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一種直覺吧﹗當警察多年﹐白志熙總是能主動嗅出罪案的味道。他下意識地回過
頭去﹐搜尋那使他體內血液騷動的來源。
就在他的視線鎖定目標物的瞬間﹐一道雷霆閃光猛地擊中他的心窩﹐他的呼吸不自
覺地急促了起來。
這樣的女人是他從沒見過的──美艷不可方物﹐舉手投足間盡是媲美火焰溫度的熾
熱﹐好似夏日正午時分的烈陽﹐那樣狂恣放肆地飄射著特屬她的魅力﹐點燃每一寸她走
過的大地﹐鎖住周圍每一道目光﹐教所有人贊嘆又驚艷。
如果他沒有二﹒一的好視力、看不清她所做的每一個動作﹔也不是人稱“犯罪克星
”的刑事大隊長白志熙﹐他會以為虧待他多年的愛神終於送來他的補償了。
“他奶奶的﹗”他低咒一聲﹐為夢想幻滅感到失望與生氣。“去叫經理過來。”他
推了推身旁兩名部下﹐半截鐵塔似的身子越過冷凍櫃﹐敦厚的臉龐上罩著一層寒霜。
“小姐﹐‘不告而取謂之賊’﹐這句話你應該聽過吧﹖”白志熙生平最是嫉惡如仇
。
杜家安轉身撞著一堵肉牆。啊﹗好高大的男人﹐她一百六十二公分已經不算矮了﹐
居然只到這男人的肩膀﹐他大概有一百八十五以上吧。她抬頭迎上一張刀削斧刻似的深
峻面孔﹐那樣冷硬的線條稱不上英俊﹐但別有一股忠厚、正義的氣質﹐很是吸引人。
“小姐﹐你這種舉動是小偷的行為﹐你知道嗎﹖”白志熙深蹙著濃眉﹐這樣漂亮的
女人什麼不好做﹐居然做賊﹐這讓他更火了。
杜家安愣了一下﹐瞇起雙眼﹐不確定這低沉渾厚的聲音是沖著她來的。
“先生﹐你在跟我說話嗎﹖”回問的同時﹐她不忘再抽兩枝鋼筆放進上衣口袋里。
“你真是不知悔改﹗”白志熙猛然捉住她的手。“走﹐跟我上警察局去。”
“你想干什麼﹖”家安下意識甩手送他一巴掌﹐橫肘、踢腿﹐一連串漂亮的防御動
作﹐將志熙逼退了三步。
真是看錯人了﹐這外表忠厚、正義的男人竟是名無賴。家安雙手插腰怒道﹕“妄想
跟本小姐搭訕的人我是見多了﹐就屬你這家伙最沒品味﹐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敢在這家
店里對我動手動腳﹐小心我教你直著進來﹐橫著出去。”
第一次被女人甩耳光﹐還是一個小偷﹗志熙當場呆了三秒﹐隨即氣炸了心肺。
“就算你是總統千金﹐被我當場逮著你偷東西﹐我也要抓你上警局。”他取出手銬
不管三七二十一﹐再次進逼上來。
“誰偷東西了﹖你有病啊﹗”家安被他一輪猛攻﹐搶打得心火大起﹐隨手抓起附近
的雞蛋、罐頭、飲料﹐兜頭砸向志熙。
志熙躲得了一樣﹐躲不了第二樣﹐一盒洗選蛋在他胸前開了花﹐砸得他一身黏糊糊
的蛋白、蛋黃﹐狼狽萬分。
“你敢拒捕﹗”他掏出手槍。“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否則我再多告你一條襲警罪
。”
“搶劫啊──”家安突然拉開喉嚨﹐放聲大叫。
“老板﹗”被兩名便衣請過來的超市經理﹐一見這遍地狼藉﹐臉都綠了。“這是怎
麼一回事﹖”
“你叫她老板﹖”志熙錯愕得下巴差點落地。“這家超市是你開的﹖”
“是啊﹗她是這家超市的老板﹐杜家安小姐。”經理頷首。
“我是小偷﹐嗯﹖”家安冷笑地瞪著他。
“老大﹐我們好像抓錯人了。”阿仁﹐一個很尋常的便衣刑警。他搔著頭﹐楞在一
旁。
“老大﹖”家安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敢情你不是想搭汕﹐而是來勒索、收保護費
的。”
“胡說﹐我是警察﹗”志熙七竅生煙地白了部下一眼﹐掏出警員証証實自己的身份
。
“白隊長﹐這大概是一場誤會吧﹗”經理拼命搓著手﹐笑呵呵地打圓場。
志熙不自在地抽動著嘴皮子﹐他那號稱“世界第一流”的罪案偵查直覺居然會出這
種差錯﹖他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再也不用爬出來了。
“是我誤會杜小姐了。”
“哼﹗”家安撇過頭去﹐枉費她對他的第一印象還不錯﹐骨子里竟只是一只不辨是
非、盲沖亂撞的大笨牛﹐懶得理他。
“老大﹐人家不肯原諒你耶﹗”世界上最不會看人臉色的就是阿仁了。
志熙狠狠地瞪他一眼﹐阿仁還想說話﹐另一個便衣阿智趕緊捂住他的嘴﹐朝家安哈
腰賠不是。
“對不起﹐杜小姐﹐我們不是故意的。這樣好了﹐今天這里所有的損失我們會負全
責﹐請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們。”
“經理﹐你聽到了﹐記得把帳單寄給這位──”她斜睨了志熙一眼。“白大隊長﹗
”
“這……”經理看了看這交惡的雙方﹐這件事恐怕沒那麼容易善了。“是﹗老板。
”
“謝謝你﹐杜小姐。”阿智不愧名字中有個“智”字﹐為人處事都夠滑溜。
“不客氣。”家安朝阿智露出一抹惑人的媚笑﹐轉向志熙時卻換上一張惡意嘲諷的
臉。“我說白先生﹐也許你這隊長職務該換人做做看了﹐頂著這麼大的位子﹐卻如此糊
塗﹐這會造成多少冤案啊﹗唉﹐想不到台灣警界的素質居然低落到這種地步﹐真是可嘆
哪﹗”
她甩頭走了﹐留下志熙頭頂冒煙﹐黑著一張臉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老大﹐她罵你耶﹗”阿仁的遲鈍非比尋常。
“告訴過你多少遍了﹐別叫我‘老大’﹐老大都送綠島了﹐叫隊長。”志熙咬牙切
齒﹐心中像有十把火在燒。“我警告你們﹐以後誰敢再叫我一聲‘老大’﹐我就把他給
斃了。”
“唔﹗老……”白志熙一記寒冽的目光讓阿智立即識相地改口。“隊長﹐你覺不覺
得剛才那位杜小姐很面熟﹖”
“不覺得﹗”那麼潑辣又美麗的女子﹐見過後還能忘得掉嗎﹖“經理﹐把帳單寄到
警局。”志熙只想盡速離開這是非之地。
“老……隊長──”阿仁喘吁吁地追上他。“杜家安、杜家安……我想起來了﹐她
是號稱南台灣第一大幫派‘虹幫’龍頭杜老大的女兒﹐道上人稱‘河東獅’。沒錯﹐就
是她﹐那張美艷無雙的臉蛋我在警局的檔案室里見過﹐絕不會錯的。”
“我怎麼不知道有這檔事兒﹖”志熙疑惑地停下腳步﹐回頭盯著阿仁看。
“河東獅組飛車黨混大姊頭﹐那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隊長你是近三年才調回台灣
的﹐當然沒聽過她的名號。”阿智代為回答道。
“原來如此﹗”志熙沉吟片刻﹐他不相信他的直覺會出錯﹐也許他的直覺已進步成
預感了。
將有一件大案子會發生在杜家安身上﹐所以他才會被吸引﹐果真是這樣子……嘿﹗
他體內騷動的血液又開始興奮了。“杜家安為什麼會解散飛車黨﹖”
“道上傳說有兩個原因﹕一是她黨內的人聞下大禍﹐撞死人了﹐被警察追得不得不
解散。但另一派說法卻是河東獅終於被一個男人擄獲了﹐結了婚﹐才退出幫派。至於哪
一個原因才是正確的﹐沒有人知道。”
“是嗎﹖”不知道為什麼﹐志熙極端排斥第二個原因。“我想第一個才是正確的。
”他堅持認定著。
“老大﹐你看上她啦﹖”阿仁一臉賊笑兮兮的模樣。
志熙用看蟑螂的目光瞄了他一眼。“叫隊長﹗”他加快腳步准備回新搬的公寓里。
一種直覺吧﹖和杜家安的緣分沒這麼容易結束﹐或者將發生在她身上的案子會是他入警
界以來接辦過最重大的刑案﹐否則如何解釋心底這股血脈賁張、興趣盎然的激動﹖走進
電梯﹐家安一肚子的怒火還沒熄滅。
“難怪人家說四肢發達的人﹐頭腦就簡單。”無端端在自己店里被當成小偷﹐想到
她就嘔﹐居然有這麼笨的刑事隊長﹐虧他還長得一副人模人樣的﹐卻是滿腦袋漿糊﹐才
甩了他一巴掌真是太便宜他了﹐應該多踹他兩腳的﹐敢拿手拷要銬她﹐真是混蛋。
電梯停在六樓﹐“當”一聲﹐門打開了。家安背著一袋日常用品﹐邊走邊低頭翻著
上衣的口袋找鑰匙。
“奇怪﹐鑰匙呢﹖”都怪姓白的那個笨蛋﹐把她氣壞了。她每次一發火就會忘東忘
西、丟三落四的﹐雖知這種沖動的壞脾氣不好﹐無奈她就是控制不住。
“啊﹗大哥、文哥。”還沒找到鑰匙﹐卻在自家門口撞見一幕教人尷尬的景象。“
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別在大門口親熱﹐要親熱進屋里去﹐你們都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家安紅著臉直跳腳。
“只是接個吻而已﹐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嗎﹖”杜家平──家安的大哥﹐摟著他的
同性愛人唐文﹐一臉毫不在乎地拔著額前的劉海。
“如果讓老爸知道我和文哥只是假結婚﹐為的是掩飾你們在一起的事實﹐你看他不
剝了我們的皮。”素有南台灣第一大幫派之稱的“虹幫”﹐其龍頭老大可不是好惹的。
“那又怎麼樣﹖我和唐文已經結婚﹐我們愛怎樣就怎樣﹐老頭子管得著嗎﹖”家平
是一個非常自我的人。他的脾氣也很不好﹐杜家人都有一副出名的壞脾氣。
“問題是你們的婚姻法國政府承認﹐台灣法律卻不承認。在台灣﹐文哥仍是我名義
上的丈夫。”家安快被家平氣死了。
生在黑道世家﹐外人看起來也許風光﹐有錢有勢﹔但一天到晚在外頭拼殺的父母卻
很少給他們的子女一丁點家庭的溫暖。家安可以說是由長她八歲的哥哥家平帶大的﹐兩
兄妹相依相偎、互相扶持。對家安而言﹐家平不只是哥哥﹐更是自小一起長大唯一的朋
友。
所以當家平表明白己同性戀者的身分﹐被父親趕出家門﹐家安理所當然也跟著哥哥
一起離家了。
杜老大一直覺得有一個同性戀兒子是一件丟盡祖宗大臉的事﹐他想盡各種辦法破壞
兒子的戀情﹐甚至不惜傷害家平的愛人。
最後是家安看不過去﹐拖著大哥和唐文到法國。先由家安和唐文拍一組結婚照寄回
家里給父親看﹐騙他兩人已經結婚﹐希望父親別從中作梗﹐並對外宣稱唐文是杜家安的
丈夫。
但實際上在法國結婚的卻是家平與唐文﹐他們在神前宣誓了愛的誓言﹐正式結為夫
婦。
三人回國之後﹐便租下了這間公寓﹐開始三人行的生活。日子一直過得很愉快﹐只
除了杜老大三不五時會心血來潮﹐給他們來一場突擊檢查外﹐這樣平凡的家庭生活滿足
了家平和家安童年時期的缺憾。
為了讓這難得的幸福能持續下去﹐家安一直很小心﹐戰戰兢兢地不讓任何人發現這
個“三人行”的秘密﹐只可惜家平太任性﹐總是為所欲為﹐毫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好啦﹗別吵了﹐在門口吵這麼大聲﹐也不怕隔牆有耳。”斯文的唐文笑咪咪地打
開大門﹐將對峙中的兩兄妹推進屋里。
“都是大哥不好﹗”家安把背包住沙發上一丟﹐恨恨地嘟著嘴﹐躺在懶骨頭上。“
文哥﹐你都不說說他﹐那麼任性﹐萬一秘密被老爹知道了﹐老爹當然不會對親生兒子出
手﹐但你可就危險了﹐大哥要是真愛你﹐就應該多為你著想。”
“好﹐我知道了。”唐文依然一副斯文淺笑﹐摸摸家安的頭。“晚上吃日本料理好
不好﹖我今天在市場買了一些很好的生魚片。”
“好哇﹗我還要吃串燒。”杜家人同時也很單純﹐一聽到有好吃的東西﹐什麼都忘
得一干二淨了。“對了﹗文哥﹐你有沒有幫我買納豆﹖我已經兩天沒吃到納豆了﹐嘴巴
好癢。”
“那種發臭的豆子﹐惡心﹗”家平進洗手間的腳步一頓。“唐文﹐我們家的餐桌上
不准出現那種腐爛的垃圾。”
“納豆不是腐爛的垃圾﹗”家安柳眉倒豎。“醫學報告說﹐納豆有很豐富的蛋白質
﹐是很有營養的食物。”
“是啊﹐就好像糞便﹗”
“沒水准的臭大哥。”
“所以才跟你一樣姓杜。”
這是杜氏兄妹有名的每日一吵。當然﹐唐文早看慣了。
“你們兩兄妹感情真好。”他笑咪咪地走進廚房。
“誰跟他(她)感情好了﹖”家平和家安各自噴火帶冒煙地瞪著對方。
今天﹐又是非常幸福快樂的一天。
“望遠鏡架好了嗎﹖”白志熙端著一大鍋泡面走出廚房。
今天是他搬來這間公寓的頭一天﹐為的是就近監視隔壁大樓的“雷霆保全公司”。
那該死的蔣森嚴﹐找麻煩地引進一張“四聖獸秘圖”﹐做展覽也就罷了﹐還搞得入盡皆
知﹐連他那窩在新加坡的老媽都連下了十二道金牌﹐命令他無論如何都要想盡辦法將那
張圖弄到手﹐以慰前一任“白虎”──那早死的父親在天之靈。
天知道那張圖是不是真能夠幫助他們找到“白虎之鑰”﹐不過“四聖獸秘圖”是一
切不幸的開始這件事﹐他倒是很肯定。
瞧﹐自從“世紀博覽會”的消息經媒體披露後﹐先是蔣森嚴遭到狙擊、再憑空冒出
一個莫名其妙的“蘇格里”王子﹐連那“紳士怪盜”都下預告信要來搶圖﹐害他最近忙
得像條狗似的。
偏偏這蔣森嚴又是全世界最不合作的被害人﹐那張嘴閉得比蚌殼還緊﹐半點口風也
不露。沒辦法﹐他只好辛苦點兒﹐在“雷霆保全公司”附近租間公寓﹐日夜監視他。
“老大﹐你確定真的要這麼做﹖”阿仁調好望遠鏡的角度﹐走進客廳。“上頭不是
要我們放手別再查這件案子了﹐那些有錢人﹐咱們惹不起的。”
大笨蛋﹗志熙已經放棄糾正阿仁對他稱謂的問題了。
“就算我們要放棄調查蔣森嚴被狙擊的原因﹐但‘世紀博覽會’這案子也不能不盯
緊點兒﹐眼下已經有‘蘇格里’王子和‘紳士怪盜’搞在里頭瞎攪和﹐咱們再不做些防
范措施﹐小心那兩幫人馬打起來﹐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但萬一上頭問起﹐我們要怎麼回答﹖”阿智比較擔心飯碗問題。
“就說你們不知道﹐一切事情由我全權負責。”志熙盛了一碗泡面﹐走到陽台上﹐
邊吃邊監視著隔壁的“雷霆”。
這次的任務可夠棘手了﹐他既不能對屬下透露欲奪圖的目的﹐也不能私下動用警力
﹐凡事都得自己來。更可怕的是﹐萬一事情曝光﹐這個大黑鍋背下來﹐保証會砸得他灰
頭土臉﹐滿面開花。
唉﹗真不曉得老媽是怎麼想的﹖台灣不好嗎﹖非得念念不忘那個雲深不知處的“黑
暗帝國”
﹐連有沒有那個帝國都不曉得呢﹖真是找麻煩。
“老大﹐那我們先回去嘍﹗”阿仁走過來向他道別。
“走吧、走吧﹗”志熙朝他揮揮手。
“隊長﹐你有事情再CALL我們﹐再見。”阿智和阿仁一起離開公寓。
志熙又單獨監視了兩個多小時﹐一個人做這種枯燥乏味的跟監工作真是很悶﹐還沒
到十點﹐他已經呵欠連連﹐快睡著了。
“再不喝杯黑咖啡提神﹐我就要掛了。”他揉著眼睛離開陽台進屋﹐這才想起﹐匆
忙搬家﹐根本忘了買咖啡。唉﹗只好上街一趟了。
拿了錢包出門﹐等電梯時﹐對面鄰居傳來一陣叫囂謾罵聲﹐引得他好奇地回頭一瞥
。
“啊﹗是河東獅﹗”他嚇得差點咬到舌頭﹐對自己超能的直覺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們果然緣分匪淺﹗然而﹐下一幕就真的害他咬到舌頭了。“唉喲﹗”他捂著嘴。聽
說過同性戀是一回事﹐但當場看到兩個男人親嘴又是另一回事﹐饒是白志熙見多識廣﹐
也被駭得楞在當場﹐手足無措。
當﹗電梯門開的聲音驚醒了走廊中拉扯的家安、家平、唐文﹐和看呆了的白志熙。
“你怎麼在這里﹖”家安首先反應過來。“你跟蹤我﹗”她放開家平的手﹐沖上前
去揪住志熙的衣領。“你這不要臉的家伙﹐大變態﹗”
這真是奇恥大辱﹐堂堂刑事大隊長被指著鼻子罵變態。志熙從鼻孔中噴出兩道硫磺
味兒十足的火氣。
“杜小姐﹐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我為什麼要跟蹤你﹖”
“誰知道你這個大變態想干什麼﹖從超市一路跟蹤到我家里來。說﹐你到底有什麼
目的﹖”家安就算踮起腳尖也不到志熙的耳朵﹐但她罵人的聲音可一點兒也不比志熙小
。
“我的目的就是我今天才搬家﹐就住在這里。”志熙甩開家安抓住他衣領的手﹐轉
身拍拍公寓大門。“六樓B座﹐我的新家。”
“你……住在我家對面﹖”這真是天大的打擊。
“不行嗎﹖”志熙整整被家安扯亂的上衣。她那一臉深惡痛絕的樣子﹐竟教他有一
些沮喪。
“原來你就是新的鄰居。”唐文笑嘻嘻地朝志熙伸出手。“你好﹐我叫唐文﹐這是
杜家平、杜家安﹐我們就住在六樓A座﹐有空歡迎來我們家坐坐。”
“呃﹗”是剛才在對面門口接吻的兩個男人中的一個﹐唐文看起來倒是挺斯文有禮
的﹐但志熙一見到他的臉就不由自主想起他和杜家平親嘴的畫面﹐好……好奇怪的感覺
。
他低著頭﹐臉上紅潮一閃而逝。“白志熙﹐幸會了﹗”他怔忡地伸出手和唐文相握
。
家平一直看著他們﹐唐文對誰都好﹐不過……“喂﹗你握夠了沒有﹖”他伸手拍掉
志熙呆握住唐文不放的手﹐將唐文拉往背後。
志熙黑著臉抽回手﹐微蹙濃眉﹐這杜氏兄妹的脾氣還真像﹐全都是夠差﹗不妙﹗家
安心底警鐘忽然大作﹐她細心地注意到志熙乍青乍白的臉色﹐和他面對家平、唐文時那
不自在的舉動﹐莫非……“你剛才看到了什麼﹖”她的聲音遽然轉低﹐臉色也變得森冷
陰鷙。
“啥﹖你說什麼﹖”他瞪大了眼﹐尷尬立刻布滿他的臉。
“你剛才看到了什麼﹖”她咬牙切齒地又重復了一遍。
開玩笑﹗那種事情教他怎麼說得出口﹖志熙不好意思地搓著雙手﹐背脊挺得僵直。
“啊﹗電梯到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再見﹗”他迅速溜進電梯﹐走人了。
“大哥﹗”看著電梯門關上﹐家安所有壓抑在心底的怒火一並爆發了。“跟你說過
多少次了﹐一走出大門就不准有任何親密的行為﹐你就是不聽。這下可好﹐居然被人當
場撞個正著﹗”
“看到就看到﹐有什麼了不起。”家平毫不在乎地聳聳肩。
“那個人是誰你知不知道﹖”家安快抓狂了。“他是刑事隊長白志熙﹐他很可能認
識老爸的﹐要是他把剛才看到的事告訴老爸﹐看你怎麼辦﹖”
“老頭子知道又如何﹖難不成他還能拿把槍來斃了我﹖”
“老爸是不會槍斃你﹐但他會對付文哥﹐你就一點兒都不替文哥著想﹖”
“所以我說要帶唐文到法國去定居啊﹗”家平打個呵欠。“安安﹐你別天真了﹐真
以為世界上有永遠的秘密﹖”
“可是……”誰能了解家安的苦心﹖不論大哥或是爸爸﹐都是她僅存、至親的家人
﹐她絕不願失去他們之中任何一個。
現在大家的感情雖然不好﹐但起碼都住在台灣﹐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她一直希望未
來有一天父親可以了解兒女們的想法﹐進而解散幫派、接納大哥的性傾向﹐一家人能夠
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這個夢想是絕不容許被人破壞的﹐就算是刑事大隊長白志熙也
不行。
“安安既然這麼擔心秘密洩漏的話﹐我們可以拜托白先生幫忙守密啊﹗”唐文笑著
提出意見。
“對了﹗只要讓白志熙無法再開口就行了。”家安開心地一彈指。
“安安﹗”唐文拍拍她的肩。“我是說請白先生幫忙保密﹐這和教他無法開口差很
多耶﹗”
‘放心吧﹗文哥﹐這件事交給我來辦﹐保証萬元一失。”拜托姓白的﹐別鬧了﹐那
家伙一看就知道是顆硬脾氣的臭石頭﹐與其請他幫忙﹐還不如抓到他的把柄﹐直接威脅
他來得有效。
“安安﹐白先生是警察喔﹗”瞧她笑得多可怕﹗唐文不得不提醒她。
“唐文﹐你別管她啦﹗只要不殺人放火﹐隨便她想干什麼﹐由她去吧﹗”家平插口
道。“醫院不是打電話來叫你過去一趟﹐快去快回﹐別又搞通宵﹐把身子都弄壞了。”
“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再見。”唐文親親家平的臉﹐轉身走進電梯。
家安隨即將家平拉進屋里﹐鎖上門。“大哥﹐這計划你得幫我。”
“無聊﹗”家平搔搔頭﹐懶得理她。
“臭大哥﹐你這是做人丈夫該有的態度嗎﹖大禍就要臨頭了耶﹗”家安快氣炸了。
“那你說該怎麼辦﹖”家平倚在房門口。“殺掉白志熙﹖還是毒啞他﹖”
“我又不是殺手﹗”她怒吼道。“我的計划是﹐既然白志熙看到你和文哥親熱的畫
面﹐為了保証他不會洩咱們的底﹐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拖進這個秘密里來﹐讓他成為合
伙人﹐他自然會小心管好他的舌頭。”
“哦﹗你想怎麼做﹖”
“明天我們請他來家里吃飯﹐然後想辦法灌醉他﹐拍他和文哥的裸照﹐你想﹐身為
刑事隊長﹐如果被人發現他竟是同性戀者會怎麼樣﹖這就成了使他閉嘴的最佳利器了。
”
“小妹﹐我今兒個才深深體會到‘最毒婦人心’這句話的精髓所在。”家平搖搖頭
。“但我堅決反對叫自己的‘老婆’去和別的男人拍棵照﹗”
“有什麼關系﹖都是男人又不會少塊肉。”小氣鬼大哥。
“這是身為男人的自尊﹐無論如何我都不贊成﹐你要拍照盡管找別人去﹐別打唐文
的主意。”
“難不成你要我到外頭去敲鑼打鼓﹐四處宣揚我想設計陷害白志熙的事。”
“自己的計划﹗自己去想辦法。”
“臭大哥﹗”家安氣紅了俏臉。“不然你去拍。”
“不要﹐白志熙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那你想怎麼樣﹖難不成叫我去拍﹖”
“這倒可行﹐你可以威脅他強奸良家婦女。”家平笑了笑﹐轉身進房去了。
“臭大哥﹗”家安狠狠地踢了房門幾下。“你這個沒有責任感的混蛋﹗”她快氣死
了。
渾身冒火地癱在沙發上﹐家安惱得都都黑了。“我拍就我拍﹐怕你不成﹖”真是可
惡﹐為什麼全家就她一個人在這里窮緊張﹖自私鬼大哥只顧著自己好﹐文哥又如此溫和
﹐這個家如果沒有她﹐恐伯早就散了。
“去他媽的﹐混帳王八蛋﹐都是白志熙的錯﹐那個可恨的家伙﹐我一定要整死他﹗
”想到最後﹐家安發現如果白志熙不突然闖進來﹐這些麻煩事兒便不會發生了﹐所以她
大聲發誓著﹐破壞她快樂幸福生活的人都該遭受到嚴厲的懲罰。
另一邊正在便利商店買咖啡的志熙忽然全身起了一陣冷顫﹐他縮縮肩。“怎麼回事
﹖見鬼了──”
當家安敲開志熙的公寓大門﹐說要請他吃飯﹐以彌補前兩次不愉快的見面經驗、培
養守望相助的鄰居情誼時﹐他幾乎呆住了。
“你是說……要請我吃飯﹖”真不敢相信現今社會上還有這般注重敦親睦鄰的人﹗
“是啊﹗不知道白隊長有沒有時間﹐可以撥空賞個光。”家安笑吟吟的好似一朵初綻的
春花。“我們既然有緣做鄰居﹐再每回見面都吵架似乎不太好﹐所以我想……也許我們
可以握手言和。”
志熙有一瞬間閃了下心神﹐她長得真是美﹐尤其近距離─看﹐那張宛如白玉精雕而
成的雪膚花容更是震撼人心。她的笑容比蜜還甜﹐兩邊粉頰上的梨窩輕顫﹐漩起的光華
連朝陽都為之失色。
“呃﹗沒錯﹐敦親睦鄰是很重要。”他並不想做個小家子氣的男人﹐而且美人都親
自登門來求和了﹐盡管心存疑惑﹐他依然應允道﹕“請等一下﹐我換件衣服再過去﹐可
以嗎﹖”
“好﹐那我先回去了﹐待會兒見。”任務完成﹐家安離去的腳步輕快得像要飛起來
。
“待會兒見。”志熙關上門﹐深呼吸﹐他心跳得好快。通常他只有在要破大案的前
夕才會有這種興奮難抑的感覺﹐可是杜家安……不知道為什麼﹐他每回見到她﹐體內的
血液就會騷動個不停。難道牽連上她的刑案真是如此嚴重﹖他一直是相信自己的直覺的
﹐它畢竟救過他太多次了。但這一次……說正格的﹐他並不相信像杜家安那樣一個嬌俏
美人兒能干出什麼樣的大罪案。
比較奇怪的是她的家庭成員﹐一對同性愛人和一個小女人同住﹐他無可避免地想起
了電影上一些“三人行”的情節﹔但社氏兄妹的情況卻是不同的﹐如果把它解釋成小妹
妹和大哥、“大嫂”同居似乎就很合理了。
還有杜氏兄妹的父親﹐那個有名的黑道大哥杜老大﹐以他對他的了解﹐這位頑固、
保守的倔老頭九成九不會接受一位“男性媳婦兒”。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兄妹
才被父親趕出家門﹖果真如此……嘿﹗他根本就不需要太擔憂嘛﹗一頓示好的晚餐﹐讓
兩家不和的鄰居捐棄成見﹐守望相助﹐很合理啊﹗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決
定去買瓶酒﹐做一次禮貌性的拜訪。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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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家安回到家後﹐在廚房里找到唐文。
“文哥﹐你菜准備得怎麼樣了﹖”
“就快好了。”唐文端上最後一道莧菜海鮮濃湯﹐解下圍裙。“安安﹐這樣做不大
好吧。”
“為什麼不好﹖”家安難得進廚房幫忙擺餐具﹐順便在預備給志熙用的碗筷上撒下
安眠藥粉。
“白先生怎麼說都是警察﹐我們這樣設計他﹐萬一……”
“反正使計和下藥的都是她﹐將來人家要抓人也是抓她﹐你就別管了。”家平坐上
餐桌主位。“我餓了。”
“你這樣還算是人家的大哥嗎﹖”家安把碗筷重重地放在家平面前﹐以示她的不滿
。
“等你進了監獄之後﹐可以登報跟我脫離兄妹關系。”家平把空碗交到唐文手里。
“幫我添飯。”
“不行﹐客人還沒到。”唐文搖頭笑道。
“但我已經餓了。”家平皺眉。
“等客人一起用餐是禮貌。”
“姓白的只是陷阱里的老鼠﹐不算是客人。”
“不管白先生是老鼠還是人﹐來者是客。”唐文笑了笑。
家平憤憤地擱下碗﹐不再說話。
家安好笑地望著他們。說真的﹐這世上大概只有唐文才治得了大哥的任性、自我﹔
也只有唐文超級一流的耐性才容忍得了家平的壞脾氣。誰能說他們不是天生一對呢﹖叮
咚﹗一陣門鈴聲喚醒了廚房里爭執的三人。
“你的笨老鼠上鉤了。”家平冷笑道。
“閉嘴吧﹗臭大哥。”家安輕啐一口﹐跑去開門。“歡迎光臨﹐白先生。”
“呃﹐謝謝你們的邀請﹐一點小意思。”志熙喘吁吁地送上剛買來的葡萄酒。“這
個請大家喝。”
“謝謝﹐請進。”家安接過酒﹐請他進來。注意到他並未換衣服﹐那他剛才之所以
不立即過來、為的就是去買這瓶酒嘍﹖而且酒瓶上的價錢標簽還沒撕掉呢﹗這家伙還真
有趣﹐她突然覺得這樣設計去整一個老實人﹐似乎不太好。
“你們家布置得很漂亮。”其實這種制式公寓﹐哪有什麼裝璜可言。志熙搔搔頭﹐
他只是很不習慣這種家庭式的邀約。
前任的“白虎”早亡﹐母親為了繼承父親的遺志﹐打小就將他送進道館里磨練身心
﹐十八歲又進了蘇格蘭警場﹐綜觀他一生﹐幾乎都是在訓練中度過﹐什麼時候有過這種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的經驗了。
“哪里﹗”家安扯扯嘴皮子。這家伙今天是怎麼了﹖看起來好處的樣子﹐害她心里
的愧意直翻騰不已。
“白先生﹐歡迎你來。”唐文走過來和志熙握手。“請里面坐。”
“謝謝﹗”志熙跟著走進廚房。家平已經坐在主位上了﹐他沒打招呼﹐志熙只好尷
尬地站在餐桌旁。
杜家平八成還在懷恨昨晚他撞破他和唐文好事的意外。志熙暗自猜測著﹐不過杜家
平也太小氣了﹐難道他還會去干涉別人的家務事不成﹖但觀察這個家庭的成員﹐一對同
性愛人和他們的小妹妹﹐他沒看到第四個男人﹐想來道上傳聞杜家安結婚的消息純粹是
無稽之談﹐一絲竊喜掠過志熙心頭﹐不知道為什麼﹐他體內的血液又掀起了一陣興奮的
騷動。
圓形的小餐桌上擺滿各式家常菜﹕紅燒魚、宮保雞丁、素三鮮、椒鹽蝦、蚝油芥藍
、涼拌空心菜和一大碗海鮮濃湯。
“請坐。”家安領他來到特別安排的座位上﹐替他拉開椅子。
“謝謝。”志熙坐了下來。
唐文幫大家盛飯。“白先生﹐請別客氣﹐都是一些家常菜﹐不成敬意。”
“這些菜看起來很好吃。”志熙客氣道。
“吃起來更棒。”家安開了志熙帶來的酒﹐替每個人倒上一杯。“文哥做菜的手藝
是一流的﹐保証不輸飯店的大廚。”事實上﹐沒有唐文﹐杜氏兩兄妹會餓死。
“不知道白先生喜歡吃什麼菜﹖不如先試試這紅燒魚吧﹗”唐文替他挾了一大塊魚
肉。
“蝦和空心菜也很好吃。”席間﹐家安不停地幫志熙挾菜、添湯﹐恨不得他連碗一
起吞下去﹐趕快昏倒。
“謝謝、謝謝。”家安與前兩次完全不同的和善態度讓志熙開心地有些暈了頭﹐警
戒心漸漸瓦解。他咧開嘴﹐對她所挾的菜來者不拒地全吃光。
從頭到尾就只有家平一句話不吭﹐始終埋頭苦吃。
“終於睡了﹗”家安吁口長氣。“他再不倒﹐我就要倒了。”
這志熙的精力真不是普通驚人﹐吃光了所有的飯菜﹐又灌了兩瓶XO﹐直鬧到午夜一
點半才完全昏睡。他一倒下﹐家安、家平、唐文全癱在地板上動彈不得了。
“大哥﹐你幫我把他扛進房里。”
“這麼麻煩干什麼﹖直接在沙發上解決不就得了。”家平冷淡說道。
“大哥──”家安跳起來罵道。“你搞清楚一點好不好﹖我今天會這麼辛苦﹐又是
犧牲色相、又是出賣勞力的﹐是為了誰﹖”
“家平﹐你就別再逗安安了。”唐文走過去扛起志熙的頭。“過來幫我抬白先生的
腳。”
“無聊﹐自找麻煩。”家平不屑地撇撇嘴﹐還是彎下腰幫忙將志熙抬進家安房里﹐
丟到床舖上。
“順便把他的衣服脫掉。”家安忙著給照相機裝底片。
“你自己去脫。唐文﹐我們睡覺去。”家平拉著唐文走出家安的臥房。
“杜家平﹐你這個無情無義的臭大哥﹗”家安氣得在房里咆哮跳腳。
“家平﹐這樣好嗎﹖”聽著房里一陣摔東西洩憤聲﹐唐文不覺有些擔心。
“有什麼不好﹖”家平聳聳肩﹐打個呵欠。“走啦﹐我累了﹐睡覺去。”
“不行哪﹗我們不能把安安和白先生單獨留在房里﹐這樣太危險。”
“放心吧﹗小妹不會把姓白的吃掉的。”
“杜家平﹐我是認真的。”唐文很難得用嚴厲的口吻說話。
“好好好﹗”溫和的唐文不發脾氣則已﹐一發驚人。家平忙舉雙手投降。“你不覺
得小妹對那個姓白的很有意思嗎﹖”
“你是說……”
“以前如果有外人撞破我們的秘密﹐小妹都怎麼對付人家﹖”
“找流氓去威脅對方閉嘴。”
“沒錯﹐小妹做事一向干淨俐落﹐這回居然會想這麼復雜的伎倆整人﹐不是很奇怪
嗎﹖”
“但也有可能是因為白先生警察的身分﹐無法威脅呢﹖”
“一半、一半啦﹗小妹對姓白的有特殊感覺﹐加上他警察的敏感身分﹐被小妹撞上
﹐算他活該倒楣。”
“血緣果然騙不了人﹐你們兩兄妹這種別扭的性格還真像。”唐文輕笑道。
“干麼扯上我﹖”家平拉著他轉進兩人的臥房。
“記得三年前你出車禍﹐我擔任你的復健醫師時發生的事嗎﹖”唐文捶了他一下。
“那時我可被你整慘了。”
“有嗎﹖”家平關上房門﹐微笑地親他一口。“我記得我一直很有紳士風度的。”
“沒錯﹐你的紳士風度只對我免疫。”唐文掙開他的懷抱﹐走過去把耳朵貼在牆邊
聽了一會兒。“沒聲音了﹐安安大概搞定了。”
但真的如此嗎﹖隔壁房的家安可是積了一肚子的怨氣沒地方發呢﹗“該死的臭大哥
﹗詛咒你明天出門踩到狗屎、你的劇本被退稿﹐你的……”家安邊脫白志熙的衣服﹐邊
咒罵著。突然抱怨聲停了﹐志熙光溜溜的上身呈現在家安面前。
他有著一副和嚴峻、黝黑面孔相襯的好身材﹐膚色是均勻的古銅﹐褐得像小麥田般
耀眼﹐胸膛壯碩、渾厚﹐平坦的小腹區隔成八塊飽經鍛煉的堅實腹肌﹐他的手臂又長又
有勁兒﹐寬大的指掌間結滿厚繭。
這就是男人嗎﹖家安好奇地拿手指按按他上下起伏著的胸膛﹐觸感是一片硬實﹐和
她的柔軟完全不同﹐與大哥和文哥也都不一樣。
杜家平是標准的惡男﹐邪氣又英俊﹔唐文有著一張娃娃臉﹐待人溫和有禮﹔但白志
熙﹐論長相﹐他比不上家平的俊俏﹐也沒有唐文的斯文﹐可一張峻臉卻有型的教人移不
開目光。
打從在超市第一次相遇﹐家安就注意到了﹐志熙全身上下有一種教人安定的特殊氣
質﹐那是一股令人忍不住想要依靠的神秘魅力。現在她掌下觸碰著他溫熱的肌膚﹐感覺
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從她的手中直撞入她的心臟﹐她嚇了一跳﹐心跳隨即不由自主地加
快了起來﹐體內的血液直往頭頂沖去﹐急促的呼吸喘息出來的是熱燙得嚇人的白煙。
“怎麼回事﹖”她驚駭地推開他﹐雙手捧住胸口﹐心臟差點就要從她的喉嚨里蹦出
來了。
“杜家安、杜家安﹐冷靜一點兒﹐別胡思亂想。”她用力拍了自己的臉頰兩下﹐抖
著手指脫掉身上的襯衫。
相機已經在三角架上裝好了﹐只要對准鏡頭﹐拍他個一卷底片﹐今晚的任務就完成
了﹐但……白志熙醒來之後大概會恨死她吧﹖她突然有些氣悶﹐為什麼﹖向來豪爽不拘
、果斷俐落不輸男兒漢的大姊頭﹐會在事到臨頭時起了悔意﹖可是為了大哥……她搖搖
頭﹐還是拍了。她鑽進被窩里﹐躺在他身旁﹐枕在他手上、倚在他肩膀、靠在他懷里…
…相機的卡嚓卡嚓聲不絕於耳﹐在這寧靜的午夜里更顯刺耳。
最後一張底片她拍下了他沉穩的睡姿──只有他﹐那微揚的唇線和濃黑的劍眉﹐擁
有強烈氣勢的白志熙也有如此孩子氣的模樣﹐她忍不住輕笑﹐決定收藏這張照片。
拍完照﹐取下底片收好﹐迅速穿妥衣服﹐她決定今晚委屈點兒睡客廳﹐不想跟他太
接近﹐女性的第六感警告她﹐這樣很危險。
一陣淡淡的烤面包香沖人志熙鼻端﹐他有些困惑地睜開眼﹐多久了﹖在他的鼻子早
已習慣三餐不同口味泡面的香氣時﹐這般特殊的食物香味教他有些茫然。
“嗨﹐你醒了嗎﹖”家安必須抿緊唇才能教自己不放聲大笑。這外表高大強壯的男
人﹐剛睡醒的樣子竟是這般地可愛﹐有些天真、迷糊﹐大大的黑眼珠少了那股強勢的銳
利﹐像是隔著一層薄霧在看她﹐他的神情是那樣的認真與惶惑﹐直撥動她心底深處那塊
許久不用的柔軟地帶﹐教人有股沖動想要抱住他、親吻他。
當然家安的沖動和志熙的是不同的﹐他不敢置信地揉著眼睛﹐直至大腦強烈的認知
到這張美麗的臉孔﹐一陣熱浪急遽地在他的下腹升起﹐使他狼狽萬分地脹紅了臉。
“我……這里……”
“這里是我的房間﹐你昨晚喝醉了。”家安挺滿意他的反應﹐起碼証明他是一個不
欺暗室的正人君子。
“對不起﹐那我……”他的襯衫脫掉了﹐但褲子還穿得好好的﹐所以他無法確定昨
夜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你占了我的床﹐害我睡沙發。”他表現得越好﹐她就越覺得
愧疚﹐第一次品嘗到後悔的滋味﹐也許她不該設計他的。
“對不起﹐我昨晚一定失態了。”他搔搔頭﹐不確定心里這股陌生的情緒是出於可
惜、抑或松了一口氣。
“還好﹐你的酒品算是不錯的。”
“希望我沒有唱歌、跳舞、脫衣服……”他還是想知道是誰脫了他的襯衫。“呢﹗
事實上你是把這些動作合起來一起做的﹐你的脫衣舞跳得很棒。”她總不能告訴他﹐是
她脫了他的衣服吧。
“我跳脫衣舞﹗”他尷尬地低下頭﹐從不知道自己有這種差勁的嗜好﹐而且他一點
都記不起來了。老天﹗他怎麼會醉成那個樣子﹖他雖不善飲﹐但一向很懂得節制啊﹗昨
晚他是瘋了不成﹖“嗨﹐你們都醒了嗎﹖要不要吃早餐﹖”唐文笑咪咪地敲開了家安的
房門﹐適時地幫志熙解了尷尬。
“早安﹐昨天……很抱歉。”志熙急忙穿好襯衫下床。“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會考
慮戒酒。”難怪人家都說“喝酒誤事”﹐此時他總算深刻體驗到了。
“哪里﹗昨晚大家都喝醉了。”唐文對他鞠了個躬。“如果我們做了什麼不好的事
﹐還請白先生別見怪。”他意有所指地道。
“彼此、彼此﹗”志熙自然猜不到唐文說的不好的事﹐就是指拍他的棵照。“那我
先回去了﹐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再見。”他依然覺得難為情﹐尤其是面對家安。躺在
她的房間、睡在她的床上﹐他不自覺地心跳加速﹐悸動不已。
“安安。”志熙走後﹐唐文搖搖有些出神的家安。“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喔﹗”
“我……”她忡怔了下﹐白志熙在她房里的感覺是那樣的自然﹐好像他原本就應該
待在這里。他一走﹐連帶地也帶走了她一些生氣﹐她感到落寞。
“安安﹐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只要把底片毀了。”唐文看出她的矛盾勸道。
“怎麼可以﹖”她握緊口袋里的底片。“這上面系的是我們的未來﹐為了這個家﹐
我非做不可。”
“你確定﹖對白先生做這件事你一定會後悔的。”就像三年前的他和杜家平﹐他們
曾經對立過好長一段時間﹐若非那場汽車爆炸險些奪去他的生命﹔家平不會直言表白他
的愛﹐他們會永遠活在懊悔中。
“文哥﹐你的話好奇怪。”她勉強一笑﹐隱約了解﹐卻沒有勇氣承認。
“安安﹐告訴我﹐你喜歡白先生嗎﹖”
“文哥﹐你別開玩笑了。”她的聲音尖銳得連自己都嚇了一大跳。“我不吃早餐了
﹐我先送照片去洗﹐中午以前我會把這件事辦好。”她逃也似地離開了家。
愛、喜歡……她對白志熙真有這種感覺﹖不﹗她記起在超市時她是那樣地惱他﹐他
是一根教人生氣的大木頭﹐而且他撞破了她的秘密﹐她的手里握著攝有他棵照的底片﹐
打昨夜起﹐他們已注定是敵人的身分了﹐這種關系永不更改。
但─當這項認知砸進她腦海里時﹐她的心情跌落谷底。
“隊長﹐外頭有人找你。”阿智敲開志熙的辦公室大門報告道。
“誰啊﹖”志熙放下手中的檢報、跟著阿智走下樓梯。
“老大﹐你什麼時候跟河東獅混得這麼熟了﹖”阿仁賊兮兮地靠近志熙。“小心誘
拐有夫之婦會被告妨害風化喔﹗”
“叫隊長﹗”志熙白他一眼。“杜小姐是我的新鄰居﹐而且她還沒有結婚﹐你不要
胡說八道。”他走進大廳﹐家安正站在服務台處向他招手。
“白先生﹗”
“杜小姐。”志熙友善地伸出手和她交握。“你今天來有什麼事嗎﹖”
“不知道白先生現在有沒有空﹖我有點事想和你商量。”家安對他露出最柔媚的嬌
笑。
像是晨霧中盛開的牡丹般風華絕代﹐志熙再一次為她的美失了心神。
“白先生﹖”她提醒似地又喚了一聲。
“啊﹖好﹗”他如夢初醒。“到我的辦公室去吧﹗”
“不﹐我想私下和白先生商量。”她抱緊懷中的牛皮紙袋﹐別鬧了﹐在這里跟他攤
牌的話﹐她還走得出這間警局嗎﹖“這……”志熙看看身旁那一張張等著看好戲的面孔
﹐不得不想到人言可畏這句話。
“這件事真的很重要。”她語氣急迫。
“那……好吧﹗”他點頭﹐發覺自己拒絕不了她的要求。
“謝謝。”
“那就到對街的咖啡館吧﹗”志熙領著她步出警局﹐兩人過馬路﹐走進“一加一咖
啡館”
。
“有沒有包廂﹖”家安開口要了一個僻靜的地方。
志熙走在她身旁﹐兩人坐進角落的包廂﹐安安靜靜的小房間里﹐他心底的警鐘竟又
開始響起。
“杜小姐﹐你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
“白先生﹐我有樣東西給你看。”家安深呼吸﹐終於還是決定干了。
志熙疑惑地接過牛皮紙袋。“這是什麼﹖啊﹗你……”他錯愕地驚叫一聲﹐一本相
簿從他的手里滑落茶幾上。“杜家安﹐你這是什麼意思﹖”他氣得青筋暴露、七竅生煙
。
攤開的相簿里貼著一系列香艷刺激的裸照。而主角正是他﹐白志熙和對面的蛇蠍美
人──杜家安。
“小聲點兒﹐白先生﹐你太激動了﹐這樣對身體不太好喔﹗”家安輕盈淺笑地安撫
他。
“你拍這種照片陷害我﹐還說我太激動﹐啊﹗難不成……”飲酒向來有節制的他竟
會醉得不省人事﹗他恍然大悟。“昨晚的飯菜里下了藥﹐你們聯合起來設計我﹗”
“設計﹖別說得這麼難聽嘛﹗我們只是有一件事情想請白先生幫個小忙﹐關於……
”因為服務生送咖啡進來﹐家安不得不暫停片刻。
“不管是什麼事情﹐我絕不會答應的﹐你們休想威脅我。”他氣得快要爆血管了。
“白先生何不聽我把話說完再做決定﹖”
“像你們這種黑道分子、無恥流氓﹐除了殺人放火、違法犯紀之外﹐還會干些什麼
好事﹖要我包庇你們的犯法事件﹐免談﹗”他恨死自己的大意了﹐他的直覺一向很准的
不是嗎﹖但他卻被一個女人弄昏了頭﹐而忽略心底的警鐘。可惡﹗“白志熙﹐你不要一
竿子打翻一船人。”家安生平最恨別人將她和家里的幫派牽扯在一起。
打小她就因為有一個混黑道的父親而備受歧視﹐不論是讀書、工作都被人當成禍水
看待。天知道﹐她為了今天這獨立自主的生活﹐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吃了多少苦頭。
白志熙憑什麼看不起她﹐就因為她姓“杜”﹐她並不想貶低父親﹐而且父親近幾年
來也確實拼命在漂白了﹐他們除了偶爾還打打架外﹐早就不干賣娼、販毒、走私軍火之
類的勾當了﹐這樣的努力難道還不夠﹖“事實証明一切。”他拍桌怒吼。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子﹗”她氣白了俏臉。
“干這種卑鄙的勾當﹐你還想要我相信你﹖”他恨得拿起桌上的照片﹐見一張撕一
張。
“好﹐白志熙﹐是你逼我的。”家安冷笑一聲。“你盡管撕沒關系﹐反正底片在我
手上﹐我隨時可以加洗個上千張分送到各個報社媒體﹐告你一條強奸良家婦女﹐教你身
敗名裂。”
“請便﹐會被你威脅﹐我就不叫白志熙。”他咬牙切齒﹐兩道如火炬的目光在昏暗
的燈光下爆起陣陣的雷霆閃電。
家安的心臟突然漏跳了一拍﹐生在“虹幫”﹐打小見慣了各種兇神惡煞﹐從來也沒
害伯過﹐一直以為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想不到堅定的自信心竟然禁不起白志熙這
狂怒的一瞪。
這個男人﹐她不該設計他的﹐惹到他的人都會被燒死在這把狂火烈焰下。
“你盡管把這些照片發得滿天飛吧﹗”他冷淡一笑﹐酷寒的言語有如冰珠墜地。“
一個星期內我若不鏟了‘虹幫’﹐白志熙三個字任由人倒過來寫。”他踢翻了椅子﹐轉
身准備離開咖啡館。
“等一下﹗”家安蒼白著俏臉﹐顫聲道。“這件事跟‘虹幫’沒有關系﹗”
“你以為我會相信﹖”他輕揚眉峰。“杜老大理應為他做出這種事而付出代價。”
“你不能去找老爸﹗”她嚇壞了﹐事情一驚動老爸﹐只要他追查起來﹐那她和大哥
的秘密……“不﹗你不能將文哥和大哥的事告訴爸爸。”
志熙楞了一下﹐杜家平和唐文有什麼秘密這般要緊﹖跟拍他裸照又有何關系﹖“這
樣吧﹗我把底片還你﹐只要你答應別把大哥和文哥的事說出去﹐我……我就任你處置﹐
我……可惡﹐又有什麼事﹖”家安低罵一聲﹐行動電話早不響、晚不響﹐居然選這重要
時刻亂叫﹐改天非摔了它不可。
“你不能走。”她一手拉住志熙的衣袖﹐一手接起行動電話。“喂﹐我是杜家安﹐
我現在……什麼﹖我請你這經理是干麼的﹖你不會自己看著辦﹖啥……他敢﹐好﹗我馬
上到﹐你叫大伙兒撐著點兒﹐回頭我給他們加薪水。”
“白先生﹐請你千萬別去找我父親﹐我現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非立刻去辦不可﹐
回頭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說完﹐她便忙不迭沖出咖啡館。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志熙疑慮重重地拾起她忘記帶走的香艷照片﹐難道拍他棵照
的事情與“虹幫”無關﹖杜家安似乎很害怕他去找杜老大﹐為什麼﹖他們父女究竟在玩
什麼把戲﹖志熙好奇心起﹐忍不住追在她身後離開咖啡館。杜家安所說的杜家平與唐文
的秘密﹐那是什麼﹖如果不是要他包庇罪案﹐他身上有什麼是值得她要脅的﹖突然﹐杜
家平和唐文親吻的畫面閃過腦海﹐難不成這三個人在玩“三人行”的游戲﹖那她嘴里的
“秘密”……他跟蹤她的車子開上馬路﹐老天﹗那女人瘋了﹐這樣子橫沖直撞﹐遇紅燈
不停﹔單行道、禁止道路不分﹔還盡超車。這種不要命的開車法﹐他的心臟都快被她嚇
停了。
“混帳﹗她以為她開的是裝甲車嗎﹖也不怕撞斷脖子。”然而更教他生氣的是﹐那
些交通警察都跑哪兒去了﹖居然沒人攔下她。
車子開到了“雷霆保全公司”附近﹐志熙終究追丟了家安。沒辦法﹐開車技術比不
上人家﹐拼命小姐的執照大概是在賽車場里拿的﹐簡直是神乎其技﹐他自嘆弗如。
不過他還是記起了﹐剛才她講電話時﹐似乎提到了“經理”這個人﹐假設他猜的沒
錯﹐杜家安現在應該在她開的那家超市里。
他打開方向燈回轉﹐駛向昨天他們第一次相遇的那家超級市場。她果然在那里﹐打
老遠就聽到母老虎的河東獅吼了。
志熙急忙停車走進超市。老天﹐發生什麼事了﹖大門、貨物櫃被砸得稀巴爛﹐但家
安卻不在里面﹐莫非他聽錯了﹖他找到員工休息室﹐在里面見著超市經理。
“白隊長﹗”經理看到他嚇得差點昏倒。
“杜小姐呢﹖”志熙立在門日問他。
“老……老板﹐她沒來啊﹗她……”
“我一路跟蹤她到這里的。你還是快說老實話吧﹗”
“白隊長﹗”經理突然跪了下去。“請你救救老板吧﹗都是‘青幫’那群小混混惹
的禍﹐他們想來收保護費﹐但老板規定我們不准繳錢給那些地痞流氓﹐所以他們今天帶
人來砸店﹐剛才老板跟他們到後巷去談判了。”
“只有她一個人﹖”他早晚會被她嚇死﹐這頭有勇無謀的河東獅。
“不是﹐小猴和阿六跟在老板身邊。”
“就三個人﹐那對方呢﹖”
“大概十來個吧﹖”
“你們……”志熙會被氣死。
“對不起﹐因為店里多雇用假釋中人﹐大家都不想再進牢里﹐我們不能出面﹐所以
……”
志熙搶口截斷經理的話。“還不快帶我去他們談判的地方。”
“是、是﹗”經理急匆匆打開超市後門﹐領著志熙來到“青幫”與家安談判的巷子
里。“就在前面﹗”
上帝﹗志熙一手拍著額頭﹐他還是來遲了﹐他們已經打了起來。杜家安真不愧河東
獅之名﹐想不到她外表美艷無雙﹐打起架也是一副拼命三郎、所向披靡的酷狠勁兒。倒
不知道經理帶他來﹐是要救勇猛的杜家安、還是那群無用的小混混﹖“呵﹗聽說老板以
前曾混過飛車黨。”經理不好意思地搔搔頭。“但她現在已經改邪歸正了﹐我們絕對是
正正當當地在做生意﹐今天的事全是‘青幫’勒索不成引起的﹐不是我們主動挑舋﹐白
隊長請你不要誤會。”
“知道啦﹗”反正不管如何﹐械斗就是不對﹐志熙寒著臉接近戰場﹐打得火熱的兩
幫人馬﹐完全沒注意他的出現。“住手﹗”他朝空鳴了三槍。
“白先生﹗”家安愕然停手﹐怔忡地望著他﹐他怎麼來了﹖“無恥﹗”志熙驀地大
喝一聲﹐直向她沖了過去。他剛才喊“住手”時﹐杜家安這邊是立刻停下了動作﹐但“
青幫”那群混混卻乘機舉起鐵棒妄想偷襲她。
他迅速將她拉往身後﹐舉臂替她挨了一記悶棍﹐抬腿將偷襲者踢得飛撞到牆壁上﹐
再癱跌倒地。
“劉金昌﹐你敢在我的地頭上械斗﹖”志熙虎目圓瞪向“青幫”中一名蓄著絡腮胡
的男人。
“白……白隊長﹗”劉金昌就是“青幫”的老大﹐他一見到志熙﹐嚇得臉都白了。
在道上混的人誰沒聽過刑事大隊長白志熙的大名﹐大伙兒還送他一個“犯罪克星”的外
號﹐栽在他手上簡直比死還淒慘﹐只是他老人家忙捉國際罪犯都沒時間了﹐怎麼會忽然
介入這種小小的械斗。天哪﹗今天莫非是黑七﹖“我給你三分鐘的時間消失﹐以後我不
想聽到任何有關‘青幫’強收保護費的事﹐否則別怪我挑了‘青幫’。”志熙口氣冷冽
地道。
“白隊長﹐這全是一場誤會﹐我們……”
“還不滾──”志熙的怒吼像平地一聲雷。誰有空聽他廢話一堆﹐他方才被鐵棒擊
中的手臂痛死了。
“知道了﹐我們立刻走﹐白隊長請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們計較了﹐再見﹗”劉金
昌帶著十來名手下﹐幾乎是落荒而逃。
志熙寒著一張峻臉﹐轉向家安。“你跟我走。”他拖著她離開後巷。
該死的這些流氓﹐眼中到底有沒有王法﹐一天到晚談判、打架﹐當他們這些警察都
是死人嗎﹖“老板﹗”經理和家安的兩名手下憂心忡忡地望著他們。
“你們都給我回家去閉門思過﹐再讓我看見你們打架﹐沒有第二句話﹐全部到牢里
吃免錢飯去。”志熙氣瘋了。
“喂﹗你要帶我去哪里﹖”看到他的抓狂樣﹐家安不覺有些害怕。
“回家﹗你給我好好解釋照片的事。”
“我會說的﹐你不要這麼大力拉我嘛﹐很痛耶﹗”
“打架就不痛。”瞧她一身灰頭土臉、血跡斑斑的樣子﹐還像個女人嗎﹖“打架的
時候會忘記疼痛嘛﹗”
“那你要不要跟我打一場試試啊﹖”他轉頭回她一抹獰笑。
家安呼吸一窒﹐趕緊閉嘴。老天﹐他看起來好可怕﹐她的第一印象有問題嗎﹖怎麼
會覺得他很有安全感﹖大哥、文哥﹐快來救她啊──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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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給我去把這身泥土洗干淨。
”回到她的公寓之後﹐志熙第一件事就是將家安丟進浴室里。
“唉喲﹗你這麼粗魯干麼﹖”她捂著撞疼的臀部皺眉。“你不是想知道照片的事﹖
我現在就告訴你﹐聽完你馬上走。”當然她也得准備搬家了﹐威脅不了他﹐只好避開他
嘍﹗“我不喜歡跟一個渾身臟兮兮的女人談話。”他打開蓮蓬頭。“你不洗﹐我來幫你
洗。”
“不要﹐住手﹗”家安抱著胸高聲尖叫。“色狼、非禮啊﹗”
“現在叫色狼、非禮沒人會理你的﹐要嘛就叫火災、救火﹐也許可以引來幾個好奇
的觀眾。”
志熙說著﹐走出浴室。“弄干淨後再出來﹐我在客廳等你。”
“哼﹗”她撇開頭﹐濕淋淋的水珠沿著那頭烏黑柔亮的大波浪卷秀發滴下﹐浸透了
白色的雪紡紗襯衫﹐大片象牙般柔嫩的肌膚隔著薄紗若隱若現﹐雕琢出一具維納斯般的
完美胴體﹐在這小小的浴室中﹐散發著誘人的旖旎春光。
他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體內的血液又開始騷動不已﹔就在他的呼吸漸感沉重的同
時﹐他趕緊關上浴室的門。
“呼﹗”狼狽地逃進廚房﹐就著流理台的水冷靜一下暈眩的腦袋和脹痛的下腹。老
天﹗這就是他那號稱“能嗅出罪案的直覺”嗎﹖該死﹗那根本不是什麼警鐘﹐他血液里
的騷動和狂奔的心跳﹐全是因為她──杜家安﹐打第一次見面起﹐她的身影就已經深烙
進他的心坎﹐攪亂他的理智。他的血脈賁張來自於對她的強烈渴望﹐他早就喜歡上她了
。卻白癡地以為這樣的牽扯不清是因為罪案。可惡﹗他低咒一聲﹐靠在牆壁上﹐深深地
喘息著。
“我愛杜家安﹗”他搖頭﹐捧著手臂走進客廳。真好笑﹐他手上的傷還一陣陣抽痛
著﹐但他腦子里卻是浴室里那具嬌美的胴體。“男人哪﹐全是欲望的野獸。”他忍不住
調侃自己。
在電視櫃下找到她家的急救箱﹐他一邊包扎手臂上的傷﹐一邊考慮著。他並不擔心
他們之間官與賊的對立身分﹔但他必須知道她設計他的原因﹐還有﹐她到底結婚了沒﹖
他可不想成為別人家庭紛爭中的第三者。
家安洗完澡來到客廳﹐看到志熙正笨拙地包扎自己的傷口﹐他用牙齒咬住繃帶﹐一
手按著棉花﹐纏一圈、松一圈﹐弄得面紅耳赤﹐繃帶都結成一團了﹐他右手臂上的傷依
然淌著血。
“可惡﹗”他氣得把繃帶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里﹐隨便拿了兩塊OK繃往傷口上一貼
﹐放下衣袖﹐看不見血就算了。
“呵呵呵﹗”家安被他孩子氣的舉動逗笑了﹐他又變回她印象中那個敦厚、充滿安
全感的男人了。
“笑什麼﹖”志熙拉著一張長臉。“洗完澡就給我解釋你為什麼要拍我的裸照﹖”
他轉頭望見她﹐瞬間﹐心臟漏跳了一拍。
剛洗完澡的她﹐宛如一朵出水芙蓉﹐清新脫俗得教人移不開目光。她的身上只穿了
一套寬松的運動裝﹐兀自滴著水珠的秀發喪失了它原本的萬種風情﹐卻增添了一抹年輕
的俏艷﹐脂粉末施的臉蛋純美如天使。
他再也逃不掉了﹗志熙在心底長嘆一口氣﹐認清他已徹底墜入她粉紅陷阱的事實。
“你的手也受傷了嗎﹖”家安走近他身邊﹐拉起他的右手臂﹐那被鐵棍打到的傷口
浮腫得很厲害﹐皮膚上還有一道不知是被什麼利器划破的口子﹐很長、但幸好不深。
被她握住的地方好熱﹐他猛地吞下一大口唾沫﹐由這個角度看她﹐她的睫毛好長﹐
粉白的臉蛋上浮現一抹玉般的柔嫩光暈。
“謝謝你救了我。”家安一說話﹐才發現自己好緊張﹐和他靠得這麼近﹐鼻端不斷
沖進他男人味兒十足的性感氣息﹐他濕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著
。
顫抖著手取出雙氧水幫他消毒傷口﹐當一陣泡沫在他的手臂上冒起﹐她注意到他的
身子僵直了一下﹐那一定很痛。
“很快就好了﹐你再忍耐一下……”她感到心疼。
“沒關系。”他的聲音低沉粗嘎的難聽﹐不是因為傷口痛﹐而是發現她玉般的藕臂
上點點瘀青﹐她的嘴角、額頭上也都有好些破皮擦傷……“青幫”那群混賬﹐真該下十
八層地獄﹐連女人也打。
“好了。”她輕彈一下手指﹐終於處理好他的傷口了﹐她開始收拾急救箱。
“等一下﹗”志熙拿了一根棉花棒沾滿消毒水靠近她。
“做什麼﹖”她嚇了一大跳﹐這麼近看他的臉﹐才發現他的眼睛明亮得好似天空中
的朗星﹐男人中很少看到這麼漂亮的眼睛﹐她不自在地紅著臉直往後退。
“你也受傷了。”他把棉花棒按到她唇角的傷口上。
“啊﹗好痛。”她眉兒一皺﹐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別叫﹐還有得你受的呢﹗”處理完她臉上的擦傷﹐志熙取來一瓶跌打藥酒﹐推拿
她手臂的瘀青。
“啊﹐痛死了﹗”她再也忍不住高聲尖叫。早知道他會報復﹐她就躲在浴室里不出
來了。“不要﹐好痛﹐放手啦﹗嗚……”
“閉嘴﹐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打架﹖”想到她的拼命勁兒﹐他的心臟都快被她嚇停了
。
“又不是我愛打﹐是他們無緣無故找上門來嘛﹗難道要我白白送錢給他們花﹖啊﹗
放手﹐我不要推拿了﹐好痛……”
“你可以報警。沒有理由﹐集體械斗就是不對。”
“拿武器的是他們﹐我是空手耶﹗”
“那就懲罰你太愚蠢。”推拿完畢﹐他放開她﹐關緊藥酒瓶子。“以後﹐不管有什
麼理由﹐我都不准你再打架﹐聽到沒有﹖”
“在馬路上遇到搶劫也一樣﹖”她癱倒在沙發上﹐無力地翻白眼瞪他。什麼嘛﹐就
會兇她﹐搞清楚一點好不好﹖她才是受害者耶。
他霸氣十足地橫她一眼﹐結實有力的手指夾住她嬌小的下巴。“別跟我玩文字游戲
。你應該知道我指的是什麼﹖正當防衛和打架是兩回事。”
“我……”她奮力吞口唾沫﹐點了點頭。
“這才乖。”志熙放開她。“現在你該有很多話要對我說吧﹖”
家安點頭、又搖頭﹐真的被他嚇壞了。每次他一生氣﹐那雙鷹隼似的銳眼里就會燒
出兩道冰焰似的寒芒﹐將人震懾得動彈不得。世上怎會有如此可怕的男人﹖比山林中的
猛虎更教人驚畏。
卡﹗沉默中﹐唐文突然開門走了進來。
“咦﹖你們都在啊﹖”他笑瞇瞇地抱進一大包鮮果蔬菜。“太好了﹐白先生﹐我今
晚准備做些素食菜看﹐你有沒有空﹖留下來一起吃飯吧﹗那……安安﹗”他驚叫一聲﹐
走過來摸摸家安的頭發。“你又沒把頭發吹干就到處亂跑了﹐當心感冒﹐快回房去吹干
它。”
“可是……”她為難地來回望著志熙和唐文﹐沒有她居中解釋﹐他們會不會打起來
﹖“還不快去﹐看你的上衣都被洗頭水弄濕了。”唐文掏出手帕幫她擦頭發﹐但小小的
方巾一下子就濕得可以滴出水來了。
“文哥﹐我和白先生……我們……”
“有事等你吹干頭發﹐換件衣服出來再說。”唐文推她進臥室。然後抱著一大袋蔬
果走入廚房。
志熙默默地看著他們﹐半晌﹐他走到廚房門口﹐唐文轉身遞了一包四季豆給他﹐笑
道﹕“介不介意幫我剝豆子﹖”
他接過塑膠袋﹐走到餐桌旁坐下。“該是說實話的時候了吧﹖”
“別怪安安﹐她會這麼做全是為了我和家平。”唐文邊洗著空心萊﹐邊淡淡地說道
。
“怎麼說﹖”
唐文笑了笑。“因為杜老大不贊成我和家平的婚事……”他緩緩道出了這個“三人
行”的秘密。
“那麼家安還是單身嘍﹖”志熙最關心的還是這個問題。只要她不是有夫之婦﹐其
他身分上的一切麻煩﹐他都不放在眼里。
“當然﹗”唐文回房拿了他們在法國簽下的結婚証書給志熙看。“家平才是我的合
法伴侶﹐我跟家安只拍過結婚照。”
“三人行﹖”志熙無力地朝天花板翻個白眼。“虧你們想得出來這種主意﹗”
“抱歉﹗但﹐白先生﹐不知道你對同性戀有什麼看法﹖”
“我……”志熙愣了一下。“沒有什麼看法﹐剛發現自己的鄰居是……有點吃驚﹐
不過昨天跟你們聊了天之後﹐覺得你們還不錯﹐以我警察的身分來看﹐你們是奉公守法
的好市民。”
“謝謝。”唐文收起結婚証書。“不過台灣的法令還不承認就是了。”他的笑容里
有一絲酸澀。“而且大多數的人也都排斥這種事﹐安安很擔心我和家平會因此而受到傷
害﹐所以她總是想盡辦法要守住這個秘密。”
“所以就想到拍我的棵照﹐來要脅我閉嘴﹖”志熙有些啼笑皆非﹐又懊惱家安對他
的不信任。
“可能吧﹖”唐文忽然露出一抹別具深意的微笑。
“什麼意思﹖”志熙突地心跳加快。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在胸中蕩漾。
“以前家平在追我的時候﹐他把我整得好慘﹐我曾經以為他是因為討厭我才會故意
找我麻煩﹐但後來我發現﹐那些惡作劇都是因為他希望我注意到他才做的。而安安﹐她
幾乎是跟家平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別扭個性。”
“哦──”志熙哼出一個長音﹐嘴角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很高興認識你﹐唐文
。”
“我也一樣﹐白先生。”唐文伸出手和他相握。
“志熙﹗”他笑了一下﹐豁然開朗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再見。”
“再見﹐呃──志熙﹗”唐文對他揮揮手﹐猛地又想起了什麼喊道﹕“那照片……
”
“留給她吧﹗”志熙眨眨眼。“這樣她會比較放心。”
“謝謝﹗”唐文送他出門﹐才回到客廳﹐家安正從臥房走出來。
“文哥。”她溜眼看了看小小的公寓。“白志熙呢﹖”
“回去了。”
“回去了﹖怎麼可能﹖他不是……”
“安安﹐家平又被編輯部的陳先生押到飯店趕稿去了﹐我待會兒要送換洗衣物去給
他﹐你自己看家要小心門戶喔﹗”
“不是﹐那個……文哥﹐白先生……”他沒聽她解釋﹐他又正在氣頭上﹐會不會直
接找上老爸告狀﹖唐文把志熙留下來的牛皮紙袋還給家安。“志熙說﹐這送給你﹐還有
﹐他不是個喜歡亂說話的人。”
“咦﹖”家安圓瞪著秋眸﹐她進房吹頭發的時候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他每次
見到她的時候﹐她都正在惹麻煩呢﹖志熙深嘆口氣﹐停車走進公寓旁的巷子里。打老遠
他就看見家安跟一個陌生男子在那邊拉拉扯扯。
“楚玄策﹐你再不放手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了。”家安惱怒地瞪著纏住她不放的年輕
男子。
楚玄策是杜老大老年才收的養子﹐預備培養做“虹幫”的接班人。沒辦法﹐家平和
家安都不是做老大的料﹐為了幫派的順利傳承﹐冷酷無情又精明過人的楚玄策才是未來
老大的好人選。
“家安﹐你就這麼討厭我嗎﹖你明知道……”
“住口﹐楚玄策﹐你別忘了﹐我已經結婚了。”
“你跟唐文根本沒有注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結婚是假的﹐唐文其實是大哥
的愛人。”楚玄策冷笑說道。
“你胡說﹗”家安蒼白著臉﹐他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那老爸……“別擔心﹐這件
事我並未向義父報告。家安﹐你應該明白﹐我這全是為了你﹐我愛你﹐所以我願意為你
保守秘密﹐難道你還不了解我的心﹖”
“楚玄策﹐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愛的是我名下的股票、現金﹐你就別再作戲了。
”家安甩開他的手﹐憤然怒道。
這杜老大是只得道千年的老狐狸﹐他願意將幫主之位傳給楚玄策﹐但卻把幫中所有
的財產登記在家安名下﹐換言之﹐他只想將楚玄策當成一頭善於耕田的牛﹐而收成自然
是屬於主人的。
但楚玄策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既然明了杜老大的詭計﹐又怎會不想辦法扳回劣勢﹐
因此家安就成了雙方斗爭中最大的籌碼了。
“家安﹐你怎麼可以如此污蔑我﹖我……”
“你有什麼事想找我的女朋友﹐都可以跟我說。”志熙高大的身影從巷子口走了進
來﹐拖曳著老長的影子整個罩住家安嬌小的身軀。他一出現﹐壯碩有力的手臂立刻占有
性地將她帶進懷里。
“白……”
“安安﹐怎麼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大家都很擔心你呢﹗”他濕熱的呼吸吹拂著她敏
感的耳垂﹐帶著強制性的口吻低語道﹕“叫志熙。”
“我……”她嬌羞地低下頭﹐每次一靠近他﹐她的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加快。
“這位先生﹐如果沒事我要帶安安回去了。杜大哥和唐文還等著我們吃消夜呢﹗”
志熙擁著家安轉身朝巷子口走去﹐心里暗暗記下楚玄策的容貌﹐他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這個男人會闖大禍。
“等一下﹗”楚玄策冷冷地喊住他們。“家安﹐不介紹你的男朋友給我認識嗎﹖”
家安愣了一下﹐雖然她因為他的出現而芳心竊喜不已﹐但卻沒勇氣對別人謊稱他是
她的男朋友﹐她怕他會生氣、也怕自己會陷下去﹐分不清現實與幻想。
“白志熙﹗”志熙替她答了話。
“刑事大隊長白志熙。”楚玄策顯然大吃一驚。
“是我。”志熙炯炯有神的鷹眸望著他。
楚玄策臉色一變。“白先生﹐你知道家安真正的身分嗎﹖”他絕不允許到手的榮華
富貴遭人破壞﹐即使是白志熙也一樣。
家安纖細的肩膀一僵﹐小小的身子在他懷里微顫著﹐官與賊自古不兩立﹐那他和她
呢﹖“安安就是安安﹐她是杜老大的女兒或是‘虹幫’的大小姐﹐都無損於她杜家安的
身分。”志熙用力抱緊她﹐這番話不是應酬﹐是宣誓﹐他對她的表白。
家安不由自主地回抱他﹐真的嗎﹖他說的話都是真的嗎﹖她是否可以完全相信他﹖
“家安﹐這件事義父不知道吧﹖”楚玄策目露寒光。
家安猛地一咬牙﹐從志熙懷里抬頭怒道﹕“楚玄策﹐你要告狀盡管去﹐別指望我會
接受你的威脅。”
“我怎麼會威脅你呢﹖家安﹐我是如此地愛你﹗”楚玄策嘴里說著火熱的愛語﹐一
雙眸子卻依然如冰般寒冷。
“可惜我不愛你﹐我愛的是他。”家安清靈水秀的秋眸緊緊鎖住志熙黝黑有型的峻
臉﹐這個嫉惡如仇、氣蓋山河﹐又有點憨厚的直漢子才是唯一能令她心動的男人。“我
愛的是志熙。”
“是嗎﹖我很遺憾你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楚玄策語如冰珠。
“我們之間是對﹖是錯﹖恐怕還輪不到閣下評論吧﹖”志熙開始發火了。他絕不允
許有人在他面前威脅家安。
“也許。”楚玄策臉色變了幾變。“家安﹐我會再去找你的﹐再見。”他搶先離開
暗巷。
為了“虹幫”的實權﹐無論如何﹐他絕不能放棄杜家安﹐搶也得搶到她﹐逼不得已
﹐只好先下手為強﹐生米煮成熟飯後﹐諒杜老大也不敢阻止他們。至於可惡的白志熙﹐
敢壞他的好事﹐他不會放過他的。
楚玄策臨走前那記惡狠狠的眼神教志熙心底暗自警覺不已﹐那是個不擇手段的男人
﹐家安惹上他麻煩大了。
“你真是個惹禍精。”他搖頭長嘆。
家安俏臉一凜﹐他這是在嫌棄她嗎﹖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在她心口炸開﹐方才的
甜蜜全在轉瞬間化為怒火。
“沒人要你多管閒事。”她奮力掙脫他的懷抱﹐咬牙轉身﹐鼻子和眼睛酸得難過。
糟糕﹗她誤會了。志熙急忙拉住她的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想告訴你的是﹐楚
玄策不會那麼簡單放棄的﹐你要小心。”
“不敢煩勞白先生擔憂。”她用力用掉他的手﹐跑了開去。“我自己的事﹐自己會
負責。”
志熙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沉聲長嘆。“真是個倔強的小姐。”喜歡上她﹐往後有得
他辛苦了﹐他拿出行動電話﹐決定先叫屬下調查楚玄策的背景﹐以茲防范。也幸好他現
在搬到她家對面﹐可以一面監視蔣森嚴﹐一面就近保護她﹐否則事情就更麻煩了。
楚玄策不愧是個標准行動派的人物﹐前天才在巷子里堵到回家途中的家安﹐今天就
親自登門造訪了。
唐文開門一看到他﹐那常年掛在臉上的斯文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好久不見﹐唐文。”楚玄策繞過他﹐大大方方地登堂入室。
“安安在房里﹐我去叫她。”唐文勉強笑了笑﹐他記得家安房里有電話分機﹐想趕
快去打電話叫志熙過來救人。
“謝謝﹐不用麻煩了。”楚玄策不懷好意地推開他。“我知道她的臥房是哪一間﹐
我自己去找她行了。”
“那……好吧﹗”唐文想起廚房里還有一支分機。“咖啡、茶、果汁﹐玄策﹐你喜
歡喝什麼﹖”
“隨便。”楚玄策從不將這個只會傻笑的笨書呆放在眼里﹐當然他也想不到唐文會
耍他。
“喔﹐你等一下﹐馬上就好。”唐文笑嘻嘻地走進廚房﹐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電話﹐
撥了對面志熙家的電話號碼。“喂﹗我是唐文﹐志熙﹐你現在有空嗎﹖可不可以過來一
趟﹖”
“怎麼了﹖”話筒里傳來志熙語音不清的問話。他正在吃泡面﹐順便監視“雷霆保
全公司”
。
“我們家來了一個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家平不在﹐我對付不了他﹐安安可能會有
危險。”唐文用肩膀夾住話筒﹐邊說話﹐邊幫楚玄策泡咖啡﹐當然是加了特殊佐料那一
種。
一陣不安在志熙心底升起。“是楚玄策﹖”
“可不就是那只大色狼﹗”
“我馬上過去﹗”
唐文連話筒都來不及掛上﹐就聽到門鈴的響聲﹐他微微一笑﹐跑過去開門。“楚玄
策在安安房里。”
一陣旋風刮過﹐他連志熙的人影都沒看清楚﹐家安房里已傳出三人的吵架聲。他滿
意地一笑﹐事情發展果然如他所料﹐只是便宜楚玄策了﹐他沒喝到這杯咖啡算他好運。
唐文有點不舍地走進廚房﹐把咖啡倒進流理台里。“這里面加的可是上好的瀉藥呢
﹗真可惜。”
房里的楚玄策應該立刻回去謝神的﹐但他卻怒火沖天地瞪著志熙。“沒敲門就闖進
小姐閨房﹐可不是什麼好事﹖白隊長。”
“抱歉﹐因為我們看晚場電影的時間快來不及了。”志熙走過去﹐從楚玄策手中奪
下家安的藕臂﹐將她擁進懷里。“安安﹐你准備好了沒﹖”
家安雖然討厭楚玄策﹐但她更氣志熙暖昧不明的態度。“誰說要跟你去看電影了﹖
”她憤然推開他。
“白隊長﹐你聽到了。”楚玄策得意一笑。“看樣子﹐家安並不喜歡你。”
“安安﹐別鬧脾氣了﹐我知道晚上爽約沒陪你去吃飯是我不對﹐但警局臨時有事﹐
你應該體諒我﹐我不是特地請假陪你去看電影了﹖你就別再生氣了好不好﹖”會這麼輕
易就被一句話打敗﹐他就不是白志熙了。
志熙硬是擠開楚玄策﹐坐到家安床上﹐摟住她的肩膀。“你這麼任性﹐杜大哥和唐
文也會擔心的。”他別有所指地暗示她。
家安幾乎咬斷牙根﹐這混蛋﹐居然拿大哥和文哥的事威脅她﹐她恨不得端他兩腳﹐
把他踢出房去。
“白隊長﹐你這樣未免太沒風度了吧﹖”楚玄策死命地瞪著他。“是我先約家安的
。”
“是嗎﹖安安昨天沒跟我說過啊﹖”還是志熙聰明﹐隨便一句話就把楚玄策給壓了
過去。
“家安﹐你怎麼說﹖”楚玄策恨死志熙了。
家安一雙拳頭在棉被下緊緊地握著﹐既想揍不懷好意的楚玄策﹐又想扁可恨的志熙
。這兩個人﹐她都討厭。
“我今天不舒服﹐不想出門﹐請你們兩個出去﹐我要休息了。”
“好吧﹗”志熙首先反應過來﹐硬拉著楚玄策出門。“那我們不吵你了﹐晚安。”
想不到他力氣這麼大﹗楚玄策一雙手被他制住﹐竟然掙脫不開﹐被硬生生地架出公
寓。
“再見﹐楚先生。”志熙砰一聲﹐當著他的面關上大門。
楚玄策臉色猙獰地握緊腰間的槍枝﹐恨不得一槍轟掉破壞他好事的白志熙的腦袋﹐
這該死的混蛋﹐若非殺警的代價不划算﹐他非殺了他不可。眼前只好先給他一個警告﹐
白志熙識相的話﹐就該趁早滾回老家去﹐否則別怪他心狠手辣。
“這樣的處理方法不太好﹐他會報仇的。”唐文倚在玄關處微蹙雙眉。
“我知道。”誰曉得家安會扯他後腿呢﹖那倔強的笨小妮子﹐他早晚會被她給氣死
。志熙煩躁地搔著頭發﹐有什麼辦法可以隨時隨地保護她遠離楚玄策的狼爪﹖“安安其
實很善良﹐本性不錯﹐雖然有時候有點莽撞、沖動﹐但她確實是個好女孩﹐你真不該兇
她。”
“我兇她﹖﹗”志熙用力一拍額頭。“天知道是誰兇誰喔﹗”從超市認識到現在﹐
他一直被她耍弄在股掌間玩﹐他才是那個可憐人吧﹗“你只要進去道個歉﹐安安很快就
會原諒你了。”
“我……哎﹗”他搖頭長嘆﹐沒辦法﹐誰叫他先愛上她。“好﹐我去道歉。”
志熙敲開家安的房門﹐她全身裹著棉被﹐縮在床角不理他。
“家安﹐”他喚了聲。“別鬧脾氣了﹐起來。”他彎腰將她連人帶被抱進懷里。“
我把楚玄策趕走了。”
“關我什麼事﹖”她怒氣未消地撇開頭。
“我不是告訴過你要小心他嘛﹗為什麼還讓他進房﹐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雖
說是來道歉的﹐但他還是忍不住要教訓她。
“要你多管閒事﹗我說過我自己的事﹐我自會負責﹐不勞白先生費心。”
“你真是教人生氣。”
“沒人叫你來受我的氣。”
“你……”志熙對她那兩瓣既銳利、又嬌艷的櫻唇真是又氣又愛﹐毫無預警地﹐他
忽然攫住她迭罵不休的紅唇﹐狂猛的吻粗暴地侵襲上她的唇。
家安驚悸地反抗著他﹐她掙扎地扭動柔滑的身軀﹐更加點燃他男性欲望的火把﹔他
的舌侵入她柔軟的唇間﹐狂猛地與她纏綿著。
一股異樣的熱浪從某一點升起﹐在她全身每一處奔竄﹐她抵擋不了那莫名的燥熱﹐
而他的吻更加強了這熱力。她的怒、她的憤、她的所有思考能力﹐被這股激蕩的浪潮掩
蓋﹐不知不覺地﹐她的雙手攬上他的頸項﹔不知不覺地﹐她回應了他的吻──火﹐燃燒
了她。
“女人就應該乖巧一點才可愛﹐知道嗎﹖”他俯下頭來﹐捧著她嫣紅的臉蛋﹐伸出
舌頭﹐細細地繪著她小巧的唇緣﹐直到她紅艷的唇全染上他的痕跡與氣息。“我說過要
保護你﹐就一定會保護你﹐聽話好不好﹖”
志熙溫柔地將她放回床上﹐靜靜地退出她的閨房。唐文正站在他面前﹐笑瞇瞇地望
著他。
“你介不介意三人行變四人行﹖”他已經離不開她了﹐想要擁有全部的她﹐搬進這
個家里﹐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歡迎。”唐文笑著對他揮揮手。“需要幫忙的時候﹐我就在隔壁。”他識相地走
進自己的房里﹐這一大片空間就留給這對有情人了。
“我需要的是冰水。”志熙捧著就快蹦出胸膛的心臟﹐老天﹗她點起的火﹐比岩漿
還要可怕﹐而且更加熾熱萬倍。
房里的家安則是呆了﹐他吻了她了。那個她以為今生無緣的男人﹐以一種烈火狂焰
的姿態吻了她。那感覺美好得像要羽化成仙﹐而她的靈魂正在飄浮。
她捂著發燙的臉頰﹐她還活著嗎﹖還有氣息嗎﹖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全身熱得快
要融化﹐哦……老天﹐他為什麼要吻她﹖是否他也對她有情﹖她無法思考﹐腦漿已被那
一記熱吻融化了。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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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啊──”家安尖叫著從床上跌下來。“唉喲﹗”她撫著摔疼的腰肢﹐坐在地板
上發呆。
老天﹗那真是一場可怕的“噩”夢。她居然夢到和白志熙接吻﹐顫抖的手指情不自
禁捂住發燙的紅唇﹐她伸出小巧的舌瓣細細品嘗過每一寸肌膚﹐那上面似乎還留著他的
余溫與氣息。
一場瑰麗又逼真的春夢﹗夢幻似的微笑浮上唇角﹐兩片紅花彎起醉人的弧度﹐陣陣
紅潮沿著脖頸爬上粉頰﹐更添加無限柔媚﹐宛如彩霞般紅艷無雙。
“白志熙、志熙、志熙……”她呢喃著走進浴室梳洗﹐撼中映出一張滿面春意的俏
臉。“哦﹐上帝﹗”她尷尬地低垂腦袋﹐作了這種夢﹐她怎麼還有臉見他﹖“文哥﹐早
餐……”家安梳洗完畢﹐走進廚房﹐一條意料之外的背影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嗨﹐早安。”志熙轉過身來和她打招呼。
空氣突兀地凝滯了三秒鐘。
“啊──”家安忍不住放聲尖叫。“你怎麼在這里﹖”
“志熙從今天起搬進來和我們一起住。”唐文笑嘻嘻地端著一大鍋白粥上餐桌。“
餓了吧﹖安安﹐可以吃早餐了。”
“你要搬進我們家﹖”她駭得下巴差點落地。
“沒錯﹐請多指教。”志熙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
“為什麼﹖你不是住在隔壁﹖”那昨天的夢﹖今早……莫非她不是作夢﹖天哪﹗她
快瘋了。
“那里太遠不方便﹐搬進來比較好。”可以就近保護她﹐還有……有美味的三餐可
以吃﹐他不用天天吃泡面了。
“就隔一條走廊而已﹐哪里不方便了﹖”她腦筋一轉﹐猛地指著志熙的鼻子罵道﹕
“你分明不安好心眼﹐你到底有什麼目的﹖難道……你做了我父親的臥底﹐特地來監視
我們的。”
“拜托﹗”志熙差點砸了手中兩盤醬菜。“你的聯想力也未免太豐富了吧﹗我是警
察耶﹗我怎麼可能幫杜老大做事﹖”
“那你無緣無故干麼非搬進我家不可﹖”
“就因為我有一個專門惹是生非的笨妹妹。”家平打著呵欠從臥房里走出來。“一
大早的﹐你們就不能安靜一點嗎﹖”
“大哥﹐你回來了﹗往常沒有十天半個月陳編輯是不會放人的﹐這次怎麼……”家
安正說著﹐偶然瞥見唐文暖昧的笑容﹐靈光一閃。“大哥﹐你又偷溜了﹗”
“我想念我‘老婆’親手做的萊﹐回家吃頓飯不行嗎﹖”家平捧起清粥﹐稀哩呼嚕
地喝下一大碗。“你沒事給我離楚玄策那個混蛋遠一點兒﹐要是把麻煩帶進家門﹐連累
了唐文﹐小心我揍你。”
“關楚玄策什麼事﹖我……”她恍然大悟﹐指著志熙道﹕“你是因為楚玄策的事才
要搬進來的﹐那昨天的事……”她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則低如蚊蚋。“我不是作夢﹐那
是真的﹐我們……確實接吻﹗”
她瞪大了眼﹐紅潮轟地一聲滿她的臉﹐艷麗得彷佛可以滴出血來。
志熙饒富興味地斜睨她一眼﹐他當然明白她為何臉紅。“以後就請多指教了。”他
走到她身畔﹐領她坐入餐桌﹐趁她不注意﹐忽然伸出舌頭悄悄地舔了她敏感的耳垂一下
。“放心﹐只是接吻不會生孩子的。”
“你……”家安的身子因為他倏然的碰觸而僵硬﹐她慍惱地瞪著他。這個該死的王
八蛋﹗他明知她抵抗不了他的挑逗﹐所以故意作弄她﹐看她緊張、臉紅、失態﹐他就高
興了﹐可惡﹗“我不吃了﹗”她憤怒地推開餐盤。“你們慢用﹐我去超市那邊看看。”
她頭也不回地抓起鑰匙沖出家門。
志熙慢條斯理地喝完碗里最後一口粥。“我也去警局了﹐晚上見。”
“你可別把我妹妹氣死了。”家平忽然淡淡地丟下一句話﹐又繼續埋頭苦吃。
志熙疑惑地回頭﹐不確定是否真聽到了家平的聲音。那個自私、自我又任性的男人
居然會叮囑他要關照家安﹖“慢走。”唐文笑咪咪地朝他揮揮手。“晚上見。”
志熙下意識地回他一抹禮貌性的微笑。“謝謝。”他走出大門﹐突地又轉回來朝廚
房喊了一句﹕“我會好好照顧安安的。”
這回他看清楚了﹐家平愕然的臉上﹐淡淡的紅潮一閃而逝。
志熙在地下停車場堵到了憤然離家的家安。
“還生氣﹖”
“走開啦﹗”她恨不得一巴掌轟掉他那臉可惡的笑容。
“因為楚玄策﹖如果是﹐那我可就太傷心了。”他朝她眨眨眼。
“我說過跟他無關﹐我本來就不喜歡他﹗”這個討厭鬼﹐分明故意作弄她。
“那是因為你不喜歡我搬進你家﹖我打擾到你了﹖”
“房子是文哥的﹐我有什麼資格說話。”
“那是為什麼﹖”他猛地拉住她的手﹐將她帶進懷里。“因為我接吻的技巧不好﹐
弄痛你了。”
“你去死啦﹗”她羞紅著臉﹐抬腳踢向他的小脛骨。
“哇﹗”志熙誇張地抱著腳跳離她一步。“你想害我變殘廢嗎﹖”
“我以為你早就是了﹐尤其是這里﹐壞得最厲害。”家安比著太陽穴﹐對他一陣齜
牙咧嘴。
“會嗎﹖我承認我是稱不上英俊﹐但起碼也五官清秀﹐不至於面目可憎吧﹖”他存
心曲解她的意思。
“你現在才知道﹐你不只面目可憎﹐而且言語乏味……喂﹗你們是誰﹖想干什麼﹖
”她罵到一半﹐突然發現六樓的車子停放處蹲了幾個陌生男子﹐鬼鬼祟祟的﹐不會是要
偷車吧﹖被家安這一喊﹐隱在暗處的三個男人一溜煙跑了。
“喂﹐你們別跑──”
“不要追。”志熙猛地拉住她的身子。“小心有詐。”長年追逐犯人訓練出來的警
覺性﹐使他心底升起非常不好的預感。
“你在這里等一下﹐我過去看看。”他拍拍她的肩膀走過去﹐先觀察六樓A座的停
車位﹐家安的可樂娜看起來完好無缺。
而六樓B座的停車位上則停著他的白色福特……外觀還好﹐似乎沒受到什麼傷害﹐
但車門被撬開過了﹐很厲害的手法﹐若非他當警察多年﹐見過太多偷車集團的密招﹐一
般人只怕永遠也看不出門道。
可是……他迅速瞄了車內一眼﹐若說那三個人開他車門是為了偷東西﹐好像沒丟什
麼嘛﹗比較值錢的音響、冷氣都沒有被碰過的痕跡。但如果他們開車門不是為了偷東西
﹐那麼──“不好﹗”志熙心頭警鐘忽然大作。“趴下﹗”他猛地回頭朝家安吼了一句
﹐身子極力前撲﹐鑽進隔壁家安的座車底下。
就在家安聽到志熙的警告﹐抱著頭趴下的同時﹐“砰”一聲轟然大響﹐那輛停在六
樓B座停車位上的白色福特突然被炸上半空中﹐變成一團火球﹐四濺的火星波及附近三
、四輛轎車﹐連家安的可樂娜也無法幸免地被燒成一堆焦鐵。
“志熙﹗”她蒼白著一張俏臉瘋了似地尖聲高叫。“不﹗”
“發生什麼事了﹖”兩名公寓管理員也聽到爆炸聲起下來查看。
家安聽不見他們的問話﹐她眼里只有那團熊熊焰火﹐那連鐵片都能燒融的高溫﹐而
志熙一副血肉之軀……她顫著手、抖著腳﹐跌跌撞撞地拼命想往火源處奔去。
“小姐﹐你不能過去﹗”管理員擋住了她。
“放開我﹗”她扯裂喉嚨似地勃然怒吼道。“他在那里﹐我要去救他﹐誰敢阻擋我
──”
“不行啊﹗小姐﹐太危險了﹐你快回來啊﹗”兩名管理員合作居然攔不住一個嬌小
女子。他們被她強烈的氣勢駭得楞在原地﹐動彈不得。
“站住﹗”一個渾厚低沉的聲音震懾住在場的三個人。
家安訝異地煞住了腳步﹐遲疑地低喃道﹕“志熙﹖”
“你真不乖﹐我不是說過﹐要你別過去﹗”他清朗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真的是你﹖”她不敢置信地回頭﹐他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那里﹐依然挺拔無恙﹐濃
黑的劍眉微蹙著﹐深峻有型的臉上是那抹熟悉的敦厚笑容﹐看似老實﹐卻又霸道。
是白志熙沒錯﹗他沒有死﹐好端端的﹐平安無事。一滴晶瑩如玉的珠淚兒滑下她的
粉頰﹐雙肩不受控制地輕顫著﹐她抽抽鼻子﹐忍不住笑罵道﹕“你這個混蛋﹐我……”
她突然捧著臉蛋放聲大哭﹐成串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洒落。
“你別哭啊﹗”志熙立刻慌了手腳﹐沖過去抱住她。“好啦、好啦﹐沒事了﹐不哭
好不好﹖”
“嗚嗚……”她也不想哭啊﹗這麼丟臉的事……可是她控制不住嘛﹗天哪﹗誰來救
救他﹖他快被她的眼淚給淹死了。志熙手忙腳亂地哄著她﹐他向來最怕女人哭了﹐還以
為以河東獅的強悍是不會哭的﹐誰知道她哭起來更是驚天動地﹗救命啊──“老大﹐你
勾引人家有夫之婦所以被報復喔﹖”汽車爆炸不久後﹐區內的警局就接獲報案﹐趕過來
處理了。而會用這種口氣跟志熙說話的當然非阿仁莫屬了。
“你嫌日子過得太閒﹐想去指揮交通是不是﹖”志熙瞪他一眼﹐轉向阿智。“知道
是什麼炸彈嗎﹖”
“很普通的士制炸彈﹐電池、電線、硝酸加上一些爆竹里的火藥﹐幾乎每個理科的
大學生都會做。”
阿智聳聳肩。“隊長﹐阿仁說得沒錯﹐這是沖著你來的。”
“還有呢﹖”志熙回憶著最近結怨的對象。
“引線連在車門上﹐這種引線非常敏感﹐輕輕碰一下就會爆炸﹐是屬於專家用物。
除此之外﹐線索全被燒毀了。”阿智將勘查報告交給志熙。
志熙稍稍翻了一下﹐一抹冷峻的笑容浮上嘴角。“很厲害的手法﹐連你都找不出破
綻。”幸好爆炸時他反應快﹐立刻躲入隔壁車底下﹐又爬了幾尺﹐不然被炸個正著﹐就
算不死也殘了。
“可惜了這輛車﹐它坐起來很舒服的。”阿仁嘴叼一根牙簽﹐踢著地上一堆焦鐵。
“老大﹐你到底得罪了什麼人﹖”
“難道是他﹖”家安忽然插口道。
“我們沒有証據。”志熙搖頭﹐他知道她指的是楚玄策。
“誰啊﹖”阿仁好奇問道。
“楚玄策﹗”家安還是說出了心中的疑慮。
“楚玄策﹖‘虹幫’的二檔頭﹐預定接下任幫主﹐是杜老大的養子﹐今年三十歲﹐
跆拳道黑帶、柔道三段。有人說他是中日混血兒﹐但無法証實﹐其人陰險狡詐、詭計多
端﹐比杜老大還要冷血狠毒一倍。你說的是不是這個人﹖”阿仁問道。
“你調查得可真詳細。”家安尷尬地搔搔頭。聽人這樣批評自己父親和他主持的幫
派﹐滋味並不好受。
“他也只有這個優點。”志熙橫了阿仁一眼﹐暗怪他不懂得看場合﹐傷了家安的心
。
“抱歉喔﹗我沒惡意的。”阿仁靦腆一笑。“職業病而已﹐你別見怪。”
“不﹐‘虹幫’樹大招風嘛﹗我父親又……”她勉強牽動唇角﹐露出一抹悲傷的笑
容。“我能了解。”
“沒那回事﹐‘虹幫’近兩年已經很少干走私、販毒、買賣人口之類罪大惡極的事
了。”志熙調查過﹐杜老大一直很有計划地將名下產業漂白成酒店、PUB、舞廳等行業
﹐雖然算不上百分之百正派﹐但已經不錯了。
他辦案很少將人趕盡殺絕﹐志熙從不天真地以為世界是完美的﹐有光就有影﹐黑道
永遠不可能滅絕﹐但只要他們能遵守一定的規范﹐不對平常人出手﹐他也不想剝奪他們
生存的權利。
“是啊﹗杜小姐別誤會﹐我們並沒有特別去調查‘虹幫’的事﹐只是任何有關‘人
’的資料﹐只要讓我看過一遍﹐它就自動存檔了。”阿仁玩笑性地指著自己的腦袋。“
想要消也消不了。”
“這是他唯一的優點。”志熙到現在還能容忍少根筋的阿仁待在身邊﹐沒真拿槍斃
了他﹐也是為了貪圖這點方便。
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逗下來﹐家安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隊長﹐這里有我們就夠了﹐你那個……”阿智指指志熙的腳。“要不要先去看醫
生﹖”
被阿智一說﹐家安這才注意到志熙腿上兩條褲管都磨破了﹐小腿、腳踩有多處擦傷
、燒傷﹐一片血跡斑斑﹐怵目驚心。
“你受傷了怎麼不早說﹖”
“只是一點皮肉傷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志熙毫不在意地輕揚眉峰。
“萬一受到感染呢﹖”她氣紅了俏臉。“你那傷口上又是灰、又是泥的。”
“不會那麼倒楣啦﹗”志熙想錄完口供再走﹐不然還得特地回局里向局長交報告﹐
太麻煩了。
“就有你這種心存僥幸的人。”家安大聲罵他﹐一邊去開家平停放在別處的車子﹐
她的車已經燒壞了。“上車﹐我送你到醫院。”
“不用啦﹐這點小傷……”
“你到底上不上車﹖”她突然大吼一聲﹐眼眶兒一紅﹐層層水霧又開始蒙上秋瞳。
天哪﹗她又要哭了。志熙頭皮一緊﹐立刻上車。只要她不哭﹐別說上車了﹐上月球
他都去啊﹗“隊長毀了。”阿智苦笑地看著他們離去。
“我希望有一天可以接辦老大和河東獅的通奸案。”阿仁一臉賊笑。
“我可不希望有一天得辦你的棄屍案。”阿智瞪他一眼。“那肯定抓不到兇手﹐因
為你的仇人實在太多了。”
為了早上那樁汽車爆炸案﹐志熙在警局忙到半夜一點半才回到家。還以為時間這麼
晚了﹐大家早該睡了﹐不料一進門﹐客廳的燈還亮著﹐家安和唐文都坐在沙發上等他。
“餓不餓﹖要不要吃消夜﹖”家安微笑地走進廚房端出一鍋皮蛋瘦肉粥﹐給志熙盛
了一碗。
“謝謝。”志熙接過粥﹐一口氣喝下大半碗﹐搬過來這邊果然是對的﹐換作以前﹐
他這樣又累又餓地回到家﹐大概也只能癱在床上哀嚎吧﹗“你的腿怎麼樣了﹖”他已經
換了一條長褲﹐她看不到他的傷口。
“很好﹐一點都不痛了。”志熙拉高褲管﹐那一層層的紗布雖然纏得可怕﹐但比起
他以前受過的傷﹐這只能算是小意思。
“你比我幸運。”唐文淺淺一笑﹐思緒回到了過往──“大概是三年前吧﹐那時我
剛和家平交往沒多久﹐也遇過一次類似的汽車爆炸﹐我因此在床上躺了三個月。”
“你是說……”志熙訝異地瞪大眼睛。他們就是為了告訴他這件事﹐才特地幫他等
門的吧﹖“早上我送你上醫院後﹐打電話給大哥﹐他告訴我﹐以前老爸好幾次用這一招
威脅他的愛人離開他﹐文哥是唯一沒有被嚇跑的。大概也是因為我介入的關系吧。總之
﹐我們都快忘記‘虹幫’里有這一號炸彈高手了。”家安緊張地搓著手。“中午我去找
文哥﹐我們談了三年前他遇到的那場汽車爆炸﹐和今早的一比較﹐我們發現那手法確實
很相似﹐也許……是我父親害你受傷的。”她感到萬分的內疚。
“我想不是杜老大。”志熙一口喝完剩粥﹐又盛了一碗。
“你肯定﹖”家安比任何人都害怕事件發展到最後會發現兇手是她父親。
“杜老大為什麼要狙擊我﹖他沒有任何理由﹐不是嗎﹖”志熙連灌了三碗粥才放下
碗。“比起來楚玄策的可能性大多了。”
“但老爸尚未卸任﹐楚玄策沒有私自動用幫中人員的權力啊﹗”家安還是不明白。
“不准用﹐不表示他不能私下用啊﹗”志熙分析情況給她聽。“你和你大哥都不在
﹐楚玄策等於是杜老大唯一的左右手﹐杜老大下的命令百分之八十會透過他轉達﹐要更
改命令並不困難。”
“假傳聖旨﹗”唐文理解地點點頭。
“那楚玄策不是背叛了老爸﹖”家安驚訝道。
“還不算﹐他的所做所為並末直接危害到杜老大。”志熙轉向唐文。“可以跟我說
說你當年遇到的汽車爆炸事件的詳情嗎﹖”
唐文點頭。“時間同樣是早上﹐我剛離開醫院准備回家﹐車門一打開﹐車子就爆炸
了。多虧我在開車門的時候﹐一位護士小姐突然沖出來大喊有我的電話﹐我怕是一些緊
急病患﹐因此跑得很快﹐爆炸在我背後發生﹐我被炸得彈上半空再摔下來﹔算我命大吧
﹐爆炸沒有直接沖著我來﹐又因為傷在醫院門口﹐急救得宜﹐才撿回一條命。”
“有報警嗎﹖”志熙問道。
“報了﹐警察也查了好久﹐但查不出什麼結果﹐很普通的炸彈﹐制造材料隨處可尋
﹐聽說只有引線是特制的。”唐文回答。
“跟我們早上碰到的那顆炸彈一樣。”家安想起阿智的報告。
“喂﹗不過今天早上那顆炸彈的實際威力並沒有看起來的那樣大﹐否則我不可能逃
得掉﹐也許對方並不想要我的命﹐只是想警告我。”這些事是後來警局化驗報告出來後
他才知道的。
“有這種事﹖”家安訝問。
志熙頷首﹐轉問唐文﹕“後來你還有沒有碰過這類事情﹖”
唐文搖頭。“自從安安對外宣布我是她的男朋友﹐家平是為了鑒定我的為人才與我
親近﹐我們上法國假結婚之後﹐日子一直過得很平順﹐除了楚玄策有時候會找機會來騷
擾安安﹐其他……我想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其實以前不只大哥的愛人常被老爸威脅﹐我的男性朋友聽說也碰過類似的情形﹐
所以我在對外宣布與文哥結婚的消息時﹐也曾擔心會不會害文哥從一個危險跳到另一個
危險里﹐但很奇怪﹐直到現在文哥反而沒碰到什麼壞事。”個中原因家安也不明白。
“結婚後﹐杜老大對你怎麼樣﹖”志熙問唐文。
“很好啊﹗只是常常催我和安安生孩子罷了。”唐文笑道。
“文哥﹗”家安忍不住羞紅了俏臉。假夫妻哪可能生得出孩子嘛﹗到此為止﹐志熙
大概都了解了。對付家平愛人和家安男朋友的八成是兩個不同的人。但他們有一個共通
的目的──不希望杜氏兄妹結婚。
而唐文的好運就在於他同時騙過了兩個敵人﹐想對付家平愛人的人原諒了他﹐而想
鏟除家安男朋友的人了解他﹐他才能活命至今。
一想通事情的關鍵﹐志熙真為唐文捏一把冷汗。“我不知道你原來這麼勇敢﹐嚇不
跑的。”
“因為很有意思啊﹗”唐文的笑容永遠是那樣斯文溫和。“而且值得。”他朝志熙
眨眨眼。
志熙會意地點點頭﹐繾綣的目光鎖住家安嬌麗的俏臉蛋。“的確﹗”
“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家安疑惑的目光來回地看著他們。
“我們在猜兇手啊﹗你不是也猜到了﹖”事情有了眉目﹐志熙又有心情逗家安了。
唐文識相地回房去﹐打擾人家親愛是有罪的﹐況且他也不寂寞啊﹗待會兒可以撥電
話到飯店給家乎﹐跟他來一場徹夜的愛情熱線﹐發生了這麼多事﹐他們一定能聊得很愉
快。
“真的是楚玄策﹖”家安抿緊雙唇﹐小小的拳頭在半空中揮舞著。“那個混蛋﹐我
非把他揍得扁扁的不可。”
“原來你這麼心疼我﹗”志熙賊笑著不停地偎近她。
“誰……誰心疼你了﹖你──不要臉﹗”她結結巴巴地羞紅了臉。
“要不然你為何這麼生氣﹖”他附在她耳畔低聲呢喃著﹐濕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
“我生氣是因為……他燒壞了我的車子。”她僵直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就怕一個
不小心﹐那迷人的熱唇又要勾走她的心。
“我太傷心了﹐原來你一點都不在乎我為你受的傷。”他一雙手不規矩地襲上她的
背﹐感覺那纖細的線條一緊。
她呼吸急促地閃躲著他帶電的大掌。“我要去睡覺了。”她想逃。
但志熙的動作比她快多了﹐他長臂一伸將她擁進懷里﹐熾熱的眼瞬也不瞬的盯牢她
白里泛紅的臉頰﹐濕熱的氣息與她相通﹐鼻與鼻間僅存一指之遙。
“小心楚玄策﹐千萬別再跟他單獨相處﹐知道嗎﹖”
“嗯﹗”她情不自禁地點頭﹐情欲泛濫的水眸再也離不開那兩片教人魂牽夢縈的熱
唇。
他如願地吻住她比花嬌美、比蜜清甜的櫻唇﹐那里充滿了純美醉人的愛情酒﹐他只
想醉死在里面﹐永遠不離開她。
這一次他們真的接吻了﹐不是夢﹐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的火熱和彼此熱情燃燒出
來的絢麗七彩光華。
“唔﹗”她無力地嬌喘一聲﹐在他懷中癱成一池柔柔的春水。只憑真情的牽引去感
受他的熱情﹐並且絕對不容許這幻夢太快結束……虹幫楚玄策站在明暗的地下室里﹐三
個男人垂手躬身立在他身前。
“事情辦得如何﹖”楚玄策雖是“虹幫”的二當家﹐卻仍無權私下使喚幫眾﹐所以
很多事只能在台面下暗中進行﹐而地下室是一個很適合秘密行事的基地。
“很成功。”回話的是一名白淨矮小的中年男子。
“那白志熙現在怎麼樣了﹖”楚玄策指望經由這一次的警告逼志熙離開家安。“他
搬進大小組家了。”
“什麼﹖”楚玄策面色猙獰地吼道。“他竟然和家安住在一起﹖杜家平沒有反對﹖
”
“是的。”
“該死﹗這些姓杜的是存心跟我過不去﹗”楚玄策咬牙切齒。一只老狐狸的杜老大
、兩個不識抬舉的杜氏兄妹﹐他早晚要他們知道厲害。但首先得鏟除的是白志熙。“姓
白的傷得如何﹖”
“他反應很快﹐只受了一點皮肉傷﹐沒什麼大礙。”
“算他好狗運。”楚玄策原希望至少能讓志熙躺個兩、三天醫院﹐他好利用這段時
間得到家安﹐但既然志熙逃過了﹐他只好再想其他辦法除掉他。“給我找幾個好手干掉
白志熙。”
“要殺警察﹗大哥﹐這……”這麼重的罪可沒人背得起啊﹗“沒人說要用幫里人。
”楚玄策陰狠一笑。“找幾個職業的﹐我付錢﹐只要能干掉白志熙。”
“可是那些人不一定可靠。大哥﹐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萬一失敗﹐難保他們不會
出賣我們。”
“找泰國、大陸過來的不就得了﹐別跟他們說太多﹐只用電話交易﹐我們不出面﹐
就算失敗了﹐也扯不上幫里﹐你擔心什麼﹖”楚玄策冷冷地瞪著怕事的屬下。
“還不快去辦。”
“是﹗”三個屬下害怕地領命離開。
楚玄策一直抿緊的雙唇突然不自在地抽搐起來﹐他咆哮一聲﹐掏出懷中的手槍瘋狂
掃射著。“啊──”那可怕的吼聲恍如午夜狼嗥﹐淒厲而令人毛骨悚然地響透地下室。
他要得到“虹幫”﹐不是一只空殼子﹐還得包括杜家安名下所有財產﹐他一定要成
功﹐所有阻礙到他財路的人都得死﹐而第一個該死的就是──白志熙﹗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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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文哥﹐車子借我喔﹗”
一大早﹐家安連早餐都來不及吃。匆匆忙忙抓起車鑰匙急往外沖。
“等我一下﹐順便載我一程。”志熙隨手拿了兩塊三明治跟在她身後跑出去。“謝
了﹐唐文﹐晚上見。”
他們兩人的車都在上星期的汽車爆炸案中燒壞了﹐多虧唐文好心﹐願意出借愛車﹐
否則他們只好每天搭十一號公車上班了。
志熙氣喘吁吁地坐進車子里。“平常沒這麼早的啊﹗今天有什麼急事嗎﹖”
“我趕著去接一個朋友出獄。”家安將車子開出停車場﹐“咻”一聲飛奔上路﹐她
開車的技術依然高竿。
“開慢一點兒。”志熙來不及系上安全帶﹐差點﹐腦袋撞上擋風玻璃。
“好啦﹗”她咕噥一聲﹐問道﹕“要不要先送你上警局﹖”
“你先告訴我﹐你那個朋友是什麼人﹖”志熙不大喜歡她老是跟一些黑道分子混在
一起。
“阿良﹐以前一起玩車子的朋友。”
“還有呢﹖他犯什麼案子入獄﹖”
“你別這樣好不好﹖”她有些生氣﹐他老是用那種特殊眼光看待她的朋友。“阿良
不是壞人﹐那是一場意外。”
“家安﹐我不是歧視你的朋友﹐就好像你超市里請的全是出獄重新做人的人﹐我並
不反對啊﹗只要那個人是真心想要改過﹐我很贊成你的義行﹐但我必須了解這些人的底
細﹐你只能雇用他們﹐卻無法斬斷以往黑社會幫派對他們的誘惑或騷擾﹐這一部分只有
我來做﹐我能防患未然﹐你明白嗎﹖”
“我說不過你。”她搖頭長嘆。“也許你說的有理。好吧﹐我告訴你﹐阿良是我高
中時混飛車黨認識的﹐那時他是高工機械科的學生﹐對修理各式機械非常內行﹐在一起
的時候﹐他負責維修、改我們的車子﹐事實上﹐他很少參加我們的行動﹐幾乎只能算半
個黨里人﹐直到有一次﹐我們一起飄車的時候﹐他不小心撞死了一個人﹐其實真的是那
個人先惡意挑舋的﹐阿良企圖阻止他﹐誰知卻……我們上庭作証他不是故意的﹐但對方
執意告到底﹐後來他就坐牢了。”
“原來如此。”志熙安慰地輕拍她的肩。那一段年少輕狂的歲月一定給她造成了不
少的傷害。
“他不是壞人。”家安悲傷地抿著唇。“他入獄後﹐我去看了他幾次﹐我知道他正
在讀書准備考大學﹐還是念機械﹐可是他的家人不肯原諒他。”
“這不是你的錯。”
“不﹐當時是我將他拉進組織里的﹐如果不是我﹐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情﹐是我毀
了阿良的一生。”她語帶哽嚥。
“這種事情得看當事人是怎麼想的。”他用力按著她的肩膀給她鼓勵。“起碼阿良
叫你去接他出獄表示他還承認你這個朋友。”
“他是個好人﹐他沒有怪我﹐但……”
“於心難安﹖”
“對﹗”家安沮喪地點頭。“我希望能幫助他﹐或者請他到超市工作﹐他需要一個
住所和一份工作。”
“也許他不適合超市的工作呢﹗”聽完了阿良的經驗﹐志熙另有打算。
“你不喜歡我雇用他嗎﹖我可以保証阿良絕對不是壞人﹐他不會再犯錯了﹐他……
”
“慢著慢著﹐家安﹐你是不是誤會我的意思了﹖”志熙笑了笑。“我說他不適合超
市的工作﹐是因為阿良或許會比較喜歡在修車場里見習。我有一個朋友﹐他的修車場非
常需要一名年輕又肯努力的技工。”
“你是說……”她突然踩住煞車﹐車子在馬路中間停了下來﹐一連串震耳欲聾的喇
叭聲隨即響徹雲霄。
“家安──”志熙嚇得心臟差點停擺。“快開車﹗”
“哦﹗對不起。”她手忙腳亂地踩離合器、換檔﹐但身後那成串的破口大罵卻依然
未消。
“我早晚要吊銷你的駕照﹗”他臉色蒼白地低罵著。
“別這樣﹐我只是太興奮了﹐我說過對不起了﹗”
“萬一發生意外﹐你說一百句對不起也役用。”他火冒三丈。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委屈地辯駁。
“哦﹗是啊﹐因為你控制不了沖動、莽摸的本性嘛﹗”他撇撇嘴。
聽他說的﹐好像她一無是處﹐只會闖禍似的。家安也不由冒火了。
“沒錯﹐我就是這樣﹐不高興你可以滾下車啊﹗”
“拜托﹐這輛車又不是你的﹐你無權管我下不下車。”只要跟她在一起﹐他的脾氣
永遠懸在半空中﹐搖擺晃蕩﹐像壺滾水﹐碰一下就爆炸。
“沒錯﹐車子是文哥的。”她對他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但現在駕駛權卻握
在我手上﹐我有權決定我的乘客身分﹐而我不歡迎你。”她真的再度猛然煞車﹐將他踢
出車外。“再見﹐白隊長﹗”
“杜家安──”志熙對著飛奔而去的車子咆哮跳腳。該死的﹗她居然這樣整他﹐這
只可惡的河東獅。
她的朋友永遠比他重要﹔她只會對他發脾氣。那個老闖禍又麻煩的笨女人﹐他自找
苦吃才會喜歡這種女人。
“白志熙﹐你才是世界上最愚蠢的男人。”他憤憤地一腳踢向安全島。“唉喲﹗
SHIT﹗”他抱著腳邊詛咒邊走去打電話──打給那個開修車場的朋友。
混帳﹗他恨自己放不下她﹐但……那是他答應過的﹐身為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他不
能爽約﹐而且摸著良心說﹐他佩服她的善良、講道義﹐放眼世界﹐能真心為這些出獄後
的罪犯謀出路﹐而不是作秀出風頭的﹐真的很少。杜家安﹐她──稱得上是一名奇女子
。
而站在一名執法人員的立場來看﹐她確是個碩果僅存、需要好好珍藏的寶貝。只是
身為他的女朋友﹐他多希望她學會三思而後行﹐加一點溫柔、多一些嬌弱﹐她會是個一
百分的完美情人。
只是……那樣就不是他喜歡的杜家安了﹗他有些沮喪地認清了事實──“白志熙﹐
你是個被虐狂。”
“安安﹐志熙今天晚上回不回家吃飯﹖”唐文從廚房探出頭來問道。
“不知道。”家安心煩氣躁地轉著遙控器﹐自早上和他吵架之後﹐她的心情就一直
低落到現在。
“你們早上出門的時候﹐他沒告訴你嗎﹖”唐文脫下圍裙走進客廳﹐坐在家安身邊
﹐了然地問道﹕“又吵架了﹖”
“誰有空理那個混蛋。”她撇撇嘴﹐不禁懊惱﹐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大半時間都在
吵架﹐難道他們真的不合適﹖果真如此﹐他們初見面和接吻時的悸動又是從何而來﹖“
那麼現在有空了﹐可以打電話問問他嗎﹖”唐文拿起話筒交給她。
“文哥﹗”她為難地低喊一聲。
“安安﹐你向來不是個膽小、只會逃避的女孩子﹐‘不懂的事就該去弄明白’﹐你
自己說過的。”唐文幫她拔了警局的電話號碼。“而且逃避也不是什麼好事﹐嗯﹖”
家安看著話筒好一會兒﹐好不容易終於接過電話﹐努力深吸口氣。“喂﹐請接白隊
長……什麼﹖”她突然慌張萬分地跳起來。“是﹐我馬上到。”
“怎麼了﹖”唐文看她臉色倏地轉白﹐不禁憂心忡忡。
“志熙受傷了。”她抖著語音﹐小小的身子輕顫如秋風中的落葉。
“那現在呢﹖”
“在醫院里。”她已經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哪家醫院知道嗎﹖”唐文只得耐住性子﹐慢慢問出答案。
“嗯﹗”她十指緊張地扭著﹐臉上的血色已然退盡。
“我送你去。”她現在這副模樣﹐唐文也不敢讓她獨自開車上路。
“文哥──”家安忽然語音哽嚥地喊住他。“志熙﹐他……不會有事﹐對不對﹖”
“當然。”唐文走過去用力抱緊她﹐由她顫抖不停的身子﹐清楚感覺出她的倉皇與
無助。“志熙一定不會有事的。”
“嗯﹗”她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隨即點點珠淚如斷線的珍珠滑下臉頰。“
都是我不好﹐以後我再也不跟志熙吵架了。”
“傻瓜﹗”唐文心疼地安慰她。“這又不是你的錯。”
“文哥﹐我們帶晚餐去看他好不好﹖”她抹著滿臉淚痕。“志熙最喜歡吃你燒的菜
﹐他又這麼愛吃﹐說不定一聞到飯菜的香味就好起來了。”
“當然好。”唐文知道她是嚇壞了才會這樣﹐可見她對志熙用倩有多深。“你幫我
把飯菜裝進保溫盒里﹐我們帶晚餐去看志熙。”
“我立刻去弄。”她沖進廚房里忙著舀湯、挾菜、裝飯……她必須忙﹐教自己忙到
無法胡思亂想﹐天知道她有多害怕﹐成串的珠淚奪眶而出﹐不停地、不停地滴落湯碗、
菜盤﹐哦﹗上帝﹐她快崩潰了……早知道上醫院見到的會是這種情形﹐打死家安﹐她都
不可能來看志熙。她憤怒地鼓著臉頰﹐剛才那些眼淚都白流了。
“家安﹐再幫我搬兩張椅子過來好不好﹖”志熙一只手吊在胸前﹐另一只手還不停
地忙著指揮這兒、指揮那兒。
“老大﹐你要不要先休息一晚﹖有事明天再說。”阿仁敏感地察覺到家安美目里飄
射出來的兩道殺人死光﹐好心提醒志熙。
“開什麼玩笑﹖四名匪徒逮到三個﹐跑掉一個﹐我猜他一定走不遠﹐不趁早將他送
進牢里﹐我的傷豈不是白受﹖”志熙咬牙切齒﹐敢在他面前搶劫傷人﹐簡直找死﹗“隊
長﹐我也覺得你先睡一覺比較好。”河東獅已經氣得快抓狂了﹐阿智可不希望待會兒被
人拿掃帚趕出病房。
“你們誰也別想偷懶﹐我非捉到那個家伙不可。”志熙用力一拍床舖﹐那受傷的手
臂一經震蕩﹐立即又滲出血來。“唉喲﹗”他皺眉撫著傷口﹐他奶奶的﹗這一刀挨得還
真疼。
家安瞳仁兒冒火地瞪著他。的確﹐他是個盡責的警察﹐但這樣拼命的工作狂卻教掛
心他的人氣炸心肺。
“對不起﹐探病的時間已經過了。”她冷冷地提醒阿仁與阿智。
“我們馬上走。”阿仁、阿智識相地趕緊收拾滿床的文件報告。
“等一下﹐誰准你們走的﹖今晚我們還要再搜尋一遍案發現場。”志熙才坐起身﹐
家安一巴掌又將他按回床上。
“辦公時間已過﹐現在是病人休息的時候了。”她對他冷笑了下。“病人就該有病
人的樣子﹐嗯﹖”
“我……我沒有生病。”雖然她發火的樣子有一點點可怕﹐但志熙依然執著地想要
去追捕犯人。
“傷患和病人都一樣。”她口氣嚴峻地盯著阿仁、阿智收拾東西。
“我們先走了﹐明天見﹐老大(隊長)﹗”識時務者為俊傑﹐阿仁和阿智都不笨。
“喂﹗我是上司還是她是上司﹖你們敢不聽我的話﹖”
“你給我閉嘴﹗”房門一關上﹐家安再也忍不住怒吼道。“你想死是不是﹖傷成這
樣了還想去抓賊。”
“抓賊是我的職責﹐既然我領的是老百姓辛苦繳納的稅金﹐我就有責任維持社會治
安﹐保護市民生命、財產的安全。”
“職責不代表送命﹐警察也不是鐵人﹐受了傷本來就應該靜養。”
“一點小傷根本不打緊。”
“縫了十二針的傷口叫小傷。”
“比起以前胸部受的槍傷﹐這就是小傷。”“那一點都不值得驕傲。”
“你是特地來找我吵架的嗎﹖”他氣得頭頂生煙。
“你……”她扁扁嘴﹐突地哇了一聲﹐放聲大哭。“你一點都不體諒人家﹐我……
我那麼擔心你﹐你卻只想著去找死……”
“那不叫找死﹐好不好﹖”他頭疼地朝天花板翻翻白眼。上帝﹗他最怕看女人哭了
。
“可是你受傷了啊﹗流了那麼多血……”她抹著越流越多的眼淚。“我在家里聽到
這個消息的時候﹐嚇得心臟都快停了﹐而你卻……你只會罵人……”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拜托﹐你就別再哭了﹗”他無奈地用力一拍額頭
﹐跳下床來﹐走進去摟住她。“別哭了﹐我道歉﹐OK﹖”
“不准再去抓賊。”她眨著一雙水霧?□韉那鐲□閃□賡獾贗□潘□□
“安安﹐我是警察﹗”他不得不嘆口氣提醒她。
“那──傷口痊愈之前﹐不准出任務。”
“這……”看著她的淚又要滴下來﹐志熙趕緊保証道﹕“傷口痊愈前不出任務。”
“不可以黃牛哦﹗”
“絕不黃牛。”他舉起左手作發誓狀。“那你也不可以再哭噢﹗”
“嗯﹗”她用力點點頭﹐認真的表情寫在那張梨花帶淚的俏臉上﹐竟是萬分的惹人
憐愛。
“安安﹗”他伸出手﹐輕柔地拂拭著她依然未干的淚痕。“你的眼淚教我心疼。”
他呢喃著﹐一遍又一遍感受她的真情﹐她是那麼關心他﹐教他無法不感動。
“你該休息了﹗我明天再來看你。”她趕緊後退一大步﹐狂跳的心臟跟他一樣激動
﹐但他吊在胸前的手臂卻不停地提醒她他病人的身分﹐為了他的健康﹐她不能放縱自己
的熱情。
“一個晚安吻應該沒什麼影響。”他舍不得放開她。
“呃﹐好吧﹗”家安沉吟片刻﹐猛地踮起腳尖﹐柔嫩的櫻唇輕輕刷過他的額頭。“
晚安。”她揮揮手﹐逃也似地跑出去了。
病房里﹐志熙摸著額頭啼笑皆非。“安安﹐我今年二十八歲﹐不是八歲啊﹗這種晚
安吻……早知道不該要求的﹐這樣挑逗的魔力更大。”唉﹗注定他今晚要失眠了。
“白志熙﹐你這個大騙子﹗”家安垂著兩行清淚﹐站在急診室外﹐哭得眼睛都腫了
。
昨晚﹐他明明答應過她﹐傷口痊愈前不去追捕犯人的﹐可是今天中午﹐她才到醫院
﹐就聽說他一早即緊急出院了﹐過沒多久﹐警局又通知她﹐他再次因公受傷入院。
這個混帳﹐怎麼不干脆因公殉職呢﹖要傷心斷腸﹐一次就夠了﹐省得害人天天提心
吊膽的。
“未來大嫂﹐你就別哭了﹐憑莫里尼那種三腳貓功夫﹐弄不死老大的。”阿仁和志
熙有共同的弱點﹐怕看女人哭。
“誰管那個莫什麼的功夫是四腳貓還是三腳貓﹐我是哭白志熙又好狗運地逃過一劫
﹐沒被打死真是太可惜了。”家安抹著淚跺腳。
“未來大嫂﹐是莫里尼啦﹗”阿仁是天下第一鈍的男人。
“你閉嘴﹗”家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昨天我是怎麼交代你們的﹐‘病人需要休
息﹐不可以隨便打擾他。’你們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了﹖還拖他去出任務﹐搞成這樣才
打電話給我。”
“不關我們的事啊﹐未來大嫂﹐這件任務是那位‘蘇格里王子’丟下來的﹐我們完
全不知倩。”阿仁急忙撤清。
“喔﹗”家安冷冷一笑﹐揪住他的衣領。“那你們為何會在這里﹖”
阿智拉拉阿仁的衣袖﹐急忙向他使眼色﹐教他注意言辭。
“因為我們想找老大去查昨天那件搶劫案﹐碰巧遇到﹐所以……”
“所以就跟著一起攪和進去了﹖”家安對他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對啊﹗”阿仁一點頭﹐阿智當場恨不得縫了他的嘴巴。
“你還敢說不關你們的事﹖”家安氣紅了俏臉﹐步步進逼﹐直將阿仁逼進牆角。“
不管是哪一件任務﹐橫堅你們就是非叫他去抓賊不可﹐就算他已經傷得快要進棺材了也
一樣。”
“安安、安安﹗”唐文斯文地笑著走過來幫阿仁解危。
“這里是醫院﹐不准喧嘩的﹐而且──”他指著剛從急診室走出來的男人。“看志
熙那樣子﹐離進棺材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呢﹗”
“對不起哦﹐安安﹐我不是故意黃牛的。”志熙尷尬地舔舔干澀的嘴唇。“事情發
生得太突然﹐所以……”
“所以你就騙我﹗”她抿緊唇﹐看著他額頭那道剛縫好﹐依舊血跡焉然的傷口﹐他
身上不曉得還有多少傷﹐她每次想起接到他受傷通知那一刻的心情﹐心被活生生撕裂的
感覺﹐外人如何能理解。
“我不是故意的﹐我保証絕不再犯﹗”志熙舉起完好的手臂發誓道。
“你的保証狗屁不值。”她每罵一句﹐淚水就流得更急。“大騙子﹗”
“安安……”
“對不起﹐醫院里不准吵鬧。”一名護士出來提醒他們。
“老大(隊長)﹐我們先走了。”阿仁和阿智自忖消受不了家安的怒火﹐聰明地避
風頭去了。
唐文將兩人一起推進電梯﹐直上五樓的個人病房。
病房門一關上﹐志熙急忙走過去摟住家安。“我不是故意騙你的﹐這件事真的非比
尋常﹐你聽我說好不好﹖”
“留著你的花言巧語去騙其他的笨女人吧﹗”家安用力推開他﹐混蛋白志熙﹐越看
越生氣。“文哥﹐我先回家了。”
“安安﹐我們只剩一輛車耶﹐你要怎麼回去﹖”志熙拼命地朝他使眼色﹐唐文只好
想辦法幫忙留下家安。
“那我坐計程車總可以了吧﹗”家安怒吼一聲﹐泛紅的眼眶眼看著又要滴下淚來。
“不好啦﹗天快黑了﹐搭計程車很危險的。”志熙死皮賴臉地纏住她。“再留一會
兒嘛﹗等一下讓唐文載你回家我也比較放心啊﹗”
“不用你假好心。”這一次她使出了吃奶力氣﹐將他推得直退三大步﹐一個踉蹌跌
坐在床舖上。
唐文忙朝他擠眉弄眼﹐志熙會意﹐立刻抱著傷臂大聲叫痛起來。
“唉呀﹐撞到我的手了﹐好痛啊﹗”
“志熙﹗”她慌叫一聲﹐一個箭步沖到床邊﹐捧著他的傷臂低泣起來。“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安安﹐你不要走﹐我好疼啊──”志熙乘機抱緊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一個轉圜的
余地﹐豈可輕言放棄。
“志熙──”她憂心仲仲地檢查著他的傷臂。“你哪里疼﹖我……我立刻去叫醫生
來﹐你等著喔﹐我馬上回來。”
急驚風一下子旋出病房﹐志熙抬眼望見唐文似笑非笑的面容。
“好辛苦。”他用力一躺﹐癱在病床上﹔神清氣爽的哪里還見得到半點疼痛的模樣
。“剛才謝謝你了。”
“不客氣。”唐文笑咪咪地搖頭。“我只能幫到這里﹐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再見。”
“再見……喂﹐唐文﹗”志熙揮手到一半﹐突然又喊住他。
“什麼事﹖”唐文離開的腳步一頓﹐又轉了回來。
“那個……”志熙吞吞吐吐的﹐猛地腰桿用力﹐一下子坐起身來。“你是怎麼跟杜
大哥相處的﹐他們兄妹的脾氣都很──奇怪﹐我常常被安安搞得暈頭轉向﹐又生氣、又
好笑﹐總之……就是那樣啦﹗”大概不會有人相信這是他的初戀吧﹖當然﹐以前他也抱
過別的女人﹐但這樣時時刻刻惦記著一個女人卻是頭一回。
“這個啊……”唐文輕聲低笑﹐細長的眸子里﹐漾著一層幸福的光彩。“你真的喜
歡安安嗎﹖”
“嗯﹗”志熙用力一點頭。“可是我永遠模不清她的心思﹐有時候我會覺得好累。
”
“你完全了解自己的一切嗎﹖包括想法、心理、行為……全部﹗”
“那怎麼可能﹖沒人能完全了解自己的。”
“那不就得了﹐了解彼此是為了找出一個共通的生活平衡點﹐又不是要你去做對方
的心理分析師。”
“可是我常常控制不住對安安發脾氣﹐事後才覺得後悔。”志熙有些沮喪。
“你知道嗎﹖所有的事情都是一體兩面的﹐想法也一樣。”唐文像是想到什麼似的
﹐笑得像個孩子。“我告訴你﹐我現在開的這輛車是家平為了向我賠罪送給我的。”
“好貴的禮物﹗”志熙咋舌。“他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壞事﹖”
“哦﹐你知道的﹐我們是同床睡﹐我怕冷、家平怕熱。有一回冬天﹐我怎麼睡都不
暖和﹐就拿他當暖爐用﹐但我一抱他﹐他立刻把我推開﹐直嚷嚷﹕“熱死了﹗”我只好
去翻條電毯蓋了﹐結果﹐他睡到一半﹐起床去上廁所﹐再回來看到我裹著電毯縮在床角
﹐就把我搖醒﹐大吵大鬧說﹕“你不愛我了﹐睡覺不抱我﹐還故意離我那麼遠。”
“真過份﹗”冬夜好夢正酣被吵醒﹐如果是志熙一定會揍人。
“所以嘍﹐我一個禮拜沒跟他說話。”唐文得意地晃晃車鑰匙。“然後我就得到這
個禮物了。”
“原來如此﹐哈哈哈……”志熙忍不住仰頭大笑。
“換個方向想﹐生活其實可以很有趣的。”唐文朝病房門口努努嘴。“安安快回來
了﹐我再告訴稱一件事﹐我認識安安三年了﹐沒見過她哭﹐這世上只有一個人可以惹她
掉淚。”
唐文前腳剛走﹐家安後腳立刻拖著護士跑進來了。“咦﹖你……”她看到他好端端
地坐在病床上﹐一點兒也不像剛才疼得要打滾的樣子。
“我已經不痛了。”志熙下床請走護士﹐再回頭摟住家安的肩。
她這才發覺不對勁。“文哥呢﹖”
“回去了。”
“你們合起來騙我﹗”她恍然大悟地怒吼。
“對不起。”志熙雙滕跪地﹐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但害得她流了那麼多的眼淚﹐
無論如何﹐他都該懺悔。“我錯了﹐我不該害你擔心。”
“你干什麼﹖別這樣。”他突然來這招﹐慌得她手忙腳亂。“快起來﹐有話好說嘛
﹗”
“除非你肯原諒我﹐否則我絕不起來。”唐文說得對﹐生活其實可以很有趣的﹐笑
是一天﹐哭也是一天﹐為什麼不換個方向想﹐快樂地過日子呢﹖他沒必要把警局那一套
帶回家﹐或要求她遵照他的規范生活﹐兩人想天長地久﹐互相體諒是很重要的。
“你耍無賴﹗”家安好氣又好笑。
“原諒我好不好﹖”他裝出一副可憐相不停地搖著她的手。
“討厭﹗”她輕啐一口﹐真是被他打敗了。“起來啦﹐大騙子。”
志熙一下子跳起來﹐擁住她的腰﹐一臉皮相地笑道﹕“我發誓﹐從今以後絕不騙你
。”
“相信你的人是傻瓜﹗”她紅著臉﹐被他抱在懷里的感覺依然那樣教人心蕩神搖。
“那我就是呆子嘍﹗傻瓜配呆子﹐天生一對。”他一手輕扶著她的後腦﹐輕吻著她
如玫瑰的小嘴﹐在那柔軟的花蕊上施加重力、然後抽離、再吻、又放開﹐極盡挑逗之能
事。另一只手則將她的腰身收攏﹐帶往自己懷里﹐鎖定在他的攻擊范圍之內。
“志……志熙……”家安以為接吻不過是像上次那樣柔軟陶醉而已﹐然而﹐這一次
﹐志熙的吻卻霸道熾熱得像盆烈火﹐魅惑力十足﹐直把她的心提上提下到完全失去平衡
。
兩人這一倒﹐剛好躺上了病床﹐志熙將她固定在身下﹐帶電的大掌由她的腰側轉移
到她的小腹﹐沿著那平坦的弧度直下﹐摩挲進她光滑修長的大腿內側。
“志……”她只發得出這個字﹐其余的聲音都被吸進他的口里了。
“安安﹐我的小母老虎﹐你讓我瘋狂。”他的唇膜拜過她的秋眸、瓊鼻、櫻唇﹐最
後一口含進她敏感的耳垂﹐輕吻慢捻地啃嚙著。“你好美﹐真的好美……”他的手也沒
停歇﹐輕巧地解開她的上衣﹐解到哪里﹐熱吻隨即跟上。當他的吻來到她胸前﹐家安驚
愕地一把推開他。
“志熙﹗”她羅衫輕解﹐整個胸衣露了出來﹐凌亂的發絲倍增性感﹐美麗的小臉蛋
上春潮蕩漾﹐嬌俏得直令人忍不住想將她一口吃掉。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他的唇刷過她裸露的肩﹐一點點、一點點﹐品嘗她每
一寸肌膚。
“啊﹗志熙……”她被這股激情燒得快要羽化成仙了﹐心臟狂跳得像隨時會休克﹐
只能不停地呢喃著他的名字。“志熙、志熙……”
“我在這里﹐安安﹗”他從她的胸前抬頭﹐一只手隨著她起伏有致的胸線游走﹐突
然他淘氣的手指夾住她粉紅的蓓蕾﹐火熱的舌再加入挑逗。
“啊──”家安分不清楚這種感覺究竟是愉悅﹖還是痛苦﹖只是她的身體已經燙得
快要著火了。“停下來﹐志熙﹐拜托你……”她受不住如此的激情。
“還沒完呢﹐寶貝﹗”他的吻沿著她胸前的蓓蕾直下到肚臍﹐調皮的舌在那小小的
凹洞上畫著圈﹐直逗得她欲死欲狂﹐不停地尖叫著﹐可是更刺激的卻在後面﹐熱吻終於
襲進了她的大腿根部……“不──”她低吼著夾緊膝蓋。天哪﹗這真是瘋狂﹐她不停地
在枕上搖擺著螓首﹐嬌喘吁吁地迷失在他制造出來的情欲迷宮中﹐失去方向。
“安安﹐我要你﹗”他輕聲在她耳畔呢喃著﹐再度吻住那令人癡狂的紅唇。
在僅存的一絲理智向身體的欲望投降後﹐她情不自禁用力抱緊他的身子﹐讓兩具交
纏的身體在這浪漫的午夜時分交付給了彼此。進裂在眩惑的狂喜中﹐直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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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志熙覺得很不好意思﹐而蔣森嚴則感到坐立難安。
或許一大早來拜訪病人不是個好主意﹐但蔣森嚴是來送禮的啊﹗將“四聖獸秘圖”
的拓本送給第六代的白虎──白志熙﹐他以為他該得到更好的待遇的﹐起碼“朱雀”柳
晏飛、“玄武”莫納在接到這項禮物時的表情都很棒。
但白志熙……不﹐應該說是志熙的女朋友──杜家安﹐那雙美目打他一踏進這間個
人病房﹐就死命地瞪著他﹐好像他是她天生的死讎似的﹐直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再封
入水泥、丟進大海。
“安安﹗”志熙為她的行為汗顏不已﹐她把每一個來找他的人都當成是要送他下地
獄的死神般敵視著。“蔣先生是我的朋友。”。
家安沒答話﹐一只手卻悄悄掐了他受傷的手臂一下﹐冒火的美目里寫滿對他的控訴
和要他遵守諾言──傷愈前不得再出任務的警告。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白隊長﹐昨天的事謝謝你鼎力相助﹐蔣森嚴感激不盡。至於
這張圖﹐四大門將每人都拿了一份﹐如果你先解開了密碼請通知我們﹐當然﹐我們三人
若有人先悟通了﹐也會通知你﹐希望這個找鑰匙的無聊游戲能在我們這一代結束﹐再見
。”蔣森嚴起身告辭。
“嗯。我也已經找煩了。”志熙起身與他握手。“我送你。”
“不用了。”蔣森嚴自忖消受不起家安的“媚眼”﹐他將志熙推回病床上。“你好
好養傷﹐保重。”
蔣森嚴走後﹐志熙這才抱著受傷的手臂跳起來。“安安﹐你為什麼掐我﹐很痛耶﹗
”
“活該﹐誰叫你一見到他就迫不及待直問著‘博覽會’可好﹖莫納王子平安回國了
嗎﹖‘紳士怪盜’捉到沒……怎麼﹖你還想去捉賊不成﹖”她雙手插腰﹐擺出一副母老
虎的潑辣樣。
“拜托﹐我隨口問問也不成﹖”
“哦﹖那如果事件發展的情況更糟了﹐你要怎麼辦﹖”
“那還用說﹐當然是立刻出動……啊﹗”她一根手指按著他的傷臂﹐志熙痛叫一聲
﹐連忙改口。“我的意思是叫阿仁、阿智出動。”
“嗯﹗”家安斜睨他一眼﹐微笑著點頭。“這還差不多。記住你的保証﹐傷愈前…
…”
“不准出任務﹗”他低垂著腦袋﹐替她說出答案。
“沒錯﹗”她雙手用力將他推回病床上。“現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養傷。
”
“是﹐遵命﹗大人。”他無精打彩地癱在床上。天哪﹗這種像廢人一樣﹐吃飽睡、
睡飽吃的日子還得熬多久啊﹖他會無聊死的。
“別這樣。”家安也知道綁住一只狂傲驃悍的猛虎是一件很殘忍的事﹐但就算是機
器人也需要定期維修啊﹗她倒了一杯水讓他吃藥。“你的底子很好﹐頂多休養個三天至
一星期又可以去捉賊了﹐現在就忍耐一下嘛﹗”
“可是成天躺在病床上很無聊﹗”志熙是個靜不下來的人。
“你可以研究這張圖啊﹗剛才那個蔣什麼的﹐不是請你幫忙解密碼嗎﹖你就趁養傷
這段時間好好想想嘛﹗”
“浪費時間﹐我才不相信這張圖可以幫助我們找到鑰匙。”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沒
興趣。
“你們說的‘鑰匙’、‘四大門將’﹐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不是東西﹐‘四大門將’是四個人的代號﹐青龍、朱雀、玄武、白虎。根據傳
聞﹐在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外﹐還有另一個地方﹐人們稱呼它為‘黑暗帝國’﹐它執掌
一切光明以下、不可思議之事。‘四大門將’就是這個帝國的守門將軍﹐相傳這四位將
軍在一百多年前因為犯了一件天大的過錯被逐出帝國﹐他們必須找回各自門戶的鑰匙才
得以重回帝國﹐而我就是這一代的‘白虎’﹐蔣森嚴是‘青龍’。”
家安瞠大眼睛。“我從沒聽過這種事﹐怎麼可能﹖你……你居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
“我當然是這個世界的人﹐拜托﹐你想到哪兒去了﹖”志熙懊惱地一拍額頭。“‘
黑暗帝國’只是一個不同於美國、法國、英國﹐而藏在世界背後﹐掌控一切的國家﹐它
還是存在於這個地球上的。”
“可是……”家安覺得難以接受。“那你找到鑰匙返國後﹐還會回來嗎﹖”
“我對回帝國根本沒興趣。”志熙伸手拉住她﹐將她緊緊地鎖在懷里。
“為什麼﹖”
“太麻煩了。”他鼻端嗅進她清新可人的發香﹐自昨夜擁有她之後﹐他對她的渴望
已如黃河潰堤﹐一發不可收拾。
“更麻煩的事情你還不知道嗎﹖”家平冷淡的言語在病房門口響起。“請你在尚未
娶我妹妹之前﹐不要跟她靠得太近好嗎﹖我不想還沒參加她的婚禮﹐就先喝小侄子的滿
月酒。”
“早安﹐志熙﹐今天覺得怎麼樣﹖”溫和的問候出自唐文之口。
“大哥﹗”一見到家平﹐家安急忙紅著臉跳離志熙的懷抱。“你怎麼來了﹖稿子都
寫完了嗎﹖”
“廢話﹗”家平蹺著二郎腿坐進沙發里。
“那下一季的呢﹖”家安和志熙的兩人世界過得正舒服﹐實在不希望家平加進來攪
局。
“下一季再說。”家平是有名的拖稿大王﹐不到截稿前一刻﹐他絕對不會交稿子﹐
但他的作品又是該死的暢銷﹐所以他的編輯每隔三個月都會將他押到飯店關上十天、半
個月﹐榨出他的作品後才放人。
“你每次都這樣﹐早晚沒人要用你的東西。”家安雖見慣了家平的我行我素﹐但還
是忍不住要說他。
“我的事情不用你擔心﹐你還是先擔心他吧﹗”家平從口袋中掏出一則剪報丟給床
上的志熙。“你前幾天抓到的那三名搶匪都在獄中自盡了。”
“怎麼可能﹖”志熙臉色一變﹐忙拾起剪報﹐家安湊過去和他一起看報導。
“上面說他們是畏罪自殺﹗”家安指著報導說道。
“畏什麼罪﹖搶劫未遂又不用判死刑。”家平撇撇嘴。
“也許他們是初犯﹐所以心里害怕呢﹗”家安辯道。
“不可能。”志熙臉色沉重。“憑那些家伙訓練有素的身手﹐他們的來歷絕不簡單
。安安﹐杜大哥說得對﹐這件案子有問題﹐我甚至懷疑他們是故意在我面前犯案﹐以便
引我出手﹐而他們真正的目的﹐其實是想干掉我。”
他仔細回憶著那天交手的過程﹐雖說是搶劫﹐但那些匪徒實際上並沒有拿走便利商
店里的任何東西。
他們開打後﹐那四個搶匪一直黏在他身邊﹐由店里打到馬路上﹐他們誰也沒逃跑﹐
反而拼命地攻擊他﹐直到他揍倒其中三人後﹐最後一個匪徒才乘機逃逸。
情況再明顯不過了﹐繼汽車爆炸案後﹐他又一次被狙擊了。而他卻被“四聖獸秘圖
”的事擾分了心思﹐沒有及早發現這條線索﹐造成現在犯人自殺﹐線索全斷﹐可惡﹗他
真不夠資格坐這個“刑事大隊長”的位子。
“志熙﹐你最近有沒有捉到一些特別敏感的犯人﹖”唐文疑問。“像是某幫派、集
團的老大﹐會引起人家報復的那一種﹖”
志熙沉吟片刻﹐慎重地搖頭。“太多了﹐想不起來。不過﹐一失手就自殺﹐我想應
該不是一般的幫派份子﹐多半是職業殺手才有可能這麼做。”
“有人雇請職業殺手要殺你﹗”家安輕聲呢喃著﹐喉嚨像堵著一塊硬物﹐平靜的心
湖里翻湧起滔天巨浪。
“家安﹐你是不是猜到什麼﹖”志熙注意到她的不對勁﹐開口問道。
“不可能是老頭子干的﹗”家平到底是家安的大哥﹐一下子就猜出了妹妹的疑慮。
“但﹐先是汽車爆炸、再派人暗殺﹐以前爸爸也曾經這樣對付過你的愛人﹐他……
”家安哽嚥著﹐說不下去了。
“你跟我的情況是不同的。”家平分析道。“而且老頭子也還沒癡呆到隨便對一個
警察出手﹐殺警罪怎麼算都不划算。記得他的座右銘嗎﹖”
“這點我相信﹐杜老大不是個只會好勇斗狠的笨蛋﹐他雖冷酷﹐卻很重視江湖義氣
﹐算是很典型的江湖人物。”志熙作下評論。
“可是……”不知為什麼﹐家安就是直覺這件狙擊案與“虹幫”脫不了干系。
“我心里倒有一個人物。但我不明白﹐光是爭風吃醋怎會弄到要買兇殺人的地步﹖
”志熙倍感疑惑。
“是楚玄策嗎﹖”唐文問道。
“如果是他﹐那可不只是爭風吃醋而已﹐還牽扯著上億的財產呢﹗”家平看向家安
。
“怎麼回事﹖”志熙困惑地望著杜氏兄妹。
家安長嘆口氣。“因為我和大哥都無意接掌‘虹幫’﹐老爸只好收養楚玄策當下任
接班人。但楚玄策野心很大﹐老爸又不甘心半生辛苦所得全落在一個外姓人手中﹐因此
近兩年來﹐他一直積極地想要漂白﹐把很多幫中產業變賣成信托基金、股票、黃金、現
款﹐而這些財產全登記在我名下。”
“想不到我交到一個大富婆﹐這下可不只少奮斗二十年了。”志熙噘唇吹聲長長的
口哨。“問題是﹐要楚玄策無條件為人做嫁裳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難道要倒大楣。”
“那怎麼辦﹖”家安憂慮地望著志熙﹐雖然他武藝一流﹐又位居警界高層﹐但明槍
易躲、暗箭難防﹐誰知道楚玄策下一次會使出什麼小人手段﹐萬一……不﹗俏臉上的血
色迅速褪盡﹐根本無法想像那種恐怖的結果﹐她絕對承受不了。
“別擔心﹗”志熙笑著握緊她冰涼的小手。“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我們的猜測而已﹐
又沒有証據証明一定是楚玄策干的﹐我只要多注意一點兒﹐就不會有事的。”
“那你自己小心吧﹗”家平拉著唐文起身。“我們先回去了。”
“謝謝你們來看我﹐再見。”志熙微頷首﹐明白他們是特地來警告他的﹐心里很是
感激。
家平和唐文一走﹐家安隨即投入志熙懷里﹐微顫的雙肩顯出她的擔憂與驚懼。
“志熙﹐楚玄策那個人我很了解﹐他的心性非比常人﹐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
瘋子﹐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知道。”他的熱唇流連過她嬌美的五官﹐最後以蝶采花蜜般的輕柔領取了她不
點而朱的瀲灩紅唇。“必要時﹐我會先下手為強。”
他已經有了計划。不管杜老大怎麼想﹐培養那種瘋子做接班人都是對台灣治安的一
大威脅﹐就算楚玄策不來招惹他﹐身為警察﹐他也有防范犯罪的責任。楚玄策絕不容他
任意坐大﹐他得慢慢、一步一步地削弱他的勢力﹐拔掉他的毒牙﹐直到他沒有害人的能
力為止。
首先就由離間楚玄策和杜老大之間的關系開始吧﹗放出楚玄策擅用“虹幫”資源以
逞私欲的流言﹐驅使杜老大對他有所防范﹐漸漸收回他的實權。而楚玄策少了“虹幫”
做後盾﹐諒他一個人也搞不出什麼花樣﹐再要捉他就簡單多了。
“玄策﹐近來外頭一片風言流語﹐傳說‘虹幫’買兇狙擊刑事大隊長白志熙﹐這件
事應該不是你干的吧﹖”杜老大國字形的剛硬臉龐上浮現著一抹陰狠神色﹐瞪向坐在餐
桌對面的楚玄策。
“鏗”一聲﹐楚玄策手中的刀子碰撞面前的瓷盤發出一記刺耳的聲響。他臉色未變
﹐只是輕輕放下刀叉﹐端起桌上的冰水輕啄一口﹐鎮定地沉思著應付之道。
杜老大聽說了什麼嗎﹖是誰放的謠言﹖為何沒人通報他﹖杜老大對他已起了戒心…
…所有問題的答案都直指向那個鴻運當頭、殺不死的白志熙。
該死﹗他心底怒濤翻騰﹐但神色仍是一片平靜。既然性杜的一家人都敬酒不喝喝罰
酒﹐就別怪他心狠手辣。
“義父﹐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我最近都忙著照顧小妹﹐她……”
“安安﹖”杜老大臉色微變﹐他的一雙子女是他最大的弱點。“她怎麼了﹖是不是
唐文欺負她﹖”
“那倒沒有﹐只是……”楚玄策故做為難狀。
“只是什麼﹐你還不快說。”杜老大一巴掌打在餐桌上怒道。
“義父﹐這事我還找不到証據﹐純粹是傳言﹐我不敢說。”楚玄策以退為進。
“我要你說﹐你就說﹐有問題我承擔。”杜老大氣紅了臉﹐全身上下不停地打著擺
子。他畢竟年紀大了﹐高血壓、糖尿病等老人病﹐已逐漸侵襲他強健的身體﹐老人家最
受不得刺激﹐而這一點正是楚玄策所急於掌握的。
“道上人都在傳說﹐唐文外表雖是小妹的丈夫﹐實際上卻早和大哥勾搭上了﹐他們
兩個人……”
他吞吞吐吐地故意不把話說全。
“唐文敢這樣對待安安﹗”杜老大額上青筋暴跳。“還有呢﹖”
“這……後面都是有關小妹的閨中秘密﹐實在作不得准。”
“說下去。”
“他們說小妹耐不住空閨寂寞﹐所以紅杏出牆﹐搭上了對門的新鄰居──白志熙。
”楚玄策話鋒一轉。“但傳言畢竟誇大﹐我已經派人去查了﹐看是哪個王八羔子這麼大
膽﹐敢污蔑小妹的名譽。義父請放心﹐我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小妹受委屈的。”
“給我准備車子。”杜老大怒火沖天﹐一手揪掉餐巾﹐坐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
著氣。
“義父﹐您請息怒﹐這件事我一定會好好處理的。”楚玄策心底暗自冷笑不已。人
果然不能太沖動﹐一發火很多小細節就疏忽了﹐換做平常的杜老大怎會被這種小謊言騙
過去呢﹖但現在他卻已經入彀而不自知。
“我說准備車子就准備車子﹐你敢抗命﹖”怒火已侵吞了杜老大所有的清明神智。
“不敢﹐我立刻去辦。”楚玄策一溜煙跑出大廳。這一回他要讓杜老大出得去﹐卻
再也回不來。“虹幫”注定是他的﹐至於杜家安名下那些財產﹐綁了她﹐難道還會得不
到嗎﹖他一點兒都不擔心。
在醫院里蹲了一個禮拜﹐就在白志熙這只猛虎快被悶成病貓時﹐醫生終於准許他出
院了。
“哇﹗自由嘍。”一回到家﹐他的歡呼聲大得幾乎可以掀掉屋頂。
“神經病﹗”家安笑睨他一眼﹐將行李放進客房里。
“恭喜出院。”唐文手中的禮炮在志熙面前開了花。
“謝謝﹗”志熙眨眨眼﹐看著掛滿彩帶的客廳﹐為了慶祝他出院﹐他們肯定大費苦
心了。他有些感動﹐家的溫暖一點一滴滲入心肺。
“快過來。”家安站在廚房門口招手道。“今天這一頓是文哥特地請假為你做的﹐
你要好好感謝他。”
志熙走進廚房。迎面而來的撲鼻香氣引得他食指大動。餐桌上擺了十來道大菜﹐冷
盤、熱炒、濃湯、甜點……應有盡有。
“謝謝你﹐唐文。”他感激地握緊他的手﹐連他老媽都沒做過這麼好的菜給他吃﹐
唐文可以算是他的衣食父母了。
“不必客氣。”家平冷淡地撥掉志熙握住唐文不放的手。“豬仔上屠宰場前也得吃
一頓飽﹐為了使你下次受傷時﹐可以多撐些時候﹐這一頓請盡管吃。”一盆冷水澆得場
中三人臉色俱黑﹐家安首先反應過來﹐跳腳道﹕“臭大哥﹐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家平不理她﹐徑自落坐。
唐文掩嘴輕笑著。
志熙猛地恍然大悟。“我說未來的大舅子﹐你別這麼小氣嘛﹗我又不會跟你搶‘老
婆’。”
他笑嘻嘻的長臂一伸將家安摟進懷里。“我喜歡的是你妹妹耶﹗”
“討厭﹗”家安俏臉一紅﹐一巴掌扇向他的嘴巴。“你嚼什麼舌根﹖”
“我怕大哥誤會嘛﹗”志熙故做無辜狀。他已經從唐文那里學會了﹐在警局里狠酷
、擺譜是一回事﹐回到家則卸下面具﹐盡量輕松﹐大伙兒說說笑笑﹐日子過得愉快多了
。
“家平才不是這麼沒度量的人。”唐文笑著為心上人辯駁。
一絲狼狽閃過家平臉龐。“我肚子餓了。”實際上他心里是有些嫉妒的。先是唐文
的友好﹐但唐文向來是這樣子﹐他對身旁每一個人都是一視同仁的體貼﹔可是家安又不
同了﹐那是他一手拉扯長大的妹妹﹐他現在就等於栽培了一朵絕世奇花成功的父親﹐“
女兒”長大了﹐得平白無故送給另一個男人﹐你說﹐他能不嘔嗎﹖“哦﹖”家安慧黠一
笑﹐幫家平盛了飯。“雖然這一餐不是特地為大哥做的﹐但你畢竟還是一家之主﹐所以
請你多吃一點兒吧﹗”
“哼﹗”家平脾氣一發﹐將筷子重重放在桌上。“我不吃了﹗”他鬧別扭地離開廚
房。
“杜大哥惱羞成怒了。”志熙說著﹐挾了一塊橙汁排骨塞進嘴里﹐那甜酸合宜的美
味﹐吃得他直咋舌。“哇﹗實在是太好吃了﹐杜大哥不吃﹐可便宜了我們﹐每個人可以
多吃好幾口。”
“那可不﹗”家安趕緊添了一碗飯坐到他身旁﹐就怕開動晚了﹐菜會被志熙吃光光
。
“你們真是的。”唐文搖頭嘆笑。“明知道家平口硬心軟﹐又故意氣他。”他開了
碗櫃取出幾個碟子﹐每樣萊分出一半﹐准備端進臥房里和家平一起吃。
“文哥﹐你脾氣這麼好﹐大哥就是這樣被你寵壞的。”家安撇撇嘴﹐抬肘輕撞身旁
的志熙。“我說的對不對﹖大哥的個性真該有個人來磨磨他了。”
“不只杜大哥吧﹗”志熙幫著唐文將飯菜分好後﹐斜睇她一眼。“好像有一個人的
莽撞也該改一改了。”
“你們慢吃啊﹗”唐文端著另一份飯菜回臥室去﹐准備好生哄哄他那個想不開的火
爆“老公”。
“我哪里不好﹖”沒有外人在場﹐家安的潑辣勁兒盡露無遺。“你受傷﹐我擔心得
要死﹔你住院﹐我幾乎是二十四小時沒休息地照顧你﹔我這樣對你還不夠好﹖不然要怎
樣才算好﹖”
“車子開慢一點兒、少打些架、不要這麼兇、做事三思而後行、別老是莽莽撞撞…
…先就這些吧﹗”
他又氣又好笑地將她摟進懷里﹐輕點她高高噘起的紅唇。“你知不知道﹐每回你一
出門﹐我就嚇得心臟快要停擺﹐深怕你的沖動又要闖出什麼禍事﹖”
“哪有這麼誇張﹖”她不依地搓著他的胸膛。“人家這叫直爽、開朗、富有正義感
。”
“是哦﹗幸好我夠勇﹐不然娶個這樣的老婆﹐再有十條命也不夠死。”他笑瞪著她
﹐突然伸手搔向她的腋下。
“啊──”家安怪叫一聲﹐身子縮得像顆球似地在他懷里閃躲著。“不要﹐好癢﹐
啊……不要……”
“限你明天開始﹐乖乖地待在家里﹐跟唐文學煮飯、洗衣、掃地﹐再也不准出去跟
人打架了﹐聽到沒有﹖”他施展著一指神功﹐搔得她涕泗縱橫。
“不要﹐我不會煮飯﹐啊……”他的胸懷能有多大﹐她避無可避﹐一著惱﹐張嘴咬
向他的肩頭。“你不公平﹐你自己還不是什麼都不會。”
“唉喲﹗。你真兇耶﹗”志熙模著肩膀苦笑。“就是什麼都不會才拜托你去向唐文
請教啊﹗”
嬌喘吁吁﹐嘟著嘴﹐輕拭被他搔出來的眼淚。“干麼非學不可﹖”
“你想﹐我們兩個都不會做家事﹐也不會煮飯﹐萬一我們結婚後沒跟杜大哥和唐文
住在一起﹐我們的家和三餐該怎麼辦﹖”他兩手用力圈緊她的小蠻腰﹐收在懷中。
“你真的要娶我﹖”天邊的彩霞倏地飄上家安的粉頰﹐她嬌怯怯的低垂著螓首﹐心
如擂鼓﹐聲似蚊蚋。“我父親是‘虹幫’的龍頭﹐你娶了我﹐我不僅沒辦法幫助你事業
飛黃騰達﹐很可能還會害你丟掉工作哦﹗”
“那又如何﹖不干警察﹐我白志熙也不會餓死﹗”他抬起她的下巴﹐溫柔地望進她
那雙似水秋瞳里。“你是你、杜老大是杜老大﹐而我要的是你──杜家安﹐跟你的出身
、來歷一點關系也沒有。”
志熙溫厚、寬大的手掌輕輕地摩挲著她粉嫩的臉頰﹐這張美艷無雙的臉蛋下藏著一
副純真、善良的好心腸﹐這才是最教他癡迷的地方。
他伸出舌頭流連地舔過她白嫩如玉的額際﹐印上火熱的吻﹐帶電似的大掌悄悄伸進
她的襯衫里﹐一遍又一遍觸滑過她的柳腰﹐像在鑒定她的曲線﹐一根手指沿著她的背脊
輕輕溜過﹐帶起一陣戰栗在她心頭炸開。
“志熙﹗”她驚呼一聲﹐發現到那壓在她臀部下他的劇烈反應。這只大色狼﹐她猛
地跳離他的懷抱﹐兜頭賞他一記指骨頭。“你飯不好好吃﹐又想干什麼﹖”
“不是我﹐是‘它’啊﹗”他一副無辜樣地站起來﹐讓她看到他的狼狽。
“不要臉﹗”吃飯時都會想到那檔子事兒﹐真是敗給他了。
“你怎麼罵我﹖應該罵‘它’才對﹗是‘它’不懂得看場合嘛﹗”
“你欠揍是不是﹖”她揮揮小拳頭﹐威脅道。“你給我管好你的‘它’﹐乖乖吃飯
﹐不准再有歪哥想法。”
“哇﹗暴政﹐你連人的思想都要管。”
“吃飯時胡思亂想﹐當心噎死你﹗”
“意思就是說﹐吃完飯就可以嘍。”他一臉賊笑地自行推演著。“收到﹐我會很快
很快吃完飯的。”
“你……神經病﹗”她又羞又氣﹐跑出飯廳。“不理你了﹗”
“喂﹗這樣就惱羞成怒啦﹖”志熙在大門口拉住她﹐趕緊將冒火中的小母老虎摟進
懷里。“別氣、別氣﹐我道歉好不……”
“你們這是在干什麼﹖”一聲深沉的怒喝像晴天降下的雷霆霹雷﹐瞬間炸翻了調情
中的小倆口。
“老爸﹖”家安錯愕地瞪大了眼。
杜老大氣得額上青筋暴跳﹐火紅如血的臉龐上﹐隱隱冒出騰騰白煙。在家里聽到楚
玄策的話﹐他本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前來求証﹐但眼前的一切……安安和一個男人在大
門口親熱摟抱﹐而那個男人卻不是他的女婿──唐文。
這代表什麼﹖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渾身燃燒在熊熊怒火中﹐橫沖直撞進小公寓里
﹐見門就踢。
“杜家平﹐你這個不肖子﹐給我滾出來──”
“老爸﹗”家安阻止不及﹐慌得手忙腳亂。
臥室里的家平和唐文在聽見這不尋常的怒吼聲後﹐隨即出來查看。
一見著這兩個男人同時步出臥房﹐杜老大心頭的火藥庫爆炸了。沒有第二句話﹐他
一拳頭揍向家平臉面。
“你這個不肖子﹐我打死你──”
家平既不還手、也不躲避﹐硬生生挨了父親三拳﹐嘴角、鼻端立刻噴出血來﹐流了
滿面。
“爸──”家安尖叫一聲﹐奮不顧身沖上前去抱住杜老大的腰。“不要再打了﹐你
會把大哥打死的……”
“我就是要打死他﹗”杜老大像是一只發狂的猛獸。
“家平﹐你怎麼樣﹖”唐文擔憂地望著愛人一頭一臉的血﹐心似刀割。
“還有你這個死同性戀﹗”另一記鐵拳揮向唐文的頭部。
“你敢﹗”家平行動如風﹐一眨眼就擋在唐文跟前替他挨了一記重拳。
杜老大這一拳含恨而出﹐異常地重﹐直將家平打得倒退三大步﹐兩管鼻血倏地噴出
。
“家平﹗”唐文驚呼一聲﹐連忙跑過去扶住他。
“我沒事。”家平搖頭揮開唐文的扶持﹐挺直身子﹐冷冷地望著杜老大。“這副身
體是你給的﹐你有權決定‘它’的去留﹐但唐文你再敢動他一根寒毛﹐別怪我不客氣。
”
“大哥﹗”家安為家平的反應倒吸一口冷氣﹔趕緊拉拉身邊的志熙。“志熙﹐你快
幫我想想辦法啊﹗”
志熙微蹙濃眉﹐望著對峙中的父子﹐這兩個一樣固執、火爆的男人一沖上﹐不斗到
一方倒下怎麼可能停止﹗“志熙﹗”家安催促他。
“杜老大。”志熙清清喉嚨。“好久不見。”
他竟然在這時候打招呼﹐家安氣得想扁他一頓。
杜老大爆怒的火眼轉而蹬向志熙。“白志熙﹐你別作白日夢了﹐我絕不會將我女兒
交給一個臭警察的﹐你等著坐牢吧﹗我一定要告你妨害風化、誘拐良家婦女﹐告到你身
敗名裂──”
“不會吧﹗”家安既然叫他救家平﹐志熙只好把麻須往自個兒身上攬。“我們都已
成年﹐而且男未婚、女未嫁﹐這種情形應該叫做‘自由戀愛’才對。”
“胡說﹐我女兒早就結婚了。”杜老大勃然怒吼地望向女兒。“家安﹐告訴他﹐你
的丈夫是誰﹖”
家安不好意思的低垂著腦袋﹐無言以對。
杜老大氣得跳腳。“家安──”
“老爸﹐我……”她吞吞吐吐不知如何解釋。
杜老大怒火高漲地顫著身子﹐手指女兒、望向兒子、最後目光定在唐文身上。驀然
﹐他一切都明白了。
這根本是一場騙局﹐全部都是謊言。他的好兒子、好女兒聯合起來演一出戲欺騙他
這個老頭子﹐他們還當他是父親嗎﹖突來的深沉悲哀和沖天怒火凝聚成大片烏雲﹐倏地
籠罩他周圍﹐神思像是被閃電劈斷﹐他忽然眼前一黑﹐龐大的身子散了骨架似的癱軟了
下去。
“爸爸──”屋中只聞家安的悲吼撼人心魄。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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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醫生﹐我爸爸怎麼樣了﹖”家安心急如焚地拉住剛步出診療室的醫生。
“放心吧﹗”醫生輕點頭。“病人沒有生命危險﹐短時間內也許會有些行動不便﹐
但只要經過適當的復健﹐還是可以恢復的。”他指著立在一旁的唐文。“唐醫師對復健
治療十分內行﹐你們可以請教他。”
醫生走後﹐家安憂心仲仲地望向唐文。“文哥﹐爸爸會好起來對不對﹖他如果知道
自己將……”她說不下去了﹐以杜老大的暴烈性子﹐他是寧可死、也不願成為時時需要
人服侍的廢人。
“安安……”唐文很為難。換成是別的病人﹐他有把握鼓勵他們努力復健﹐但杜老
大個性極端﹐又對他抱著絕大的敵意﹐肯定不會聽他的建議﹐這叫他如何幫助他﹖“安
安﹐別這樣。”志熙輕輕地擁住她的肩膀。“唐文一定會盡力的。”
“都是你﹐你答應過要保守秘密的──”她忽然怒吼著推開他。“你為什麼要說出
那個秘密﹖”
“安安﹗”志熙深吸口氣。“講點道理﹐當時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沒有選擇的余
地。”
“你撒謊﹗”她尖叫﹐父親含恨倒下的蒼白面孔一直在她眼前揮之不去﹐淚水撲簌
簌而下﹐濕了滿頰。“你是故意的﹐都是你害了爸爸……”
“你冷靜一點﹗”他用力攫住她的肩膀﹐將她鎖進懷里。“聽我說﹐安安﹐杜老大
沒事﹐他會好起來的。”
“你放開我﹗”她狂亂地對他又捶又打﹐放聲大哭。“爸爸、爸爸……他承受不住
的……”
“不會的﹐杜老大不是那麼軟弱的人﹐他會重新站起來的。”看她哭成這樣子﹐志
熙心疼如針刺。
“你不懂、你不懂的……”家安悲傷難抑地猛搖頭。深沉的愧疚與懊悔如海浪﹐層
層堆積起狂濤﹐幾乎要將她掩沒了。
“安安……”他不舍地緊緊摟住她﹐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無力﹐他居然無法保護她免
於悲傷﹐可惡。“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在你身邊、我會幫你的。”
她無力地搖著螓首﹐哭得聲嘶力竭。“你走、求求你﹐你走吧﹗”
那一聲聲的哀鳴像要活生生地將志熙的心臟刨出來﹐他的心痛得滴血。
“為什麼﹖我在這里﹐我可以幫助你﹐我可以保護你的﹗”他有預感﹐如果他真的
就此放棄了﹐好不容易尋著生命中的春天也會跟著消逝的。
“我們先回去吧﹗”唐文沉著嗓音拍拍志熙的肩膀。“家平﹐我們明天再來看杜老
先生。”他一雙溫和的眼﹐目光炯炯﹐筆直地射在家平臉上。
家平沒有說話﹐只是倚在病房門口輕輕頷首﹐他甚至撇開頭去﹐不敢和唐文的視線
對望。
眼望一切﹐志熙的心情更是跌落谷底﹐幸福竟是活地脆弱﹐甜蜜的家庭熬不過一場
暴風雨﹐眼看著就要分崩離析﹐所有的快樂又將遠去。
唐文長嘆口氣﹐轉身離開醫院。
“安安。”志熙死命握著拳頭﹐感覺胸口像是被一只巨槌擊中﹐疼得他腦袋發暈。
他咬緊牙根。“我明天再來。”
他不會放棄的﹐絕不﹗好不容易才找著的心中寶貝﹐怎可輕易任她溜走﹐不論必須
付出何種代價﹐杜家安、還有這個家﹐他都願用生命來守護它。
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漸漸消逝﹐仿佛帶走了生命中所有的陽光與生氣﹐家安搖搖欲墜
﹐花顏憔悴地倒進家平懷里﹐淚如雨下。
“大哥﹐我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家平鐵青的唇無聲地動了下。這個問題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原以為心中早對父親的惡言惡行絕了希望﹐父親的一切再不能撼動他的心志﹐然而
﹐眼看著父親在跟前倒下﹐心中的堤防立刻被巨大的痛楚擊出了一個缺口﹐天哪﹗父子
天性又豈是人力斬斷得了﹖無顏見唐文﹐而父親若再以死相逼﹐他絕計做不出仵逆的舉
動﹐“愛”與“孝”兩者﹐他沒有選擇﹐終將傷害到生命中的摯愛。
而這一項認知比殺了他更教他痛苦萬分。
得不到答案﹐家安淒切地抬頭﹐望見家平眼中熟悉的痛楚﹐那與她相同的絕望與惶
然﹐隨即將她的心打入冰窖。
生命中失去了真愛﹐還剩下些什麼呢﹖空蕩蕩的軀殼里丟了靈魂﹐不過是一具行屍
走肉罷了……楚玄策焦急地在大廳里踱著方步。他和杜老大雖名屬養父子﹐其實兩人之
間並無多大情誼在﹐杜老大隨時會為了私利廢掉他﹔當然他也是一樣。
以往杜老大倚重他如左右手﹐雖稱不上言聽計從﹐但起碼他已穩坐“虹幫”第一把
交椅。因此他一直計划著﹐等杜老大百年後﹐他接掌幫主之位﹐然後娶杜家安為妻﹐以
夫之名接收她名下所有財產﹐成為名實相副的“虹幫”龍頭。
這項計划本來進行得很完美﹐不料半途竟殺出個白志熙﹐先是搶走了家安的心﹐接
著又由警局放出不利於他的消息﹐流言傳進了杜老大耳里﹐而他卻毫不知情。
很明顯杜老大已對他起了戒心﹐才會使手段鏟除他身邊的人﹐企圖孤立他﹐所幸他
應付得宜﹐及時將杜老大的心思轉向杜氏兄妹身上﹐杜老大果然中計﹐單身出門﹐這正
是干掉他的最佳時機﹐只要杜老大一死﹐“虹幫”自然成為他的囊中物﹐再來對付杜家
安也不遲。
可是殺手已經出門兩個多小時了﹐還沒有一點消息﹐難道又失敗了﹖他心頭不由一
陣忐忑﹐耐性巳逐漸磨光。
正思忖中﹐兩名出任務的手下慌張地沖進廳里。“大哥﹐好消息。”
“人已經干掉了嗎﹖”對楚玄策而言﹐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杜老大的死訊。
“沒有。”
“那你們回來干什麼﹖”楚玄策臉色大變。
“老頭子中風了﹐現在躺在醫院里要死不活的﹐還要再干掉他嗎﹖”
“你們是說﹐他──中風了。”一抹獰笑在楚玄策嘴角浮起。這是天意﹐老天在幫
助他成功。
社老大中風倒下﹐變成了一個廢人﹐他隨時可以假傳聖旨﹐更改他的指令﹐命杜家
安與他結婚﹐不傷名譽、不費一兵一卒﹐既可得到“虹幫”﹐又可獲得大筆財產﹐往後
南台灣還有誰敢違抗他楚玄策的命令。
“哈哈哈──”他仰頭瘋狂地大笑。但不夠、這樣還不夠﹐只有一個南台灣如何能
滿足他的野心﹐他要整個台灣、東南亞﹐甚至全世界﹗他﹐楚玄策會創造出一個比“黑
獄盟”更加龐大的組織﹐成為下一任世界黑道霸主。
“大……大哥……”面對這樣一個喪失理性的狂人﹐連兩名殺手都感到膽寒。
“你們都下去吧﹐剩下的事我來處理就可以了。”邪魅的語調比寒冬的飛雪更加冰
冷上百倍。
他已經有了全盤的計划﹐籠絡杜老大那個廢人﹐以及得到杜家安。
首先﹐找個時間去探病吧﹗還有利用價值的人就該徹底利用﹐等到價值耗光了﹐就
要狠下心來斬草除根。
“爸……爸﹐你覺得怎麼樣了﹖”家安驚喜地盯著病床上的杜老大﹐他的眼瞼似乎
正在輕微的動著。
自在公寓里倒下開始﹐他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家安幾乎哭干了淚水﹐不吃、不喝
、不睡﹐只是守在病床旁﹐一雙水眸瞬也不瞬地望著父親。
“醫生……醫生﹐快來啊﹗我爸爸醒了。”她沖到服務台﹐拉來了杜老大的主治醫
生。
醫生俯首檢查了病人的脈搏和瞳孔﹐輕笑地頷首。“恭喜﹐病人已經沒事了。但你
們要記住﹐干萬別再刺激他了﹐知道嗎﹖”
“是﹐醫生﹐謝謝你﹗”家安又哭又笑﹐欣慰的淚水卻是怎麼也停不了。
“安安﹗”買了早餐回來的家平正好與醫生錯身而過。“發生什麼事了﹖”
“爸爸醒了﹗”她高興地撲進大哥懷里﹐二十四小時的膽戰心驚﹐至此總算可以放
下一顆久懸的心了。
“哦﹗”家平眼里的沉郁雖已減輕﹐卻無家安的歡喜。一場戰爭的結束﹐代表另一
場戰爭的開始。杜老大清醒﹐第一件要清算的大概就是白志熙和唐文的事吧﹖家安舍得
下白志熙﹐他能忍心放棄唐文嗎﹖“唔﹗”床上的杜老大清楚的呻吟了一聲。
家安立刻沖到病床旁﹐緊握著他的手。“爸﹐你覺得怎麼樣﹖渴不渴﹖要不要喝點
水﹖”
家安喂父親喝了口水﹐扶他坐起來。“爸﹐你餓不餓﹖大哥買了一些白粥﹐你要不
要吃一點兒﹖”
“叫那個不……肖子滾……滾出去﹗”一聽到杜家平的名字﹐杜老大怒火未消地指
著病房門﹐那手臂抖如秋風中的落葉。
家平、家安兄妹心下同時一涼﹐杜老大的語言和行動功能雖未喪失﹐卻已受到了創
傷﹐能否恢復到以前的靈活還是未知數。
“你……不肖子﹐混……混帳……”但杜老大似乎還沒有發覺到自己身體的異樣﹐
他掙扎著想要下床打家平﹐不料雙腳才落地﹐一陣無力感隨即擊潰了他。
“爸──”幸好家安手腳快﹐在杜老大跌倒前及時扶住了他﹐將他攙回病床﹐她憂
心如焚地檢查父親的身體﹐深怕他有一絲損傷。
“怎麼樣﹖”家平放下手中的早餐走過來探視。
“混……混蛋……”杜老大又沖動地想要揪住家平的衣服﹐然而顫抖不已的手指卻
怎麼樣也無法使力握攏。首次﹐他感覺到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恐懼。“我……我為什麼
……不能動了﹖”
“爸﹗”家安慟哭地緊抱住父親。“你放心﹐醫生說只是輕微中風﹐沒什麼關系的
﹐我們會給你請最好的復健醫生﹐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杜老大不語﹐臉色黯沉得可怕﹐好﹖他好不了了﹐女兒哭倒在他懷里時﹐他連想要
回抱她的力氣都沒有﹐剛才下床的時候﹐他也發現到了腿部的不對勁、它們完全喪失了
知覺﹐完了……叱吒江湖多年的“虹幫”龍頭杜老大已經徹底完了。
住院一星期﹐杜老大的火爆與酷厲最少趕走了七名物理看護﹐現在連醫院里的復健
醫生和護士都不大願意接他這個病例了。
“醫生﹐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們願意出雙倍的薪水﹐只要……”家安說不下
去了﹐對方為難的神色已指出事實。
“很抱歉﹐杜小姐。”病人情緒不穩醫生可以理解﹐但動手傷人就實在太過分了。
“我們已有三位醫護人員因替令尊診治而受傷﹐與本院有聯絡的護理單位全拒絕再派人
過來﹐我們也無能為力。”
“那我爸爸該怎麼辦﹖”剛中風的病人不是你說有耐心照顧就可以的﹐專業的看護
與復健才是使他完全康復唯一的途徑。
“這……我想……”
砰﹗一聲巨大的甩門聲打斷了醫生正待出口的話﹐家平一身狼狽、滿臉憤慨地走出
杜老大的病房。
“大哥﹗”家安低聲驚呼﹐一碗白粥正沿著家平頭頂流遍全身。
“你們兄妹……好好商量吧﹗”醫生急忙蹺頭了。看吧﹗那種粗暴的病人﹐誰受得
了啊﹖“沒事﹗”家平甩頭﹐強自壓抑的語調里盛滿怒火。“我去洗手間。”
家安長嘆口氣﹐輕點頭﹐站在病房門口﹐等著家平梳洗完畢﹐向他報告這個壞消息
──杜老大即將被趕出醫院了。
“安安。”等待中﹐志熙和唐文一起出現了。
“志熙、文哥。”家安低垂著螓首。這一個禮拜來﹐他們天天來醫院﹐但她不敢讓
他們探視杜老大﹐深恐杜老大再見到他們會受到刺激。她甚至不知該如何與志熙相處。
她愛他﹐愛得那樣深切濃烈﹐她也明白他的真心﹐但眼前父親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父親
最討厭的就是警察﹐她怎麼能再跟他交往下去﹖“他……還好吧﹖”志熙憐惜的目光鎖
在她身上﹐杜老大倒下去之後﹐他就再沒見過她的笑容了﹐原本那樣光鮮亮麗的一朵紅
玫瑰﹐轉眼憔悴了嬌顏﹐教他心疼不已。
她輕搖頭。
“家安﹗”
另一聲低沉的呼喚驚醒了她全身的警覺性。她倏然抬頭﹐迎上楚玄策那張虛情假意
的可惜面孔。
“你來做什麼﹖這里不歡迎你﹐快滾﹗”楚玄策也常來探病﹐但他每被趕一次﹐對
她不敬的態度就越明顯﹐似乎看准了杜老大已廢﹐他可以為所欲為了。
“你怎麼這麼說﹐義父生病﹐我來看他是盡人子之孝呢﹗”楚玄策邪魅一笑﹐貪婪
、情欲的目光毫不避諱地射向家安。
“爸爸不需要你來看他﹗”她擋在病房門口﹐氣鼓鼓地瞪著他。
“不需要的應該是這兩個人吧﹖”楚玄策冷酷的目光瞥過志熙和唐文。“如果讓義
父知道你還跟他們糾纏不清﹐家安﹐後果你是知道的。”
“你敢威脅我﹗”她咬牙切齒﹐積存的怒氣已瀕臨爆發邊緣。
“家安﹐我是這麼地愛你﹐怎會威脅你呢﹖”楚玄策不懷好意地輕挑眉。“只是﹐
我必須告訴你﹐以前你跟白志熙的事﹐我可以既往不究﹐但現在義父已承諾將你嫁給我
﹐我想﹐你該學學遵守婦道了吧﹖還有白大隊長──”挑舋的視線瞪向志熙。“你如果
不想身敗名裂的話﹐請離我的未婚妻遠一點。”
“楚玄策﹐聽說你已經向外宣布正式接掌‘虹幫’了是嗎﹖”志熙不怒反笑﹐虎目
里精光閃閃。“最近‘虹幫’的行動倒是挺頻繁的﹐進帳似乎也不錯﹐勢力正朝倍數成
長﹐有傳言﹐你最終的目標是取代‘黑獄盟’﹐登上世界霸主的地位。不過我要奉勸你
一句話﹐不擅長的事最好不要做﹐想隨便終結別人的江山﹐當心賠了夫人又折兵﹐得不
償失。”
“白大隊長﹐你這是威脅嗎﹖”楚玄策仰頭狂笑。“可惜你嚇不倒我﹗我還是會成
功﹐並且會跟這個女人結婚。”他一伸手﹐粗暴地將家安圈進懷里。
“王八蛋﹗”家安橫肘、旋身﹐俐落地避開了他的非禮。“誰要嫁給你﹖也不撤泡
尿照照你的蠢樣﹐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杜家安也不會跟你結婚的。”
“由不得你﹗”楚玄策詭邪的口氣一變﹐趁她一個不注意踢開病房門。“義父﹐我
來看你了。”
家安臉色倏地轉白﹐這不要臉的下流胚子﹐居然拿杜老大來要脅她。可惡﹗“玄策
﹐你……來啦﹗”杜老大結結巴巴地開口﹐言語雖不流利﹐但已清晰可辨。
“是呀﹐義父﹐而且──”楚玄策狠酷笑道。“其他人也來了。”杜老大雖然中風
﹐但病情不重。還不到昏庸的地步﹐他恨不得再刺激杜老大一次﹐最好讓他變成活死人
﹐操縱起來也得心應手些。
而刺激杜老大最好的工具無疑是白志熙和唐文﹐經他一提醒﹐杜老大搜尋的目光隨
即發現了門口
的敵人﹐原本略顯蒼白的臉色立刻變得火紅。
“你……你們──”他抖著手指﹐一口氣幾乎換不過來。
“爸爸﹗”家安驚叫一聲﹐急忙沖過去拍撫杜老大的背脊。“你別激動啊﹗”
“叫……叫他們滾﹗”杜老大全身打著擺子吼道。
“好好﹐我馬上讓他們出去。”家安急向志熙和唐文使眼色﹐請他們暫時離開﹐以
安撫病人的情緒。
“你……不准再見……白志熙……”杜老大突然拉住家安的手。“‘虹幫’不接受
警察女婿……我要你和……玄策結婚……幫我接位……”
“爸爸﹗”家安不敢相信父親真的拿她的終生幸福當棋子耍﹐為了“虹幫”﹐她被
犧牲了。“我不要﹐我不要嫁給楚玄策﹗”
“玄策有什麼……不好﹖他愛你……”本來杜老大也沒這個打算﹐但家安竟犧牲自
己和一個同性戀男人結婚﹐以成全家平的幸福﹐這實在太荒謬了。無論如何﹐他得為這
個傻女兒做點事。
而眼前對家安表示興趣的兩個男人中﹐白志熙是警察﹐官賊不兩立﹐他絕對不贊成
他們的婚姻﹔那麼就剩楚玄策了﹐他不一定是個好丈夫﹐但起碼是個“真男人”﹐再加
上“虹幫”給她做依靠﹐她可以一輩子過著榮華富貴、有權有勢的生活。
他畢生的心血和最操心的女兒都有了好歸宿﹐他也就安心了。
“可是我不愛他啊﹗”她心碎地嘶吼著﹐無意頂撞父親﹐但要她與一個卑鄙無恥的
男人結婚﹐她寧可死。“爸爸﹐我可以答應你永遠不再見志熙﹐但我絕不嫁楚玄策﹐我
一輩子都不要嫁﹐陪在你身邊好不好﹖”
“安安﹗”看她傷心、見她流淚﹐志熙心如刀割﹐他沖動地想要跑進去抱住她﹐撫
平她心中所有的痛。
“你現在進去只會壞事﹗”唐文及時阻止他。
“不行﹗”杜老大脹紅了臉﹐氣喘吁吁。“你一定要……嫁玄策……”趁他還有一
點能力的時候﹐安排好“虹幫”和女兒的未來。
“為什麼﹖”她再也忍不住了﹐淚如泉湧地猛搖頭。“爸﹐你為什麼就不肯聽聽我
們說的話﹖我討厭楚玄策、我恨‘虹幫’﹐我費盡心思才逃離那個噩夢﹐我不想再趟進
去你知道嗎﹖我不要嫁楚玄策、我不要﹗”
那張俏臉憔悴得不忍卒睹﹐她幾近崩潰地朝著楚玄策狂吼。“楚玄策﹐我不會嫁給
你的﹐死也不會﹗”說完便沖出病房。
“安安﹗”
“家安﹗”
志熙和楚玄策同喚一聲﹐兩個男人、四道如火如炬的目光首先在空氣中爆出一連串
雷霆閃光﹐不約而同﹐他們追在她身後離開了醫院。
剛步出洗手間的家平看到了這一切﹐面無表情地走進病房﹐看著病床上錯愕的杜老
大﹐顯然這個固執的老人並不明白﹐他的兒女們心中真正想要的幸福是什麼﹖壓抑的聲
音痛苦地磨出他的喉頭。
“你是我們的父親﹐但你並沒有權利決定我們的人生。為什麼﹖你非要控制我們﹐
把大家逼到絕境不可﹖”他傷痛的目光直盯著立在門口的唐文。“你明知道只要你堅持
﹐我和家安都不會違背你的命令﹐但我們會心碎而死﹐哼﹗到那時……”他突然冰冷一
笑﹐漆黑的眸子里只剩下絕望。“姓杜的就可以同葬一穴了﹗”
一時﹐沉默的氣氛流瀉滿屋……“安安﹐別走﹗”志熙一追出醫院﹐就看到家安的
車子迅如火箭般地飄出停車場。老天爺﹗他呼吸一窒﹐以她現在這種狀況開車﹐無疑是
自找死路。
他不要命地橫沖出去擋在她的車行軌道前﹐吱──刺耳的煞車聲響徹雲霄﹐車輪堪
堪在他腳跟前停了下來。
一滴冷汗沿著額頭流入他的眼里﹐趁她停車之際﹐當下身子一閃﹐迅速鑽進她的車
子里。
“安安﹐你……”才想說些什麼話安慰她﹐車子如流星般的狂飆速度教他一個不小
心咬到了舌頭。
他趕緊系上安全帶﹐眼望身旁的佳人﹐蒼白、靜默的臉龐上是一片空洞﹐她既不瘋
狂、也不哭喊﹐只是兩行清淚如斷線的珍珠泉湧不絕。
這樣的淒然更教他痛徹心扉﹐他寧可應付她的大吼大叫、拳打腳踢﹐也不願見她如
此絕望的神情。
“安安﹐聽我說﹐事情並非毫無轉目的余地啊﹗相信我﹐我會有辦法教杜老大收回
成命的﹐你就別再難過了好不好﹖”
她不語﹐外人根本無法了解杜老大的異常執拗。如果他說討厭警察﹐與人共席﹐只
要一聽到這兩個字﹐他會毫不考慮轉頭就走。
而“虹幫”﹐在他眼中﹐那是比他的生命更加重要百倍的珍寶﹐他可以犧牲一切﹐
包括自己和所有的人、事、物……只為了“虹幫”可以順利傳承下去。
這樣一個狂人﹐你怎麼可能改變得了他的想法﹖絕望了﹗她的心已被這成串的意外
擊碎成片片。
“安安﹐相信我﹗”承受她的哀傷﹐志熙心中頓起不樣的預感﹐他趕緊伸手握住她
擱在排檔上的冰涼玉手。“最多我辭掉警察的工作﹐我不會拋下你獨自一人的﹐不論眼
前橫阻著什麼樣的困難﹐我都願意跟你並肩同行。”
“志熙……”聞言﹐家安心頭一震﹐他說願意為了她辭掉警察的工作﹐那個把捉賊
看得比生命更加重要的男人﹐他竟然……她空洞的眸子轉了幾下﹐茫然的目光對上他的
﹐她是不是聽錯了﹖還是她根本就在作夢﹖但手上的溫暖是真的啊﹗那握住她小手的粗
厚大掌是那樣的堅毅與溫柔﹐源源不斷發射著足以融冰冶鐵的高熱﹐拯救她的身心遠離
寒冰地獄。
“家安﹐停車﹗”一聲怒吼驀然插進家安和志熙之間﹐楚玄策飛車的技術並不比家
安差﹐兩輛急駛的轎車在馬路中並行狂飆著。
“又是你﹗”她語氣中的狂暴像吞了十磅火藥。“你到底想干什麼﹖”她搖下車窗
和他對罵。
“你想去哪里﹖別忘了義父已經將你許配給我了。”楚玄策咆哮著﹐怎能任金山銀
山就這麼從眼前飛過﹐無論如何他得奪回來。
“你作夢﹐我死也不會嫁給你的。”她咬牙切齒﹐油門踩到底﹐趁著轉彎﹐一下子
將他甩到後面去。
“別在市區飆﹐開到郊外去。”眼見這場汽車追逐戰無法善了﹐志熙只好尋思將傷
害減到最低的辦法。
“杜家安﹐你敢這樣對待我﹖”楚玄策快氣瘋了﹐橫沖直撞地猛超路肩﹐沒多久又
追了上來﹐甚且以保險桿撞向家安車子的後座。
“啊﹗”強烈的撞擊教車中兩人登時一震。“該死的﹗”家安恨聲咒罵﹐方向盤一
轉﹐又是一個轉彎﹐將兩車的距離拉開了一些。
“左轉﹐開上省道。”志熙指著路牌道。
“不行﹐省道上缺少轉彎處﹐這輛福特根本比不過楚玄策的法拉利﹐我們一定會被
撞扁的。”家安畢竟混過飛車黨﹐她知道怎麼樣的行進、轉彎最省力﹐也最迅速﹐她現
在就是利用這一點﹐才能和楚玄策賽個平分秋色﹐否則早被撞成一堆廢鐵了。
“我知道﹐我就是要一條平坦大路。”志熙朝她逐個眼色﹐拋出手槍。“記住﹐只
要直直地住前開就好了。”
家安會意﹐方向盤一轉﹐朝省道上飆去。
“杜家安﹐我不會放過你的﹗”楚玄策瘋狂追上﹐又是一次擦撞﹐他想將家安的車
子逼上安全島。
“呃﹗”家安和志熙同聲悶哼﹐那個神經病﹐存心撞死他們不成﹖志熙趕緊解開安
全帶﹐坐起身轉向後方。“安安﹐開始吧﹗”
她再次將油門踩到底﹐車子像支飛箭般爆射了出去﹐兩車間的距離重又拉開。
志熙瞄准、開保險﹐砰砰﹗槍聲驀然大響﹐兩顆子彈立即貫穿楚玄策車子的前輪。
只見那輛黑色的法拉利跑車在馬路上轉了兩轉﹐斜斜地朝行道樹上撞去﹐直沖上了
安全島﹐狂飆的速度才停住。
“杜家安﹐我要你後悔莫及﹗”楚玄策搖搖晃晃地爬出車門﹐滿臉鮮血、神色猙獰
地狂吼著。是她逼他的﹐他再也不會對她客氣了﹐這樣一個不知好歹的賤女人﹐只適合
暴力對待。
“我們走吧﹗”志熙輕揚眉峰﹐毫不將楚玄策的威脅放在眼里。
車子重新上路﹐這一次﹐家安放慢了速度。“志熙﹐你……”她猶豫著﹐想要求証
他剛才的承諾﹐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絕對出自真心﹐而且永不更改。”他輕柔地在她耳邊呢喃著
﹐傾過身去﹐大掌環住她的纖腰﹐再也不要放開這份溫暖了。
“志熙──”兩朵紅雲倏地飛上她的粉頰﹐原本哀傷死去的心靈﹐因為他的撫慰重
又復活了起來。“謝謝你﹗”
“什麼話﹖”他笑著在她頰邊偷得一記香吻。“你是我老婆嘛﹗我怎麼可能丟下你
﹐而且……”他驀地賊笑兮兮地輕啃著她的耳垂。“你手上還有我的裸照呢﹗我如果撒
謊﹐歡迎你隨時拿它們來威脅我﹗”
“討厭啦﹗”她輕斥一聲﹐忍不住也笑了開來。
許久不見的陽光終於又重新降臨。志熙不覺瞧得癡了﹐想要一親芳澤的欲望蠢蠢欲
動。
“在路邊稍停一下。”
“做什麼﹖”她雖疑惑﹐卻仍是照著他的話做了﹐車子尚未完全停妥﹐她已得到答
案。
他迫不及待地摟住她﹐瘋狂纏綿的熱吻隨之印上﹐含進她的唇、鎖住她的身體與靈
魂﹐他們饑渴地彼此探索著﹐兩顆心貼合得幾乎揉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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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驅使的﹐家安的激烈抗婚﹖家平的心碎陳辭﹖還是隨之而來的
白志熙辭職新聞……總之杜老大真的變了﹗原本一個粗魯、火爆的烈性漢子﹐如今卻像
一顆洩了氣的氣球似的﹐成天安靜無神地躺在床上﹐不言不行﹐仿佛死了一般。
一個月下來﹐家平、家安為他請了全台名醫﹐卻沒有一個人有辦法讓他重拾生命意
志﹐逼不得已﹐家平只好死馬當活馬醫﹐回頭再求唐文幫忙。
而被忽略了許久的唐文只丟下一句話。“可以啊﹗但不管我對病人做什麼事﹐你們
都只能贊同、不准反對。”
然後杜老大的地獄生活終於展開了。一向笑口常開、溫和斯文的唐文展現了他魔鬼
醫生、霸道無情、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首先﹐他丟掉杜老大所有的套頭衣物、松緊帶長褲﹐買來一堆釘滿扣子、拉鏈﹐超
級難脫穿的衣服。
然後把病人剝個精光﹐丟進浴缸里﹐刷得一干二淨後﹐才給他新衣穿。
杜老大當然知道唐文是在整他﹐他明知他的手抖得連衣服都拿不起來﹐怎麼扣扣子
。他不穿﹐寧可受涼﹐也拒絕接受侮辱。
結果唐文對他說﹕“沒關系﹐反正我看慣男人的身體了。就不知道安安習不習慣﹖
”他真的去把家安拖進房來。
沒有選擇﹐第一仗很明顯杜老大敗了﹐他只得拾起衣服。花上兩個小時將它們仔細
穿妥。而從那一日起﹐他每天都得花上好幾個小時和那些衣服搏斗。
接著吃飯的時間到了﹐唐文不准他用湯匙﹐只給上面套著特殊膠柄的刀、叉、筷子
。甚至他不特地為病人熬粥﹐反而故意煮些蛤、蝦、玉米……那種既要動口、又得動手
的麻煩吃食。
“士可殺、不可辱”﹐杜老大情願餓死﹐可是他的氣魄只換來一頓冷嘲熱諷﹐唐文
譏笑他連只蝦都伯﹐比烏龜還不如。最後他只得花上半個小時和那只可惡的蝦搏斗。
變成了這樣﹐杜老大討厭死見外人了﹐但唐文每天都非得拖著他上一趟市場不可﹐
剛開始他以輪椅代步﹐唐文只要把他扛起來丟進椅里﹐他就沒有反抗余地了。直到兩個
星期後﹐唐文丟掉輪椅﹐給他換了一支四腳杖﹐他終於有能力對付他了。
杜老大坐在床上和唐文拔河﹐他死也不肯再去市場。唐文沒再勉強﹐他以為自己贏
了﹐想不到下一秒﹐唐文帶來了市場里所有講話最毒的三姑六婆來和他作伴。天哪﹗那
群歐巴桑……從此﹐杜老大每天都很勤奮地陪唐文上市場。
又過了兩個月﹐杜老大手中的四腳杖已經換成了手杖﹐但他仍不時地詛咒著唐文那
個死同性戀不是人﹐他是魔鬼﹐他如此惡劣地虐待病人﹐早晚不得好死、下十八層地獄
。
只要杜老大能力可及﹐他會做盡一切壞事反整唐文﹐他扔報紙、丟雜志、趁唐文不
在的時候把廚房里的鹽和糖對調、打開沙拉油、酸醋將它們倒在地毯上﹐讓唐文去刷個
三天三夜。
嚴格說來﹐杜老大每天都玩得非常“愉快”。家平、家安、志熙、唐文去上班後﹐
這間小公寓就成了他的天下﹐雖然只有一個人﹐但他生活有目標。咧著嘴﹐他拄著手杖
從廚房走出來﹐他又完成了一件保管唐文會氣死的事情。
心情松弛﹐失了點注意力﹐他腳下一個不小心﹐踢著了茶幾﹐踉蹌半步﹐撲倒在沙
發上。
“該死﹗”他有些辛苦地爬起身﹐拍拍手﹐幸好屋里的家具都沒銳角﹐原本有的也
包上了一層棉布﹐不然他就慘了﹐這……坐在沙發上﹐他突然想起這套沙發好像是白志
熙買的﹔客廳里原來的酒櫃被家平拆掉換成壁櫥﹔這些銳角是家安包的﹔而屋里的家具
﹐不管他左摔、右摔、前後亂摔都不會缺少扶持的布置是唐文設計的……他舉起手﹐十
指動得還算靈活﹐他現在食衣住行都可以自己動手了﹐他也不再坐輪椅﹐他走路的樣子
雖仍有些不穩.但基本上他已能行動自如……是不是有些什麼事情他忘了﹖情勢變得不
一樣了……也許他得費些時間好好想一想了﹐為什麼﹖這種奇怪的感覺……“爸﹐我回
來了。”第一個到家的是家安﹐因為她的超市就在公寓附近的馬路旁。
志熙跟在她身後進屋﹐他的辭呈已經遞上去了﹐但上頭不肯批。他又接獲線報﹐楚
玄策正不停地招兵買馬﹐前陣子聽說他的觸角已經伸到了香港。並且還把他和家安的事
情大肆渲染﹐將杜氏父子三人形容成出賣“虹幫”的叛徒﹐鼓勵幫眾圍剿他們。
這消息雖還未經過確定﹐可是他仍然擔心家安﹐小妮子生性沖動﹐太容易意氣用事
了﹐他得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否則誰曉得還會發生什麼麻煩事兒﹖“呃﹗”杜老大漫應
了聲﹐依舊神游天外。
家安疑惑地停住腳步﹐走到他身旁坐下。“老爸﹐你不舒服啊﹖”
“啊﹖”他茫然抬頭。
“是不是又沒吃藥了﹖”志熙檢查了茶幾上的藥包﹐杜老大一向不是個合作的病人
。“早上的吃了﹐中午的份還留著。”
“爸﹐你怎麼這樣﹖”家安站起來﹐雙手插腰。“我去廚房倒水﹐志熙﹐你幫爸爸
拿藥。”她走向廚房。
“別進去﹐安安。”一聽到家安要去廚房﹐杜老大臉色忽然大變。
可惜來不及了﹗“啊──”家安一聲尖叫沖進客廳。“老爸﹐你──”她一手指著
杜老大﹐俏臉脹得通紅。
“怎麼了﹖”志熙焦急地跑進廚房查看﹐噢哦﹗他無力地倚在廚房門口﹐那一屋子
的慘狀可真夠驚人的。
唐文非常珍愛的一鍋陳年老鹵首先遭殃﹐它流滿整片水泥牆﹐好多螞蟻聞香而至。
而早上才腌好﹐准備成為晚餐的松板牛排已經在烤箱里變成一塊塊黑碳。瓷磚地板上舖
了一層面糊﹐看那樣子是用熱奶油調的。
杜老大真有惡作劇的天份﹐熱奶油調面粉倒在地板上﹐等奶油遇冷凝固了﹐那一大
片污漬夠唐文刷得氣爆血管了。
“老爸﹐你怎麼可以這樣﹖那些東西可都是要錢買的耶﹗而且你把我們的晚餐搞砸
了﹐我求文哥求了好久﹐他才答應做大餐給我吃﹐你把我的牛排還給我﹗”敢情家安氣
得是這一點。
“安安﹐問題重點不在這里。”志熙真是被她打敗了。“現在最要緊的是﹐唐文回
來後若看到這一屋子慘狀﹐一定會氣死。他最近心情已經很不好了﹐常常做些怪東西給
我們吃﹐要不然就丟包泡面過來。今天我們若再把他惹火了……嗯嗯﹗你了解嗎﹖”
不必說得太清楚﹐家安已能體會那種恐怖。“文哥如果氣得離家出走……老天爺﹗
我們要餓死了。”
“有什麼了不起﹐外頭餐館多得是﹗”杜老大輕聲抗辯著。
“老爸﹐你還敢說。”家安揮著小拳頭﹐急如熱鍋中的螞蟻。“又不是在混黑社會
﹐沒錢就去搶﹐我們現在上的是正常班、做的是正當生意﹐大家的薪水雖然都不錯﹐但
仍有一定的限度﹐天天上五星級飯店吃得消嗎﹖與其去吃外頭那些衛生靠不住、既貴、
又難下嚥的東西﹐文哥煮的飯菜稱得上是珍饈佳肴了。”
“哼﹗”杜老大撇撇嘴﹐不予置評。
“你看我們有沒有可能在文哥回家前把廚房收拾好﹖”家安焦急地拉著志熙的衣袖
。
志熙雙肩一垮﹐上帝﹗想他堂堂一介刑事大隊長﹐此刻竟要落個刷廚房油污的下場
﹐唉﹗“試試吧﹗”
“你負責牆壁﹐我洗地板。”家安丟過去一條抹布。“一定要刷到不留一絲污垢﹐
文哥看不出來的程度為止。”
“安安啊﹗”看著兩個小輩忙成一團﹐杜老大這才感到些許愧疚。
“老爸﹐你不准進來。”滑膩膩的油污﹐萬一他跌倒怎麼辦﹖“我……我是說……
”杜老大還是拉不下老臉認錯。
“你去客廳坐啦﹗文哥回來的時候記得通知我們一聲。”家安揮揮手﹐連頭都沒拾
﹐繼續和油污搏斗。
“我……”杜老大嘴巴張了張﹐他也不好意思說他願意幫忙﹐默默地走回客廳﹐突
然間﹐他感覺自己似乎太過份了。
志熙悄悄地掩上廚房門﹐走進客廳。看著杜老大的背影﹐這個滿頭白發的倔老頭﹐
他還是不懂得該如何與他相處﹖但他是家安的父親﹐也就是他未來的岳父﹐盡管志熙覺
得頭痛﹐他還是得試著找出方法與他和平共處。
“杜老大﹐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杜老大疑惑地轉頭﹐白志熙﹐這個前刑事大隊長﹐曾經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如
今卻要變成他的女婿﹐世事的轉變﹐真是諷刺。
“什麼事﹖”他輕撇嘴角。
忍耐﹗志熙深吸一口氣﹐看在家安的份上﹐他必須習慣他不友善的態度。
“‘虹幫’里是否有一個名叫鄭東的爆破專家﹖”
杜老大神色突變﹐語氣轉為嚴峻。“你問這個干什麼﹖”
他的反應落在志熙眼里﹐正好符合他心里的猜測。“三天前﹐濱海公路附近山坡上
發現了三具男屍﹐其中一名死者經過確認﹐就叫鄭東。”
“你說什麼﹖鄭東死了﹗”
“杜老大﹐三年前﹐唐文被汽車爆炸波及﹐險些喪命﹐那顆炸彈就是你叫鄭東做的
吧﹖”
“你有証據証明那是我指使的嗎﹖”杜老大銅鈴般的黑瞳里激射出兩道精光。
“也許你不知道﹐在四個月前﹐我和家安也遇著了一樁。”志熙說完後﹐轉身走回
廚房。事情演變至此﹐他大概有些明白了。“虹幫”里八成正在進行一場批斗大會﹐楚
玄策為鞏固自己的勢力﹐開始在清算斗爭那些知道他丑事或不滿他領導的人了。
杜老大呆坐在沙發上﹐在他所領導的“虹幫”里﹐他自以為控制得宜的王國中﹐那
里面到底還有多少他所不知道的事﹐被掩蓋在台面下﹐呼風喚雨、坐享榮華富貴半輩子
﹐到最後﹐他竟連自己的兒女都保護不了﹐這得與失之間﹐值得嗎﹖他心中的天平剎那
間失衡了……盡管志熙和家安已經盡了全力將廚房恢復原狀﹐但唐文還是看出來了﹐所
以今天公寓里的晚餐不僅不濟﹐而且氣氛極端凝重。
吃完飯後﹐唐文異常地沉默﹐並開始收拾好行李﹐然後去敲對面志熙家的門。
自從家平和家安將杜老大接回家後﹐因為公寓里的房間不夠﹐志熙又搬回自己的家
了。
在浴室里聽到敲門聲﹐他趕緊圍條浴巾跑出來應門。“誰啊﹖”
“是我﹐唐文。”
“唐文﹗”志熙打開大門﹐一眼瞧見唐文腳邊兩只大皮箱。“你這是……”
“離家出走。”淡然地丟下一句話﹐唐文拎起皮箱推開志熙﹐走進他的公寓里。“
我想在這里借住幾天﹐等我找到地方再搬走﹐你不會反對吧﹖”
行李都扛進來了﹐他能反對嗎﹖但──志熙很擔心﹐唐文這一走﹐對門姓杜的三個
人會不會餓死﹖“唐文哪﹐我知道杜老大是過份了點兒﹐脾氣不好、嘴巴又壞﹐可是─
─”
“可是同性戀也是人﹐他沒權利踐踏我的人格和尊嚴﹗”溫和的唐文難得地生氣了
。
“我知道﹐他還不是罵我臭條子、死警察﹐但看在安安的份上﹐我也只有忍了。你
就不能……呃﹖為杜大哥……”
“杜家平才是最可惡的臭混蛋﹗杜老先生是病人﹐我可以體諒他﹐可是杜家平──
”唐文氣炸心肺地怒吼。“從‘三人行’的秘密被拆穿到現在﹐他一句話都不說﹐就當
我是他家請的免錢看護、便宜菲傭﹐我應該當隱形人﹐被罵、被整、被糟蹋﹐他奶奶的
﹐杜家平是什麼東西﹐一只大王八、臭烏龜……”
“杜大──”唐文正罵得痛快﹐志熙不小心瞥見門口另一條碩長的身影。
“噓﹗”家平對志熙做出一個噤聲的姿勢後﹐就把他推出去﹐關上大門﹐靜靜地站
在唐文身後聽他開罵。
唐文罵了一陣子﹐沒聽到回應﹐疑惑地轉頭﹐突然被摟進一具寬厚的胸膛里。“該
死﹗”他低咒了聲﹐一記鐵拳揮了過去。“杜家平﹐你來做什……啊──”
毫無頂警地﹐家平用他的唇堵住了他的。
哈啾﹗志熙怔忡地站在門外﹐一陣寒意溜過背脊﹐他忍不住捂住鼻子﹐打了個噴嚏
。有沒有搞錯﹐他洗澡洗了一半﹐那對愛侶就這樣把他轟了出來﹐在他的公寓里吵架﹐
到底誰是屋主啊﹖他伸出手正想按門鈴﹐不管杜家平和唐文想干什麼﹐好歹得先等他把
頭上的肥皂泡沖干淨再說吧﹗“別按﹗”一只纖纖玉手忽然伸過來阻擋他。
“安安﹖”他很懷疑她在這里看多久了﹐杜家平的突兀造訪不會就是她安排的吧﹖
家安捂住他的嘴巴﹐迅速將他拖進對門公寓里。
“你很不知趣耶﹗壞人姻緣﹐當心下十八層地獄。”
“我﹖”他啼笑皆非地甩著滿頭水。“大小姐﹐拜托一下好不好﹐什麼時候起我連
回家都不行啦﹖”
“我大哥和文哥要單獨相處的時候就不行。”她雙手插腰。“他們已經冷戰了好久
﹐這一次好不容易才有一個和好的機會﹐你要是敢破壞……嗯哼﹗”她從鼻孔中噴出兩
個短音以示威脅。
“怎麼樣呢﹖”志熙被她的不講理搞得也有些惱了。
“我就拒絕跟你結婚。”
“你居然拿結婚威脅我……哈──哈啾﹗”他縮縮肩膀﹐真是被這個不講理的小女
人打敗了。
“唉呀﹗你怎麼沒穿衣服、又一身水﹖”敢情她到現在才發現他的不一樣。
他朝天翻個白眼。“你有看過人家穿著衣服﹐全身干干爽爽的在洗澡嗎﹖”
“你干麼站在公寓門口洗澡﹖”
“我站在……”他無力地揉著太陽穴﹐很認命看清一件事實。他如果想多活幾年﹐
得記住永遠別跟杜家安辯論。小妮子的邏輯非常人可以理解。
“你要不要去我家浴室再洗一遍﹖”
“當然要﹗”他大吼一聲﹐轉進浴室。“哈啾﹗”可惡﹗改明兒個得跟唐文討幾張
免費看病券才是﹐瞧﹐為了他們“夫妻”和好﹐他犧牲多大﹖“志熙﹖”家安輕敲著浴
室門。總覺得他在生氣﹐雖然她不知道是為什麼﹖但看在他的公寓借大哥用的份上。她
還是到家平房里找了套運動衫送過來給他。“我給你找了套衣服﹐放在這里﹐你洗好澡
後可以穿。”她輕悄地走進去﹐伸長手將衣服放在置衣架上。
“誰的衣服﹖”他驀地拉開浴簾﹐蓮蓬頭的水立即四下飛濺﹐噴濕了她。
“啊﹗”家安驚叫一聲﹐天哪﹗她才洗完澡又濕透了。
志熙突然瞪大了眼﹐呼吸粗重地喘息了起來。她真美.濕淋淋的大波浪卷秀發披散
在肩膀上﹐半遮住她雪白如玉的花顏﹐水靈靈的秋瞳在重重發簾的掩蔽下更顯神秘而深
邃。
他情不自禁伸手將她拉進淋浴室里﹐她身上那件白色的絲質襯衫在熱水的沖刷下早
失了遮身蔽體的功能﹐反而更魅惑地勾畫出她全身上下濃纖合宜的完美曲線。
熱水湍急地由頭頂沖下來﹐家安的眼睛一時睜不開來﹐被他抱在懷里﹐耳朵里接收
到他急如擂鼓的心跳聲、她有些心驚地掙扎著。
“志熙﹐別這樣……”
水流聲滴滴答答響個不停﹐他壓根兒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但朦朧中﹐他瞧見那
兩片厚薄適中、造型優美的櫻唇在蒸氣的薰騰下閃爍出紅艷璀璨的眩目光華﹐他再也忍
不住俯首握住了它﹗“唔﹗志……”再多的言語也抵擋不住他狂猛如火焰般的熱吻﹐她
幾乎站不住腳地癱軟在他懷里﹐感覺靈魂正在抽離身軀﹐不停、不停地往上飄浮。
他帶著韻律感的手指流連過她玲瓏的曲線﹐溫柔的愛撫沿著纖細的脖頸、嬌小的肩
膀、尖挺的雙峰、不足盈握的柳腰﹐直到她豐滿的臀部。
“啊﹗”家安雙腿一顫﹐嬌軀軟軟地癱倒在他懷里。熱水的溫度已經夠高了﹐但他
帶電的大掌卻更加火熱﹐她感覺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呼喊﹐它們承受不了這樣的激情愉
悅﹔但當他的唇代替他的手吻遍她全身﹐剎那間﹐它們又全迷醉在這一波波洶湧澎湃的
情潮里了。
騰騰蒸氣中﹐她沐浴在他噴發出來的烈火里﹐隨著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剝離﹐他將她
整個人高高地舉起來﹐深深契合進她體內。
“志熙──”她緊緊抱住他的頭﹐螓首向後昂起﹐修長的玉腿糾纏住他的身體﹐情
不自禁大聲高呼他的名字。
聽到她的嬌喘﹐他像是得到鼓勵﹐結合的律動不知不覺地加快著﹐在酥醉陶然中﹐
他們要共奔人生的至樂……很顯然家平的道歉生效了﹐今天的早餐不僅豐富﹐而且大家
又看到唐文許久不見的溫和笑容了。
志熙微笑地朝家安投過去一抹曖昧的眼神﹐附在她耳旁呢喃道﹕“看來我昨晚的犧
牲有代價了﹐就不知道杜大哥是跪了多久的算盤才換來愛人一笑的。”
聞言﹐家安口中的豆漿差點噴了出來﹐她瞪眼嘖道﹕“幸災樂禍﹗你也很想試試不
成﹖”
“男兒膝下有黃金。我才不做那種有損男子漢威風的蠢事。”他低回了句。
“是嗎﹖”她不懷好意瞪圓秋瞳。大有他敢點頭﹐就叫他當場跪下的意味。
“當然。”他賊笑兮兮地眨著眼。“我一向用這種方法賠罪的。”他突然伸出手指
沿著她的背脊搔撓了一遍。
“啊──”家安尖叫一聲﹐口中的豆漿立刻嗆進鼻子里。“咳咳咳……”
“安安﹐你怎麼了﹖”唐文關心地遞上一張面紙。“吃慢一點兒﹐你又不必趕上班
。”
“謝謝你﹐文哥。”家安伸手接過面紙﹐狠狠地瞪了志熙一眼﹐低罵道﹕“君子報
仇三年不晚﹐咱們走著瞧。”
志熙擺出一臉無辜樣聳聳肩。“我又沒有怎麼樣﹖”他識相地趕緊轉移話題﹐朝杜
老大坐的方向努努嘴。“喂﹐未來岳丈似乎不太對勁哦﹗”
杜老大今天反常地沉默﹐既不吵、也不鬧﹐連對唐文和志熙每日例行的“三字經”
招呼也不打了﹐只像個旁觀者﹐冷眼看著兩對情侶間的眉目傳情。
“爸﹐你不舒服嗎﹖”一經提醒﹐家安才注意到杜老大的異樣。
“沒有。”杜老大輕搖頭﹐一口喝光碗里的豆漿。“我吃飽了。”說完﹐他推開椅
子﹐走回房里。
見狀﹐唐文長嘆口氣。“家平﹐我想昨夜我們談論打通兩間公寓的事﹐還是緩一緩
吧﹗”
“大哥﹐你要打通什麼公寓﹖”家安疑問。
“我打算把六樓A、B兩間公寓一起買下來﹐打通成一間。”家平回道。
“那我怎麼辦﹖你把B座買下來﹐我不就沒地方住了﹐房東已經答應了嗎﹖”志熙
急問。
“笨喔﹗大哥就是希望大家可以住在一塊兒﹐才打算連對面一起買下來﹐你怎麼這
麼蠢﹖”家安輕敲他一下腦袋。
“話說得不清不楚我怎麼知道﹖”志熙撇撇嘴。
“大哥是那種會說‘我舍不得大家﹐希望我們可以住在一起。’那種人嗎﹖”家安
橫他一眼。
聞言﹐家平尷尬地輕咳一聲﹐唐文笑著拍撫他的肩。“別緊張﹐安安是在贊美你呢
。”
“你以為我會相信……好﹐我就聽聽你怎麼說﹖”家安切斷電話﹐轉向志熙。“我
有事要出去一下﹐志熙﹐待會兒有一家廠商會去超市找我商談設櫃寄賣的事﹐你去幫我
談好不好﹖”
“商談的事不能延一天嗎﹖我想跟你一起赴約。”志熙記掛著方才那通電話﹐依他
干刑警多年的經驗﹐和剛剛她講話的口氣﹐他有預感﹐那場約會不簡單﹐恐怕會有麻煩
。
“這只是一個老朋友﹐沒什麼大不了的。”她話鋒一轉。“但超市正值轉型期﹐我
想擴大營業﹐這些商談很重要的﹐拜托你了。”
“可是……”他總覺得心神不寧﹐好像要發生事情似的。
“拜托啦﹗”她偎近他懷里撒嬌。
“那──好吧﹗”他慎重地拉起她的手。“但你要答應我﹐凡事小心﹐千萬不可意
氣用事知道嗎﹖”
“知道了。”她笑著親他一口﹐拿起車鑰匙﹐沖出家門。
家安來到了“虹幫”﹐約她的人是楚玄策﹐他說他手上有一本杜老大犯法的帳簿﹐
非跟她單獨談一談不可﹐她若不答應﹐就將帳薄送交警方﹐叫杜老大吃不了兜著走。
她沒辦法﹐而且這種事又不能告訴志熙﹐他雖遞上辭呈了﹐但正式的辭職令一天沒
有批下來﹐他永遠都是台灣的刑事大隊長。那家伙又特別嫉惡如仇﹐負責任到近乎死腦
筋﹐她大概可以猜到﹐當他發現杜老大的犯罪証據後﹐會怎麼做﹖百分之百是逮人進警
局。
你說她能怎麼辦﹖只好乖乖來赴約了。
“歡迎光臨﹐杜大小姐。”楚玄策站在大門口迎接她。
“少來先禮後兵這一套﹐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楚玄策。”家安才懶得聽他廢話一堆
。
“家安﹐我又沒有得罪你﹐你干麼老是對我惡言相向呢﹖”楚玄策涎著笑臉搭上她
的肩膀。
家安旋身、側頭閃過他的毛手毛腳。“安份點兒楚玄策﹐真的動起手來﹐你不一定
打得過我。”
楚玄策臉上的笑容一點兒沒變﹐但那雙詭異的黑瞳里卻燃起了寒冷的冰焰。
“家安﹐你就這麼討厭我嗎﹖”他作勢地長嘆口氣。“打五年前﹐義父收養我的那
一天起﹐我就對你情有獨鐘了﹐難道你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
他查過了﹐杜老大暗中為家安存在瑞士銀行里的財產最少有兩億﹐他不想放棄這些
錢﹐現在就看家安的反應﹐她若識相地答應與他結婚﹐他願意放她一馬﹐否則……哼﹗
他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享受。
“楚玄策﹐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打得什麼主意大伙兒心里清楚。”她輕蔑地橫他
一眼。“不過是要錢嘛﹗‘虹幫’里每一分財產我都不會要﹐連同瑞士銀行的錢都可以
給你﹐但你得把帳薄還給我﹐並且保証永遠不會再來騷擾我們的生活。”
楚玄策心中暗喜﹐但卻不露神色。“家安﹐你這樣說﹐我實在太傷心了﹐我是如此
愛你啊﹗”
“呸﹗你這種人也懂得什麼是愛﹖”家安終究是沖動了點兒。“少廢話﹐我只要帳
簿。”
她這一番嘲諷馬上惹惱了楚玄策。他眼中的猙獰獸芒一閃而過﹐隨即又笑了開來。
“沒問題。但你得先在這份文件上簽了名﹐承諾你無條件將所有財產讓渡給我﹐我
立刻雙手奉上帳簿。”
“哼﹗”家安怒瞪著他﹐拿筆簽了名。“帳簿呢﹖”
“在這里。”楚玄策向身旁的護衛打了個手勢。
“呃﹗”家安只覺後腦一疼﹐突然黑暗網住了她。
“照計划行事。”楚玄策冷冷一笑﹐伸腿踢了昏倒在地的家安一下。“杜家安﹐你
太不知好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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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唔──”家安掙扎地睜開眼﹐她的頭好痛﹐那個該死的楚玄策不曉得用什麼東
西打她﹖疼死了。天哪﹗她伸手撫著後腦的腫包﹐這個傷口讓她到現在還渾身無力﹐惡
心欲嘔。
搖搖晃晃地坐起身。“不知道我昏迷多久了﹖”抬眼望去竟是一片黑﹐楚玄策到底
把她關在哪里﹖她試了幾下才勉強站起來﹐拍拍手﹐這才發現自己滿身、滿手都是黏黏
膩膩的怪東西﹐但這里的燈光太暗﹐她又看不出來這究竟是什麼﹖只得顛簸著腳步往前
走去﹐希望可以找到出口。
驀地﹐大門被打開了﹐突來的光明叫她難以適應地瞇緊了眼﹐耳中忽聞來人倒吸一
口涼氣的喘息聲。
“安安﹗”一句驚呀的呼叫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怔忡地抬頭﹐迎上志熙那張慘白、錯愕的峻臉。
“你怎麼來了﹖我──唉喲﹗”她遲疑地走向他﹐腳步卻被某樣東西絆了一下險些
摔倒。“啊﹗”她抖著身子高聲尖叫﹐那絆著她的竟是一具渾身浴血的屍體。
她全身顫抖地直往後退。“死……死人……”她手指著屍體﹐這才發現不只地上那
具屍體全身是血﹐她身上也沾滿血跡。
“安安。”志熙痛苦地低喚一聲﹐在超市里接到阿仁、阿智的電話﹐局里收到密報
說﹐“虹幫”里又發生命案了。他心里隱約已有不好的預感﹐只是怎麼也想不到竟會是
這種情況。
她茫然地望著他﹐清楚地看見他眼底的掙扎﹐心底一涼。“不是我。我不知道﹐真
的不是我……”她咬著唇﹐不停、不停地搖頭﹐倉皇的淚如斷線的珍珠撒簌簌濕了滿頰
。
“安安﹗”他心疼地閉上眼睛﹐沖過去抱緊她。“別這樣﹐你冷靜一點兒。”他當
然知道不是她﹐那通密報電話本身就有問題。
但一間緊閉的密室里只有兩個人﹐而其中一個死了﹐剩下一個卻渾身是血地存活了
下來﹐不管怎麼說﹐她都逃不了嫌疑犯的身分。
“真的不是我﹐志熙﹐你要相信我……”她全身發抖地哭倒在他懷里。“我不知道
為什麼會這樣﹐我不知道﹐嗚嗚……”
“告訴我﹐你為什麼來這里﹖到底發生什麼事﹖”他非了解一切的來龍去脈不可﹐
一定要想辦法救她。老天爺﹗他無法逮捕她啊──“我……”她想起了有關杜老大犯罪
証據的帳簿﹐這事兒如何能告訴志熙﹖“我不能說﹐志熙﹐對不起﹐我不能說……”她
悲傷地掩面而泣。
“為什麼﹖”倏然轉低的聲音里﹐積壓了他滿心滿腹的怒氣。
“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要聽‘對不起’﹐我要知道原因。”他憤怒地咬牙切齒。這笨蛋﹐她到底明
不明白﹐一級謀殺罪是要判死刑的。
她握緊雙手﹐哭得聲嘶力竭。
“安安﹗”她的痛苦他感同身受﹐她哭得慘白、憔悴的容顏更讓他心疼不已﹐但她
什麼都不說﹐叫他如何救她﹖“求求你﹐說出來好不好﹖”
不是她死、就是父親死。家安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被她緊咬住不放的唇瓣已經滲
出血絲﹐晶瑩的淚、和著鮮紅的血殘謝了花容﹐她只能睜著哀傷又淒楚的秋眸定定地望
著他﹐這就是官與賊相戀的下場嗎﹖“安安﹗”他死命攫住她的肩膀﹐真不知是該搖醒
她﹐還是搖散她好﹖“老大。”阿仁走過來輕拍志熙的肩膀﹐時間耽擱的已經夠久了﹐
阿智快壓不住外頭那班兄弟了﹐萬一有人沖進來﹐看到里頭的這一幕就不好了。“我們
得帶杜小姐出去了。”
志熙悲慟地眨著眼﹐一滴水珠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打心底不願放開懷中這副顫抖的
嬌軀。
“得罪了﹐杜小姐﹗”阿仁取出手銬﹐銬上家安的手腕。
當冰涼的手拷一拷上她的手﹐她一顆心猛一沉﹐身體與靈魂盡數墜落無邊無際的黑
暗地獄里了。
家安絕望地低垂著螓首﹐任由阿仁帶出命案現場。
志熙默默地望著她佝僂的背影﹐那踉蹌的身形﹐每一步都像一塊冰冷的玻璃尖﹐深
刻刺划著他的心﹐它傷痕累累地滴著血。
她正在受苦﹐而他明知她是被陷害的﹐卻只能無能為力地呆站著﹐任由警員們在屋
里來來去去的驗屍、搜查將定她死罪的証據。
不──心中的激情如火山熔岩般爆發了﹐他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送死﹐那是他的
妻啊﹗他如果連她都保護不了﹐還枉稱什麼“犯罪克星”。
他飛快地沖出命案現場﹐在最後那輛警車里找到了家安。
“老大(隊長)﹗”見到志熙﹐阿仁、阿智齊聲敬禮問好。
“阿仁、阿智。”志熙突然叫道。“對不起啦﹗”他驀地一拳頭揮向他們﹐搶過警
車。
“老大(隊長)﹗”阿仁、阿智狼狽萬分地躲過了突襲﹐但志熙卻已經搶得了警車
﹐迅速逃離。“你不能這樣做啊﹗”
“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查出事情真相的。”他回吼一句﹐急踩油門﹐警車咻地
一聲穿過馬路﹐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怎麼辦﹖”阿智問阿仁。
“還能怎麼辦﹖”阿仁長嘆口氣。“跟河東獅談戀愛﹐我就知道老大總有一天會完
蛋。”
“少廢話﹐我可什麼都沒看見。”阿智轉身走了。
“我也沒看見。”阿仁聳聳肩﹐跟著他一起離開現場。“你說局長那邊可以壓幾天
﹖”
“三天吧﹖”阿智只能在心底祈禱﹐志熙能在三天內破了此案﹐否則將來通緝名單
上可就不只杜家安了﹐肯定還會加上“白志熙”的大名。
家安蒼白如玉的臉龐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海岸邊﹐一波連接一波﹐綿延不絕的浪花擊
碎在沙灘上﹐前浪未退、後浪隨即跟進﹐明知翻湧的結果並不能真的侵吞掉整塊大地﹐
但它們仍然前僕後繼、一次又一次、不停地前進著。
就像此刻的她﹐即便說出事實後﹐或可獲得一線生機﹐但為了父親﹐她只能保持沉
默。
“你還是不肯說﹖”志熙的聲音沉痛又哀傷﹐帶著她逃跑﹐來到海邊已經一整個下
午了。她依然一句話不吭﹐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原本懷抱著希望的心﹐已逐漸墜入冰窖
。
她長嘆口氣﹐那黝黑、深邃的眸子瞬也不瞬直盯著他哀慟欲絕的面容﹐一顆心是被
揪緊的痛。
天知道﹐她好愛他﹐好舍不得看到他痛苦的樣子。她伸出手﹐緩緩撫觸著他緊皺的
眉﹐它們糾纏的結是那樣地深﹐那雙曾經銳利如鷹的黑瞳﹐如今則因深沉若海的悲傷而
失了顏色。
志熙默然地拉下她的手﹐親吻著那一根根如青蔥般的柔嫩玉指﹐它們曾經千般溫柔
的在他身上印下特屬於她的痕跡﹐它們帶來的歡愉是那樣地強烈激猛﹐以至於他只要每
一思及﹐身體便自動地懷念起它們。
情不自禁地張嘴吸吮它們﹐輕咬、啃嚙﹐叫大腦自動記憶住它們的感覺與味道﹐不
管隔多少年﹐他要把它們永遠烙印進他每一個細胞里﹐永志不忘。
家安眨著水霧婿然的秋眸﹐依然戴著手拷的雙手前伸整個環住他的頸脖﹐湊上紅唇
親吻他寬廣的額頭﹐粉紅的丁香仔細描繪著他高挺的鼻子、修峻的頰、軟厚的耳垂﹐最
後吞進他豐滿的熱唇。
這個線條與觸感是她所熟悉的﹐他的唇豐而不垂、滿又火熱﹐她向來喜歡這有點硬
又不會太硬的感覺。他從不擦古龍水﹐身上只有淡淡的肥皂香、加上一點男人的汗水味
兒﹐這樣的體味總是能挑逗的她臉紅心跳。
他們的舌抵死纏綿著﹐他的手更加不放過地撫遍她全身﹐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他都
曾經親吻過﹐他知道她每一處性感帶﹐手指在她的肚臍邊畫著圓﹐如他所料﹐她仰頭高
聲地歡呼著。
因為沒有未來﹐她再也不保留地放縱自己﹐銬著手銬的雙手困難地脫下他的上衣﹐
她的腳伸過去踩住車里放平座椅的把手﹐猛一翻身將他壓下﹐手指解開他的腰帶﹐她俯
下頭──他在極端歡愉中沒有忘記取悅她﹐那按摩著她的腰臀的手轉移到她的大腿根部
﹐手指契合進她女性的柔軟。
飛蛾撲火前是什麼樣的心情﹐這一刻﹐他們總算了解了。末日到來的前一秒﹐世間
的繁華富貴、功名利祿全成了過眼雲煙﹐只有彼此才是最真實的存在。
不到最後﹐誰會知道“愛”是那樣的激狂與撼動人心。
“啊──”在一聲合奏的歡呼下﹐他們同登天堂極樂。
“送我回警局吧﹗”身體里的愉悅感猶未退盡﹐家安癱在志熙懷里悠悠地輕訴著。
他抱著她坐起身﹐晶亮的眸子閃爍復雜難懂的情緒直望進她的﹐她的眼睛里有悲哀
﹐但蒼白的臉蛋上卻是一片坦然。他終於發現她是認真的──保持沉默、背下這個黑鍋
──不論是誰也改變不了她這個決定。
志熙還她一抹淒楚的微笑﹐深邃的黑瞳不覺更加黯淡了。
“我只問你最後一個問題﹕‘這陷阱是楚玄策設的嗎﹖’”
她淡然垂下眼﹐輕點螓首﹐一顆顆珍珠淚不覺又滑出眼眶。他早警告過她﹐不許單
獨接近楚玄策的﹐但她違背了他的叮囑﹐落到這步田地是她咎由自取。正如他以前說過
的﹐她的莽撞終將害死自己。如今﹐不過是預言實現了吧。
“我明白了。”他咬緊牙根﹐怒火在胸口沸騰。如果是楚玄策的計謀﹐杜老大一定
脫不了干系﹐最有可能的是楚玄策利用杜老大威脅她﹐所以她才會寧死也不說一句話。
“我送你回警局。”
他輕柔地幫她穿好衣服。“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我一定會救你出來的。”他握緊
她的手﹐心下有了打算﹐楚玄策愛耍狠﹐他就陪他耍個夠﹔他不是處心積慮想終結“黑
獄盟”的王國﹐取而代之嗎﹖他會讓他明白﹐這種癡心妄想有多愚蠢。
打從這一刻起﹐刑事大隊長“白志熙”不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第六代白虎──
“黑獄盟”少主。
楚玄策終將為他的野心付出慘痛的代價。
志熙根本不知道他是怎麼回到家的。他滿腦子都是家安進拘留所前最後的一瞥﹐她
的雙眼因哭泣而浮腫無神、嘴唇雪白、花顏憔悴的慘不忍睹。而他卻是那個親手將她送
入地獄的兇手。
他無法不恨自己的無能﹐接下來的審問又將持續多久﹖她是否受得住那冗長的煎熬
﹖她在拘留所里會不會挨餓、受凍……他不敢想﹐茫茫然﹐像具行屍走肉似的踏進公寓
里。
“志熙﹐你總算回來了。”唐文低呼一聲﹐走過來拉住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們看到新聞﹐安安怎會卷進命案里﹐她……”
“我女兒不會殺人的。”杜老大語氣嚴峻地搶口道。
“安安呢﹖她沒跟你一道回來﹖”家平續問。
“志熙﹖”唐文首先看出他的不對勁。“你說話啊﹗”
志熙痛苦地閉緊眼睛﹐耳朵里仿佛還回蕩著家安悲傷、害伯的低泣聲﹐它們像一句
魔咒般﹐死命地纏住他。
“你說話啊﹗我女兒呢﹖”杜老大沖動地揪住志熙的衣領。
“你先別激動啊﹐杜老先生﹐志熙會給我們一個交代的。”唐文向家平使個眼色﹐
讓他來勸服自己的父親。
“爸﹐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先坐下來再說吧﹗”家平半強迫、半規勸地將杜老大按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志熙﹐你跟我進來一下。”唐文拉著志熙進廚房﹐給他倒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
“你先冷靜一下。”
志熙伸手接過酒杯﹐一口喝光﹐酒精在他的胸腹、食道里燒起滾滾焰火﹐那久壓在
心底深處的激情終於爆發了。
寬厚的大掌用力捏碎手中的玻璃杯﹐幾絲鮮血沿著手腕滴下﹐如火如炬的憤怒從那
雙深邃如海的黑瞳里飄出。
“是楚玄策干的好事。”輕輕丟下一句﹐卻似解釋了一切。
唐文了然地輕頷首。“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可以應付﹖”
“我要打幾通電話、寫幾封信﹐麻煩你幫我准備一台電腦、傳真機、兩支專線﹐還
有我需要一輛車。”志熙給他開了一張現金支票﹐面額高達兩百萬。
接到支票的時候﹐唐文嚇了一大跳。“志熙﹐這……”
“後天你就明白了。”志熙嘲諷似地揚起了唇﹐那模樣邪魅的可怕。“我必須去准
備一切了﹐你告訴杜老大﹐明天你們可以上拘留所探望家安﹐但切記不可輕舉妄動。”
唐文怔愣地望著志熙離去的背影﹐他幾乎無法開口再問出其他問題﹐那男子是他認
識的白志熙嗎﹖那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他背上的黑色羽翼和頭上的銀角──像魔王撒
旦。
“唐文﹐”家平站在廚房門口喚他。“怎麼一回事﹖志熙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安
安呢﹖她在哪里﹖”
經他一叫喚﹐唐文才猛地回過神來。“安安出事了。”他拉著他回到客廳﹐坐在杜
老大對面﹐開始將在廚房里﹐志熙說過的話﹐一句句轉述給杜家父子知道。
“楚玄策敢干這種事﹐我不會放過他的。”杜老大激動地站起來﹐像要去擠命似的
。
“杜老先生……”唐文擋住他﹐求助的眼神膘向家平。
“你以為現在的‘虹幫’還是以前你所控制的‘虹幫’嗎﹖楚玄策早取代了你﹐坐
上龍頭寶座﹐你想去送死我不在乎﹐我會自己另想辦法救妹妹。”家平冷酷、殘忍地揭
穿事實。
“家平﹗”唐文怨怪地低罵一聲。“別說這種話。”他轉而安慰杜老大道“我相信
志熙﹐他會有辦法的﹐我們就等他二天吧﹗”
杜老大面色如土、顛簸著腳步狼狽走回臥房﹐半生拼殺、一手血腥﹐臨到垂老的這
一刻﹐上天終於降下了懲罰嗎﹖他會失去一切﹐但這不公平啊﹗他的兒女們是無辜的﹐
有罪也應該是他背才對﹐為什麼叫安安受苦呢﹖他從來不信神的﹐但此時﹐他真的希望
天地間有神的存在﹐他由衷祈禱著。
拘留所里﹐家安拒絕與父親、大哥的會面﹐她不願他們看到她現在的憔悴樣。她害
伯﹐害怕面對不可知的未來﹐也擔心見到父親後﹐會心不由己地恨他。
從來就不喜歡父親創立的幫派﹐打小她就視“虹幫”為人生中最大的恥辱﹐不想享
受幫里任何富貴﹐那里每一分錢都沾滿了別人的鮮血﹐是許許多多的眼淚與生命換來的
。
她覺得乞討得來的錢都比搶來的金銀更高貴﹐只可惜杜老大從來不懂這對兄妹的心
中感覺。
“安安﹗”志熙有特權可以在拘留所里來去自如﹐不受犯人意志影響﹐當然他也從
來不接受拒絕。
家安坐在陰暗的角落里﹐把臉埋在雙膝中﹐天知道她現在心里最不想見的﹐其實是
他。
想想看﹐如果被人知道頂頂大名的刑事隊長白志熙的女朋友就是“虹幫”的大小姐
﹐殺人嫌犯﹐他將遭受多少非難。他也許不在意﹐但她無法釋懷。
“我查出那個死者的身分了。”他自顧自地說著。“記著上次我被人狙擊的事嗎﹖
當時我捉到了三名殺手﹐跑掉一個﹐後來他們全在監獄里自殺﹐而逃亡中的最後一個﹐
昨天也死了。”
她愕然地抬頭﹐被這個消息嚇得臉色發青。天哪﹗志熙所言若屬實﹐楚玄策這項計
謀安排多巧妙、陰毒啊﹗這樣一個厲害的敵人是杜家人栽培出來的﹐杜老大給了他“虹
幫”的人手與勢力﹐而她昨天又傻傻地送上了大把金錢擴充他的領域。如今這只野狼被
養成了獅子﹐開始一一反噬了。
“拜托志熙﹐我求你罷手﹐別再管我的事了。”
他微笑地搖頭﹐輕觸著她僅隔一夜就變得蒼白、凹陷的雙頰﹐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
里布滿血絲﹐大大的黑眼圈直教他心疼不已。
“別擔心﹐憑楚玄策還動不了我。”他坐到她身旁﹐將她纖弱的肩膀圈進懷里。“
首先我跟你保証一件事﹐我絕對不會傷害杜老大。所以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
她不語﹐只是抬著疑惑的眼望他──警察可能包庇罪犯嗎──這是她心中最大的疑
問。
“我的母親﹐未結婚前她的名字叫席秋楓﹐不過大多數的人都稱她‘夜琉璃’﹐你
聽過這個綽號嗎﹖”志熙淡淡地笑著﹐如願聽到她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夜琉璃”﹐傳聞是亞洲最大黑道幫派“黑獄盟”的盟主﹐它的勢力遍布日本、台
灣、香港、中國大陸、泰國……甚至遠達歐美。
聽說它的總部設在新加坡﹐等於是星國的第二個政權﹐沒人知道這個消息的真假。
因為近年來﹐“黑獄盟”已從犯罪的幫派﹐漸漸蛻變成高一層的“亞洲黑幫”領導者﹐
它是個資訊站、也是所有勢力划分的仲裁人﹐它完全合法﹐而且觸腳橫跨黑白兩道。
近幾年﹐還有人傳說“黑獄盟”其實是聯合國情報員的秘密訓練中心﹐謠言分歧﹐
最終也只是說明了這個組織的強大與神秘。
而想不到﹐白志熙居然是“黑獄盟”的少主。幫派頭子變成了人人盡知的“犯罪克
星”﹐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我跟你說過‘黑暗帝國’的事﹐而這兩種身分﹐全是為了
我方便找尋鑰匙。”他緩緩解釋著。“但白志熙依然是白志熙﹐不管我的職業、身分是
什麼﹖我現在都只是一個一心想要救出愛人的男人。所以告訴我事情發生的經過吧﹐安
安﹗”
家安閉緊眼睛﹐用力抱住他。她可以相信這是一個希望嗎﹖不會連累到他、也不會
傷害任何人。
“昨天﹐我接到楚玄策的電話﹐他說他手上握有爸爸犯罪的証據﹐若不想眼睜睜看
著爸爸入獄﹐就得去見他……”她心跳的好快﹐嘴唇也忍不住發抖。“我知道他的目的
其實是我名下的財產﹐我不在乎那些錢﹐只要可以保護爸爸﹐我寧願將所有的錢都給他
﹐可是……”她伸手捂著唇﹐一想到那可怕的一幕﹐她就打心底害怕不已。
“他騙了你﹐他對你做了什麼事﹖”志熙的聲音因憤怒而轉低沉﹐額上青筋暴跳。
“對不起﹐我早該聽你的話﹐小心提防楚玄策的﹐但我太沖動了……”她輕搖螓首
﹐滾滾熱淚濕透了他的襯衫。“我和楚玄策吵了一架﹐簽了一些文件﹐後來我被打暈了
﹐一醒來……噢﹗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麼會死在我身邊﹐我不知道……”
志熙感覺到她恐懼的淚滴在他的胸膛上焙下火燙的印痕﹐他心痛如刀割。
“那個人是被刀子刺死的﹐你想想看﹐你醒來的時候﹐有沒有碰到些什麼奇怪的東
西﹖”麻煩的是﹐他剛才接到報告﹐那把兇刀上發現了她的指紋。
“那里好暗﹐我醒來的時候﹐根本什麼東西都看不見﹐我掙扎著爬起來﹐那時……
對了﹗我一直覺得手里、身上黏黏的﹐想必一開始我身上就沾滿了血﹐我沒碰到奇怪的
東西﹐一直到你開門進來﹐我才發現……”
教她回憶這種恐怖的往事真是殘忍。他心疼地握緊她冰涼發顫的小手。
“我知道了﹐密室里的一切一定是楚玄策趁你暈倒時故意布置來陷害你的﹐我會想
辦法教他吐實。”
“可能嗎﹖”她比他了解楚玄策﹐那個卑鄙小人可是比毒蛇還要陰毒、比吸血蛭更
加難纏。
“我保証。”他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頂多一個禮拜﹐我絕對會想辦法救你出
來。”
“嗯﹗”她柔順地偎進他的懷里﹐感覺在這副強而有力的胸膛中﹐所有的恐懼與不
安﹐全都消失無蹤了。
“老大。”阿仁為難地進來通知志熙面會時間已經到了。事實上剛才志熙的辭職令
已經批下來﹐他再也不能隨心所欲進來探望犯人了。
“好好待著等我﹐知道嗎﹖”直看到她乖順地點頭﹐志熙才放心地走出拘留所。他
站定在昔日的手下面前──“是不是我的辭職令批下來了﹖”他太清楚官場里的一切了
﹐見低踩、見高拜﹐千萬別指望在這里看到雪中送炭的奇景。
“對不起﹗”阿智走過來﹐很為難的將文件遞給他。“隊長﹐我……”
“沒關系﹐我做出這種事也難怪上頭要辦人。”志熙無所謂地聳聳肩。“我想拜托
你們一件事。”
阿智理解似地點頭。“杜小姐在這里有我們罩著﹐保証少不了一根頭發。”
“老大﹐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別人碰到她一根寒毛的。”阿仁沖動續道。
“我已經不是老大了。”志熙淒楚地微笑著﹐離開警界﹐他會懷念這兩個有趣、又
重義氣的好伙伴的。
“叫慣了嘛﹗”阿仁不好意思地搔著頭。
“我們不會忘記你的﹐隊長。”阿智筆直的目光望著他。
志熙是他們跟過最好的上司﹐有功大家享、有過自己背﹐他永遠是他們心目中的隊
長(老大)。
“保重﹗”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志熙終於離開了這間他待了三年的警局。
回家後﹐志熙首先發了幾封電子郵件給在新加坡的母親﹐要求動用“黑獄盟”人員
。
其次﹐他以“黑獄盟”少主的身分命令全台所有與“黑獄盟”有交情的幫派﹐自接
信日起﹐切斷一切給予楚玄策的援助﹐並且留意他若出走﹐絕對不可幫助他逃亡。
然後他來到了家平的公寓里﹐還有一件事得與杜老大說清楚﹐他是否真有把柄落在
楚玄策手里﹖倘若楚玄策的要脅屬真﹐為了實現對家安的諾言﹐幫杜老大脫罪﹐誓必得
先想辦法偷回那本記載著杜老大所有犯罪事宜的帳簿。
如若不然﹗他便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專心對付楚玄策﹐非叫他招出命案真相不可。
“志熙﹐你終於來了﹐大家都在客廳里等你。”唐文替他開門﹐領他進大廳。
杜老大、杜家平全都神色委靡地癱在沙發上﹐他們去警局要求面會家安﹐遭到拒絕
﹐心下的不安更形擴大了。
“你去哪里﹖”杜老大因擔心女兒﹐語氣難免急躁。
“去看安安。”志熙坐到他對面。
想不到女兒不肯見他﹐卻願意與白志熙會面﹐很難形容杜老大此刻落寞的心情。“
她……還好吧﹖”
“還好﹐她不見你們是不想惹你們傷心、不願連累你們。”志熙將家安在拘留所里
說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他們。
“這傻孩子。”杜老大沉痛地低垂著腦袋﹐從沒有像現在這樣﹐他深刻的感覺到自
己的無能與罪孽深重。
“我答應安安﹐無論如何都以保護你為優先﹐所以請你老實告訴我﹐是否真有那本
帳簿的存在﹖”
志熙慎重問道。
“你可以不用管我﹐只要救出安安﹐我怎麼樣都無所謂。”杜老大現出無比激動的
神情。
“如果不能兩個人都救﹐安安不會答應出拘留所的。”家平撇開頭去﹐淡然地說道
。
杜老大驚愕地看著兒子﹐他的意思是﹐他也想救他嗎﹖這個向來以反抗父親的命令
為樂事﹐從不聽話的長子。杜老大不明白﹐但心底深處卻源源不斷地泉湧出溫暖的感覺
。
“我想那本帳簿是楚玄策杜撰的。”突然他覺得“虹幫”不再重要了﹐只要上天願
意再給他一次全家團圓的機會﹐他情願放棄一切的富貴榮華、功名利祿與仇恨憎惡。“
自安安騙我﹐她與唐文結婚後﹐我就一直有計划的轉賣幫里的產業﹐是我的私心﹐我很
清楚江湖不可能混一輩子﹐我將幫中大筆黑錢透過瑞士銀行﹐買股票、期貨、黃金﹐而
這些財產全都登記在安安名下。當然產業漂白、過名後﹐勢必得繳稅﹐但我找了一個厲
害的會計﹐逃過了一切稅則﹐不過我漂白後的一切產業絕對完全合法﹐如果說﹐楚玄策
還能找到我什麼把柄﹐應該也只有逃漏稅這一條。”
“逃漏稅不算大罪﹐很簡單就可以擺平。”志熙很感激杜老大肯說出幫里的機密﹐
如果他抓住這一條線猛鑽的話﹐很簡單就可以扳倒“虹幫”﹐但這一切還是得經過杜老
大的同意。“這樣吧﹐杜老大﹐我跟你實話實說﹐你的底線在哪里﹖你希望我做到什麼
程度﹖”
家平和唐文都了解志熙問這話的意思﹐三人都用希冀的眼光望著杜老大﹐在這個老
人的心里﹐到底是女兒重要﹖還是一生的心血重要呢﹖“只要你能救出安安﹐你就放手
去做吧﹗”杜老大平靜地說出了他的決定。真的﹐只要兒女平安快樂﹐他什麼都不在乎
了。
客廳中另外三人全都松了一口氣。“謝謝你﹗”志熙激動地握住他的手﹐眼里閃爍
著喜悅的光芒。“我絕對不負所托。”
家平和唐文彼此緊密地倚偎著﹐兩人眼中都有了濕意。
而這一次杜老大沒再罵人﹐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經過了一連串事情後﹐他發現
家平和唐文其實是很適合的一對。等將來安安出來後﹐他也不再反對他和志熙的婚事了
。
畢竟﹐這個時代里﹐到哪兒再去找一個這般癡心的男人﹐願意為他心愛的女人犧牲
一切﹐貧賤、富貴永不移。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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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今天杜家公寓里來了一個叫所有人瞠目咋舌的大人物。
“媽﹗”
“席大姊﹗”
志熙和杜老大幾乎是同時驚喊出聲。
“媽﹐你怎麼來了﹖”志熙臉上閃過一絲狼狽。
“來看我的笨兒子怎麼被人耍得團團轉、丟盡你老爸的臉啊﹖”席秋楓挖苦地說著
。
“媽──”志熙求饒似地低叫了聲﹐隨即緊張問道﹕“你親自來了﹐那我要的東西
和人員呢﹖”
“都安排好了。”席秋楓輕頷首﹐轉向始終目瞪口呆望著她的杜老大﹐“喂﹗杜小
子﹐我兒子哪里不好﹖一表人材、頭好體壯﹐你到底不滿意他什麼﹖為啥百般刁難他和
令緩的婚事﹖”
“媽﹐你在說些什麼﹖”志熙無奈地朝天一翻白眼﹐趕緊推著母親大人進客廳里坐
好。“我跟安安的事﹐我自己會搞定﹐拜托你別多事好不好﹖”
“臭小子﹐敢嫌你老媽?□隆﹔畹貌荒頭沉四悖俊蹦杲□□□南□鋟悖□追□盞
拿姥□車吧希□□司□鰲攔釋猓□□□抖□讕膳□□□
“席大姊﹐您和白警官……”打死杜老大﹐他也猜不到﹐號稱統領亞洲黑道霸主的
“黑獄盟”﹐其少主居然會跑去干警察。
“杜老大﹐你認識我母親﹖”志熙雖知母親年輕時是有名的大姊頭﹐但想不到連杜
老大都得稱她一聲“席大姊”。
席秋楓斜睨志熙一眼。“你這麼蠢﹐難怪追不上杜小子的女兒﹗”
在江湖上的身分地位就像拜師學藝一樣﹐入門先者為大﹐席秋楓自幼出生黑道世家
﹐她本身才能又屬一流﹐嫁人前﹐早將家族的“黑獄盟”推向黑幫龍頭地位。
她與前任白虎成婚後﹐經丈夫的循循善誘﹐不再干些偷搶拐騙的犯罪行為﹐轉而將
自己的身分提升成各幫派的仲裁者﹐有強大的權勢為後盾﹐加上丈夫、兒子兩代在白道
的絕大影響力﹐確實均衡了黑白兩道的秩序。這也是“黑獄盟”的超凡地位至今無人可
敵的主要原因。
“媽﹐拜托。”志熙一向尊敬母親﹐但只要她別老是捉住機會就洩他的氣﹐他會更
愛她。
看兒子終於低頭求饒了﹐席秋楓這才滿意地放過他。“‘虹幫’也是‘黑獄盟’的
友幫之一﹐我怎麼可能不認識杜小子。”
杜老大都快六十了﹐還被人一口一句“小子”﹐不由老臉微紅﹐但這位大姊頭的口
舌之利舉世聞名﹐他可惹不起﹐只好學志熙乖乖求饒。
“席大姊﹐我再也不會反對志熙和安安的婚事了。”
席秋楓定定地望著杜老大好一會兒﹐才驀地笑了開來。“杜小子﹐你不是一直問我
﹐為什麼‘黑獄盟’堅持不賄賂警政界人士﹐卻依然可以穩住龍頭寶座﹐告訴你──”
她驕傲地拍著志熙的肩。“這就是原因了。我們黑道自有一套自己的‘江湖道義’准則
﹐我們也有生存的權利﹐但先決條件是不能傷害無辜的外人﹐這一點很多人都同意﹐只
是沒多少人做得到﹐而‘黑獄盟’﹐嚴格說來﹐它不過是一個維持秩序的組織而已。”
杜老大有些汗顏地低下頭﹐很多道理其實他都懂﹐只是在與利益相沖突的時候﹐他
會故意選擇性地遺忘它們。
“請喝茶﹐夫人。”唐文奉上茶水。
一直保持沉默看著他們寒喧的家平終於忍不住開口。“志熙﹐你說的辦法﹐現在可
以告訴我們了嗎﹖”
志熙望了母親一眼。
“人員部署都照你說的安排好了。”席秋楓點頭道。
“我打算誘楚玄策自動招供。”志熙語不驚人死不休。
“可能嗎﹖”杜老大養了楚玄策五年﹐對他的脾性再了解不過﹐那只狡猾的野狼﹐
你就是把他打死了﹐他也寧願抱著大家一起同歸於盡﹐絕不會吐實的。
“所以需要你的幫忙。”志熙鄭重地望著杜老大。“我想拜托你去向楚玄策求饒。
我知道這方法是難為了一點﹐但楚玄策現在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他還不知道你的身體
己大致康復﹐由你出面一定可以松弛他的警戒心﹐你可以求他、威脅他、套出事情的真
相。”
“不能由我出面嗎﹖”家平截口道。太清楚父親高傲的自尊心了﹐要他向楚玄策低
頭﹐那會比殺了他還難過。
“不﹐我願意。”杜老大認真地點頭道。“沒人比我更了解楚玄策﹐只有我可以套
出他的話。”
家平有些錯愕地望著父親﹐不敢相信這固執的老人居然會同意干這種拋棄自尊的事
。
“我也一起去吧﹗讓楚玄策相信杜老先生依舊病重﹐一個隨身看護是少不了的。”
唐文自願請纓道。
“好﹗請你幫杜老大推輪椅。”志熙表示贊成﹐復轉向席秋楓。“媽﹐剩下的就麻
煩你了﹐千萬別讓楚玄策跑掉了。”
杜老大以奇異的眼光看向唐文﹐這年輕小伙子不明白此行的危險嗎﹖只要白志熙的
後援晚上一秒﹐他們很可能變成兩具屍體的﹐他是為了摯愛的女兒﹐無怨無悔﹔那麼唐
文呢﹖他又是為了什麼﹖家平正感激地握緊唐文的手﹐後者只是溫和的笑著輕聳肩﹐安
安是個善良、可愛的好妹妹﹐他跟在座每一個人一樣那麼愛她﹐為她冒險﹐他甘之如飴
呢﹗“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我們就決定明天上午九點准時行動。”志熙決定好一切後﹐
站起身准備離開。“媽﹐你今晚就住在這里﹐我還有事得安排﹐先走一步﹐再見。”他
俯身親吻母親的臉頰﹐並將公寓的鑰匙交給她。
家安驚愕地抬頭﹐不敢相信﹐她還能見到志熙。她不是被禁止會面了嗎﹖怎麼他還
進得來﹖“你沒有好好睡喔﹖”志熙心疼地撫觸著她浮腫、青黑的眼眶。“真是的﹐我
不是叫你好好保重自己嗎﹖”
“我睡不著嘛﹗”家安迫不及待抱住他﹐汲取他身上的溫暖﹐只有她一個人的拘留
所好冷﹐她總是止不住地害怕﹐噩夢比睡意更加猛烈地糾纏住她﹐她幾乎已經三天沒合
過眼了。
“前幾天都無所謂﹐但今天晚上一定得睡一頓飽覺知道嗎﹖”他把她抱坐到膝蓋上
﹐將她輕顫的嬌軀圈進懷里。
“為什麼﹖”她將臉埋進他的胸膛里﹐悶聲問道。
“你如果不養好精神﹐怎麼有力氣走出這里﹖難不成要我抱你出去﹖”他是特地來
告訴她這個好消息的。
“你是說……”
“最晚後天﹐我一定讓你無罪開釋。”
“真的﹖”她大喜過望地仰起螓首。“楚玄策怎麼肯說出命案真相﹖”
“杜老大會套出來。”志熙將他設下的計謀緩緩說予她知曉。“想不到爸爸……”
家安感到眼眶發熱﹐高傲自大的杜老大肯為她低聲下氣去求人﹐這對他而言是多大的犧
牲啊﹗“他畢竟是愛你的。”
“嗯﹗”她含淚哽嚥著。“但爸爸身體還沒全好、文哥又不懂黑社會那一套﹐他們
兩個去會不會有危險﹖”
“杜老大的身體已經恢復了八成﹐唐文不懂的地方﹐杜老大也會教他﹐所以你不用
擔心的。”
“是嗎﹖”關於這一點﹐家安可沒這麼大的自信心。“老爸一直把文哥當成眼中釘
、肉中刺﹐恨不能拔除而後快﹐你確定他會教導文哥一切該注意的事﹖”
說到這個﹐志熙想起早上在客廳里討論計划﹐當杜老大聽到唐文自願陪他前去“虹
幫”時﹐那一臉大受驚嚇的表情﹐他忍不住低聲輕輕笑著。
“你在笑什麼﹖我是真的很擔心耶﹗”家安不滿地低啐道。
“起先我跟你一樣擔心﹐但現在相信我﹐杜老大絕對會保護唐文的。”他有一個預
感﹐雨過天晴的日子不遠了。
“什麼意思﹖”家安不覺瞪大眼眸。“老爸有可能接受文哥嗎﹖”
“也許吧﹖”他輕聳肩﹐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是很難說的﹐起碼現在杜老大的態度已
有軟化的趨勢﹐或者有一天他會接受也不一定。
“你怎麼這麼不負責任﹐這可是性命交關的大事耶﹗”她不滿地抱怨道。
“安安﹐你很不知足哦﹗”他有些洩氣地加大力氣摟緊她。“有我跟在身邊﹐你想
我會眼睜睜看著他們受傷﹐而不加以援手嗎﹖如果不是我不方便出面﹐說什麼也不會麻
煩他們的。”
“噢﹗”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對不起嘛﹗誰叫你不說清楚。”
“你……”他真是被她打敗了﹐只好俯身用力吻住她的唇以茲洩“恨”。
“唔﹗”家安身體一僵﹐為這拘留所中的激情震撼不已﹐他瘋了﹐竟敢在這里吻她
。“別這樣。”她猛然推開他﹐粉臉紅得似要滴出血來。
他有些挫敗地望著她。“為什麼不行﹖”上帝明鑒﹐這幾日為了籌划救她﹐他可是
費盡心思﹐搞得筋疲力盡﹐她居然連點獎賞都不給﹐未免太不夠意思了。
“因為這里是拘留所。”她咬牙切齒﹐將他推了出去。“你確定楚玄策會中計﹖我
絕對出得去﹖老爸和文哥保証安全……事情未定數之前你還是快滾吧﹗回去好好養精蓄
銳﹐務必把計划執行得完美無缺﹐否則我絕不饒你。”
她自己關上了牢門﹐倚在牆邊忍不住掩嘴偷笑﹐是不是該佩服自己的魅力﹖河東獅
終於馴服了那只笨老虎﹐誰想得到那曾經楞呆得像塊大木頭的白志熙今朝會如此懂得生
活情趣。
“老大。”阿仁站在拘留所外等著志熙﹐他實在不明白﹐這個已卸任的前刑事隊長
為何還擁有如此大的權利可以自由來往於警局﹖上頭甚至派他和阿智隨時聽候他的差遣
准備出動。
“走吧﹗”志熙微笑地輕拍兩個拍檔的肩。“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合作了﹐但保
証讓你們立功。”
阿智、阿仁立刻笑瞇了眼﹐志熙每次說要帶他們去立功.一定是那種可以連升三級
、獎金優厚的大功勞﹐這樣“好康”的事﹐不跟的是白癡。
楚玄策此刻的驕傲自滿實非筆墨所能形容。想不到那個高高在上、頑固自負的杜老
大也有求他的一天﹐哈﹗這豈不正應了那句“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的成語。
“啊﹗義父﹐您大駕光臨﹐有失遠迎﹐真是對不起。”話是這麼說﹐但他臉上的鄙
夷卻是毫不掩飾。
“玄策﹐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只是想報復我﹐跟安安一點關系也沒有……我願意
將幫里所有產業重新過名給你……你就放安安一馬吧﹗”杜老大坐在輪椅上刻意裝出重
病未愈的模樣。
“義父﹐您說這話未免太折煞我了﹐我怎麼會想報復您呢﹖”對楚玄策而言﹐到手
的獵物不好好玩個過癮﹐而馬上殺掉真是一種浪費。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我都親自……上門來求你了﹐你還是不肯放過……放過
安安﹖”杜老大激動得像快要昏倒的樣子。
“杜老先生為了你的身體著想﹐請冷靜一點兒。”跟著一起來的唐文配合他演戲。
“唉﹗義父﹐人哪﹐是不能不認份的﹖”楚玄策獰笑著、狐狸尾巴慢慢露了出來。
“以前你不是一直認為自己是最了不起的﹐全世界都該臣服在你的腳下﹐現在呢……哈
哈哈﹗我就是要叫你知道﹐我楚玄策不會永遠當人小弟的﹐我一定會出人頭地。”
“你……我自收養你那一天起﹐讓你吃好的、穿好的﹐可沒有虧待過你……你這個
忘恩負義的小人﹐你──”
“你沒有虧待過我嗎﹖”楚玄策憤然截斷他的話。“你掌握實權﹐把我當牛馬般驅
使﹐替你賣了五年的命﹐最後你卻將幫里的經濟轉移到你女兒名下﹐叫我做白工﹐這叫
沒有虧待我﹖杜老大﹐你也太看不起我楚玄策了吧﹖”“我可以再把錢過……過到你名
下﹐只要你肯救……安安。”杜老大感到背脊發冷﹐怎麼他從沒發覺自己養了一個瘋子
。
“錢﹖”楚玄策猛地揪住杜老大的衣領﹐將他自輪椅上拉了起來。“現在我已經有
錢了﹐比你以前掌管‘虹幫’時還要多上許多﹐你以為我還會希罕你那幾個臭錢﹖我只
是不甘心被人利用﹐你明白嗎﹖”
“請你放開杜老先生﹐他的身體狀況受不得一點兒刺激。”唐文憂心仲仲﹐眼前的
男人瘋了﹐他不會真的想一槍斃掉杜老大吧﹖“是嗎﹖”楚玄策冷冷地橫了唐文一眼。
“你倒成了他的忠狗嘛﹗但你知道嗎﹖三年前那場差點要了你的命的汽車爆炸﹐可是這
只老狐狸故意安排﹐想叫你死得不明不白。”
唐文臉色一白﹐堅毅的心瞬間動搖了﹐但家平和家安的愛﹐隨即溫暖過他的心房。
“那又怎麼﹖我又還沒死。”
聞言﹐杜老大羞愧地垂著頭﹐渾渾噩噩活了五、六十年﹐自以為了不起﹐原來他還
不如一個年輕小伙子懂得人生的道理。
“呵﹗你倒大方﹐可惜我不是你。”楚玄策陰狠地瞪著杜老大。“我永遠不會忘記
你是怎麼利用我﹐利用完畢後又是如何地孤立、拋棄我。”
“那……那你想怎麼樣﹖我……我已經一無所有了﹐這樣……還不夠嗎﹖”杜老大
小心翼翼地應付著他。
“不夠。”楚玄策手一甩﹐將杜老大丟回輪椅上。
“啊﹗”唐文怕杜老大受傷﹐趕緊伸手扶住杜老大。“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病人﹖
”
“病人嗯﹖”詭邪的笑容在楚玄策臉上浮起。“杜老頭﹐你不是問我想怎麼樣才肯
放過杜家安嗎﹖很簡單﹐你求我啊﹗跪下來向我磕頭求我﹐我或許會考慮放杜家安一馬
。”
“不行。”唐文倒吸一口冷氣﹐這麼大的刺激杜老大會承受不住的。
“我……我跪……”說著﹐杜老大真的雙膝一屈﹐跪倒在楚玄策腳下。
“哈哈哈﹗”楚玄策仰頭狂笑著。“姓杜的﹐你也有今天。”
“杜老先生﹕”唐文趕緊陪跪在他身邊。
“你……你答應要救安安的……”杜老大死命握著拳頭﹐屈辱叫他額上青筋暴跳。
“杜老頭﹐你是不是病壞腦袋了﹐我是說考慮﹐可沒答應啊﹗況且──”楚玄策猶
不滿足地繼續打擊杜老大。“那家伙是我殺的﹐你想我有可能去自首、換回杜家安嗎﹖
別作夢了。”
“原來一切事情都是你故意設計好陷害安安的。”杜老大咬牙切齒。
楚玄策太過自得意滿了﹐以至於沒發覺杜老大突然言語便利﹐兀自驕傲地說道﹕“
沒錯﹐人是我殺的﹐再設計杜家安背黑鍋﹐你又能拿我怎麼樣呢﹖”
“他不能﹐我能。”安靜的大廳里突然闖進一堆人﹐為首的是志熙﹐他手上還拿了
一台錄音機﹐“楚玄策﹐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將會成為呈堂証供。”他把
錄音機丟給身旁的阿仁、阿智。“看你們的了。”
阿仁、阿智相繼點頭。“交給我們吧﹗”
“楚玄策﹐現在以謀殺罪名逮捕你。”阿智取出手銬走上前去。
“就憑你。”楚玄策面色猙獰地狂吼。“你們誰也別想逮捕我。來人啊、來人啊─
─”
“別喊了﹐你的人早就解散了。”一直站在志熙身後的席秋楓走了出來。
“你……你是誰﹖”楚玄策心下一驚﹐他似乎見過這張臉孔﹐隱約有不好的預感。
“你把我的人怎麼樣了﹖”
“沒什麼啊﹗只是叫他們回去吃自己而已。”席秋楓一揮手﹐偌大的客廳立刻被“
黑獄盟”的人員所包圍。“楚玄策﹐你一直想要終結我的江山﹐卻居然不認識我﹐你這
個大哥未免干得太失職了。”
“你是‘夜琉璃’、‘黑獄盟’盟主﹖”楚玄策臉色乍變﹐終於想起這個女人是誰
。但也已經太晚了﹐他已變成了人家的籠中鳥、甕中鱉。
“楚玄策﹐你逃不了了﹐還是束手就擒吧﹗”志熙小心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就怕
狗急會跳牆。突然他發現楚玄策伸手進外套。“杜老大、唐文﹐快閃。”說著﹐他毫不
猶豫豁身撲向楚玄策。
楚玄策手里忽然多了一把槍﹐他本來是想捉杜老大或唐文當人質的﹐但被志熙這一
喊﹐破壞了他的計划﹐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槍口朝向杜老大﹐至少也要拉他墊棺材
底。
“小心。”唐文就近發現了楚玄策的目的﹐匆忙抱著社老大就地一滾﹐雖然躲過了
致命的一擊﹐但子彈卻擦過了他的肩膀﹐帶起一溜血珠。
楚玄策還來不及發第二槍﹐隨後趕上的志熙已經掏出懷中的手槍﹐一槍打掉他手中
的槍。
“楚玄策﹐你敢再動歪腦筋﹐小心我一槍轟掉你的腦袋。”志熙的槍口遙指著楚玄
策。
見識到志熙神准的槍法﹐楚玄策急忙識相丟掉手槍﹐高舉雙手。“別開槍﹐我投降
了。”
“阿智。”志熙向拍擋使個眼色﹐讓他上前銬住楚玄策。而他手上的槍卻仍戒慎地
指著犯人。
楚玄策卻趁阿智靠近的時候﹐拾腳將他踢得飛了出去﹐恰好擋住志熙的槍口。他本
人則迅速翻身一滾﹐來到杜老大身旁﹐他仍沒放棄捉個人質逃出去的希望。但他作夢也
想不到﹐心中料想最無反抗能力的杜老大﹐竟然有辦法起身﹐一個過肩摔將他摔得七暈
八素﹐阿仁趕緊上前﹐手銬□一聲﹐銬住了他的雙手。
“你已經好了﹖”楚玄策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眸。
“我有一個全世界最好的復健醫師啊﹗”杜老大微笑著﹐真心誠意扶起唐文。“沒
事吧﹖”
“啊﹖”唐文有些受寵若驚。他撫著肩膀搖頭。“還好。”
“阿智、阿仁﹐楚玄策就交給你們帶回局里了。”志熙又自懷里拋出一份文件交給
他們。“我說過要送你們一件功勞﹐嗯﹗這東西你們應該用得著。”
阿智接過文件一看﹐隨即張口結舌。“隊……隊長﹐這──”
“我已經不是隊長了﹐那個位子就看你們哪個夠能力去接﹐加油嘍﹗”志熙輕拍他
的肩﹐轉身招呼自己的人先走。
阿仁、阿智押著楚玄策面面相覷楞在當場﹐那份文件里記載的是楚玄策走私、販毒
、買賣軍火等犯罪証據﹐連同接頭者、布線人、客戶﹐全都一個不漏。
志熙送了一件空前絕後的大功勞給他們﹐哦﹗老天……當所有人都在慶祝楚玄策被
逮時﹐有一個人已經偷偷溜去會情人了。
盡管楚玄策的案子尚未確定﹐但志熙卻巳運用了勢力保釋出家安。
“我達成諾言來接你了。”他站在拘留所門口對她伸出手來。
家安不敢置信地望著他﹐都已經半夜了﹐他怎麼還進得來﹖“你──不會是來劫獄
的吧﹖”
“安安﹗”志熙挫敗地低吼一聲﹐小妮子的想像力這般豐富﹐竟然會以為他是來劫
獄的。“拜托﹗我是會做那種事的人嗎﹖楚玄策已經認罪﹐所以你也可以出來了。”
“真的﹖”她大喜過望地奔向他﹐突然又想到什麼似的頓住了腳步。“可是現在都
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你怎麼還可以來接我﹖”
徹底被她打敗﹐他干脆親自走進去﹐一把扛起她。“因為我迫不及待想見你﹐所以
把局長、檢察官從被窩里挖起來﹐請他們開許可令給我﹐這樣你滿意了吧﹖”
“那你又不說清楚。”她不好意思地咬著唇。“對不起嘛﹗是我不好﹐你快放我下
來好不好﹖”要是被人看到她這副拙樣﹐“河東獅”一世英名就盡毀了。
“不好。”她太難纏了﹐他寧可等到降服她後再放人。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啊﹖”她雙手捂著臉﹐沒臉見人了。
“去結婚。”他存心嚇死她似地大聲說道。
“什麼﹖”
志熙將她丟進車里﹐從懷中取出一只鑽石戒指。“嫁給我﹐安安﹗”
她看著戒指﹐忽然嘟起了唇。“就這樣﹖”
他楞了一下﹐求婚不都是如此嗎﹖他回想著電視上曾演過各種求婚鏡頭﹐難道她是
怪他沒有下跪﹖“不會吧﹐安安﹐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這種老是要人下跪的習慣不好哦
﹗”
她啼笑皆非地瞪著他﹐這只大笨牛﹐他究竟想到哪里去了﹖“你不覺得你還少了一
樣東西嗎﹖”
“有嗎﹖”他歪著頭想了一下。“啊﹗玫瑰﹐沒關系﹐我立刻去買。”
“你去死啦﹗”實在忍不住了﹐她一巴掌揮向他的蠢腦袋。
“不是嗎﹖”他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安安﹐你不說清楚一點﹐我猜不出來啦﹗
”
“你……”家安又羞又氣﹐真想剖開他的笨腦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裝了稻草﹖“
是一句話﹐你少說了一句話“什麼話﹖”他執意遲鈍到底了。
“三個字﹗”她開始磨牙了﹐准備他再搖頭﹐下一秒鐘就給他好看。
“哪三個字﹖”
“白志熙﹗”她氣得一拳揮向他的胸膛。“是我愛你、我愛你啦﹗你這個大笨蛋﹗
”
“哦﹗安安﹐我知道你愛我﹐我也愛你啊﹗但你喊得這麼大聲﹐我還是會覺得不好
意思的。”他忽地用力抱緊她﹐笑得像只偷著腥的賊貓。
從他們認識到現在﹐他老是被她耍得團團轉﹐被下迷藥、拍裸照、看顧她那一堆難
纏的飛車黨的兄弟們、收拾她莽撞闖出來的禍事……如今﹐好不容易雨過天晴了﹐再不
想辦法扳回一記﹐未免有失他大男人的面子。
“哦──”她恍然大悟地捶著他的胸膛。“原來你是故意裝傻騙我的﹐討厭﹐你根
本不愛我﹐你欺負我……”
“傻瓜﹗”他含笑﹐以吻止住她的喋喋不休。“我怎麼可能不愛你﹐這個世界上我
最愛的人就是你了。安安﹐我愛你﹐嫁給我吧﹖”
當志熙真心誠意地吐出愛的誓言後﹐一片霞光倏地從他的背部沖天而起。最後一只
“白虎”終於復活。
至此﹐睽違了百年的“四大門將”總算全員到齊了。
志熙並不認識這個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男人﹐但他只說了一句──“陛下有請白虎
將軍。”就讓志熙決定跟隨他到天涯海角。
家安則一直跟在志熙身側﹐他們三人搭著小型飛機停泊在公海外的一艘豪華游艇上
﹐她目瞪口呆地望著周圍金碧輝煌的擺設﹐富貴逼人的風貌盡皆在眼。
“‘黑暗帝國’到底是做什麼營生的﹖竟然這般地富裕﹖”她忍不住好奇。
“我們什麼都做。”領路的男人微笑回答。
“國王要在船上接見我嗎﹖”志熙隨著他走進船艙﹐想不到里面已經站滿了人。“
蔣森嚴、柳晏飛、莫納王子﹐你們全部來啦﹗”他還看到了他們的妻子﹐其中儲未央手
里還抱著一個小嬰孩﹐而季水柳則已大腹便便﹐看來臨盆之日不遠了。
“我以為你不來了呢﹐白警官。”莫納擁著水柳笑嘻嘻地朝志熙打招呼。
“什麼意思﹖”志熙微蹙濃眉。“我不能來嗎﹖”
“你誤會了﹐白警官﹐莫納王子的意思是﹐你看起來不像那種懂得談戀愛的男人。
”朱巧巧偎在柳晏飛懷里賊笑兮兮。
“原來你的遲鈍人盡皆知。”家安斜睨他一眼﹐還在氣他求婚時的作弄。
“安安﹗”小妮子居然在這時候給他漏氣﹐存心叫他難堪嘛﹗“拜托你們小聲一點
兒﹐別把我兒子吵醒了。”蔣森嚴輕聲哄著老婆懷里的寶貝。才幾個月不見﹐冷酷的青
龍已經變成了百分之百的“孝子”了。
“那是你的‘龍仔’太壞了﹐像我兒子﹐乖巧又聽話﹐從來也不哭不鬧。”莫納笑
嘻嘻地拍著水柳大大的肚皮。
“白癡﹐他現在當然不吵也不鬧﹐以後生出來﹐要是哭叫的話全都由你來哄。”水
柳啼笑皆非地白了莫納一眼﹐這家伙的秀逗個性﹐打結婚前、到結婚後半點末改﹐反而
更嚴重了。
柳晏飛有些羨慕地看著人家有子萬事足的模樣﹐懷擁老婆道﹕“朱朱﹐我們什麼時
候也生一個來玩玩﹖”
“等我把你那兩個混帳弟弟‘嫁’出門後再說。”朱巧巧已經受不了柳追雲愛亂點
鴛鴦譜的變態嗜好、和柳逐風每天帶不同女人回家的花心態度了。
志熙希冀的目光射向家安﹐他也想要一只小老虎來傳宗接代。
“想都別想。”家安趕緊表明立場。“沒有結婚前﹐你休想我懷孕。”
“沒關系﹐回去後我們立刻結婚﹐一年後就有寶寶可以抱了。”志熙笑著攬住她的
腰。
“嘻嘻嘻……”一陣清脆的嬌笑聲突兀地介入他們之間。“歡迎各位將軍、夫人們
大駕光臨。”
簾幕後走出一名艷麗女子﹐美得會讓人一見就流口水的那一種女人。彎彎的柳葉眉
﹐粉嫩的瓜子臉上白里透紅﹐像玉琢出的人兒似。五官精致而明媚亮眼﹐雪白罩衫下的
身材更是好的沒話說﹐一看便知是那種八面玲瓏、精明強悍的厲害人物。
“你就是‘黑暗帝國’的國王。”場中諸人同聲驚呼。誰料想得到一國之君竟會是
一位如此年輕貌美的女子。
“不﹐我充其量只是陛下的貼身侍女﹐陛下本來一直在等待各位將軍﹐但方才接到
宰相傳來國內的重要消息﹐搭機趕回去了﹐臨時命我接待各位。”少女盈盈福了一禮。
“恭喜四位將軍大人、及各位夫人﹐陛下已頒下赦令﹐准許各位重回帝國了。”
“回不回去早已沒有差別了。”志熙是“四大門將”中對“黑暗帝國”最沒有興趣
的人。
“我可以拒絕嗎﹖”蔣森嚴早為鑰匙之事吃盡苦頭﹐他可不想兒子再重蹈他的覆轍
。
“我比較想知道當年放逐我們的理由。”晏飛平淡的外表下藏著最激烈的感情﹐他
無法接受柳氏一門竟然為了一件無聊的事足足被詛咒了一百年。
莫納則始終淡笑不語﹐很多事他早就都知道了﹐因為他一直都是以旁觀者清的態度
在處理整件找鑰匙的事。
“如果我告訴各位大人們﹐‘黑暗帝國’其實是由一群擁有特殊能力者、及各行各
業的精英組成﹐主要是在暗中維護世界和平﹐各位還會拒絕回國嗎﹖”少女的眼神望向
不知處的遠方。“帝國里的成員除了要有能力外﹐一顆公正、良善的愛心更是不可少﹐
但百年前﹐各位的祖先卻為了爭奪同一個女人的愛﹐而屠殺了該女子一家十口﹐‘四大
門將’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被逐出國門。先王流放你們本意是希望大家可以在困苦的環
境中再度磨練出一顆懂愛、知道奉獻的良善之心﹐只是想不到大家卻弄擰了先王的意思
﹐你們反而封閉了自己的心﹐誤把善意的磨練﹐變成了找那不知名的鑰匙﹐轉眼﹐竟過
了百年﹐陛下一直很擔心﹐怕各位再繼續執迷不悟下去﹐會永遠回不了國門。但幸運地
第六代的各位大人擁有非凡的意志﹐終於克服困難、重新取得回國的資格。當然﹐我們
也絕不會硬逼各位回國﹐你們可以自由選擇﹐現在我就請人送大家回去﹐如果你們有了
決定﹐隨時歡迎各位加入這個維護世界和平的行列﹐再見。”
少女離去之後﹐只留下滿廳靜默的人們為這糾纏了百年的恩怨默思不已﹗回家的路
上﹐志熙和家安安靜無聲地開著車。
“安安﹐我想回國。”良久﹐他突然低聲呢喃道﹕“你會反對嗎﹖”
“你怎麼會認為我會反對﹖”她輕笑著把玩手上他送的求婚戒指。“而且你是這一
任的白虎﹐你有權做決定啊﹗”
“我想你一直不大喜歡帝國。”志熙尷尬一笑﹐而那不好的印象卻是他灌輸給她的
。“你是我老婆﹐夫妻本是一體﹐我的任何決定﹐你都有權表示意見。”
“這樣吧﹗我們待會兒去婦產科檢查﹐如果確定我已經懷孕了﹐我就和你一起回帝
國﹔否則﹐就等我懷孕再說嘍﹗”家安綻開一抹燦爛至極的笑容﹐雙手放在肚子上。
“哦……”他頭點了一半﹐驀地大叫。“你說什麼﹖你懷孕了。”
“你不要那麼大聲嘛﹗”她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還沒確定啦﹗”
“可是剛剛在船上的時候﹐你不是說……”
“你還說。”她朝天一翻白眼。“你真是很大木頭耶﹗方才在船上﹐他們每一對都
已經名正言順了﹐我們連堂都還沒拜﹐你居然叫我當眾承認﹐你羞不羞阿﹖”
“原來如此。”他瞥過頭去對她調皮地眨眨眼。“好難得‘河東獅’也開始懂得害
躁了﹐真不容易啊﹗”
“你欠揍是不是﹖”
“唉呀﹗河東獅吼了。”
“白志熙﹐你討厭死了──”
家安的嬌嗔聲﹐夾雜著志熙的暢笑聲﹐一直持續著……就像他們的愛﹐也將傳揚到
天長地久。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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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如果沒寫這篇文章﹐我大概永遠不會了解原來復健是一項這般生
活化的醫療行為。
想像中的復健一直是專業的白衣醫師、高科技的各類醫療器材、一間消毒過的標准
診療室﹐病人在里面﹐吃著營養師調配出來的食物、定時、定量做各種醫療行為。
但寫稿時﹐查了資料﹐才明白想像與事實的出入有多大﹐原來自己的醫學常識竟是
加此的淺薄。
復健其實很生活化﹐就像你教一個小孩子如何學步、握拳、拿筷子、用筆……一樣
﹐筷子和筆可以訓練病人的手部肌肉和神經﹐走步則鍛練雙腿。
有的看護還會和病人玩撲克牌﹐讓病人充分的運用腦力思考﹐而洗牌﹐切牌等復雜
的動作又可以訓練他們的手指﹐真是方便又有趣的復健醫療。
這讓我想起前陣子在郵局門口遇到一位業務員﹐剛開始他一直拉著我﹐要幫我量血
壓﹐說他是健保局派下鄉免費幫民眾做健診的義工。
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這麼好的事﹐當然量了﹐結果好可怕﹐我的血壓是九十六、六十
四﹔嚴重的低血壓。
然後他開始告訴我國內有多少婦人因為年輕時不懂得照顧身體﹐以致結婚後不孕﹐
或者生完孩子罹患各種婦女病﹐而低血壓更是身體發出各種的前兆。說得我好像是個躺
在床上快死的人。
我是聽得一愣一楞的﹐因為我一直很喜歡游泳、也定時做各種運動﹐長泳兩、三公
里都不是問題﹐我的體能不錯、胃口也很好﹐很多朋友也說以我這種年齡﹐臉上還半點
皺紋都不見﹐沒化妝皮膚依然光滑、亮麗﹐沒有黑眼圈、也無魚尾紋﹐眼睛黑白有神﹐
是件很難得的事。
我也一直以為自己的身體狀況很好﹐但想不到……結果我在郵局門口被纏了半個多
小時﹐最後﹐他終於拿出了一台機械﹐說這是他們公司最新開發可以改善身體機能﹐增
加血液內含氧度的高科技結晶﹐是現代人必備的養生器具。
至此﹐我才猛然發現﹐他根本不是什麼健保局的義工﹐而是一個業務員。可惡﹗居
然敢騙我。
後來我被傳染了現在最流行的A型感冒﹐去診所看病﹐在醫生的診療室看到了一台
血壓計﹐當場要求他幫我量血壓﹐而這一次量出來的是一0五、八0。依然偏低﹐但還
不算大差。
那個大混蛋﹐到處騙人的王八烏龜﹐幸好他的機械太貴了﹐我根本沒錢買﹐一台十
幾萬﹐否則鐵定會氣得吐血。
不過我還是有一點疑慮﹐血壓計是否可以動手腳﹖讓它量起來不准那樣子。
回家後我抱怨給家人聽﹐妹妹笑我白癡﹐因為這種公司到處都是﹐以前她在台北讀
二專的時候﹐社團的朋友還接過自稱健保局派未免費幫人抽血、檢查尿液的團體。
但送上尿液和被抽血的人一個禮拜後﹐卻會收到一張數千到上萬不等的帳單。跑去
找那公司理論﹐他們卻說抽血和收取尿液是免費啊﹗他們沒騙人﹐但檢查﹐比如說血液
透析之類的﹐當然就要收錢了。
聽聽﹐有這種道理嗎﹖不給錢還不行喔﹐他們會派人來收﹐是那種強硬收取型的﹐
大多數人自然是花錢消災了。
後來我將自己的遭遇告訴朋友﹐才發現原來有過類似經驗的人還真不少﹐很多自稱
健保局、自然療法協會、火災防治協會……總之名目多得令你眼花繚亂﹐但實際上都是
民營的直銷公司在銷售產品。
只是我很懷疑﹐他們到底合不合法﹖我以為這樣的銷售行為本身就有問題了。但若
他們不合法﹐政府是否有法可管﹖原來隱居了兩年窩在家里寫稿﹐我的生活常識竟變得
如此淺薄﹐是不是這個社會已經衍生出各種怪現象﹐讓人瞠目結舌﹐放眼望去盡是詐騙
陷阱呢﹖總覺得有些感慨﹐所以新年新希望──我決定不寫悲劇結局的故事。
人生中不如意已經十常八九﹐不需要我再來多添一筆﹐我但願可以在書中找到一處
烏托邦﹐充滿和平、希望、與愛的桃花源。
快過年了﹐中國人過得是農歷春節﹐這部稿子寫到結尾時正被押著幫忙大掃除﹐老
媽真狠心﹐專找那種非星期假日(我們這里一到星期日就停水)﹐妹妹們都不在家的日
子大掃除﹐只有我和老爸﹐逃都逃不掉﹐刷紗窗、擦玻璃、洗地﹐掃得一只手差點斷掉
。
不過總算還是掃完了﹐謝天謝地﹗但等大家看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大概已經過完年了
﹐不過還是向各位拜個晚年。
恭祝新年新希望人人心想事成個個萬事加意﹗拜拜﹐咱們下本書再聊。
董妮PS﹕以下是一篇“更正啟示”大家別漏看喔﹗我在想是不是要將題名改成“道
歉啟示”較妥﹖但其實要講的內容都一樣唯﹗所以……就請各位將就點兒吧﹗首先得謝
謝台北的“溫”﹐你提出來的兩個問題﹐其中一個咱們信中再聊﹐另一個我得道歉。
在《好久不見﹐小百合》中﹐我提到“ONENIGHTSTAY”﹐而正確說法應該是“
ONENIGHTSTAND”才對。那是我的筆誤﹐對不起﹗其次﹐最近整理“獵夫傳奇系列”的
原稿﹐有一個時間誤差得提出更正。
在《賴你愛我》(“獵夫傳奇系列之二”)的第九章中﹐我曾寫莫納王子和他的女
朋友季水柳流落荒島一個月(詳情請看“獵夫傳奇系列之三”──危情狂戀)﹐依照系
列大綱原先的設定﹐實際上應該是三天才對。
當初趕稿時腦袋發暈﹐不小心在“三天”之後多打了“一個月”三個字﹐結果卻使
他們落難的時間變成了“一個月又三天”﹐這也是我的失誤﹐嗚嗚嗚……我的失誤還真
不少。
各位如果還發現到哪里有錯誤的地方﹐請不吝來信指正﹐董妮將萬般感激。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