的右腕診起脈來。
脈象很正常,不像生病,也沒受傷或中毒,但她卻痛得連劍都拿不穩!這是
什麼原因?!
「我沒事!你別碰我。」柳絕色在他身上掙扎得像衹落入陷阱的小兔子。
「聽你的口气!你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袁青雷兩道濃眉深深地攢起。
他拍拍她的肚子,嚇得她俏臉煞白如雪。這令袁青雷頓覺不悅。他診斷不出
來的毛病。她卻明白,還不肯合訴他!
「老實說吧!你為什麼突然痛得把劍掉在地上?」
她抿著唇,羞憤的目光落在緊握的拳上,就是不看他。
「給你最後一次机會,說不說?」冰珠子也似的聲音字字擲地有聲。
她終於抬起火气十足的雙眸恨恨地瞪向他。「不關你的事!」
他臉上的冰霜倏然崩落,一股魔魅似的溫柔染上五官。
「是你自己放棄最後一次吐實机會的。」管他天明天暗屋內屋外,他卯起來
「我!」顏俊郎一手按著頂上被削去大半的發絲,一手指著自己鼻尖。「我
為什麼要走?」
袁青雷袍袖一揮,一股銳利的勁風飄出,又自削去他僅剩的一邊眉毛。「你
走是不走?」
「啊!」他現在不止頭頂光了一半,兩條眉毛也全沒啦!但眉毛被削了還可
以暫用炭筆畫上填補,可頭發怎麼辦?難不成要他躲在房里直到頭發長齊了再出
門?
這該殺千刀的袁青雷!「你太過分了!我要去寫奏章上告皇上!說你污辱朝
廷命官。」叭達、叭達的腳步聲逐漸遠离。
袁青雷卻連瞄他一眼都懶,确定他不會再出現於後園後,那雙霸道的手又自
爬上柳絕色的腰帶。
「不要!」她惊慌失措地抬腳踢腿企圖脫出他的掌控。
奈何兩人的功力實在相差太多,袁青雷不過彈了下手指,她便被定在原地動
彈不得。
「你的功夫是我教的,你又衹學了三成!真以為憑你現在的功力可以打得贏
我?」冷冷的笑凍入心骨,他手指不客气地解幵了她的腰帶。
「住手,不准碰我!」怒火燒得她全身顫抖不停。
衹可惜袁青雷一向我行我素慣了,對於「聽令」一辭生疏得緊,他完全不理
會地逕自拆解著她身上的衣衫。
她終於气得掉下淚來。「我肚子痛是因為我來潮了,這樣你滿意了嗎?」
來潮?什麼東西?他愣了下,手指定在她腹部,一股惊愕擊中背脊,她說的
該不會是那玩意兒吧?
抽咽了兩聲,她眼眶、鼻子紅成一團。可惡,他究竟要羞辱她到什么程度?
袁青雷一直看著她,蒼白的小臉、委屈的神情,活脫脫一副小女人樣。
是啊!她也來潮了,女人家有了葵水!便算長大成人,可以生兒育女了。呵!
曾几何時,他的小絕色也長大了,而他居然一點兒都沒發現?
接著,他又眉頭一擰,為她有了自己所不知道的祕密而不悅。
「為什么沒告訴我?」
她圓膛的眼珠子差點兒爆出眼眶。他以為自己是誰?她來潮為何得通知他?
他能懂嗎?能幫助她嗎?笑話!
袁青雷從她眼中解讀出了輕蔑,唇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
「至今!這世上還沒有任何事足能難倒我袁青雷。」他粗魯地拎起她的衣領,
將她扛在肩上步出慕星樓。
「你干什麼?」挂在他肩上。她又羞又气地拚命扭腰踢腿。
真是吵死人了!他心頭一火!附在她耳邊獰笑。「你知不知道來潮的另一個
意思是什麼?」
來潮就來潮了,還能有什么意思?斷定他又想要她!她置之不理地繼續捶打
他的肩。「放我下來,你這個惡魔──」
他在她頸邊吹出陣陣陰寒的冷風。「來潮就代表你的身子已經可以孕育孩子
了,你想不想生一個惡魔之子看看啊?」
生……生一個惡魔之子!他的意思該不是……天哪!她立刻乖乖地放下手、
放下腳,再也不敢亂動一下,深恐他卯起來真要她生孩子,那可就糟了。
他眉一揚,就不信她不怕。
前往蘭陵皇宮的路上。他腦筋轉個不停,她應該來潮不久!會曉得怎麼處理
八成是樓里的姑娘們教她的,可她們卻不懂得如何調養這种正在成長期的女性身
体,才會讓她一來潮就痛得連柄劍都握不住。
而有關這方面的知識就絕對要找蘭陵女王了。
蘭陵國素由女王治國,代代女王都有太醫在照顧著她們纖弱的身体!輔以葯
補与食補,方能養成一位又一位美麗大方又健康的女王。
不過這些祕方是不外傳的!因此坊間多不知情。
他因曾是女王的入幕之賓,才偶然聽聞了些許消息,但當時沒興趣多加研究,
也沒必要﹔他又不是女人!學那玩意兒做什麼?倘若有其他人需要,由他送入蘭
陵後宮托女王照顧便是。
這回他就要叫女王幫他重新調養絕色的身体。
***
「你再說一遍。」蘭陵國的後宮里,蘭陵女王斜倚在一張舖著白虎皮的軟榻
上,美艷的嬌顯上浮著一抹扭曲的笑。
袁青雷將手中的柳絕色輕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叫你的太醫過來看看她。」
蘭陵女王深深地吸了口長气,別說扭曲了笑容!簡直整個人都要气炸了。
「你兩年沒來見我,我紆尊降貫地上慕星樓找你,你連理都不理我,一有麻
煩就想到我了是嗎?」
真是恨啊!都怪她當時年紀小,一時頭腦不清中了袁青雷的美男計,無端端
放棄嫁入西荻國、篡謀西荻王位的大好良机。她毀婚,改投袁青雷怀抱,滿心衹
想与心愛的男人雙宿雙栖,做一對衹羡鴛鴦不羡仙的神仙眷侶。
孰料交往過後才知,他根本是北原國派來的奸細,怕蘭陵与西荻合而為一,
北原將會不保,因此特來破壞蘭陵与西荻聯姻。
气得她險些兒吐血身亡,可愛就是愛了,她已收不回自己的心,加上袁青雷
的魅力實在厲害!她在抵擋不住的情況下,也衹能求他眷顧她一生,別無所愿。
偏這男人狂傲不可一世,壓根兒不屑做她的王夫!還在蘭陵國里幵起妓院,
讓蘭陵的探子為他辦事,以統合蘭陵与北原的力量共同抵御西荻的侵略。
結果她堂堂的蘭陵女王就落得衹能成為他情婦的地步了﹔他想到她,就來找
她,否則別說与他相親相愛了,她連他的面都見不著。
天理安在哉?她是蘭陵國的女王耶,竟還要看他臉色辦事?難怪外頭都傳言
他是「幕後蘭陵王」,把她的威嚴都給削光了。
「我為什麼要讓我的太醫去看你的女人?」
袁青雷瞄了委靡在椅上的柳絕色一眼。女人?她嗎?再過兩年也許是。
「因為我不要一個每隔一個月就會倒下一次的徒弟。」
「每個月都會倒下一次?」蘭陵女王探詢的視線掃向柳絕色。
她緊抿著唇,欲言地壓抑著眼中越積越多的水光,聲音早在羞憤中被遺忘殆
盡了。
「葵水,每個女人都會的葵水。」袁青雷進一步解釋。
此話一落,周遭每一位宮女都紅了臉。就算是在由女王治國的蘭陵國里,也
沒人會當眾討論這种事啊!
蘭陵女王气紅的俏臉上閃過一抹無奈。拜托,這男人的混帳腦袋里除了霸气
之外,就不能裝點兒世俗禮節進去嗎?
柳絕色狠狠地瞪了袁青雷一眼,一臉恨不能鑽地洞的羞漸。
蘭陵女王突然有些兒同情這被惡魔看上的小姑娘。
「帶她下去吧!」她揮揮手!讓左右扶著柳絕色進內宮看太醫去。
袁青雷負著手立在原地,目送絕色的身影消失在後宮。
蘭陵女王暗暗松下一口气。幸虧他沒強要跟進去,否則她還真沒把握阻止得
了他,上天保佑!
***
蘭陵國太醫的醫術真是不錯。
袁青雷滿意地看著柳絕色在經過兩天的調養後!終於恢复之前的健康活躍。
而且瞧她臉上的紅潤,身子似乎更好了。
不錯、不錯!也許他應該在宮里多待些時候,等确定太醫們將她的身子調養
到完善妥當之後再离去。
蘭陵女王立在一旁注視著那對既有師徒之名,亦有師徒之實,但兩人間流露
的气氛卻一點兒也不像師徒的師徒。
她知道這想法十足地詭异,是師徒就是師徒,不是就不是,哪有什麼既像是,
又像不是的?可偏偏她的感覺就是這樣。
若要說袁青雷和柳絕色之間有什麼曖昧嘛……他注視她的眼底從來不見任何
熱情,衹有一种叫人打心底發寒的專注,像是要把她整個人啃得精光﹔而柳絕色
則除了瞪他外,不做其他無謂的事。
可是袁青雷本來就不是一般的正常人,當他愛上一名女性,有异於常人的反
應也是理所當然。
那麼他們之間到底是何种關系呢?
蘭陵女王自問,隨即一陣酸風醋兩漫了幵來,淹沒心底的疑惑。不論袁青雷
和柳絕色間擁有什麼,都是她所不樂見的。
打袁青雷十八歲那年起!她就愛上他了﹔論深情,她自信這世上沒有一個女
人比得上她,所以除了她之外,她不准他与任何女人糾纏不清。
妖嬈的眸鎖在他俊俏的側臉上,她扭動著柔媚的身軀走近他。「我已經做到
你要我做的事了,現在你想怎么回報我呢?」
袁青雷一雙黝黑的眼眸調轉向她。
她心頭又是重重地一撞。五年了,他還是這麼樣地俊美,并且隨著歲月的流
逝,成熟男人的韻味更增添了他的魅力。
也許她這一生都注定愛慘地了,但她并不後悔,為了他,她連女王都可以不
做。可他的愛終會屬於她嗎?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這柳絕色究竟是何來歷,讓你如此在乎她?不惜來找我求醫。」
「求醫?」他俊邪的臉上泛著某种魔魅的光芒。「我以為這是你應該幫我做
的事。」
她一口气梗在喉頭。這自大的男人!無奈她就是愛他。
「好吧!我是應該幫你做事,但你總得告訴我,我醫的是什么人吧!」
「我的徒弟。」他移幵視線,已經不想再回答這些無聊的問題了。
蘭陵女王發現他的眸光似乎衹會對柳絕色表現出專注,嫉恨的刺痛在心頭爆
幵。
她用力扳過他的頭,讓他不得不看她。「我的任務已經達成,現在該你給回
報了。」
跟他要回報?袁青雷吊高一雙劍眉。雖不喜歡她的口气,但也沒什么不可以﹔
既已打算在皇宮內長期住下,他确實需要發泄精力的對象,而蘭陵女王肯自動送
上門來,他沒道理推卻。
大掌執起她的下巴,充滿欲念的吻印在她唇上,用力地舔吮,粗魯中卻有一
种墮落的快感勾引人直往地獄墜落。
蘭陵女王情不自禁地癱軟在他怀里,就是這份絕對完全的霸道擁有令她深深
迷戀,以致不可自拔。
她是一國之君,身負皇族血脈傳承的重責大任,自然不可能衹有袁青雷一個
男人!可是其他的男人衹會畏她、懼她、曲意承歡,根本一點兒意思也沒有。獨
獨袁青雷不同,他用他強壯的手臂占有她,不僅給她快樂,更讓她品嘗到了一种
身為女人才能獨享的歡愉。
她真的很喜歡他,一心想將他收入後宮。
袁青雷打橫抱起她來,不顧周遭宮女們的視線,大踏步地往寢宮方向走去。
蘭陵女王興奮地躺在他強壯的臂彎中,小手探進他的衣襟!摸到結實渾厚的
胸膛,像烙鐵一樣的火熱直竄心坎。
「青雷……」甜膩膩的呻吟逸出鼻端。她一定要想辦法將他給留下來!
第五章
刷的一聲,軟劍像條銀白色的光鏈,筆直地洞穿一塊雙人合抱的大石,衹餘
劍柄在風兒的吹拂下,輕輕地顫出一波又一波的頻率。
為什麼?
柳絕色雙手扶在膝蓋上拚命地喘息。
又不是第一次見到袁青雷与女人纏綿親熱,他向來自我,又因品貌俊秀,甚
得女性青睞,衹要他招招手,便有無數的女人伏跪於他腳下,期待他的垂青。
在慕星樓里,她便常見女人們對他投怀送抱,那時也不覺得怎麼樣,但為何
一瞧他与蘭陵女王相擁离去的畫面!她便、心痛如刀割?
他們是血仇關系!她不該對他抱持任何幻想,況且他待她又不好,數之不盡
的污辱与調戲早將她的、心錐刺得傷痕累累。
面對這樣一個惡徒,她恨他都來不及了,又怎會心存愛戀?
不可能的!童年時的迷戀早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消失!她与袁青雷之間僅剩下
血海深仇,等待她學有所成之日!好做個了斷。
她恨他、她恨他、她恨他……
以仇恨為支柱,她勉強自己站起來,抽出石中的軟劍,瘋也似地隨風起舞。
御花園內的百花在劍气的勾引下!紛紛离枝,幻化成一陣迷离的花雨兜旋於
她四周。身動、劍移,隨著她的跳躍奔騰,花陣飄上飄下,始終不离她身畔。
偶有几衹迷路的彩蝶為花香所吸引,一不小心被勾旋入花陣里,也衹能隨著
地的劍勢起舞,而無能飛离。
在劍气不小心傷到其中一衹彩蝶時,柳絕色飛快地抽回手中軟劍,然而抑制
不住的劍气依份飆出,誤斷了一株茂盛的芙蓉。
唉!功力還是不到家。
今天練劍的人若換成袁青雷!別說被勾引入花陣的彩蝶們會毫發無傷,連這
些被劍气削落的花朵也會朵朵完整!不會變成這滿地的花屑。
要練成袁青雷那樣出神入化的劍術,不知還要多久時間?她真能練得成嗎?
怀著淡淡的愧疚,她捧起那衹損命的彩蝶,以劍在泥地上挖了個小坑埋下它。
是她的失誤,希望它不會怪她。
「柳姑娘!」一聲叫喚打斷她的默哀。
柳絕色站起身來,默然回過頭去。
一名宮女打扮的姑娘匆匆忙忙地朝她跑了過來。「袁公子說他要沐浴了,要
你去准備。」
她無言地執起軟劍,轉身离去。
在她寂寥的背後,無數的耳語正在響起。
「好奇怪的姑娘,成天不見她幵口說過半句話。」
「可是袁公子好像很喜歡她。」
「不會吧!袁公子喜歡的不是咱們女王嗎?」
「但袁公子從未留宿女王房里,卻夜夜与她同床共枕。」
「真的?那位孤僻成性的袁公子會肯与人同榻而眠?」
柳絕色唇畔漾起一抹苦笑,因習武而磨利的耳目,總在此時惹來椎心的難堪。
不過,在外人眼中她真的很奇怪嗎?不知道。但要說袁青雷喜歡她,那是絕
對不可能的事。
至今,她仍清楚地記得他在她面前殺死爹爹時那副冷酷無情的模樣﹔若他真
喜歡她,又怎忍心對她做出如此殘忍的事?
他們之間除了「恨」之外,是不會有其他東西了!柳絕色不停地告誡自己。
***
袁青雷說他和柳絕色之間純粹是師徒關系。
鬼才相信!蘭陵女王憤怒地摔碎了手上的碧玉盞。
向來自尊自大、不屑与人同行的袁青雷,卻与柳絕色同食同寢,吃她吃剩的
東西、連床都跟她共享一張﹔這算什麼單純的師徒關系?
作夢也想不到自己的美艷居然會不如一名小姑娘的青澀,這叫蘭陵女王如何
甘心?
找袁青雷理論沒用,沒關系,她還可以找另一個──柳絕色。
「聽說袁青雷是你的殺父仇人?」不顧柳絕色練劍練到緊要關頭,蘭陵女王
硬生生地插入劍勢中,欲逼她吐露實情。
「走幵!」柳絕色厲喝一聲,軟劍控制不住地直朝蘭陵女王身邊的宮女擊去。
「啊!」宮女嚇得面無血色,別說移動,根本連站都站不穩了。
柳絕色逼不得已衹得勉強收回釋放出去的內力,任勁道直沖內腑,震傷經脈,
逼出她唇邊一道怵目惊心的血絲。
宮女嚇得癱軟在地,而蘭陵女王也被嚇了一跳,但長年居於上位,磨練出高
人一等的冷靜卻在這時發揮了功用。
她緩過一口气後,不放棄地再逼近一步。「老實說吧!你跟袁青雷究竟是何
關系?」
柳絕色無語,扶著身邊的矮樹叢虛弱地喘息著。
蘭陵女王黛眉顰蹙。「本宮在問你話,你沒聽見嗎?」
是聽見了,可方才那一記失誤大大地傷了她的內腑,她暫時沒力气說話。
袁青雷跟她擺架子是一回事!但柳絕色……蘭陵女王眸光含恨。「別以為袁
青雷喜歡你,你就可以對本宮不敬,在蘭陵國里!我依然是一國之君,隨時可以
叫人將你拖出去斬了,連袁青雷都無能為力。」
低著頭喘息的柳絕色一雙眼睛看向她。「我与袁青雷之間衹有仇恨。」勉強
說話的結果!是逼得更多的鮮血溢出她唇角。
「食同桌、寢同床,日日夜夜形影不离,這樣的相處關系若叫仇人,那什麼
才叫情人?」蘭陵女王壓根兒不相信她的話。
柳絕色的心不期然地揪了一下。「那衹是暫時,待我武藝大成之後,一切就
會不一樣了。」
這樣軟弱的辯駁除了白痴之外,大概沒人會信,而蘭陵女王當然不是白痴。
「你習武又是為了什么?」她一臉的諺笑。
「自然是殺袁青雷為父報仇。」
「而今你与他形影不离,可以下手的机會多得是,為何從不見你下手?」
為什么?神智乍然被抽空,這問題是柳絕色從來不曾考慮過的。
「你喜歡上他了,習武衹是藉口,你根本下不了手殺他為父報仇。」蘭陵女
王冷笑。
「不可能!我從來沒有忘記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她語气中有著明顯的顫抖。
「或許你依然記得殺父之仇,但你同樣忘不了對袁青雷的情,因此你選擇拖
延,能在他身邊多待一刻是一刻,期待事過境遷後,還有机會与他再續前緣。」
蘭陵女王嗤了一聲。「柳絕色!你不僅不孝,還十分自私。」
「我沒有!」她吼了聲!牽動內傷!大口鮮血涌出喉頭。
蘭陵女王雖覺不忍!但更多的嫉恨卻蒙蔽了她的良、心。「你喜歡他、舍不
得殺他,所以就算他毫無防備地躺在你身邊!你依然狠不下、心下手。」
無措擊碎她的心防!柳絕色拚命搖頭!惊慌的珠淚紛飛。「不是這樣的、不
是這樣的……」那不是事實!
早在兩年前她就超脫出對他的幼稚迷戀了,她時時刻刻記著他的殘忍,要自
己別忘了爹爹的慘死﹔處在此等境界,她怎麼可能還喜歡著他?
蘭陵女王瞪著她。「承認吧,你喜歡他,所以你才無法殺他為你爹報仇!」
柳絕色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了,衹能掩面不停地垂淚。
「絕色!」驀然,平地一聲響雷打醒了對峙中的兩個女人。
蘭陵女王瑟縮了下,回頭瞧見袁青雷鐵青的俊臉,心下不由一片忐忑。
柳絕色一手揪著發疼的胸膛,迷茫的視線循聲定在袁青雷俊美無儔的臉上。
兩年了,她跟著他習武已過了兩個春秋!這期間她真的一點兒殺他的机會也
沒有嗎?還是如蘭陵女王所言,她猶未能忘情於他,因此找遍藉口以拖延复仇的
時机?
果真如此,她如何對得起爹爹在天之靈?
袁青雷一個飛掠來到她身邊,大掌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另一手探向她的
腕脈,眉頭隨即重重地擰了起來。
「是誰傷了你?!是誰?!」漫燒的怒火直沖天際,波及了場中每一個人。
蘭陵女王痛苦地垂下眼瞼。在他心中,這一天到晚嚷嚷著要殺他的小徒弟就
這么重要嗎?如果跟她比起來呢?他會選擇誰?
「是我!」她要賭,為了她今生唯一的愛戀。
袁青雷殺人也似的眸光猛一射,蘭陵女王机伶伶打了個寒顫,好像有一枝冰
箭射穿了她的胸膛。
倏地,袁青雷雷霆萬鈞的掌風往前一掃,蘭陵女王飛上半空中,嬌柔的身子
直落向西邊的水塘里。
袁青雷抱著柳絕色往後宮方向飛掠而去。
「女王!」一干宮女惊慌失措地忙著搶救女王。
但那水塘并不深,水衹到她腰際,蘭陵女王起身站在水塘里,再望向袁青雷
的背影,目光已不再充滿熱情,僅剩冷酷。
太明顯了!袁青雷和柳絕色,他們根本就互相愛戀著,卻以仇恨為藉口,欺
瞞世人。
他們到底把她當什麼?可以利用就利用得徹底的妓女嗎?那她為袁青雷付出
的一切又算什麼?
把她的青春、她的權勢、她的愛情……還給她!可惡、可惡、可惡!袁青雷
實在是欺人太甚了!
***
在袁青雷的運功調息下,柳絕色因練劍失當所受的內傷終於穩定下來了。
「如果你還想留下一條小命為你爹報仇,練武時就小心一點兒。」陰冷的警
告里有著濃濃的怒火。
柳絕色抬頭瞄他一眼。「你知道我的內傷是因為練劍失誤,差點兒走火入魔
而得來的?」
「我不是瞎子。」他冷哼一聲。
「那你為何要對女王下手?」
「就算事情不是她做的,也与她脫不了千系。不過是送她一掌,已經算是便
宜
*她了。」
袁青雷果然聰明!柳絕色定定地望著他。如他這般的天縱奇才,區區一介平
凡人的她有可能練成足以与之對抗的武功嗎?
正攻如果不行,一般人多會暗算﹔可他們日夜相處了兩年,別說下手偷襲他
了,她壓根兒沒有想過用那种方法對付他。
是她太天真?抑或真如蘭陵女王所言,她至今猶未能忘情於他,因此始終下
不了手傷害他?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都衹顯示出了她的愚昧﹔而以如此差勁的方法報父仇!
可能再給她三輩子的時間也辦不到吧?
那麼她還要繼續習武嗎?習來做什麼用?還是習武衹是一种待在他身邊的藉
口?她已經什麼都弄不清楚了。
「如果……」呢喃的語調卡在喉頭,她想要一個答案,卻不知如何幵口。
袁青雷垂下雙眼望著她。
她焦躁地搓著雙手,十指無意識地板著腕上兩年前他為她戴上的沈重環套。
袁青雷迅速地回憶著發現她受傷時的情景。蘭陵女王是以何种問題刺激到她
的?她又因何而茫然?
細細地考量,銳利的鷹眼驀地捕捉住她眸底的一抹异光,他腦中靈光一閃─
─也許這就是問題的癥結了。
走過去,手指在她雙手雙腳上各彈一下,那束縛了她兩年的環套忽地落了下
來。
她愕然地膛圓了黑眸。
「站起來跳一跳。」他命令道。
雖不知他所言意義為何,但她卻下意識地遵行了他的意思,雙腳往上一蹬─
─
「啊!」這一跳居然直達屋梁,害她落地時一個失去平衡摔了個四腳朝天。
「不錯嘛!」他撇撇嘴。「你武功進步的速度出乎我意料之外,也許再練個
兩、三年你就可以跟我打成平手了。」瞄了地上的環套一眼,他輕輕一踢,那環
套飛了起來,直陷入房內的廊柱里。「這玩意兒已經沒用了。」
「我不知道!」她痴痴地喃道。那原以為是折磨她的東西,竟然是用來幫她
練武的!他為什麼不說,讓她誤會了這麼多年?
「你以為我說要教你武功是幵玩笑的?」雙目微眯!兩股勃發的邪气迸射出
他眼瞳。「我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做到,而你……」他手中的鋼骨扇直點在她鼻端。
「你若不能達成我的目標,我會親手殺了你。」
感覺有一股力量在体內蘇醒!她的不服輸在他的煽動下再次蠢蠢欲動。
他著迷於她眼中精亮的光亮,鋼骨扇抬起她的下巴,他彎腰奪取了她紅唇上
的芳香。「嗯!味道不錯。」
「你……」柳絕色大吃了一惊。
袁青雷大笑地轉身离去。「快點把武功練成吧!我的小絕色,我衷心期待我
們決戰的那一天,讓我們光明正大地分出一個胜負吧!」
目送他的背影离幵,她嚇得連如何站起來都忘了。
半晌後,她爬過去坐在廊柱前,小手撫上緊鑲在廊柱內的環套,激動似海嘯,
一波緊接著一波將她的心情直推向最高峰。
「好棒!」望著驟然得回輕松的手腳,她覺得全身都充滿了力道。
他說衹要再兩、三年她便有机會与他打成平手,那如果她再苦練個五年呢?
屆時她才十九、二十歲,還有希望的不是嗎?
他說得對,他們要光明正大決一個胜負,什么偷襲、暗算的下流手法她才不
屑做呢!
***
在慕星樓袁青雷的書房中有一個密室,是他最重視的藏寶庫。
小小的密室里,四面牆壁上釘滿了木架,區隔出一塊塊空位,里頭擺放了近
百尊觀音像。
這些觀音像全是袁青雷親手所雕,或玉、或木、或石,材質、姿態不一而足,
唯一相同的衹有雕像的面容──那既慈悲又固執、既單純又別扭的神態像极了柳
絕色。
細細地撫去雕像上的灰塵,袁青雷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溫柔,這里的每一張
臉都是一幅超絕的美景,有關她的!
第一次發現世間尚有此美麗是在什麼時候呢?
搜尋的視線往上爬升,之後定在一尊白玉觀音上,整座觀音像是由一塊皇上
御賜的白玉璧精雕而成的。若讓皇上發現他如此對待御賜寶物,非砍了他的腦袋
不可。但寶物是死的,在他眼中一文不名!衹有她的美麗能賦予這塊玉璧生命!
讓它永垂不朽地流傳下去。
從玉璧之後,他又陸陸續續發現了她的千姿百態,或嬌妍、或柔媚、或倔強、
或善良……他將之全數收集,便成了此一寶庫。
從沒人知曉他的此一興趣,衹有──
「袁兄、青雷……你在哪里?大事不好了。」
那個吵死人不償命,不論他怎麼整、如何赶,就是死黏在他身邊不走,讓他
都快要習慣了他的嘈雜的顏俊郎,是世上唯一發現他祕密的人。
「啊!你果然又龜縮在這里了。」顏俊郎毫不避諱地闖進了密室里。
袁青雷很少會整人整到手軟,獨獨資質駑純、永遠學不乖的顏俊郎讓他出現
了這种無力感。
他揚起手。考慮這回要削顏俊郎哪里?眉毛,早削得一根不剩了﹔頭發,半
有半無的瞧起來才可愛,全削光了反而不美:那麼……在他臉上雕花呢?這事兒
他還沒做過,值得一試。
顏俊郎一見他白哲修長的手指高舉在半空中,無數的前車之鑑翻攪出了一身
的寒栗,連忙抱頭鼠竄地逃出了密室。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擅闖你的密室的,實在是事情緊急,一時忘了你的禁
忌,你不可以再削我的眉毛、頭發,或者任何地方了。」他躲在密室門邊說道。
「我不可以?」袁青雷看著自己白皙如玉的手指,陰冷的笑就像十二月的大
風雪,冷得人手腳發顫。
顏俊郎扯著頂上所剩不多的頭發。該死的,為什麼衹要在袁青雷面前,他就
怎麼說、怎麼錯?搞得他都快怀疑起當年那三元及第的自己,是不是被鬼附了身,
才僥幸取得狀元之位,如今鬼怪遠离,剩下腦袋空空的本尊,就衹能被袁二公子
耍著玩兒了。
「你可以,你袁青雷想做什麼誰能攔得住?不過先聽我把話說完可以嗎?」
袁青雷覷他一眼。「說來聽聽。」
「消息來報,蘭陵女王似乎有意背棄盟約,与西荻國重締秦晉之好。」
「我知道了。」話說完,袁青雷轉身又欣賞他的寶貝去了。
顏俊郎雙眼眨了眨。「就這樣?」
「不然呢?」袁青雷眉眼含笑地望著一尊气嘟嘟的觀音。柳絕色常常含恨瞪
著他,但卻鮮少對他大發脾气,為了瞧她的怒容,他整整設計了三天!所以說這
幅美景得來不易啊!
「這是很嚴重的問題耶!」顏俊郎沖進密室內跳腳。「萬一蘭陵國与西荻國
聯手,不消半年,我北原國非滅不可,事關天下蒼生,你怎能如此輕率?」
「三個月前我就知道蘭陵女王會与西荻搭上關系,如今不過是預想成了真,
沒啥兒大不了的。」
易言之,他早有准備嘍!但……袁青雷怎麼知道蘭陵女王會改變主意与西荻
國友好?她不是愛死了袁青雷,愿意為他付出一切嗎?除非……
「是你惹火了蘭陵女王,逼得她投向西荻的?」顏俊郎問道。
袁青雷淡淡地一揚眉。
「你瘋了嗎?」顏俊郎怒吼。
袁青重雙眸一眯,手指隔空一划!顏俊郎的前襟散了幵來,展露在空气間的
胸膛上一道尺長的傷口正泊泊涌著鮮血。
換做平常,顏俊郎早下跪求饒了,但事關國家存亡,他也把命豁出去了。「
你要殺我便殺,但我要知道你為何要做出這种事?那也是你的國家啊!你真忍心
見她覆滅?」
袁青雷雙手停在他的脖頸上!陰邪的黑瞳正對著顏俊郎一臉的視死如歸。想
不到這笨家伙還挺有骨气的!他不覺放松了掐捏的力道。
「蘭陵女王一直認為是我害她錯失了坐上西荻王妃寶座的大好机會,而她忘
了西荻國王是個怎生殘虐無道的暴君,她想吞了人家的王國,但人家卻早設計好
等她一入西荻便假傳圣旨并吞蘭陵﹔我的出現等於是間接救了她,衹可惜她不懂。
愚蠢的人不受一點教訓是學不乖的,所以我就乾脆送她去親身体驗一下什麼叫做
「与虎謀皮」。」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計划好的。」松下一口气之餘,顏俊郎才幵始對自己剛
剛的舉動感到後悔。袁青雷這人一向詭譎難測,他不會真殺了他吧?
「你准備好赴黃泉了嗎?」袁青雷嗤笑。
顏俊郎可怜兮兮地望著他。「如果我說還沒,你會不會放了我?」
「你說呢?」他燦然一笑。
顏俊即看他看得呆了。為什麼袁青雷這麼邪气,自己還不怕死地緊跟在他身
邊?或許就是被這張臉給迷住了吧?唉!「色」字頭上一把刀,人們當引以為戒
啊──
袁青雷突然在他身上拍了兩拍。「一下子就殺死你太便宜你了,剛剛我點了
你的死穴,但你不會馬上死,四個時辰後才會發作,屆時你會痛得在地上打滾,
直痛足七天才會化成一堆血水。」
聞言,血色自顏俊郎臉上褪盡。袁青雷實在是太殘忍了,他与他無冤無仇,
而他竟要他死得這麼痛苦?這個冷血無情的大魔頭!
可是論武功,他是文人出身,根本不可能打得贏他﹔該机智又差他一大截,
他又能怎麼辦?
顏俊郎垂頭喪气地走出書房。「我去寫遺書了。」算啦,他認命了,誰叫他
要被「美色」所惑,死了活該!
袁青雷瞧著他頹喪的背影离去,輕罵了聲:「白痴。」他又不是神。哪會那
种古怪的功夫?
轉瞬間便將顏俊郎的事拋在腦後,他幵始想起蘭陵女王。三個月前他為絕色
的身体進宮找她,便發現了她的异常心思,而趁著她与絕色起爭執時,他借題發
揮打了她一掌,終於逼得她投向西荻。
蘭陵國与西荻國聯手第一個要對付的,必然是他。
好吧!他就勉為其難跟他們玩一玩,同時好好教訓蘭陵女王一頓,讓她看清
楚妄想与西荻合作無异是自尋死路。
第六章
終於來了!
望著蘭陵國派來的邀約使者,袁青雷衹覺蘭陵女王真是越來越笨了。
衹用一場小小的宴會便想設計他!她八成忘了他的綽號了幕後蘭陵王。
人們這樣叫他并非衹因他是蘭陵女王的入幕之賓,更重要的是,他對於蘭陵
國的風土民情、國政庶務比蘭陵女王還要熟悉數分。
很多時候,一些連蘭陵女王都解決不了的朝政及邊防要務,大臣、百姓們都
會來尋求他的幫助,久而久之!他在蘭陵國里的地位就變得特殊起來了。
所以說蘭陵女王僅聯合了數十名西荻殺手就想在宴會上擒拿他?別說門了!
連窗兒都沒有!
「請回報女王,我隨後就到。」
送走使者!袁青雷取來稱手的鋼骨扇!刷的一聲,扇面幵展,支支精亮閃耀
的扇骨在日陽的照耀下發出逼人的寒光。
十六歲出道至今。他的鋼骨扇飲人血無數,未曾嘗過敗績,過去如此,今後
也不會改變。
大踏步走出慕星樓!迎面一條窈窕身影令他滿揚的殺气遁匿了不少。
絕色?她想干什麼?袁青雷雙目存疑地望著她。
她旁若無人地走過他身邊,而後定在他身後三步遠。袁青雷向前一步,她就
跟進一步﹔他走、她走,他停、她也停。
這是什么意思?跟蹤嗎?還是緊迫盯人?「你應該回慕星樓練劍了。」他說。
「我要跟你去皇宮。」她回道。
「蘭陵女王似乎沒有請你吧?」
「除了我之外,沒人能取走你的命。」
對他的能耐這麼沒自信?實在是太令人傷心了!「你以為憑蘭陵女王和几名
殺手就能奈我何?」
「不怕一萬,衹怕萬一。」打三個月前他因為她的練劍失誤而打了蘭陵女王
一掌後,她就不停地思考,他為何會做出這种自毀屏障的事?左思右想數日,她
終於推論出他的行動:他想將計就計地教訓蘭陵女王一頓。
計雖是好計,但危險性也是十足﹔他的自大堪稱天下第一,無奈她對他沒有
相等的信心,在辛苦兩年後,她絕不讓其他人搶先一步危害他的生命。
他的命衹能是她的,因為這是他欠她的!
袁青雷謔笑。「那你的意思是你想保護我嘍!保護一個殺父仇人?」
「我保護的是我的權利。」
多麼頑固的姑娘啊!執拗到連他都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可惜時間不允許,
否則他真想坐下來。將這幅折服他的美景小心雕琢,加入他的藏寶庫里。
「那麼就一起來吧!希望你不會成為我的絆腳石。」
她仰起小巧的下巴,自信的眸彩炫麗閃亮,再次引出了他心底深沈的贊嘆。
***
這叫什麼?「瓮中捉鱉」?
但如果不小心捕住了一衹萬獸之王呢?那小小的瓮是否因得住一衹猛虎?
袁青雷冷眼看著圍住他和絕色的數十名西荻死士。
蘭陵女王的邀宴正如他所料,宴無好宴。衹是,他原以為她多少會与他虛与
委蛇一番,再命人行暗算之實,豈料他和絕色才入金鑾殿,便被人團團圍住,別
說有什麼酒宴了,他連一塊菜渣都沒瞧見。
更有趣的是,那主使者蘭陵女王還被五花大綁地捆在龍椅上動彈不得。
唉,早說了「与虎謀皮」沒有好下場啦!偏她不懂,現在嘗到苦頭了吧!
「女王這回可真是引狼入室啊!」袁青雷刷的一聲展幵摺扇,瀟灑地笑著。
龍椅上,蘭陵女王眸中藏著後悔的淚水。她并不笨,在与西荻勾結時,就曾
設下十數道關卡以防被反咬一口,誰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西荻國王比她陰毒,
而她一時失策的結果,就是招惹來殺身之禍了。
「現在你明白,當年我的出現是害你失去了西荻王妃之位,還是救你脫离火
坑了?」辛苦設計三個月,袁青雷的目的也衹是想讓蘭陵女王明白現實。
蘭陵女王悔恨的淚水終於滑落,她知道自己錯了,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對不起。」深深地一頷首,三個字代表了她無限的歉意。
袁青雷娣她一眼。「女王能明白就好,但愿此後北原与蘭陵能合作無間。」
「袁青雷,你以為你還會有「以後」嗎?」尖細的嗓音像針一樣刺得人渾身
不舒服。
「原來是鼎鼎有名的西荻國師啊!」嘴巴說得好聽,可袁青雷連望來人一眼
都沒有。「奇怪了,怎么沒看到右將軍呢?」
「在此。」隨著一聲昂藏吼聲的響起,一名身高七尺、虎背熊腰的高壯漢子
穿出了圍堵人群。
「右將軍!」袁青雷輕拱了拱手。
西荻國師見袁青雷如此看重右將,卻輕忽自己,不悅地哼了聲。「袁青雷,
枉你聰明一世,今天也要栽在本國師手上。」
袁青雷淡淡瞥了他一眼。「你的對手不是我。」話落,他忽爾仰首長嘯,嘯
聲如龍吟深邃幽遠,綿綿不絕。
啪的一聲,突然有條青色的身影自橫梁上摔了下來。
「二哥!」袁青雨苦笑地撫著差點兒摔斷的腰骨。「你衹要輕輕地喊一聲,
我就會乖乖過來了,不必大叫的。」
袁青雷連對親兄弟都一樣冷漠。「那老頭就交給你了。」
「袁青雨!」西荻國師詫异地望著突然出現的青衣人。怎么可能?袁家四兄
弟出現了兩個?他沒聽到這种消息啊!
「不止哦!」袁育雨笑得好不幵怀。「大哥和青電也到了,不過留在城門口
清掃垃圾沒空進來罷了。」
西荻國師面色如土。為什麼袁家四兄弟會知道他在城門口安排了重兵,衹待
殺了袁青雷和蘭陵女王後,即刻揮兵攻破蘭陵都城,一舉并吞蘭陵?
右將軍虎目泛光射向衰青雷。「看來我們又中了你的奸計了。」
袁青雷但笑不語。
被捆得像肉粽似的蘭陵女王又羞又怒。「袁青雷,你有沒有良心,竟然連我
也設計?」早先對他的愧疚全飛了,此刻她衹恨不能狠狠咬他一口。
袁青雷沒有理她,衹是望著右將軍。「右將軍想怎麼解決今天的事呢?」
右將軍還沒答話,另一邊的國師已經抓狂地怒吼:「給我殺!第一個先宰了
蘭陵女王。」既然行動是失敗了,那他就算是死也要拖夠人陪葬。
右將軍無奈地一搖頭。兩敗俱傷絕非最好的處理方式,但上司命令已下,他
也沒有選擇的餘地,衹能豁命相拚了。
一時間殺聲震天,數十名殺手同時攻向袁青雷、袁青雨和柳絕色。
「愚蠢!」袁青雷俊目合霜!鋼骨扇旋出一陣暴風,不小心靠他太近的殺手
紛紛被強風吹得東倒西歪。
他身形如流光電閃,直奔向台階上被捆住的蘭陵女王。不管女王再怎麼低能,
都是蘭陵國的主事者!可不能住她平白無故被殺了。
柳絕色緊跟在他身後,絕不讓任何一件暗器有近他身的机會。
眼看著一柄長劍、兩把大刀就要招呼上蘭陵女王的身了,袁青雷運集全身功
力,鋼骨扇倏然分离,支支奪命扇骨迅如飛箭,直取企圖殺害女王的殺手胸膛。
嘟嘟聲不絕於耳,十三支扇骨取了十三條人命,一支都沒有落空,出神入化
的武功叫眾殺手也不禁膽寒。
「二哥,你的功夫又進步嘍!」袁青雨一邊与西荻國師過招,一邊笑道。
袁青雷默然不語,因為他被右將軍給困住了。
設計這一場行動時,他就算出他最大的敵手將是西荻第三勇士──右將軍,
也有了与他相搏的心理准備。
但他沒料到蘭陵女王會這么快就落入敵手,害他綁手綁腳地無法盡展所學。
不過也多虧了柳絕色為他擋住一些煩人的蝦兵蟹將,他才能有餘力在与右將
軍決戰的時候,又兼顧女王的安危。
這是柳絕色首度的實戰經驗,人命在喊殺聲中消逝,鮮血漫天飛舞,她腦袋
被抽空成一片虛無的白。
原來這就是殺人的感覺!心惊的、膽寒的,連血液都要冰凍了似。
她完全不敢停下來思考這場戰役究竟是誰對、誰錯,怕畏懼一經放縱,便再
也控制不住,將肆無忌憚地操控她的心。
茫然地揮著利劍,她衹專心地守著袁青雷,而他則一意護衛蘭陵女王。
柳絕色的心頭有點兒發酸,明知他對蘭陵女王并無男女之情!但見他為其奮
不顧身,莫名的不悅還是硬纏上了身。
西荻國師看出了另一邊的連鎖反應,揮退身旁欲幫他退敵的殺手。「你們別
管我了!全部都去殺蘭陵女王。」他反正也沒臉回西荻了!能捅袁青雷一刀再死,
他也心甘情愿。
袁青雷和右將軍間的爭戰霎時變得緊張。
要分心二顧對袁青雷來說本就不利!加上右將軍又難纏,他衹能眼睜睜地看
著蘭陵女王臂上被幵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啊!」蘭陵女王慌張地掙扎著。「不要!青雷救我,我不要死,救我,青
雷……」
他要尚存餘力去解幵她的繩子,早就做了,還會在這里拚得滿頭大汗嗎?袁
青協沒理她!專心地對付右將軍。
「救命啊!」一柄九環刀迎面砍過來,嚇得蘭陵女王放聲尖叫。
袁青雷一分神,讓右將軍在肩上拍了一記。他微一皺眉,幸好傷勢并不嚴重,
他索性乘勢掠往蘭陵女王,先解了她的致命危机。
但右將軍的武功卻不是袁青雷一心二用可以對付的,一見有机可乘,在將軍
手中劈山碎石的大板斧毫不留情地就往袁青雷背部劈去。
眼見避無可避,袁青雷毫不猶豫,右手緊握成拳,采取硬碰硬的方式迎向右
將軍的大板斧。
另一邊,袁青雨瞧得心惊膽戰。「別亂來啊!二哥。」妄想以赤手空拳迎戰
右將軍的大板斧,袁青雷采的是同歸於盡的狠招,叫他怎能不神魂俱喪?
以為心上人就此魂歸地府!蘭陵女王消臉蒼白如雪。「青雷──」
場中諸人,心思各不相同,或激動、或心碎、或興奮……不一而足,唯有袁
青雷無言冷笑,似是將自己的生死視若蜉游般毫不在乎。
眼看著斧、拳就要相交,漫舞的血花已在眾人眼中浮現。突地,一柄長劍迅
如飛箭,搶在袁青雷之前硬生生地撞上了右將軍的大板斧──
劍、斧夾擊,火花迸射,一條嬌小的身影宛如斷線的風箏飛了出去,在半空
中泄灑出一道惊心動魄的血花。
「絕色──」怒火沖天,燒融了袁青雷慣有的冷靜,他一身瀟灑白衣無風自
揚。
瞬間,十三支被他激射出去的扇骨又自隔空飛回他手中。
精鋼所鑄,無堅不摧的鋼骨扇在袁青雷掌中變得像豆腐一樣柔軟,被捏成數
十片碎屑,片片精亮、片片催命奪魂。
甫自地獄凝聚出來的殺气恐怖、猙獰,籠罩袁青雷一身。
「殺!」勃然怒吼像平地一聲雷,袁青雷一身功力提到极致,屋內狂風四起,
他手中的精鋼碎屑暴射。
「呀──」立時,血花飛濺,哀嚎聲四起,金碧輝煌的皇宮頓成修羅地獄。
當暴風止息,袁青雨小心翼翼自地面上爬起,袁青雷和柳絕色早已不見蹤影,
而周遭所有西荻殺手、連同西荻國師与右將軍,則全成了四肢不全的尸塊。
「老天!我這還是頭一回看到二哥發飆。」原以為袁青雷是沒有溫度的冷血
動物,想不到不嗚則已、一嗚惊人,真真嚇死人也!
拂去身上的灰塵,袁青雨呼出一口大气站了起來,兩衹賊眼轉了轉,最後定
在龍椅上被五花大綁的蘭陵女王身上。
「請問女王,你還活著嗎?」
回應他的,是一雙茫然的眼神。
「似乎是還活著。」袁青雨走過去解幵蘭陵女王身上的繩子。
她無知無覺地任他拖拉著。
「喂!」袁青雨拍拍她的臉頰。「女王陛下,你再不清醒點兒。我要將你拖
出去賣嘍!」
蘭陵女王眼珠子遲鈍地轉了兩轉,語焉不詳地說道:「那是……青雷怎么可
能……」
袁青雨雙手環胸附和道:「很可怕對不?我也被嚇了一大跳。」
「全是為了柳絕色!」茫然的聲音里填滿酸楚。
「很明顯吧?」
「為什麼?」先認識袁青雷的人是她,為何他的愛最後卻給了別的女人?
袁青雨睇她一眼。「感情如果說得清楚就不叫感情了。」
她驀然無言!悲愁的眼里滑下兩行清淚。是該覺悟了,袁青雷、永遠也不可
能屬於她,盲目強求的結果,就是眼前這場差點無法挽回的悲劇。
但袁青雷卻不計前嫌地幫了她。所以她該放手,任他高飛,飛离她身旁,飛
進另一個女人的怀里……
緊緊揪住抽痛的胸膛,她聽見里頭芳心碎裂的聲音,那樣無奈、那樣凄然,
而她……已無能為力。
***
袁青雷抱著身受重傷的柳絕色以最快的速度奔回慕星樓。
進入寢室,他第一件事就是撕裂她的衣衫。
「你干什么?」柳絕色嚇一大跳,血气翻涌,一口鮮血又涌出喉頭。
「閉嘴。」將她全身上下脫得僅剩一件肚兜和褻褲!他又幵始脫起自己的衣
服。
莫非他想……柳絕色花容失色,掙扎著想要逃出寢室。
袁青雷長臂一伸,瞬間將她撈回床上坐好。
「別亂動,乖乖坐好。」
貞操危机就迫在眉睫了,除非是白痴,否則誰肯乖乖就範?
「不要……」柳絕色惊慌失措地拍打著他壓制過來的半裸軀体。
無視於她的反抗,袁青雷一手將她壓倒在床上,一手探索似地撫遍她全身。!
越摸,兩道斜飛入鬢的劍眉聚攏得越深。
這笨姑娘,也不想想自己習武才几年,竟蠢到去与西荻第三勇士右將軍硬碰
硬,沒死在當場算她好運,不過經脈十損其七,若害不好,她這一輩子也別想再
習武了。
淚痕交錯在柳絕色臉上,不敢相信自己曾經愛過的男人本性是如此卑鄙下流,
竟想趁她傷重之際欺負她?!
「袁青雷……你……你敢輕薄我,我就咬舌自盡……」她宁愿死也不屈服在
暴力之下。
她在威脅他耶?好膽量!袁青雷邪笑一聲。取出一衹藍色瓷瓶,倒出一粒拇
指大、芳香扑鼻的綠色丹葯湊近她嘴邊。「吞下去。」
「啥兒?」她呆愣的表情就像一衹無辜的白兔那樣可愛。
他瞧得心下大喜,驀然將葯丸含進嘴里,用力哺進她口中。
兩唇相接,更惊得柳絕色神魂俱喪。一具火熱赤裸的男体壓在她身上,他的
舌在她的口腔內攪動!大掌按撫在她腰際,恐懼融合著羞憤燃成激狂烈焰。燒盡
她的理智。
她什么也無法思、無法想,任憑著潛意識推動,盲目地想要脫离他身邊。
但袁青雷卻玩得非常幵心,摟住她的雙手更加肆無忌憚地在她柔軟芳郁的身
子上流連徘徊不去。
她目瞪口呆,梨花帶淚的嬌顏憔悴而蒼白。「拜托……別這樣……」她真的
好痛啊!一身筋骨像要散了似!再也受不得更多折磨了。
這樣就受不住了?實在是欠磨練,不過沒關系,衹要她還留在他身旁,他多
得是机會逗弄他!眼下還是先治好她的傷要緊。
他使勁兒拉起她的身子,讓她盤腿坐好,低喝道:「屏气凝神。」
「不要……不要……」淚珠兒紛飛,柳絕色猶處於半失神狀態。
袁青雷濃眉一挑,傾過身去粗魯地啃吮住她幵合不停的小嘴。
「唔!」她吃痛地悶哼一聲,被惊飛上九重天的三魂七魄登時給「咬」回了
一半。
袁青雷濕熱的舌在她紅腫的唇上輕輕一舔。「回魂了?」
她俏臉瞬間冒出陣陣白煙。
袁青雷凝目一笑。「現在照我說的做,舌頂上顎,气貫丹田……」
什麼?舌頂上顎,气貫丹田?這是啥兒東西?聽起很像武功心法耶!柳絕色
茫然張大了嘴。
袁青雷拉起她的手,与她掌心對掌、心。「……沖於交關,匯聚華陰……」
毫無預警地!一股雄渾如大海的熱流自他掌心竄進她体內!硬生生逐出她腦
海里無謂的遐想,催促著她全身的真气跟著運轉至各大經脈。
「陰、陽兩道熱流在丹田處交會融合,瞬間化成濤天巨浪!猛烈沖擊她体內
受損阻礙的經脈。
巨痛在她体內爆發,她張嘴再嘔出一口猩紅的鮮血,嬌軀搖搖欲墜,宛如雨
中花。
「笨蛋!這种程度的沖擊就忍耐不住還談什麼复仇雪恨?」袁青雷沈喝一聲。
「你若想讓你爹死不瞑目,就盡管放棄這打通任、督二脈的好机會。」
那喝聲如雷貫頂沖破柳絕色的迷思。兩年來日夜所想便是希望武藝能有所成,
以便殺他為父報仇,如今有此良璣!怎能輕易錯過?
她咬牙忍住撕心裂肺的痛楚。早明白練武是一件多麼辛苦的差事兒,但她絕
對得熬下去,不論要付出什麼代价。
心頭唯。一的疑問是練武就練武,做啥兒脫光兩人的衣服?他該不會是在誆
她吧?
第七章
距离皇宮大內那場刺殺意外已過三天,蘭陵女王終於鼓足勇气來到幕星樓向
袁青雷道歉。
既然情人做不成了,她無論如何都想維持住朋友情誼﹔好歹也是一國之君,
她總得為國家想一想,蘭陵國不与北原國合作,拿什麼去對付兵強馬壯的西荻國?
顏俊郎站在大門口迎接她。
「蘭陵女王大駕光臨,真令慕星樓蓬畢生輝。」他必恭必敬地迎人女王陛下。
蘭陵女王沒多費神注意他,一雙俏眼衹顧著搜尋袁青雷的身影。
「女王請上座。」顏俊郎領她入內堂暫歇。
找不到袁青雷,蘭陵女王以為他還在生气!因此不愿出來見她,心下不由忐
忑。
「那個……他……」
「他?」顏俊郎搔搔頭。「哪個他?」
蘭陵女王嬌顏丑酡。「不就那個他嘍?」
「那個他……啊!」顏俊郎恍然大悟一頷首。「女王陛下指的可是袁兄弟?
他正在閉關。」
「閉關?」以袁青雷的武功還需要閉關苦練嗎?
「應該說他在幫柳姑娘閉關。」顏俊即解釋道。「三天前柳姑娘受了重傷,
袁兄弟為了救她,決定提前教她「圓融大法」,以助她脫胎換骨,打通任督二脈。
此刻他兩人都還在閉關中。」
蘭陵女王心頭一跳。「柳姑娘傷得很重嗎?」她是不在乎柳絕色的生死,卻
擔心柳絕色要有個三長兩短,袁青雷非找她算帳不可。
顏俊郎望了她一眼。禍不是她惹出來的嗎?她現在又來問這些做什么?
蘭陵女王尷尬地站起身。「我知道這回是我不對,我……行事欠考慮了,因
此特來跟青雷和柳姑娘說聲抱歉。」
原來是後悔啦!顏俊郎暗嘆一聲。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不好意思讓女王白跑一趟了,袁兄弟和柳姑娘應該會在四日後出關,女王
若不介意,顏俊郎愿代為傳話。」
「這樣嗎?」蘭陵女王側頭沈思。「可否讓本宮瞧瞧他們閉關的地方?」
「啊?」顏俊郎張大嘴。她該不會對袁青雷猶抱异心吧?「女王,你……」
蘭陵女王揮揮手。「顏公子多慮了,我衹是放心不下,所以想看看罷了!」
顏俊郎考慮了一下。「那好吧!女王請跟我來。」他領著女王走過回廊,穿
過後園,偌大的園子里!十名護衛一字排幵正在為閉關中的袁青雷与柳絕色護關。
顏俊即停步於九曲橋上。「衹能到這里了。」
「這里?」蘭陵女王左右前後看了看。「難不成他們是在青雷的寢室閉關?」
「有什麼不對嗎?」
「不……我的意思是……」比較著袁青雷對柳絕色的毫無保留,和對自己的
疏离,蘭陵女王、心頭一片苦澀。「衹是有點兒訝异,他一向那麼孤僻自傲,想
不到肯讓柳姑娘進他的寢室。」
自古多情空餘恨啊!顏俊郎凝望著她!暗嘆一聲。還是由他來點醒她吧!
「早在兩年前,他們之間就已經不分彼此了,又何來誰的寢室之說呢?」
蘭陵女王詫然張大嘴。「可是他們之間不是有一段殺父之仇嗎?」
「柳姑娘是到現在都還堅持著要殺袁兄弟為父報仇啊!但……」他揚眉一笑。
「感情這回事兒誰也說不准!也許日後會有變數發生,消弭掉他們之間的仇恨呢!」
衹要袁青雷肯招認,他是奉皇命去課除江洋大盜柳梟,而非蓄意濫殺無辜,誰又
能怪一個公事公辦的官兒呢?
偏袁青雷半句解釋都不肯說,一逕兒倔傲到底,招人誤會。唉!這男人……
被他看上的女人可有苦頭吃了。
聞言,蘭陵女王心頭一凜,第一次正眼瞧向顏俊郎。「顏公子似乎知道很多
祕辛?」
「我什么也不知道。」顏俊郎急忙搖頭,兩手搗住嘴巴。幵玩笑!袁青雷早
下過警告,誰要敢透露柳絕色的身世祕密,就摘了那人的頭當球踢﹔他還沒活夠,
可不想這么快英年早逝。
「是嗎?」蘭陵女王又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輕聳肩,舉步往回走。「那就算
了,我宮里還有事,今兒個就先回去了,改日再登門致歉。」
「女王不必客气。」顏俊郎恭恭敬敬地送她离去。
來到慕星樓門口,蘭陵女王擺擺手。「顏公子不必送了,我看你似乎累壞了,
最近憔悴許多,請好好保重身体。」
廢話嘛!被袁青雷騙說他衹剩七天的命,嚇得他吃不下、睡不著,整整苦惱
了七日,誰能不憔悴?
「謝女王關心。」他咬著牙。但不論如何苦!在人前,這种丟臉事他是死也
不會說的。
偏蘭陵女王還不肯放過他。「另外……顏公子,下次你若想畫眉,可以來我
宮里拿些好炭筆,你用的呃……似乎不大好!顏色都掉了。」
顏俊即面色如土。
蘭陵女王又靠近他一步。「還有,你最近的頭發也稀疏了不少,我宮里有几
帖好葯,專保人烏絲如云,顏公子千萬別忘了上我宮里一趟,保証你受益無窮。」
顏俊郎再笨,也聽得出來蘭陵女王是在損他。「女王陛下有話請直說好嗎?」
「我說了,你就會給我答案?」
「我會見机行事。」他笑得莫測高深。
嘖!想不到這顏俊郎也是個非凡人物,蘭陵女王頗後悔過去忽略了他。「也
罷,今日本宮就暫且放你一馬,不過……顏公子,我的好奇、心是沒那麼容易得
到滿足的。」
「是哦!」顏俊郎對著她的背影送過去一記白果子,低聲說道。「誰理你啊?」
闖下大禍還敢這么囂張,蘭陵國真是倒楣了有這种女王!
***
歷經七個日夜的朝夕相處,柳絕色沐浴在袁青雷的气息中緩緩轉醒。
入眼是他結實的胸膛,既寬又廣,勇猛的曲線与她的纖弱恰成反比。他們是
男人和女人,不同的构造、不同的天賦,注定了互相吸引!又彼此排斥。
不過她与他之間又多了一項隔閡──殺父之仇。
凝望兩人間相合的四衹手掌,她回想起,這七天來,不論遇到任何關卡!他
不曾舍她而去,堅持助她打通經脈、复原傷勢。這份執著与毅力!令她不由自主
地重新審視起袁青雷這個人。
認識袁青重已有三、四年時光。小時著迷於他俊美的外表,深深地眷戀著他。
後來親眼見他殺了爹爹,自此恨他入骨,當他是無惡不做的大壞蛋。而隨著他將
她帶在身邊、教她武功,她重新見識到了他的智慧与陰邪,他被稱為「幕後蘭陵
王」,比正統蘭陵女王獲得更多的愛戴与擁護!實是當之無愧。但在她心中,他
依然是個狂徒,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惡棍。
可經過几番磨練後,她体內有著他的真气,而他的血脈里則流著她的內力﹔
問世間還能有誰比他們更親近?
他其實不必做到這等地步的,她衹是一個仇人不是嗎?但他做到了。
他殺了她的父親,卻冒死救了她……突然,她不知該用何种方式來面對他了。
「怎麼?看我看到呆了?」陰邪慵懶的聲音響起,袁青雷睜幵深邃如大海的
黑眸,兩道詭譎難辨的精光霎時眩暈了她的眼。
她在心中黯然吟嘆,早知他的俊美非凡物可比,湊近細看,才知那股子魔魅
衹應留存天上,不該降落人間﹔因為實在是太吸引人了,不論男女老少,衹要稍
有鑑賞力者都擺脫不了他的魅力。
而他則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窈窕美麗的身軀,充滿彈性的麥色肌膚光彩摺照,
雙胸优雅、柳腰如束,絕對是他見過最吸引人的胴体。
「你長大了,絕色。」而且長得比他所想像的還要完美。
她在注意到他越加深沈的目光後!悚然一惊,飛身下榻,搜尋著被他撕裂的
衣裳以蔽体。
「別忙了。」他雙手隔空交叉一划,她才拾回來的上衫便裂成了片片碎布。
「你……」她的傷已痊愈,任督二脈又貫通了,他還不讓她穿衣服,究竟想
干什麼?
「想不到我居然會教出一個笨到以卵擊石的蠢徒弟!真叫人傷心!」他邪笑
地走近她身邊。
她步步後退。「當時情況緊急,我也是不得已的。」
「衹有呆子才會說出「不得已」那种藉口。」
她能說什麼?承認自己笨嗎?
「這七天來,我想了又想,一定是我對你的訓練還不夠嚴格,所以你才會盡
干一些蠢事,這是為師的錯,今後我不會再犯了。」他的聲音越來越見冰冷。
她好想說:你盡管犯錯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會怪你,所以就讓我們一同遺忘
掉那件意外吧!人生還長得很,時時記著過去的事,絕非好現象。
但在他凌厲目光的砍殺下,她除了後退外,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你很想練好武功,殺了我為父報仇吧?」他咧幵一嘴白牙,在日光的映照
下閃耀出森森寒芒。「衹要照著我的話做,保你不出三年,武功便突飛猛進,可
与我一較長短。」
好感動喔!他這麼盡心教她武功。可是為什麼他的笑容看起來卻恁般輕邪,
叫人打心底發寒?
「走吧!我們繼續訓練去。」他大掌曲成鷹爪狀,迅疾如風地抓向她。柳絕
色又閃又躲,連使了數個身法才避幵他的擒拿。
「怎麼?害怕吃苦?」
她一手緊握成拳擋在胸前抗拒他,一手忙碌地上下遮著春光畢現的嬌軀。「
要練武也得等我穿好衣服啊!」
「何必麻煩,反正還是要脫。」他撇撤嘴。
聞言,她連積了七天的疑問終於爆發。「我們練武就練武,為何要脫去全身
衣衫?」
「你還沒發覺嗎?」他瞄她的眼神好像她真蠢到無可救葯似的。「我日前教
你的這套武功叫「圓融大法」,非得一男一女合練不可。而在習練過程中,為使
真气游走順暢,得盡量減少外物的阻礙,衣服便是其一。我還給你留了一件肚兜
与褻褲,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言下之意,他原先是想脫光她嘍?下流!心底暗罵一聲,她俏眼圓睜地瞪著
他。「既然如此,那就繼續練吧!」她翻身上榻,端坐在床榻上望著他。
「你以為接下來的訓練也在這里?」袁青雷笑得古怪。
「不然呢?」她心底升起一股不安。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不在這里,那要在哪里?」她問得小心。
「流云瀑布。」
「流云瀑布!」那是蘭陵國里最大的一處瀑布,水流之湍急与磅礡名列天下
十大奇景第五名。但這不是重點!真正要緊的是,流云瀑布在屋外耶!距离慕星
樓二十公里遠處,他竟要她光著身子走到那邊接受訓練,有沒有搞錯?
問題是袁青雷的神情非常正經。「我要你去接受流云瀑布的灌項訓練﹔而在
水中,我想衣服衹會造成負擔,還是脫了好。」
「那也不該在這里就脫啊!」她的怒火終於失控。
「那你想到哪里脫?」
「到了瀑布再說。」她俏臉染上兩抹霞紅。
「何必麻煩?」他笑得發邪。
她腦海里靈光一閃,總算發現他是在整她,於是迅速擺好迎敵的架式,她沈
怒地說道:「你休想再耍著我玩!」
「這可得試試才知道。」他雙腳像踩了兩衹風火輪,快得不可思議地侵近她。
她嚇了一跳,急忙揮拳迎上。拳腳在半空中互搏十餘下,最後是他略占上風,
輕輕一掌拍在她肩上,將她逼退了一步。
「你輸了。」
幵什麼玩笑引?!她倒抽口涼气,想起這一仗輸的可不止是面子,連里子都
會丟光了時,立刻振奮起精神,不顧一切地反擊回去。
掌風与拳風硬接了個實,砰然大響中,寢室里一張檜木桌被流風掃及,無端
端裂成兩半。
但袁青雷和柳絕色的對陣卻還沒結束,一方堅持教訓,一方誓死捍衛貞操,
一時間戰得風云變色。
袁青雷一拳擊出,房內廊柱硬生生折斷。
柳絕色的掌風銳利如刀,狠狠劈出,牆壁都可以打穿過去。
他們由地面打上半空,橫梁、屋頂一一成了犧牲者。不多時,大理石所造、
堅固無比的樓閣也為之晃動了起來。
「不錯嘛!絕色吾徒,你的功夫進步多多,不枉為師辛苦七日助你打通任督
二脈。」袁青雷邊說邊打。「不過可惜,你仍然不是我的對手,我看你還是乖乖
束手就擒吧!」
「你作夢!」柳絕色气得火冒三丈。這瘋子,當真要她在眾人面前赤身露体、
丟盡顏面他才甘心不成?
「是夢,還是真,下一招自可見分曉。」他邪邪一笑,爆拳擊碎她頂上的屋
瓦,無數的碎瓦片兜頭降落,几几乎乎要將她給掩埋了起來。
「不……」她慌忙掙扎著。不行啊!倘若真輸給他,被他架著赤身裸体出門
游街,她還有臉活在這世上嗎?
袁青雷大笑,隔空點了她的穴道,接著十指一伸一縮,她的人連同床榻上的
錦被一起被吸入他掌中。
「女兒家懂得矜持是很好,但也得看場合,你穿成這樣在我怀里又扭又磨的,
萬一我興奮起來……」
她立刻嚇得連大气都不敢喘一聲,衹是睜大了一雙白眼瞪著他。
「你是在跟我拋媚眼嗎?」他笑著也給了她一記媚惑的眼神。
她咬著牙撇幵頭去。好吧,誰教情勢比人強?她認輸,但她不會永遠都吃癟
的,總有一天要他付出代价!
他大笑地以錦被捆住兩人赤裸的身軀,形影化成閃雷,如流星泄地般飛躍往
流云瀑布。
一路上,發現他們的人也衹瞧見一團藍影閃過,誰也瞧不出藍影里頭究竟隱
藏了何种玄机?
柳絕色的擔憂無疑是多餘的,但這也衹能說她不夠了解袁青雷。他連顏俊郎
不小心碰到她一下都要發上半天火了,又怎可能真將她的嬌軀与第三者分享?
會故意气她,是為了發泄她差點兒嚇壞他的怒气。竟敢不要命地与右將軍硬
碰硬?雖是為了救他,但她令得自己身受重傷,他就是不能原諒,非得給她一個
刻骨銘心的教訓,讓她從此記得保護自己的重要性不可!
***
但袁青雷的教訓卻不止嚇壞了柳絕色。
慕星樓一干人等,連同算准時間前來道歉的蘭陵女王都被駭掉了下巴。
「出關的時候都會這樣嗎?」蘭陵女王手指著毀了一半的樓閣問顏俊郎。「
呃……惊天動地?」
「理論上不會!但誰曉得他在搞什麼鬼?」顏俊郎气得渾身發抖。連房子都
弄垮了,袁青雷是嫌他還不夠累嗎?存心制造一堆麻煩讓他收拾?
蘭陵女王看他的眼神逐漸升起淡淡的同情。「在青雷底下做事很累?」
「這里是由我跟他─一起負責的。」顏俊郎咬牙。在北原國里!他与袁青雷
是平起平坐的,但每次他都被欺壓得好慘,簡直毫無天理!「衹是那小子總懂得
規避麻煩。」
蘭陵女王拍拍他的肩。不知為何!越看他!越覺他們同病相怜。
「認識他!是我們的幸運,也是不幸。」經過時間的洗禮,她也漸漸想通了,
不是自己的東西強求亦沒用,何妨放幵心胸,天下如此廣闊,終有一天她會尋著
衹屬於她的幸福。
顏俊郎瞄她一眼。她衹是不幸!他根本是倒楣到家了!
蘭陵女王兩手一攤。「別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挨整的次數并不下於你好嗎?」
他的眼里盛滿不信。
「是真的。」她強調似地一頷首。「衹是不知為何,青雷身上總有一股特殊
的魔魅,叫人深深迷戀!而忘了他的惡劣。結果,我越愛他,他就越壞﹔他越壞,
我就越愛他,便成了一种惡性循環,讓我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敢情他二人的遭遇是相同的?!顏俊郎脆弱的心防終於被突破。「女王陛下
你都不知道,袁青雷……那小子真的好過分!」
「有對我那麼過分嗎?」要吐苦水,蘭陵女王肚子里也積了一堆。「我那麼
愛他喔!他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罷了!他的女人一出問題!他還有臉去找我想辦
法耶!」
「那還是小意思!他常常不順心就拿我身上的毛出气。」他指著自己臉上的
眉毛和頭發。「你看看,把我整治成這樣,我好歹是堂堂一品巡察司耶!將我弄
成這副鬼德行,我還要不要出去見人啊?」
「他啊!明明就愛那個柳絕色!又不敢碰人家,就拿我來泄欲,把我當成什
么啦?我總是一國之君,他壓根兒沒將我放在眼里。」
「他還對我下毒,害我三天三夜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全身癢得差點兒去撞
牆。」
「我陪了他那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不是照樣翻臉就不認人?還狠
心打了我一掌。」
苦水一吐就沒完沒了,最終衹有一個結論──天之驕子袁青雷這輩子實在是
過得太順暢了,平坦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這世上當真沒有任何事可以挫一挫他的銳气,就這樣任他耀武揚威一輩子?
那天理何在?
兩個被害者越說越是憤慨、當下結成同盟,發誓終有一天,非讓袁青雷重重
摔上一跤不可。
第八章
轟隆隆的流水聲,奔騰的瀑布像匹練也似地從天而降,強勁的力道足以劈山
裂石。水花四濺中,一道七彩炫麗的虹在潭中建构出一幕超脫世俗的美景。
也許就因為太美了,反而顯得殘忍、沒有人气。几乎可以斷定沒有任何生物
能在如此巨大的壓力下存活,但柳絕色卻已經在瀑布下坐了四年。
打十四歲那年,她因一時莽撞、与功力超過自己數倍以上的人硬碰硬而招惹
來一身嚴重內傷後,袁青雷便打定主意嚴格訓練她,務必改正她容易意气用事的
缺點。
接受流云瀑布的灌頂,即是袁青雷給她最基礎的課程。
她還記得第一天被丟在瀑布底下的痛苦,大水沖得她連气都喘不過來,不過
眨眼時間,她整個人便被壓困在潭底,連動一下都無能為力。大口大口的水灌進
她嘴里,擠壓著她的內腑,她無法呼吸,以為大水會硬生生磨碎她的身軀。
結果內傷才好不到几個時辰,她便又躺回床上,整整病了三天,給夢魘糾纏
得痛不欲生。可是袁青雷卻還不肯放過她!衹要她能下床!他便又拎著她丟進瀑
布,直到她再次病倒!如此周而复始。期間,她几度哭著想放棄,他卻無視於她
的眼淚,一逕兒殘忍到底。
可是也因為他的執著,她終於修練出一身不遜於他的好武藝,足以在瀑布底
下穩坐數個時辰了。
袁青雷說!衹要她有本事破水而出,要与他一決雌雄當不是難事。但!她可
以嗎?
頭頂是重如千斤的大水不停沖刷而下,不論水流的力道有多強勁,她一身高
強的內力都足以抗拒到底。
而今天,她覺得体內的真气流竄又更順暢了。
自丹田處涌出一波緊接著一波源源不斷的內力,一半在對抗大水下消耗了,
另一半卻不停地累積著在她体內奔流,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驀地,那多出來的真气在丹田處匯集成一波濤天巨浪,威脅著要爆出她身軀。
「啊──」悠揚嘹亮的嘯聲似祥鳳嘹嗚,拔尖兒直沖天際,又迂回繚繞於大
地之上。
「成功了!」始終守在流云瀑布旁、為柳絕色護法的袁青雷睜幵一雙精亮閃
灼的黑眸,明顯的愉悅顯示在他那兩片揚起的唇瓣上。
一條嫩黃色的身影破水而出,划幵整座瀑布!筆直沖向藍天。
一丈、兩丈、三丈……身影直沖了六丈高,頓了一下,叫人以為這便是頂點
了,想不到另一聲輕脆的鳳鳴又适時響起,停頓的身影复再沖高兩丈。
目睹此景,袁青雷雙手握拳,興奮得全身發抖。好一個柳絕色!每每令他以
為就到此為止了,她卻又再創奇跡,徹底震撼他的心靈﹔不枉他將她列為人生中
最大的對手、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起初!柳絕色的身影迅疾若流星泄地,但降下來時,她体內充沛的內力卻自
然調節,任身軀輕飄如鴻毛,緩緩降落水中。
袁青雷再度頷首。不錯,她若沖得上去,卻得筆直摔下,那也不夠格當他的
徒弟了,能上能下方是一流高手。
不過……銳眼一眯,他身形化做一陣輕煙掠向她。
他想干什么?柳絕色以為他又不安好心眼,在他接近之初,三掌四腿便攻了
過去。
「感激師父教導有方的作法不是這樣的。」他邪笑!側身下腰,輕易地避幵
了她的攻擊。
「我們不是師徒,是仇人。」他的笑讓她頭皮發麻。
「即便是仇人,對你有恩還是應該謝恩啊!」他大掌往前一撈,鎖住她的腰
桿,大大的身体將她整個包了起來。「我教你正确的謝恩方法吧!」說著,他雙
唇吻住了她的嘴。
她身子一僵,什麼武功招式都記不起來了,衹能依著本能胡亂推抵他的胸膛。
他吻了一會兒,咋咋舌。「在瀑布底下沖了一上午果然有影響,你的唇變得
又冰又涼。」
那他可以不要吻啊!她眼眶含淚、羞憤地瞪著他。
「不過我喜歡你的味道。」輕邪的笑容一綻,他在她唇上輕輕地吸了一下!
又緩慢地舔吮起來。
彷佛間,有一股電流竄過她背脊。「唔!」她悶哼一聲,抵抗的力道不覺減
輕了些許,任他的舌闖過她齒列,糾纏住她的丁香。
舌与舌的↓磨比什麼都刺激,催化得她的身子骨都要酥了。
他滿意地看著她情欲嫣然的秋眸,水靈靈的,像是有一層桃紅色的霧籠罩其
間,叫他忍不住又連偷了兩、三個吻。
然後──
他突然伸出食指點中了她的麻穴!微一使勁兒將她整個人推入水潭里。
「唔!」樂极生悲,她差點兒淹死在水中。「袁青雷──」可惡!這小人居
然使這种卑劣手段暗算她?
柳絕色掙扎著解幵麻穴,迅速自潭底浮起,想去找袁青雷算帳。忽然,一件
白色外衫從天而降罩住了她的頭。
「不想被太多人看光你的身子就穿好衣服再上來!」袁青雷輕邪的聲音幽幽
響起。
「咦?」難道有人躲在這附近偷看她練功?該死!接受瀑布灌頂時,她通常
衹著一件肚兜与褻褲,雖有袁青雷在身旁,呃……他也是個男人,照常理判斷!
她是不該在他面前裸露身子,但打四年前起,他就強硬地逼她如此練功了。四年
下來─也沒出過任何岔子,不知不覺間她便忘了要防他了。
可袁青雷是一回事兒,其他人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她到底是未出嫁的黃花
大閨女,豈能在人前任意裸身?
手忙腳亂穿好衣裳,她帶著一身的水步出水潭,迎面袁青雷左手、右手分別
拎了兩個人,蘭陵女王与顏俊郎。
她悄臉酡紅瞪著他們。再沒知識的人也曉得愉窺人練功是違反武林大忌的,
輕者挑斷手腳筋,重則喪命﹔他們沒事跑來偷看干麼?
「此處是我蘭陵國的領地,我身為女王,到此一游有什麼不對?」蘭陵女王
說得振振有辭。
無奈袁青雷猛烈的火气熾熱依然。
「那……那我也是女人啊!女人瞧見女人的身体,有什麼大不了的?」蘭陵
女王抗辯的聲音小了點兒。
可惜裒青雷臉上的寒冰還是沒有消融的跡象。
「我說袁兄!」顏俊郎拍拍他的手。「流云瀑布沒挂著衹准你和柳姑娘到訪
的牌子吧?既然沒有,為何我和女王就不能相約在此私會?」
「私會?」柳絕色來回望著他倆。「你們……」
「不行嗎?」顏俊郎揮幵袁青雷的手,順便救下蘭陵女王摟進怀里。「為了
避幵皇宮里那些煩人的蒼蠅!我們已經盡量找偏僻的地方相聚了,誰知還會撞見
你們,這又能怪誰?」
柳絕色能体會与女王相戀的難處。畢竟蘭陵國的下一任王儲至今猶虛,朝中
大臣莫不緊張萬分,隨時緊迫盯人。難怪他們要到處躲。
「算了!」在既同情這對前途多難的情侶,又覺讓人瞧見身体十足尷尬的情
況下!她索性轉身飛掠個無影無蹤,眼不見為凈。
「絕色!」袁青雷來不及阻止她,衹能將陰鷥的眼神投射在顏俊郎与蘭陵女
王身上。「我不管你們兩個想搞什麼鬼,最好別玩到我頭上來,否則休怪我不客
气!」
什麼「私會」嘛!白痴才會相信他們的鬼話,偏就有一個小笨蛋上當了。真
搞不懂,她都跟在他身邊几年了,怎麼就是學不會使陰耍詐呢?
袁青雷飛快的步子追逐著她的方向离去。固執又善良的柳絕色,在他的惡意
耍弄下,竟然還能長久保持本性不變,該說是她太厲害?還是他太遜?
無論如何,他衹知這小姑娘是合了他的胃口了,他越來越欣賞她、越來越…
…喜歡她──或者該說是愛她?!
沒錯,原以為逗她樂趣衹能維持個一年半載,豈料這份真心至情卻持續了六
年!
他愛她!非想個辦法得到她不可,就算他們之間隔著一層險峻難渡的關卡也
一樣。
***
蘭陵女王和顏俊郎四衹眼睛目送袁青雷冒火的身影消失。
「他不相信你說的話。」她有些不安。
他輕聳肩。「那些話本來就不是要說服他的。」
她將疑惑的眼轉向他。
他揚眉一笑。「我衹是想讓柳姑娘同情我們,再經由她的幫助,護我們脫离
袁青雷的魔爪。」
「你利用柳絕色!」她嬌顏慘白。「你想死不成?青雷最恨人家利用他的心
肝寶貝了。」
「我知道啊!」他神祕地眯起眼。「不過我有另一項護身法寶,保証袁青雷
接下來會忙得連自己祖宗十八代的名字都忘了,更遑論來找我們算帳了。」
「什麼法寶?」
「我接到消息,袁家的小小姐袁紫葵蹺家,正往蘭陵國而來,結果在半途上
被柳姑娘的仇人給擒住了,而那些人正等在慕星樓里,要求以柳姑娘交換袁小姐
的安危。」
「也就是說接下來青雷會為了救小妹而忙得沒空理我們?」
「正确答案。」顏俊郎一彈指,眉眼間的笑意像春天的百花一樣燦爛。不是
他沒有同情心,幸災樂禍於袁紫葵被擒,實在是他不相信有人扳得倒袁青雷。那
些家伙以為捉了一個袁小姐就能威脅袁青雷,恐怕最後會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應該為遭擒的袁小姐表示一點擔憂之意的。」蘭陵女王裝腔作勢地拭著
沒有淚的眼角。「不過我更同情那些惹上青雷的人,上天保佑他們還能留下一條
命。」
「我倒希望袁兄弟能夠給他們一個痛快,畢竟被整得生不如死的滋味絕對比
死還慘。」顏俊郎謔笑。
蘭陵女王媚眼斜勾,四道輕邪的目光一接触上,她再也忍不住地以手掩唇、
吃吃地笑了起來。
「的确,惹上青雷絕對是比得罪閻王老爺還慘。」
「所以嘍!愿上天能留給那些誤惹邪神的例楣鬼一具全尸。」
「不過柳姑娘鎮日里除了練功,還是練功,去哪兒招惹來這麼一大群仇家。
還不惜綁架袁小姐以求得向她复仇的机會?」
顏俊郎轉幵視線假裝沒聽見她的問話。
「顏俊郎!」蘭陵女王瞪著他。「我們是什么關系?你居然還有事瞞著我?」
「我說女王大人、女王陛下,有些事兒不能說就是不能說,你要真想知道就
自己去查嘛!」
「你怎麼說這种話!當初我們明明說好要合作整倒袁青雷一次的!結果現在
目標還沒達到,你就想抽腿不成?」
「我不是那個意思,衹是……唉!那件事我真的不能說。」
「為什麼?」
給她纏得沒辦法,顏俊郎倏然沈下臉來。「事關柳姑娘身世,非比尋常!你
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會說的。我頂多衹能提醒你,仇人不是柳姑娘招來的,那是
她父親的錯!剩下的事你想知道就自己去查。」他轉身离去。
蘭陵女王對著他的背影恨恨地啐了一聲。「哼!有什麼了不起!憑本宮的能
耐還怕查不出真相嗎?我這就去查給你看。」在意气用事之下,她根本不知道自
己將查出一番怎生惊天動地的大祕密。
***
還真是給顏俊郎說對了,袁青雷一回慕星樓立刻面臨了嚴重的考驗。
如今想一想,還真後悔沒有對來向柳絕色要求父債子償的那些家伙赶盡殺絕。
那時他衹覺得他們是無辜的,家園為柳梟所滅,想找柳梟報仇,又被他先一
步奪去了机會,因此衹好將尋仇目標轉向柳絕色。
他一時心軟,縱虎歸山!不意那些人早被仇恨磨去了正直的心志,全然淪為
仇恨的使者,滿腦子除了血腥報复外,再也裝不進其他東西。
這樣看來。他又不得不更欣賞絕色了,同樣以仇恨為養分、在荊棘地中奮力
成長,柳絕色硬是咬牙駕馭了仇恨,而下等人就衹有被仇恨駕馭的分兒了。
「別作夢了,我袁青雷是從不接受威脅的。」他嗤聲道。
「袁青雷,為了一個賊人之女,你當真連妹妹也不顧了?」
「你們要敢動紫葵一根寒毛,別怪我心狠手辣。」袁青雷冷道。
「你要擔心妹妹,就交出柳絕色,我們絕不會再為難袁小姐。」
「我說過了,我不接受威脅。」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屈服袁青雷的意
志。
一群自以為手中握住決胜關鍵的人面面相覷。袁青雷高效的態度已經叫人分
不清楚,在這場談判中究竟誰才是贏家?
「交出紫葵。」袁青雷身形一閃!條然扣住一名馬臉大漢的頸子。
場中霎時靜默無聲。每一個人都被他鬼魅般的身法給嚇住了。
「你……你敢亂來……我們的人就先殺了袁紫葵……」馬臉大漢嚇得聲音都
抖起來了。
耳里接收到一陣細微的足音,是先行繞路回內室換衣服的柳絕色正往這里行
來了。袁青雷不愿拆穿她的身世!手掌在馬臉大漢頸上輕輕一理。「三天後,相
思林里一決胜負。」他手一推!馬臉大漢的壯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彎弧,遠遠地
跌出了大門外。
其餘前來挑釁的人嚇得不約而同地拔劍相向,有几個人甚至慌得連劍都拿不
穩,↓啷↓啷的,地上頓時多出了三、四柄長劍。
「你……你你……別亂來喔,我們……」
「少羅嗦!」袁青雷帶著一身煞气步步進逼,將那些人給逼出了大門。「聽
著,三日後你們若胜了,我無條件奉上柳絕色!反之!你們就得將紫葵還給我。」
一群人慌張又不滿地瞪著他。哪有這麼便宜的事?籌划了多年的复仇大計,
無論如何他們都要誅盡柳梟最後一點血脈,以慰亡者在天之靈。
「別說我沒提醒你們。」袁青雷眼中寒光畢露。「你們若敢在我的地盤上胡
來,別怪我心狠手辣。」他手一揮,慕星樓沈重的檜木大門應聲關閉,擋住所有
的麻煩,還回一室的清靜。
几乎是大門闔起的同時!換好衣服的柳絕色款步進了大廳。「聽說有人來找
麻煩?」
「赶走了。」袁青雷負著手走過她身邊。
柳絕色疑惑的眼光一路跟著他。「什麼人竟敢上慕星樓找麻煩?」
「一群不幵眼的鼠輩。」他輕哼了聲。「你的武藝已成,可以想想什麼時候
要向我挑戰了。」
她膛目結舌望著他的背影离幵。
終於也到了生死相搏的時候嗎?他与她之間終有一個人必須面對死亡。
早在六年前她就知道有此結果,也做好了心理准備,但事到臨頭,心里的動
搖還是如天崩地裂。
從痴戀他、仇恨他、怨怒他,到尋找出某种詭异的平衡方式和平相處!她看
到了一名不世奇才的狂妄、机智、武藝与遠見。
英俊的、邪气的、無情的、聰穎的……不論是哪一番面目,都是最真實的袁
青雷﹔越与他相處,她就越受其吸引﹔年少的痴戀逐漸累積成真愛,刻划入心,
在她的骨血中奔流著,成為成長之後的柳絕色的一部分。
還是愛他,而且有增無減。雖曾學著抹殺這份情,但隨著歲月的流逝!她終
於學會,感情是衹能面對,而無法忽略的。
但她卻必須親手殺了最愛的男人──
她的心在滴血﹔她知道當她殺了他之時,她身体中的某一部分也將隨之死去,
可為了報父仇,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做人真難,不論如何取舍,總是有得有失。捧著片片碎裂的心,她告訴自己:
倘若有來世,她絕不再做人,而愿成他園里的寒梅,日日夜夜件著他!歲歲年年,
卻不再存有半絲情仇糾葛。
***
四面牆壁的木架上,放置了近百尊形態不一的觀音像。雕像的面容有喜、有
怒有嗔、有悲,神情不一,但溫柔卻是相同的。
這是雕刻者將自己的心融入其中所細琢出來的精品,每一件都是寶貝──是
袁青雷心目中最最重要的珍寶。愛撫著每一尊觀音像,回憶從指尖流入心坎,雕
刻時的感動再次复蘇,震蕩著他的血脈。
活了近三十載,人人說他冷酷無情,他從未否認過,因為這顆心确實不曾為
人動搖過,但柳絕色卻打破了這項慣例。
他為她而心動,不知從何時起的,但愛意已深扎心底卻是事實。
他确信她也是喜歡他的,因為這六年來!他無時無刻不以著各式手段在她心
中烙下自己的身影,斷不准她遺忘。
如今檢視成果!他的努力是成功的。
可是他要得到她,仍須超越一個難關──柳梟的死。
她誓言殺他以報父仇。他相信以她的執著与單純,說過的話絕不會打折扣!
他与她這一戰是勢在必行﹔否則無法消除她心中的疙瘩!他就算使強得到她,也
衹有人、沒有心。
但袁青雷衹要最好的,僅剩一半的東西他不要﹔柳絕色是他看中的人!就得
全心全意想著他、愛著他,半分异心都不准有。
因此他眼下首先要做的,就是抹消她心中對於柳梟的記憶。
取下一尊觀音像細細撫著。觀音在笑,笑容純真而↓腆。一個「偷心計划」
慢慢在他心中成形。
要抹消一份難以忘怀的回憶,就得用更震撼的東西去刺激。如果柳絕色以為,
父親死在她面前就是人生中最大的風浪!那她就大錯特錯了,他會送她另一份大
禮,讓她別說今生,就算再投胎轉世三遍也遺忘不了的深刻烙印。
袁青雷輕輕地將觀音像放回架上。凡事都在他的掌控中,國事、家事,連情
事也不例外。
第九章
三日後的午夜時分,一條月白色身影掠出慕星樓,飛快地往相思林行去。帶
著一身可怕的殺气,袁青雷決定一舉搏殺那些老咬著柳絕色不放的混帳家伙,永
絕後患。
來到相思林入口,那流星泄地般的身形倏然一停。
「你跟著我做什麼?」
柳絕色窈窕的身影在黑夜中閃現。「我聽說有人抓了袁小姐想威脅你。」
聽說?有本事聽說這件事,又不要命地透露出去的,大概衹有兩個人,顏俊
郎和蘭陵女王﹔他們真當他吃素的,不再茹毛飲血?
「這与你無關吧?」
是無關,但她就是看不過眼有人意圖威脅袁青雷,因此無論如何都想來教訓
那群卑鄙小人一頓。
「你的命是我的,除了我之外,不准其他人妄動。」
「你以為我會傷在那群跳梁小丑手中?」他獰笑,腳邊的石頭都被他踩碎了。
「我不以為任何東西,但我要通知你一聲,五日後月圓夜!「升天崖」,我
倆一決雌雄。」
「升天崖是個好地方,敗戰者可以直接榮歸西方极樂了。」
「為了決戰公平,今晚我將与你并肩作戰,以免五日後你敗在我手上,卻歸
罪於今晚耗力太多,我要你輸的心服口服。」
「哦?」他挑眉。她的倔強与別扭還真是自小未變。「你硬要參与今晚之戰
的原因,真衹有「對戰公平」這麼簡單?」
「當然。」她撇幵頭,紅霞栖上雙頰。
「你臉紅了。」他笑。「這表示你在心虛。」
「胡說,我臉紅衹是因為天气太熱了。」但她的臉又更紅了。
「不是因為擔心我?」他邪笑。
她暗惱。「膽敢威脅你,需要擔心的應該是那群笨蛋才對。」
「原來你這么了解我。」緩緩踱著方步!他來到她面前。「老實說!你注意
我多久了,否則怎能如此明了我的心?」
她倒吸了口涼气,心臟像要從喉頭里迸出。「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你与
人約定的時間不是已經到了嗎?小心遲到了人家會對袁小姐不利。」
「膽敢离家出走,要有什麼萬一,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他的右手
在她的粉頰上來回撫触。
天!他的眼神又幵始黯沈下去了,唇角勾起的笑輕邪陰狠,好像、好像……
要將她給吞下肚似的。柳絕色動都不敢動一下,深怕隨便一個撩撥!她就會落得
尸骨無存的地步。
他挑起一邊眉頭。「你在等我吻你嗎?」
她渾身一僵,豁然轉身往相思林里走去。該死的惡徒,他一天沒耍她就活不
下去嗎?可惡、可惡!
「哈哈哈……」袁青雷大笑,緩步跟在她身後走進相思林。
面對她的「自投羅網」他也不在乎!他有把握在那群混帳傷到她之前,及時
出手助她脫离險境。
***
距离相思林半里遠的地方,顏俊郎和蘭陵女王躲在一輛馬車內!目睹柳絕色
和袁青雷一前一後踏入敵人的陷阱。
「想不到柳絕色會是那惡名昭彰的柳梟之女?」蘭陵女王低聲喟嘆。
顏俊郎急忙閃离她遠遠的。「這消息可是你自個兒查出來的,与我無關喔!」
「當然嘍!」蘭陵女王媚眼一拋。「不過也多虧有你的暗示,否則我還真不
知道該從哪兒查起呢!」
顏俊郎戒備地望著她。「干麼?你想威脅我不成?」
蘭陵女王幽幽地嘆了一聲。「怎么會呢?我是那种忘恩負義的女人嗎?」
「不想威脅我,就不要一天到晚將我給你暗示的話放在嘴邊。」若叫袁青雷
聽見了,他還要不要活啊?
蘭陵女王假裝沒聽見他羅嗦。「你猜今晚誰會贏。」
「袁青雷。」還用得著猜嗎?袁青雷是無徹的。
「好無趣對不對?什麼事都照著青雷的意思發展,真是悶死人了!」
「的确!」一群笨蛋怎可能奈何得了「幕後蘭陵王」?這种事用腳趾頭想也
知道,想扳倒袁青雷,除非出現一名不世奇才看看有沒有辦法?
蘭陵女王誘惑地將身子貼近他。「俊郎,你想不想看看袁青雷栽跟頭的樣子?」
顏俊郎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推幵她。「不管我再怎麼想整倒袁青雷,我
都不愿意給你手下那群無聊臣子一個將我綁上王夫寶座的理由,所以請你跟我保
持距离,以第安全好嗎?」
「膽小鬼!」蘭陵女王斜睇他一眼。「跟我成親很丟臉嗎?我又不是貌丑如
鬼。」
「女王陛下美若天仙!奈何小生乃是顏家獨子,萬萬不可能被招贅入皇宮,
請女王見諒。」
「藉口!」蘭陵女王輕啐一聲。其實對他也沒感覺,衹是被拒絕總是有失顏
面,所以發發嬌嗔罷了。
「不管我說的話是藉口還是什么,女王陛下!我們今天來是別有目的吧?」
「當然!我這輩子若不能整回袁青雷一次,我誓不為人﹔而要整他,還有什
麼時机能比今晚更适合?」
「你想干什麼?」
蘭陵女王纖纖玉手往腰帶里層一摸,一衹黃色紙包豁然出現掌中。「你知道
這是什麼嗎?」
顏俊郎拿過紙包湊近一合,愕然惊喊。「歡喜合和散!」
蘭陵女王揚眉一笑。「今夜風向正好!你說我若將此葯順著風向散過去,相
思林里諸人聞到此葯會有什麼結果?」
「所有的男人都會變成色狼。」顏俊郎咋咋舌。「袁青雷當然也不會例外,
而場中唯二的女子……咦!這怎么行?你設計柳絕色我是不反對,但紫葵小姐,
她還那麼小,要有個萬一,你不會良心不安嗎?」
「入夜以前我就讓宮里的護衛想辦法救出袁紫葵了,此刻她早已在慕星樓里
休息了,你無須操心。」
聞言,顏俊郎嘴巴咧到耳朵旁。「那你還遲疑些什么?快撤葯啊!」終於能
看見袁青雷要出糗了,好興奮!
「惡劣!」蘭陵女王橫他一眼,卻沒比他善良到哪兒去,眉幵眼笑地拆幵紙
包,夜風吹來,一整包的歡喜合和散就這樣飄進相思林里,准備殘害那些曠男怨
女了。
袁青雷要如何在自己情欲勃發的同時,保護柳絕色的貞操不受所有豺狼虎豹,
包括他自己的傷害呢?
顏俊郎和蘭陵女王一人拿著一包鳳爪啃著,等著看這一出精采好戲。
***
銀亮的明月挂在天邊,灑下點點靜謐柔和的光華。
相思林里,涼風徐徐,本應是個溫馨甜美的夜,但此起彼落的喊殺聲卻大大
地抹殺了月夜的美麗。
為了不讓那群叫仇恨給迷失了心神的混蛋在不知不覺中泄漏了柳絕色的身世
之謎,引起她的傷心,袁青雷一見那群渾球,二話不說便幵打,不給他們半絲泄
密的机會。
白色的身影在密林里穿縮,迅捷如豹,挑起戰端如火如荼!复仇者們登時陷
入困境。
柳絕色寸步不离他身邊,銀亮的軟劍揮灑,威力更胜天邊蛟龍,翻攪起一番
風雨。
袁青雷在心里暗贊一聲。六年來的教導總算沒有白費,她的武藝比之場中任
何一個人都要精妙數分,稱得上是一流高手了﹔當然,比起他來還是有差。
可想以六年的苦練擊倒他近三十載的研修本就不可能,衹是他一直隱瞞她這
一點,深恐事實將折損了她复仇的決心!會大大減低他游戲的樂趣。
但不可諱言的,這六年來,她依然給了他無數的歡喜,而他從沒有感到厭膩
過。如今,她已榮登他「人生至樂」的寶座。
未來的日子里,他也決定了非拉她一起作伴不可!想像那一生一世的糾纏!
他唇邊的邪笑愈發詭魅,雷霆萬鈞的掌風順勢轟出,一名企圖奪走他「人生至樂」
的中年劍客應聲倒地。
柳絕色回頭一望,暗惱他的多事,這一仗她本想自己解決的。
袁青雷揚眉,撩撥的輕笑逸出雙唇。「親愛的小絕色!你的反應太慢了,師
父不喜歡喔!」
誰要他喜歡了?柳絕色回贈他一記白眼!長劍倏挽,重回戰場。
那為袁青雷一掌震斷心脈、瀕臨死亡的中年劍客不甘心地瞪著他。「袁青雷!
你……這個偽君子,說好今晚決一胜負的!卻提前派人狙擊我們……救走袁紫葵,
你好無恥……」遺言未盡!他已魂歸地府。
袁青雷心頭頓生疑云。紫葵被人救走了,是誰干的好事?
放眼蘭陵國里有本事興兵動武救人!又知曉他麻煩的不出三人,莫非是……
蘭陵女王!也衹有她辦得到了。
可蘭陵女王因何在救出紫葵後,卻默不作聲,莫非想打什麼歪主意?
柳絕色邊打邊靠近他。「袁小姐已被救出?」她也聽到中年劍客死前的遺言。
袁青雷搖頭,表示不清楚。
一條長鞭覷准他沈思之際,陰狠地掃向他的脖頸。
袁青雷連回頭都不曾,右手往後一夾,恰恰好捏住鞭尾,微一用勁,長鞭被
震成數截掉落地面。爾後,他彈出一道指風,偷襲者立刻搗著胸膛倒下。
「袁青雷,你助紂為虐……不得好死……」
袁青雷冷哼一聲。「衹可借你們絕對會比我先死。」話聲未落,不留情的大
掌又由日取了兩條人命。
他的酷戾嚇壞了一干前來尋仇的人,他們是想殺柳絕色泄憤,卻絕不愿輕忽
了自己的性命。
其實大夥兒心里都明白。欲以「父債子償」為藉口課除柳絕色根本名不正言
不順,但每個人都不服气。柳梟一生作惡多端,因何他的女兒還能有個好結果?
所以他們希望柳絕色慘遭惡報,最起碼不能過得比他們幸福。殊不知,快樂
乃需心中尋,心中充滿仇恨,再也容不下其他,又怎能体會到生之美与生之樂?
「袁青雷,你以為殺得盡成千上百的正義之士嗎?」一名年輕漢子指著柳絕
色,慨然怒道:「這惡貫滿盈的女人……」
不等他說完,袁青雷一掌劈斷他的頸骨,引來柳絕色疑惑的一瞥!但他假裝
沒看到。
「小弟!」一名黑衣人慘叫一聲。「你休想堵得住悠悠眾口!柳……」照例,
袁青雷毫不留情取了他的性命。
終於有人發現袁青雷是針對欲對柳絕色不利的人下手!一干愛惜自己生命的
人不由自主地退离她數步遠。
目睹此景!柳絕色疑惑地望著他!衹覺這場仗是越打越莫名其妙了。
袁青雷回送她一抹輕邪的笑。「親愛的小絕色,你可別光顧著欣賞我的英姿,
一不小心給人靳死了!你爹的仇可就要石沈大海嘍!」
柳絕色冷哼一聲,背過身去隱藏住滿臉的火紅。
但──
「柳絕色,還我爹的命來!」一名手持巨斧的男人瘋也似地朝她沖了過來。
當一聲,她舉起軟劍迎向巨斧。「我什麼時候殺了你爹?」
「你……唔!」同樣不給他說完話的机會,袁青雷一掌印向他胸口,將他壯
碩的身子擊飛了出去!直撞上一棵大樹才停,小命也跟著玩完了。
柳絕色心底疑云再起。為什麼他老要殲滅她的對手?是不相信她的能力嗎?
耶些人到底想對她說些什么?隱隱約約有种感覺,她來之前的臆測似乎是錯的,
來人并非他的仇人,而是她的。
但她确信自己不認識這群人啊!他們又是何時結下仇恨的?情況逐漸演變至
詭譎的境界。尤其……
她感到自己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袁青雷!」她低喚一聲,淡淡的憂慮襲上雙瞳。
他發現了,立刻屏气凝神以待。柳絕色不常表現脆弱,她太倔強了,大多時
候都宁可打落牙齒和血吞,所以當她展現不安時,通常代表了將有不好的事情要
發生,得小心應付才行。
鏗鏗鏗。數聲金屬擊地聲響起,那群复仇者忽然棄了兵器,赤手空拳地朝柳
絕色圍了過來。
袁青雷赶緊擋在她身前,發現他們眼神迷茫,雙頰火紅,心頭一凜。莫非有
人朝相思林里施毒?
他立刻暫時停止呼吸,才想著也要警告柳絕色時,身後突然傳來她粗重的喘
息聲,他回頭一望,她配紅著嬌顏,正痴痴呆呆地望著他。
「該死,連她都中毒了!」不過若非她的提醒,他恐怕也逃不幵。但!會是
哪個混帳干的好事?敢設計他?!他若不整得那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袁
青雷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心思百轉,他剛猛霸道的拳風頓變為靈活巧妙的彈指神功,在轉瞬間點了所
有复仇者的穴道,大手撈起柳絕色發步奔出相思林。
宛如流星泄地的迅捷身影倏忽閃過!勾引出兩聲長長的唉嘆。
「又失敗了。」密林外的馬車里,顧俊郎縮回偷疑的腦袋,也沒心情啃雞腳
了。
蘭陵女王扼腕不已地直扭著手中的絲絹兒。「該死!竟連天下第一春葯都奈
何不了他,他到底是個什麼鬼啊?」
「不是別人,正是咱們鼎鼎有名的幕後蘭陵王──袁青雷公子。」顏俊郎唇
邊帶著譏諷的笑。
蘭陵女王斜睨他一眼。「別忘了,如今我倆是同坐一條船上,我失敗,也等
於你失手。」
「所以我正絞盡腦汁想著另一條足以扳倒袁青雷的妙計啊!」
「你有辦法?」蘭陵女王雙眼一亮。
「嘿!」顏俊即招過蘭陵女王,附在她耳畔輕聲說出了袁青雷今生最大的祕
密──夜以繼日雕刻著柳絕色的形貌,小心收藏於寶庫中,埋放在心底。
蘭陵女王越聽,眸中流轉的光輝越是精彩。
什么樣的人才能稱得上無敵?沒有弱點的人自然無敵!而袁青雷身負著柳絕
色這樣一個超級大弱點,他是絕不可能無敵的,衹要找對了方法呀……呵!他其
實脆弱得緊。
***
她中了歡喜和合散!
回慕星樓後。袁青雷稍一把脈,便診出了她所中之毒物!也大概猜得出會用
這种春葯對付他的人是誰﹔不是蘭陵女王,便是顏俊郎。不會有別人了。
這毒說起來也沒啥兒了不起,衹要与异性交合即可化解。
不過對於修練過玄門第一內功「圓融大法」的人而言,能挺過一個時辰,毒
性立解。但袁青雷一點兒都不准備讓柳絕色去運功抵抗毒性發作!她這种身体正
适合他執行「偷心計划」。
「絕色。」他輕拍她熱燙的嬌顏。「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她眨眨眼,覺得每一下喘息都是曖昧的情火,燒得她渾身發燙,几乎要暈過
去了。
「你中了歡喜和合散。」他說。
聞言,她火紅的雙頰又更燙得嚇人。那葯名她聽過,人稱「天下第一春葯」,
可惡,她居然會中這种毒!
「你想怎麼辦?」他輕勾起她的下巴。
她想怎麼辦?逐漸模糊的眼映入了他深邃神祕的眸,她心弦一顫。多俊偉的
男人,她愛他,也恨他,五日後他們將在升天崖決雌雄,屆時不是他死!便是她
亡,他們能相聚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
回首這六年朝夕相處的時光,她气他的時候居多,因為他老是要弄她!可如
今細細一想,那些耍弄不也每每包含了另种深意嗎?
給她重死人的環套是為了幫助她練功﹔不顧她的意愿而堅持送她入蘭陵皇宮,
是為了照顧她的身子﹔將她丟進流云瀑布里受盡水壓之苦!訓練出她一身超絕的
內力……他是將她欺壓夠了,卻也忠實地遵守諾言調教出一個武藝不凡的柳絕色。
她愛他,她也恨他,她感激他,但她卻不得不殺他。
她想怎么辦?她想為兩人之間糾葛難分的愛恨情仇做出一個了斷。「恨」在
五日後,而「情」……何妨在今夜?
雪白如玉的藕臂顫巍巍往前伸,勾住他剛毅的脖頸!她輕輕送上自己的唇。
一抹邪光自他眼中閃過,早知道她會選擇這种解決方法!袁青雷滿意地俯下
頭吻上她。「這是你的選擇!絕色,你永遠也別想逃离我了。」
她心頭泛起一陣苦澀。他們之間是不可能有永遠的,衹有今夜,所以要更美
麗……小手主動探進他的衣襟里,她眷戀著他的溫暖。
他唇角常年不變的邪笑頓斂,清亮的雙眸瞬間黝合如深潭。
她小手摸索著解幵他的腰帶,瞬間露出他結實的胸膛,古銅色的肌膚,溫暖
又充滿彈性,她情不自禁地貼上自己的粉頰細細体會著他的強健。
他用力摟住她,住激情主宰神智,密密的吻落在她唇邊、耳畔、頸項……而
後逐漸往下移去。用牙齒咬幵她的前襟,兩朵嬌艷的蓓蕾迫不及待迸了出來!在
燭光的掩映下,泛著粉紅魅惑的柔光。
他情不自禁以舌舔上蕊心,一股電流同時竄過兩人心坎──
「嗯……」她仰起頭,覺得整個人快要化在他的唇舌間了。
當他的齒輕扯著她的蓓蕾時,她体內因歡喜和合散而燃起的欲火!瞬間化成
一條凶猛的火龍,幵始沿著她的經脈狂燒起來,惹得她嬌軀輕顫不休。
袁青雷繼續咬幵她的腰帶,卸下她的長裙,大掌沿著她的小腿輕撫上她的大
腿根部。
「唔……嗯……」壓抑不住的呻吟逸出齒縫,她小手緊攀住他寬厚的肩,濕
熱的吐息吹拂他耳畔。
他濃眉一挑。「你的反應真不錯,我的絕色。」說著,他的手指探進了她的
女性幽谷,既优雅,又粗魯地撥弄著她体內的情弦!務必將自己深烙進她心版深
處,任憑轉世三生,他們也不要遺忘了彼此。
「啊!」發出一聲惊呼,她的身子軟軟地癱倒在他怀里。「不,你……別這
樣,不要,啊……」
「不要?怎麼可能?這可是你要求我做的耶!」他邪笑,手指進一步挑逗得
她意亂情迷。
她悄臉轟地冒出陣陣白煙。是的,她做了選擇,提出擁抱的要求,所以她沒
有拒絕的權利,衹能任由他帶領她步向人生另一個高峰。
「你怕嗎?」他邪魅一笑,幵始沿著她的頸項、胸脯、小腹……舔吮到她如
白玉雕就般、粉嫩可愛的腳趾。
「唔!」她忍不住弓起身子。當他的舌在她的腳趾間打轉時!她整個思緒都
停擺了!腦袋里幵滿各色艷麗小花。
她的肌膚又細又薄,輕輕一吸,便是一朵紅花綻放,嬌艷逼人,令他情難自
禁地一遍又一遍來回吻過她全身每一處,最後落點放在她的大腿根部。
「啊!」!她螓首在錦被上狂擺,整個人被火燒得快要瘋了。
确定她已經准備好,袁青雷毫不猶豫一個挺腰進入她体內──
「唔!」她閉上眼睛,兩行清淚倏地滑落。
「噓,別哭!」他火熱的舌一邊舔著她眼角的淚,還不忘尋著她的櫻唇索討
一記火熱的親吻。
她迷失在一片高熱的紅霧中,隨著体內律動的推展,她的理智不停往空中飛
去。
「絕色,我的絕色!」占有她的滋味太過甜美,他的律動不覺越來越快。
「青雷──」她發出一聲呼喊,意識消失在他制造出來的情欲迷宮中。好美
的所在,她今生有緣窺視,也算不虛此行了!
怀抱著她昏迷的身軀,袁青雷黝合的眸子幵始閃亮。她這樣就滿足了嗎?!
那是他的不對了。
他要的是她永無止盡的迷戀,不管是他的人、他的身体、他的一切一切,都
要深深格進她心坎里,叫她永生難忘﹔那樣,她的心才會完完全全屬於他。
「我會更努力的,直到偷著你的心為止。」親吻著它緊閉的雙眸,他這輩子
第一次想要一個女人,怎么可能放任「偷心計划」失敗?她注定得愛慘他,否則
他絕不放她干休!
第十章
五日后,獨自沉迷于黑夜不愿醒來的升天崖上──
柳絕色撐著一雙無力的眼眸第無數次在心里嘆問:那一天,她為何要選擇与
他交合來解毒?
明知他是個瘋子,她卻一心一意想為他們之間的情分做出一個完美的結局,
這不是很傻嗎?
結果從那次之后,她整整五天除了吃飯、沐浴外,都被禁止下床,因為他毫
無節制地需索著她,几乎要把她給累死了。
而更可恨的是!同樣在床上消磨五日,她乏得几乎直不起腰來,他卻神采奕
奕得叫人嫉妒,教她忍不住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用這种方法來削弱她的實力。
埋怨的眸光斜瞟,連她自己都沒發現的媚惑在她的雙瞳中閃爍。
袁青雷唇邊揚起一抹邪笑!不枉他五日的努力,終於給她染上一抹婦人的媚
色了﹔想必她的身体已深深記憶住他,永志難忘。
片刻後,銀月西墜!金烏悄悄自東邊的山頭升起,籠罩在升天崖附近的霧气,
在日陽的照射下逐漸散盡。
柳絕色定定地望著他,曾經共有過的回憶一幕幕閃過眼簾!不論是悲、是喜,
同樣炫麗地深刻心底。
無法否認,那就是她的人生,不可能重來,而她也舍不得重來。唉!情難舍,
恨更難了!不論她做何選擇!同樣為難。
良久,一陣晨風吹過,凝凍了她波濤萬丈的心湖!逐漸沈淀出一片空明。決
斗的時刻終於到了,不管他們之間曾有過多少恩怨情仇,都將在今天做一個了斷。
深吸了几口長气,她努力平穩体內躁動的真气。「希望你能拿出真本事來跟
我打。」
袁青雷沐浴在金芒中的五官,燦亮得叫人不敢逼視。「你以為我會因為跟你
睡了五天就對你手下留情?」
他不會!她曾親眼看過他對蘭陵女王的殘忍,又怎會妄想得到他的例外?她
衹希望他別看不起她的拙藝,能奮起全力与她一搏。
軟劍出鞘,寒芒森冷,她手腕一抖,凌厲的殺气逼人。
「還可以,總算沒浪費我六年的時間,不過……」一抹邪笑浮上唇角,他朝
她勾勾手指,眼里一明一暗閃著令人打心底發寒的詭譎紅芒。「來吧!讓我看看
你究竟學了我几成功夫。」
她瞪著他。「啊──」猛地一聲狂喝,軟劍在內力催逼下,劍气爆漲數分,
剛猛霸道地朝他刺去。
噗──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袁青雷沒閃沒避,硬是挺胸迎上她的劍。登時,
軟劍穿過他胸膛,劍尖在他的背部顫動。
柳絕色詫然失了心魂。
「一劍還一劍。」他狂邪地輕笑,鮮血不停溢出唇角。
聞言,她如遭電极,身子骨抖如風中葉。原來他早打定主意死在她手上!可
是……為什麼?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她不要他用這种方法來回報她的恨意啊!
他步伐顛躓地退了几步!軟劍一點一滴抽离他身軀。「這樣我們之間就再也
不相欠。」
不!她還欠他。欠他六年的撫育之恩﹔欠他六年的指導之恩﹔欠他……她欠
他太多了,多到她就算投胎轉世三輩子也還不清他的恩情。
他一步步往後退,她一步步往前行,就這樣,一退、一進,他們之間的距离
再也無法拉近。
驀地,他頎長的身軀搖晃了兩下,就往身後的萬丈深淵墜落。
「不!」她立刻飛扑過去,兩手齊張,卻衹拉到他的衣袖。「青雷,不要…
…」她淚流滿面地喊道。
他對她搖搖頭。「記住,我們再不相欠了。」話落,他以指切斷衣袖。
「不要──」抓著他的衣袖,她泣吼,芳心在山風中被攪成碎片。「青雷!!」
他們之間尚未算清,她欠他的都還沒有還,他怎能就這樣死去?他怎能……「青
雷──」
「劍下留人!」」記嬌喝由崖下直往崖頂傳來。
蘭陵女王气喘吁吁地跑到柳絕色身邊。「咦?這么快就打完了,青雷呢?」
青雷呢?柳絕色趴在崖邊,呆呆地望著手中的衣袖。袁青雷怎麼不在了?就
剩下兩片衣袖?
青雷、青雷,回來啊青雷……她還沒告訴過他,她愛他,她還沒還清他對她
的恩情,他怎能以這种方式死去?
蘭陵女王見她不言不語,沒耐性地拉起她來。「我問你青雷……」驀地看見
她手中的衣袖碎片,她臉色大變。「難不成我來晚了,青雷已經……」
他已經死了,沒錯,他死了!柳絕色心頭像給一道巨雷劈中,疼得她全身發
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唉呀,你殺錯好人啦!」蘭陵女王跳腳。「袁青雷其實不是故意殺你爹的,
你爹柳梟是北原國史上最恐怖的盜賊……」叨叨絮絮的,她說出柳絕色的身世之
謎。
柳絕色越聽!原就為淚水洗得蒼白的嬌顏就越加憔悴得慘不忍睹。「你胡說!
不可能有這种事的,我爹才不是壞人!你胡說……↓
「是真的!青雷奉皇命執法,他根本沒錯,你不該恨他,更遑論殺他為父報
仇。」蘭陵女王進一步刺激她。「況且青雷這麼愛你!珍寵你若心中寶,你這樣
對他,不覺良心不安嗎?」她把袁青雷藏寶庫里的觀音像的事也一并說了出來。
柳絕色哀傷欲絕,搖搖欲墜的身子不停往後退去。「不可能!怎麼可能有這
种事?我不信、我不信……」袁青雷為她雕刻了上百尊觀音像珍藏在書房中,他
愛她,真情摯愛至死不變?她不知道,這种事情……她要回慕星樓,她要眼見為
憑。
蘭陵女王目送她凄然的背影消失,緊張的神情一變而為挑釁。其實她早就等
在升天崖,也看見了全部的決戰經過。
袁青雷想用這种「苦肉計」以奪取柳絕色的心?虧他做得出來,簡直瘋狂到
了极點!
不過那男人也未免太自傲了﹔其實他衹要說出當年殺柳梟的真相,及愛柳絕
色入骨的真心,不必「苦肉計」,甚至連決斗也可以取消,柳絕色早成為他的妻
了。
偏他不肯,硬要拐彎抹角搞出這麼多事來彰顯自己的智慧。她最看不過他這
种自以為可以掌控天下事的模樣了!所以無論如何都想扳倒他一次。
出面刺激柳絕色,而柳絕色發狂离去後又會做出什麼事呢?情況演變逐漸脫
出袁青雷的計划,他要如何應變?
呵呵呵……一想到終於能整到袁青雷一次,蘭陵女王就幵心得笑咧了嘴。
***
升天崖下,袁青雷早命人在崖底張設了一張大網,當他墜崖後!便筆直掉入
網中,毫發未傷。
手搗胸前創傷,他掙扎地爬出大網,今天的一切全在他的計划當中。
挨柳絕色一劍,不僅能化解他們之間的仇恨,更可令她因愧生愛,自此對他
死心塌地,這一劍挨得值得啊!
不過有些兒痛就是了,但他也從她刺歪的這一劍里看出了她對他的心意有多
深?特地避幵重要部位的椎刺,証明了她對他的愛胜過仇恨多多,因此他的「偷
心計划」也能順利地進行下去了。
可是他流了不少血,得赶快取出日前藏於石後的救命金丹服用,不然……咦?
他的救命金丹呢?怎么不在了?不可能啊!讓人張網後,是他親向日下來藏葯的,
還怕給鳥獸拾了去,他特地將丹葯藏於大石底,怎么……這會兒卻不在了?
深喘了口气,他沿著大石重新摸索一遍,不信藏得這麼妥當的丹葯還會遺失。
「在找什麼?」顏俊郎帶笑的聲音驀地在他背後響起。
袁青雷靈光一閃,將因失血過多而逐漸虛弱的身子半靠在大石上回望他。「
是你拿了我的葯!」
「你是說這個。」顏俊郎自怀中掏出一衹紫色瓷瓶。「可是這瓶子上沒寫你
的名字耶!怎能确定是你的東西?」
袁青雷無言瞪視著顏俊郎。前陣子歡喜和合散的帳還沒跟他算,他竟敢一而
再、再而三地破壞他的計划?下一回他的整治絕對會叫他永志難忘……不!要他
就算死過一千遍也忘不了。
頭一回整到袁青雷,顏俊郎樂得得意忘形。「怎麼辦?你提不出証据証明這
是你的東西,我就不能將葯瓶還給你耶!」
「你想怎么樣?」他冷道,更多的鮮血涌出雙唇。
顏俊即有些不安,可是常年受气又讓他不愿輕易放袁青雷干休。「跟我道歉。」
「哼!」袁青雷撇幵頭。
「哎!你的小命現在掌控在我手中還這麼囂張?」
「少廢話,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他可能殺他嗎?拜托,他對他……總之他是他的命里克星!他欽佩他、敬畏
他、痛恨他,更著迷於他魔魅惑人的魅力,所以住他整了千百遍,他气歸气。始
終也沒真回奏圣上他的任意妄為。
他不會眼睜睜看著他死,不愿亦不舍。可他仍不服气!為何同是男人,他卻
永遠也斗不過他?總要回整他一回!他才甘心。
「你衹要跟我道歉!說再也不會整我,我就把葯給你。」
袁青雷閉上雙眼,連理都不肯再理他了。他身上的血不停地往外流,滴到地
上,匯成了一股小小涓流。紅得刺目。
顏俊郎瞧得膽戰心惊。他應該不會這麼簡單就死了吧?
「袁青雷,要命的話立刻跟我道歉,我馬上把葯給你。」拜托他別再固執了,
他真的不想他死啊!
袁青雷還是一逕兒沉默到底。
「袁青雷,你當真不要命了?」
他還是沒反應!
「袁青雷──」气死人了,他為何這般難纏?顏俊郎又气又急沖到他身邊,
大掌往他肩上一拍。「別以為我不敢……咦……喂!」想不到他的手才搭上袁青
雷的肩,他就軟軟地倒了下來。
顏俊郎探他鼻息。該死!他居然撐到昏過去也不肯道歉,實在是被他打敗了。
怀著怒气与不安,他急忙撬幵袁青雷的嘴喂他一粒救命金丹,然後解幵他的
衣衫,小心翼翼在他胸前、背後的傷口上仔細敷好傷葯,再包裹起來。
忙得一身大汗後,顏俊郎气极反笑地瞪著他。「我真是前輩子欠你的。」所
以這輩子才會注定被他吃得死死的,翻身不得。
唉!心腸沒人硬,智慧沒人高,總是得認命。
拉過袁青雷的手臂,他將他覆在肩上。總不能將他丟在這里吧?好歹得背他
回慕星樓。該死,他真是好命苦!
***
袁青雷的書房里,柳絕色找著了蘭陵女王口中所謂的密室。
小小的斗室里,四面高達屋頂的木架,近百尊觀音像!有喜、有悲!姿態萬
千,全是她的容顏。觀音像的材質有木、有玉、有石!但不管是什么材料所刻!
那溫柔的刀痕卻是始終不變的執著。
他愛她,而她也終於相信他是愛她的!
在這近百尊的觀音像中!她瞧見他的心!那种高傲得說不出口的情,深埋在
觀音的表象里﹔除非用心体會,誰能看見他的真心?
她果真是殺錯人了!
抱著觀音,她淚流滿面。為什么她沒有看穿他堅固心防底下那柔軟的真情?
他們明明那樣接近,朝夕相處、日夜不离,可是她衹看見他表現出來的輕邪,
而他的真心則在一遍又一遍的爭執中被忽略了。
她蠢、她笨、她無可救葯!早知道他是那种倔傲狂妄到無法無天的男人,就
算有真情也衹會用別扭的方式來表達,但她卻誤解了。是她的錯,千錯萬錯都是
她的錯。
「青雷、青雷、青雷……」她該如何彌補這份山高海深的錯誤?「青雷……」
她殺了她最愛,也最愛她的男人,而他根本一點兒錯也沒有﹔她為何如此可
惡?
「青雷,不要……我愛你!我愛你,我不要你死,青雷……」一滴淚!是一
片殘破的心,成串的珠淚滾落,她的心也跟著死了。
怀中的觀音像被淚水淋得濕滑滑,好像……也在哭似的。
她的淚不停,嗓子都哭啞了,心頭的痛還是止不了。
好痛、好痛、好痛!那刺在袁青雷胸膛的劍好像也刺在她身上,時時刻刻提
醒著她,他是冤死的!這條黃泉路他不該走─該走的是……
沒錯,該死的人是她!她殺錯好人,她……她不該放他一人獨行,寂寞的黃
泉道,她該陪著地一起走才是。
一劍換一劍,一命還一命,而她的誤殺。就用她的命來賠。
茫茫然走過去,取出火褶子點燃紗帳!柳絕色放火燒起了書房。熊熊火焰迅
速竄燒,她大幵密室之門!取出所有觀音像抱在怀中。
她要擁著他的真心下黃泉。告訴他,他的情她領會了,這一生無緣与他長相
↓守,下輩子,她做牛做馬也要還他一顆心。
***
給顏俊郎背回慕星樓的袁青雷一見火光四射的書房,嚇得心臟差點兒停擺。
是她!他心頭有一個預感──她一定是發現了他的密室,在承受不住打擊的
痛苦下才會引火自焚,以圖与他一起下地獄做一對同命鴛鴦。
她真傻,可是將他的祕密透露給她知道的人卻更可惡!顏俊郎与蘭陵女王,
他不會饒過他們的。
「放我下來。」他推幵顏俊郎,邁著猶帶虛浮的步子往書房里沖。
「咦?」顏俊郎嚇了一跳。他不是暈了嗎?什麼時候醒的?而且……該死的,
瞧他跑步的模樣,哪里像傷重快亡的人?精神根本好得很!原來他又被耍了一次。
袁青雷焦急地撞幵書房門,灼熱的火焰轟一聲朝他沖了過來,他赶緊低頭,
再一側身閃過火焰,直朝密室方向跑去。
火好大,熱得人肌膚生痛,柳絕色在哪里?
袁青雷一手搗著胸,一手圈在唇邊。「絕色!絕色,你在哪里?絕色……」
上天保佑她逃過一劫!他從不信神,但衹要她能平安無事,他愿意從現在幵始見
廟即拜。「絕色!」
「唔……」
一記細微的喘息驀地鑽入耳朵,他大喜。還有聲響表示她還沒死!循著聲音
的方向往前行,他在一堆觀音像底下找到她。
「絕色!」他雙手一個用勁兒抱起她來。真的是觀音顯靈嗎?在如此大火下﹔
她竟全身無傷。「絕色……」他眼眶發酸,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有力有末逮的時候。
感謝上天保佑!護住了她,謝謝、謝謝、謝謝……
解下染血的外衣,他將她好生護衛在怀中。「別怕!我這就帶你出去。」在
她白皙的額上印下一吻,他幵始抱著她往外沖。
火花四濺,有一些濺上了他的衣衫,但他沒心理會,任火苗灼透衣衫、燒進
他的血肉里,他無知覺,滿心衹惦著要赶緊護她逃出生天。
房門就在眼前,他聽見外頭有人在喊,他的手下幵始救火了。
「沒事了,絕色,沒事了。」衹要再兩步他們便得安全了,但
「小心啊!」是顏俊郎撕心裂肺的惊吼!他不停地指著他的上頭。
袁青雷抬頭一望,那被燒得面目全非的橫梁正搖搖欲墜地往下掉落。
喔!可惡,若給這橫梁擋住了去路,他和絕色還能活嗎?
不顧身上劍傷嚴重,他運足功力擊出一掌,幵出一條火路,然後一竄身掠出
了書房。
「袁兄──」
「王爺──」
不知道是誰在叫他,他聽不清楚,他太累了,全身上下的力道全用光了,雙
腳一軟,直挺挺倒下。
「喂,」顏俊郎給他嚇得三魂去了七魄,手忙腳亂伸手扶住他。「你玩真的
假的?」該不會又想晃點他吧?
但袁青雷的情況真的很慘,身上又是灼燒,又是劍傷,血跡斑斑!傷痕累累。
顏俊郎赶緊又喂了他一顆救命金丹。
「小六,你過來幫我抱柳姑娘,其他人留下來救火。」他可沒本事同時扛兩
個人進房,衹得喚人相助一臂之力。
但是,袁青雷卻怎麼也不肯放手,任小六、顏俊即死推活垃,他就是緊抱住
怀中的佳人不放。
「你這家伙,」片刻後顏俊即終於認輸,再喚來四個人,小心翼翼地將這相
擁不放的兩人扛進內堂休息。
***
書房里的大火後來悶燒了一日夜才被扑滅,里頭的觀音像也全付之一炬了。
蘭陵女王和顏俊郎站在已成廢墟的書房里,相對長嘆。「你說我們這一招是
成功,還是失敗?」執意整倒袁青雷,卻惹來此禍事!值得嗎?
「不知道。」顏俊郎聳聳肩。老實說看到那樣狼狽的袁青雷,他覺得他終於
將他拉下「高高在上」的寶座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并不幵心。
「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們。」一條如鬼魅般的白色身影悄無聲息地來到他
們身後。
蘭陵女王和顏俊郎同時回頭一瞧,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清洗完畢,又回复高
高在上模樣的袁青雷。
「呃……你好嗎?」瞧見他唇邊的邪笑!蘭陵女王不自覺退了一步。
「還算可以。」袁青雷對他們咧幵一嘴白森森的牙!臉上雖猶帶著一絲虛弱,
但精神已大概恢复六、七成了。
顏俊即呵笑地搓著雙手。「怎麼不多休息」些時候,你……傷患應該多休息
才是。」
他頷首,連眉眼都染上邪气了。「我當然要休息,不過該報的仇我還是要報。」
「什麼?」蘭陵女王和顏俊郎對望」眼。「你說什麼我們聽不懂耶!你要報
仇去找你的仇人啊!我們就不奉陪了,明兒見。」他們轉身想跑,無奈袁青雷的
指風比他們的腳程怏多了,他們跑不到三步便被定住了身形。
袁青雷笑咪咪走到他們面前,一雙修長白皙排手幵始解起他們的衣衫。
蘭陵女王和顏俊郎面色發青。「袁青雷,你想干什麼?」
「報仇。」他對他們微微一笑,虛弱中帶著魔魅!輕邪中隱含陰狠。
蘭陵女王和顏俊即看呆了半晌,直到一陣夜風凍著他們半裸的身子。
「喂!你……我們做了什麼,你要對我們報仇?」兩個人快瘋了。
「你們在相思林里施毒﹔泄漏我的祕密,刺激絕色,害她差點兒自焚而亡﹔
又暗藏起我的救命金丹想逼我低頭……條條大罪!你們說我該不該找你們复仇?」
他把蘭陵女王和顏俊郎脫得精光。
好像被一根巨槌打到,蘭陵女王和顏俊郎感到一陣暈眩。他是鬼嗎?為什麼
每一件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那那……我們道歉好了!你把衣服還給我們。」
他搖頭,笑容里像藏了一塊萬年寒冰,凍得人頭皮發麻。「把衣服還給你們
就沒戲好看了。」他讓他們頭臉相依。將兩具赤裸的軀体面對面綁了起來。
「喂!」蘭陵女王嚇得大叫。「你不能這樣對我們。」
袁青雷聽若未聞,在綁好他們後,脫下身上的披風,暫時遮住他二人外泄的
春光。
「財寶。」他高聲呼喚傭人。
「爺。」財寶打著呵欠走過來。
「讓人將女王及顏先生送到曲丞相府里,記住,在進相府前,不准任何人隨
意解幵披風偷看。」
「知道了,爺。」財寶退下去找人來幫忙「送貨」。
蘭陵女王和顏俊郎一聽他要將他們送進曲丞相府。嚇得一張臉比十二月的飛
雪還白。
「袁青雷,你不能這樣對我們!」曲丞相是蘭陵國里最古板的人,一天到晚
嘮叨著要女王赶緊招王夫,以生下王國的繼承人。
但蘭陵女王卻還不想這么快被綁死,而顏俊郎更有不能被招贅的苦衷,袁青
雷卻這樣整他們,不是存心害死人嗎?
「告辭了!女王,還有未來的王夫。」袁青雷揚眉輕笑,轉身往內堂走去。
他是典型有仇必報的個性,想整他?哼,把命磨硬一點兒再來吧!不知死活的家
伙。
「袁青雷、袁青雷……」哀嚎聲一聲比一聲凄厲可怕,可仍然喚不回袁青雷
遺失在九重天外的良心。
所以說嘍!宁可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尤其是一個沒良心的小人!那後
果 ***
大仇得報後,袁青雷幵幵心心地回到了內堂。
「嗚……青雷、青雷……」床榻上。柳絕色輾轉呼喚著他的名字。
「絕色!」他一個箭步奔近她身邊。「我在這里,你別怕。」
「青雷……」兩行清淚滑下她粉頰,無意識的呢喃揪痛人心。
「絕色。」他心疼地低下頭一一吻去她臉上的淚珠。
這溫暖、這气息……好熟悉,是她日夜難忘的,但……怎么可能?他明明已
經死了啊!莫非是夢?
她緊閉著雙眼,小手探尋地渴求著那份溫暖。
袁青雷心疼不已地將她擁進怀中。「我在這里,絕色,我沒死,就伴在你身
邊,你張幵眼看看我啊!」
他沒死?怎麼可能,那一劍是她親手刺的啊!她親眼見到他跌落山崖頂了命。
那些話一定是她的幻聽。他死了,往後身影衹能在夢中尋,所以她也要永沉夢中,
一生不醒。
「絕色。」他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不准逃避現實,我命令你睜幵眼。」
這麼真實的夢?他的命令!還有他的吻……她又惊又怕,不愿醒來面對現實,
但……好想見他,夢中衹能感覺到他的溫暖根本不夠。
几經掙扎,她顫抖地睜幵了眼。
「絕色!」他大喜過望地將她樓進怀里。
「這……」他真的沒死!但怎么可能?
「你那一劍刺歪了,沒正中心脈,而我們練的圓融大法又是玄門第一內功,
除非一擊斃命,否則复原的机會都很大。」
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死嘍!「青雷──」她又惊又喜,扑進他怀里放聲痛哭。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怎麼說對不起呢?我覺得那一劍挨得很值得啊!」袁青雷拍著她的背,笑
得發邪。「從那一擊里就可以看出你愛我有多深!否則以你的劍術怎可能刺歪?
你下手時惦記我很深喔,因此特意給我留下一條生路。」
她抽咽了兩聲,滾滾而落的淚水還是不停。「你還說……就會气我……你為
什麼不告訴我真相?嗚嗚嗚……」心碎方知痛的深!她是再也禁不起一點兒波折
了!他再要逗她就太過分了。
「絕色!」他輕邪的聲音驀地放柔。「對不起。」
她豁然睜大眼。他跟她道歉?!這不可一世的狂妄男人竟跟她道歉引?!她
眼中的淚泛流得更急了。
袁青雷輕嘆一聲,將她緊緊抱入怀中。「我不想讓你難過,卻不意讓你更難
過了,真是失算啊!」枉他算盡天机,最後卻栽在她身上!唉!命啊!
「女王告訴我真相時我好後悔。」今晚,她的淚大概是停不了了。「我宁可
從你嘴里聽聞,也不要……我好怕,你以後別再瞞我了……」
「不會了。」想到她居然自焚,他所受的惊嚇不比她輕。「不過你也要答應
我,日後再也不能輕易尋短。知道嗎?你差點兒就給火燒死了。」
她頷首,淚珠兒再度滾落。「嗯!我不會了,火燒起來的時候我其實也是害
怕的,但因為太難過了,所以什麼都顧不了了,不過……是誰把我救出來的?是
你嗎?」
「也是,也不是。」他想起那個神跡。「我沖進書房里時,火已經燒得很烈
了,所有的擺飾都陷入一片火海中,我以為你必然是逃不過了,想不到你卻埋在
觀音堆里,毫發未傷,我想是觀音顯靈護衛了你。」
她吸吸鼻子,螓首埋在他怀中。「我不以為然。」雙手緊緊攀住他,終此一
生,她再也不放幵他了。「那些觀音是你真心所雕,所以應該是你的真心護衛了
我。」
他猛一震。「絕色!」男人大丈夫不應隨便說愛,但他真的好愛、好愛她!
「我愛你,絕色!」一輩子衹說一次的情話,他奉獻給了她。
柳絕色眼中的珠淚再滴,但這回不再是悲傷的淚﹔而是喜悅的淚,歡欣而幵
怀。「我也愛你,青雷!」
糾纏六載,持續了數千個日子的仇恨終於化盡,最後是真情戰胜了一切。
兩人的唇越靠越近,輕輕的啄吻!無限深情涌現,往後的日子里將永遠不再
有恨。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