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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美人-洛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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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美人-洛煒

火美人-洛煒


楔子
  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掌管百鳥的大神「少昊」,一日化身為五彩鳳凰在天空嬉戲飛翔,不慎被獵人以利箭刺穿了翅膀,失墜人間,受傷的少昊被一名少女救起,她不但將羽翅上的利箭拔起,更細心地照料它。傷癒後的少昊為了感恩,拔下身上的四根五彩羽毛,分別讓少女與她的兄妹服下,自此,他們擁有了不同於凡人的神力,而少女與他們的後代,則被稱為「鳳族」。

  隨著歲月不停流逝,流有鳳族血液的人散居各地,最後分成了白、赤、青、黃四族,各自居住在不同的地方,他們以白族為首,各族之問保持著良好關係,如此平安度過了數百年之久……

  在時勢紊亂、群雄紛起的年代,一名年輕男子「赫連蒼龍」與白族之女「冷戀姬」相戀,兩人結成了夫妻,為了夫君,戀姬不惜動用了整個鳳族的力量,幫助他戰鬥、平亂,最後建立了屬於自己的「龍淩皇朝」。

  皇朝霸業完成後,赫連蒼龍冊封冷戀姬為後,與她共用富貴榮華,但赤、青、黃三族之人不願入朝為官,更不願被封為貴族,在皇朝建立不久後,便各自離去,在離開京城之前,三族的族長秘密來到皇后寢宮,恭敬而虔誠地說道:「就算將來天下易主,鳳族的忠誠永遠只屬於冷戀姬一人。」

  留下這樣一番話之後,鳳族就像是從來不曾存在似的消失了。在苦尋多次都不成功的情況下,最後連赫連蒼龍也放棄了找尋。

  神秘而尊貴的鳳族人,自此成為龍淩皇朝最神秘的一則傳說……
第一章
  室內,輕煙嫋嫋,夾帶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香氣。

  內室的入口懸掛了一層又一層的青色紗帳,徹底隔絕了被窺探的所有可能,但其實這些防備都屬多餘,畢竟每個有能耐踏入這間房的人,都清楚知道這房間主人的能耐,更明白觸怒對方將遭受到難以想像的懲處。因此,不管是送膳抑或是傳遞消息,所有踏入這個房間的人,都規規矩矩地停在紗帳外五步遠的安全距離,不敢有絲毫的冒犯。

  「這次這麼快就有回音?是你的主子知道自己有錯在先,還是他終於明白尊重這兩個字怎麼寫了?」紗帳內傳來軟若無骨的嬌媚女音。

  「我家主人對夫人向來敬重。」回話的是一名年輕男子,語氣斯文有禮,眼底卻有一股傲氣。不同於其餘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奴僕,他卻是不卑不亢地立在紗帳外。

  「嘿嘿……他若是懂得『尊重』二字,天底下就沒有放肆之人了。」帳內內女音略微嘲諷地笑了。

  「夫人說笑了。」

  「我倒想知道他都是怎麼訓練手下的,每一個都像硬石頭似的,不管怎麼問都問不出話來。」女子微微歎息,跟著話題一轉說道:「罷了,回去告訴你的主人,早該在墳墓底下生根發芽的,怎麼會生龍活虎地四處遊走、處處壞我的計畫?!這件事他總該給我一個交代。」

  「主人早猜出夫人會問這件事了。」年輕男子嘴角微揚,語氣中有著對自家主人絕對的崇拜和景仰。

  「喔,他怎麼說?」

  「不管對方是人還是鬼,主人都會親手將他送回墳墓裏,一如當初對夫人的承諾。」男子一字不漏地說了一次。

  「哈哈哈!」悅耳如銀鈴般的笑聲自紗帳內傳出,聞者無不心神一蕩。「那麼,我會在此靜候他的好消息。」

  「告辭了。」

  龍淩皇朝三十六年•昊淩--

  龍淩皇朝建國至今三十餘年,皇帝「赫連蒼龍」費盡心思讓皇朝成長茁壯,以皇帝鎮守的都城「昊淩」為主,當年陪伴赫連蒼龍打下江山的親信則為輔,捍衛皇朝四方疆域,以致外敵不侵、四海升平,百姓過著十分安樂的日子。

  昊淩城為皇朝之都城,雖屬龍淩皇朝第二大城市,卻是國內最熱鬧最繁華的城市。

  再過五日,就是元宵了。

  昊淩城內裏裏外外早已籠罩在一股歡愉的氣氛之中,皇帝赫連蒼龍一如往常在元宵節大肆鋪張;年底時候就在城中央搭建了一座高臺,重金禮聘民間藝人,于正月十五日演出百戲,招待鄰邦使節以及臣民百姓。城內主要幾條大街,也早已懸上花燈萬盞,一到夜裏,就形成了五彩繽紛、霞光萬道的美麗景象。

  昊淩城中央,有一座富麗堂皇的宅邸--「雩王府」,宅邸的主人正是皇朝二皇子「赫連鷹宇」,雖說他是蒼龍帝即位後出生的第一位男孩,卻因為皇帝對皇后冷戀姬早有承諾在先,必立冷皇后所生之子為太子,因此赫連鷹宇雖然出生得早,卻與太子之位擦身而過。

  其實不僅只是赫連鷹宇,期間諸多皇妃為赫連蒼龍生下許多皇子,年齡比太子長者也有好幾位,但卻得奉冷皇后所生、今年才二十歲的赫連靳宇為太子。

  赫連鷹宇雖與太子之位無緣,卻也是由皇帝十分寵愛的雲妃所生,深得皇帝喜愛,在他年滿十八歲後就被封為「雩王」,同時得到這棟座落在都城中心的豪華府邸。

  元宵節慶即將到來,昊淩城裏裏外外都熱鬧滾滾、充滿了歡愉的氣氛。但是美輪美奐的雩王府邸,卻籠罩在一股奇異、低迷的氣氛之中--

  能讓一棟容納上千人的大宅卻氣氛低迷的原因自然是「人」,而讓雩王府上上下下、男女老少臉上都缺乏笑容的最大主因,就在於雩王府的主人赫連鷹宇的腿受傷了!

  腿受傷,其實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更何況赫連鷹宇只不過是自馬背上摔下來而扭到腳,但他受傷的消息才傳出,宮廷就立刻派出太醫來到雩王府,細心地詢問、診治,在離開時還留下了五大張病癒後可強筋健骨的藥方。

  除此之外,朝中權貴與都城百姓親手捧著珍貴藥材,來到雩王府探望的沒有上千也有好幾百,每個人都巴不得獻上仙丹妙藥,好讓赫連鷹宇能即刻痊癒。

  跌傷腿,對普通人而言不過是小事,最多就是躺在家中休養十天半個月,但對雩王府和都城所有人來說,赫連鷹宇這一摔,可是將大家的心都摔到了地上!

  原因很簡單,因為赫連鷹宇是都城最受歡迎的「皇城貴公子」!

  以外表來說,今年二十七歲的赫連鷹宇承襲皇帝的血脈,長身玉立、高大俊朗,但是在容貌上,他承襲了有「塞外絕色」之稱的母親--雲妃百分之百的美麗容貌;五官俊、輪廓深,還有一雙彷佛能勾魂的桃花眼,大部分的時候他甚至無須開口,只要揚起唇,漆黑眼瞳輕輕一瞥,就能讓所有的姑娘臉紅心跳、甚至尖叫不已。

  赫連鷹宇受盡都城內男女老幼仰慕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他雖然是出身皇家,卻沒有半分傲慢驕縱的氣息,雖說與生俱來的貴氣是無法掩飾的,但赫連鷹宇卻總是能以微笑蓋過,都城內任何一個人,上自王公貴族、下至在酒家外行乞的流浪兒,只要與赫連鷹宇對視,都能得到他那種彷佛春風拂身、心醉神迷的溫柔笑容。

  七年前當赫連鷹宇在元宵節現身,代替自小體弱多病的太子赫連靳宇舉行慶典時,他那從容自在的瀟灑、迷醉人心的微笑,讓他一舉成為昊淩城百姓口中最俊美、最有人望的皇城貴公子。

  起初,有些人對赫連鷹宇得到「貴公子」這個雅號相當不以為然,畢竟當朝皇后冷戀姬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他們相信冷皇后所生的太子赫連靳宇必定比赫連鷹宇更為俊美,但太子自小體弱多病,很久以前就和他的孿生妹妹遷出都城,住在遠方調養身子,壓根兒沒幾個人真正見過他們。

  而二皇子赫連鷹宇就不同了,他既是年紀最長的皇子,又居住在都城,不但看得到,而且還觸碰得到,比起那個傳說中也俊美無儔的太子,眾人自然對赫連鷹宇較為偏心。

  在這六、七年的時間裏,赫連鷹宇在都城主持過的盛會不計其數;諸如除夕、元旦娛樂,元宵、上巳節慶,清明、端午、中秋等等的重大節慶他都親自到場,自然而然的,都城百姓對赫連鷹宇這位人俊、氣度佳的皇城貴公子的崇拜和景仰,也就一年多過一年了,每逢節慶將至,不管是都城百姓或是鄰城慕名之士都曾來到這裏,不放棄任何能一睹皇城貴公子風采的機會!

  如今離元宵節只剩下五天的時問,赫連鷹宇卻因為腿傷不能行走,怎能不讓雩王府的人一顆心七上八下、亂成一團呢?

  「嗚嗚嗚……主子的腿要是再不好,我都要病了!」雩王府的後花園,幾名十多歲丫鬟圍成小圈圈低頭啜泣,想當然爾,少女的淚水全是為了雩王府主宅內的赫連鷹宇所流的。

  在雩王府內,光是男男女女的奴僕就有近兩百人,在雩王府留越久的、越聰明俐落的,就能在主宅走動服侍侍,至於其他的奴僕,則是被分配到雩王府其他地方服侍。

  後花園裏這群約僅二八年華的丫鬟,入雩王府的時問並不久,沒什麼機會進入主宅服務,唯一可能的機會,就是與赫連鷹宇在雩王府中不期而遇,那就是這群丫鬟們最開心的時候了。

  但現在赫連鷹宇傷了腿,十多天來都留在主宅養傷,而她們這些根本沒機會踏入主宅的丫鬟,當然只能在後花園裏唉聲嘆氣了。

  「我聽總管說,主子的傷到了元宵也未必會好,看來不能為今年的元宵慶典開幕了,這該怎麼辦?」一名圓臉丫鬟說出她打聽到的情報,歎著氣說。

  「主子若不能現身,那今年的元宵還有什麼好玩的呢!」另外一名丫鬟也附和地歎了一口氣。

  主子得到「皇城貴公子」這種封號,連帶也讓奴僕臉上有光,這是在雩王府內工作的奴僕最深的感觸。每當他們走在大街上、甚至只是出去買東西時,只要亮出「雩王府」這個名號,旁人看他們的目光,就像他們身上會發光似的,可以說要多神氣就有多神氣!

  平常時候是如此,在都城有慶典時更是如此,當主子赫連鷹宇風度翩翩、宛如神祇般站立都城之上時,當日有幸跟著主子身後的奴僕,連臉上的笑容都會變得燦爛許多。

  「主子要是不參加,今年的元宵慶典只怕我們也不能去了!」其中一人哭著嚷道,悲傷的語氣讓其他人也再次紅了眼眶。

  「大家先別急著絕望,今天大清早府裏不是來了一批人嗎?」丫鬟中一名年紀較長的女子,以一種安撫的語氣說道。

  「金兒姊姊,嗯,我也有看見,那一群人有男有女,為首的那個看起來差不多六十幾歲,和咱們的總管還有點像呢!」另外一人點頭。

  「那群人聽說來頭不小,你看見那個和總管長得像的人,其實就是總管的大哥,聽說是咱們總管特別請他來雩王府幫忙的,我猜,他一定是總管請來為主子治腳的!」被喚做金兒的女子以神秘的口吻說道。

  「是嗎?」原先在啜泣的圓臉丫鬟擦幹眼淚,不太明白地問道。「但連宮裏的太醫都說了要半個月才能完全好,其他人有辦法嗎?」

  「是啊!而且我看那些人,打扮和我們倒滿像的……怎麼看也不相是大夫啊!」另外一名丫鬟有些遲疑地提出問題。

  「和我們一樣?那不就是丫鬟奴僕?」圓臉丫鬟頎愣。

  「總之,我想總管會帶他們住進主宅,一定有什麼特別重要的原因的!」金兒臉一紅,但十分堅持地強調自己的看法。

  「不管他們是誰,我只希望主子能早日康復。」丫鬟輕歎一口氣,以一種融合了仰慕與思念的目光,看向遠遠的主宅。

  「是,只要能早點看到主子的微笑,那要我縮短幾年的壽命都沒關係」」另一名丫鬟也雙手交握,大眼睛裏閃耀著感動的淚光,同樣以仰慕的姿態凝視著主宅的方向……

  ☆        ☆        ☆

  「小紫綾,記住了,雖然你是想見見世面來雩王府,但怎麼說你也是和我們一起來的,擔負的可是我老柳和其他人的名聲,你可別闖禍啊!」年紀約莫六十歲、兩鬢有些斑白的男子對著站立在面前的黑臉女子吩咐道。

  「哎呀,老柳,你沒事別繃著張臉嚇孩子,要是小紫綾讓你嚇著了怎麼辦?」站在男子身旁的一名高大女子不舍地抗議,母雞護衛小雞似的將只到達她胸口的少女摟到懷中。「她可是小姐交代我們得好好照顧的小姑娘呢!」

  「柳管家,金繡姊,我知道啦!我絕對不會給你們惹麻煩的。」紫綾點點頭,一雙眼笑彎成新月,抬起頭露出她自認最乖巧的笑容。

  話說半年前,自得知在雩王府擔任護衛的大哥宮子聿受傷後,紫綾就開始寢食難安,雖然說她的大哥在她約莫十歲時就離開家,但殘存的兒時記憶中,她依稀記得大哥和善的面孔。

  顧不得家人和族人的反對,宮紫綾乘機逃家、打算到都城的雩王府探訪大哥。人還沒抵達都城,就面臨到盤纏用盡、餓得奄奄一息的窘境,就在她陷入危機之時,巧遇一對年輕的夫妻,他們不但帶她回家,還以貴客的方式款待她。

  那對救了自己一命、年輕又好看的夫妻,丈夫叫君莫凡,妻子叫風斂雪,住在離都城西邊一段距離的城市「瑁城」,她在風宅住了將近半個月,正想告別繼續前往都城的時候,恰巧風家的柳總管接到了他弟弟的信函,信上提到王府最近很忙碌,所以希望柳總管能前往都城的雩王府幫忙。

  這個意外的消息對宮紫綾來說,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好機會!經過整整三天對心軟的風斂雪哀求之後,最後終於說動了風斂雪和柳管家,讓她以丫鬟的身分一起到雩王府幫忙。

  隱藏自己進雩王府的真正目的,似乎很對不起斂雪姊姊和柳管家一群人,但她的大哥雖然在雩王府當護衛,但真正的身分卻是「赤緋鳳族人」,鳳族人唯一效忠的物件是當朝皇后冷戀姬,當年大哥就是按照冷戀姬的吩咐到雩王府,表面上是赫連鷹宇的貼身護衛,實際上卻是冷皇后在雩王府的另一雙眼睛。

  總之大哥和自己身為鳳族人的身分絕對不能暴露,一旦被發現,說不定還會連累到柳管家一行人,所以她左思右想還是決定一切保密,最後以「想到雩王府開開眼界」為由,順利地得到了斂雪與柳管家的同意。

  現在,她已經成功地隨著柳管家一行人來到雩王府,紫綾相信自己過不了多久,就能與大哥宮子聿重聚了!

  「雩王府不比其他地方,小丫頭可別亂闖,記得時刻跟在我身邊,知道嗎?」金繡溫柔地吩咐。雖然自願冒充丫鬟,而柳總管也調了藥物將她的臉和雪白手腳都抹黑了,但紫綾丫頭怎麼看也不像是自小就當丫鬟的人,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得帶在身邊才行。

  「是。」紫綾再次出聲保證。雖然和柳管家他們才相處不到一個月的時問,但不知不覺的,自己早已經將他們當成親人了。

  「乖!」金繡聽見她乖巧的應和,忍不住又將她緊緊地抱住了。好可愛!簡直一就像小姐小時候一樣乖巧惹人憐!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神情與柳管家有些神似的中年男子從一間大宅中走出,快步來到柳管家的面前,欣喜地開口道:「大哥!你終於來了,我真是太高興了!」

  「你都寫信來了,我怎麼能不來?」柳管家微笑。自家兄弟的本事他是最清楚不過的,十多年來在雩王府當總管,從不曾見他喊過一次苦,能讓他破例寫信求助,想必是真的遭遇到難題了。

  「謝謝大哥,但……您這次來幫我,風家小姐那邊怎麼辦?」雖然欣喜大哥的到來,卻也感到不解;畢竟他這個大哥對主子向來死忠,幾乎是不願離開半步。

  「小姐已經成親,現在有夫婿照顧著,再說我們只來幫忙一個月,不會有問題的。」柳管家一旁的金繡忍不住答道,依稀記得當他們要離開時,小姐的夫婿君莫凡露出一種「你們這群不識趣的傢伙終於開竅了」的眼神。

  「原來如此。」中年男子點點頭,將注意力轉回柳管家說道。「這個月不但適逢元宵,還是皇上六十大壽呢,因此這次的元宵慶典辦得特別盛大,大大小小的事情忙都忙不完,我一天得跑十幾趟,顧得了慶典就難免疏忽了主子,迫不得已才找大哥您來幫忙。」

  赫連鷹宇是他最重要的主人,交給任何人照顧都不放心,唯一一個可託付的人,就是有「全能總管」之稱的大哥了。

  「原來如此。」柳管家頷首,認真保證道。「你放心吧!我一定盡力。」

  「謝謝大哥。」男子雙眼充滿感激,差點要滴下淚水了。「主子已經在裏面等著大哥了,我現在還趕著進城,回頭再聊了!」

  「沒問題,你快去吧!」柳管家說道,直到弟弟的身影離開後,轉身對著一起來到雩王府的眾人說道:「你們先回剛才的西側廂房等著,我得先見這裏的主人一面,才好弄清楚這個月我們該做什麼。」

  吩咐完之後,柳管家就大步踏入主宅了。而宮紫綾則隨著金繡一行人,轉身往西廂房的方向前進。

  走了幾步,紫綾忍不住回過頭,望著身後那棟華麗的主宅,心中暗自說道:大哥,我們很快就能見面了!

  很快的,紫綾就發現自己的想法太過天真了!

  由於她並不是真正的僕役,再加上金繡刻意的保護下,她只是名義上屬於服侍主宅的其中一人,但事實上根本沒有進入主宅服侍的機會。

  大部分的時間,她都得留在西廂房的廚房,和負責主宅膳食的蘇廚娘在一起,做一些不是很辛苦的瑣事。

  「蘇媽媽,豌豆我挑好了。」捧著一大盆豌豆進廚房,宮紫綾漾開笑。連續三天下來,她已經變成廚娘最熟練的助手了。

  「擱在旁邊就好。」蘇廚娘頭也沒回,專注攪拌著鍋裏的高湯。好半天回過頭時,才注意到紫綾依舊坐在廚房的一角,等待她的下一步指令。

  「還需要我幫什麼忙?」見蘇媽媽回過頭,紫綾主動開口。

  「乖孩子,讓你在這裏陪我這個老媽子真委屈你了!」蘇廚娘走過去輕拍紫綾的肩頭。雖說金繡再三交代千萬別讓她亂闖,但想想這丫頭也是可憐,只不過好奇想跟來見見世面,不但得將自己漂亮的臉蛋塗得和小黑炭一樣,還得天天窩在廚房裏。

  「蘇媽媽別這麼說,我根本沒幫上什麼忙。」紫綾一頓,跟著小小聲地問道:「如果沒有事了,我可不可以……」

  「只要比你的金繡姊早回來,就好了。」蘇廚娘像是早已算准她想問什麼,笑著提醒。「千萬別忘了,你也知道要是讓金繡嘮叨起來,那可是三天三夜沒完沒了的。」

  「嗯!一定一定!」紫綾笑得燦爛,用力揮了揮手,「咚咚咚」地跑開了。

  經由她每天纏著金繡、要她描述主宅內的每一件事為依據,紫綾十分領利的踏入主宅,當然,這也多虧了她身上穿的鵝黃色僕役服(由於雩王府僕役有幾百人,所以小柳總管想出了以顏色來區分服侍區域的方法,而鵝黃色,就代表了可以自由進出主宅),所以她能在無人阻擋的情況下進入主宅。

  依照金繡所說的,午後正是赫連鷹宇在主宅休息的時候,如果她要潛入找大哥,現在就是最最恰當的時機!

  不一會兒,紫綾已經穿過長長走廊,來到了主宅最深處、赫連鷹宇的房間外頭了。主人在房間午睡,而大哥是他的貼身護衛,必定就在房門口守候著!

  所以,自己只要遠遠地朝站在門前的大哥招招手,等他認出來,那麼她期待已久的、分隔七年的兄妹大團圓的夢想就可以實現了!

  「怦怦怦」,紫綾聽見自己心臟猛烈跳動的聲音。

  黑瞳略微興奮地抬起,果然看見了一名高大的男子雙手環胸,器宇軒昂地站在門口。

  當門口那名男子注意到一個陌生的黑臉丫鬟,在不適當的時機、一臉興奮的往前奔來時,不由得警戒地眯起雙眼。

  「宮子聿!」興奮的情緒淹沒了一切,紫綾的腦海中只知道她的大哥就在眼前,只來得及喊出大哥的名字,跟著像只翩翩彩蝶似的朝男子飛撲了過去--

  「咚」的一聲,是宮紫綾被人以腳踩在地上發出的聲響。

  「痛……」宮紫綾只能痛呼出聲,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自己有什麼步驟弄錯了嗎?期盼已久的兄妹大團圓、還有溫暖的擁抱呢?都到哪里去了?嗚嗚嗚……為什麼大哥不認她?還將她一腳踩在地上!?

  「大……」宮紫綾勉強抬頭,這才驚覺到踩著自己的男子有一張十分年輕的臉,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就算大哥再怎麼駐顏有術,也不可能這個樣子!

  硬生生將「大哥」兩字吞回喉嚨,紫綾咧開一抹自認為最友善的笑容說道:「這位兄台,如果你願意『高抬貴腳』,我可以解釋這一切……」

  年輕男子依舊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她,好半晌,才移開了踩在紫綾背上的右腳。

  「多謝。」紫綾連忙起身,隨便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一面道謝。

  「你是誰,來這裏做什麼?」男子依舊凝著臉,並不因為對方的笑臉而鬆懈。

  「我?!我是和大柳管家他們一起來的!」紫綾比了比自己身上的鵝黃色衣服強調。「住在西廂房的……大柳管家他們,應小柳管家的要求,要在這裏幫忙一個月的,記起來了嗎?」

  「但我沒見過你。」男子微微蹙眉,肯定地回答。

  「住在西廂房那麼多人,你不可能每個人都看過吧!」紫綾臉上掛著笑,心裏為卻覺得這傢伙真是羅唆。呿……這傢伙到底是誰啊?赫連鷹宇的貼身護衛不就是大哥嗎?為什麼會是這個毛頭小子?

  「葉炘,外面怎麼回事?」就在此時,屋內傳來了男子說話的聲音。

  被喚作葉炘的男子皺起眉頭,嘴裏咕噥一聲,大有將這一切歸罪於紫綾的責怪意味。

  「我真的沒有惡意!只是我和宮子聿同鄉,聽說他在這裏,所以才想過來看一看!」紫綾刻意拉高聲音說明來意。顯然自己是無法從這個冰臉傢伙口中問出任何事情,倒不如換個方向。

  「你……」葉炘再次皺眉。覺得這個黑臉丫鬟真是越來越大膽了,不但強自闖入,現在居然還想打擾主子的安寧?!

  「子聿的同鄉?」屋內的男子顯然有些詫異,不一會兒就命令道:「葉炘,來者是客,你帶她進來吧!」

  此時的葉炘不僅是皺眉,而是惡狠狠地瞪了紫綾一眼。

  「我真的是宮子聿的同鄉啊!」紫綾的嘴角依舊漾著甜美的笑容,喃喃自語。不僅是同鄉,還是他的小妹子,不過自己可不打算讓雩王府的人知道這點。

  葉炘冷哼一聲,不再多說什麼,推開身後的兩扇門,領著紫綾進入。

  「爺,這丫頭闖入,說她是宮子聿的同鄉。」葉炘簡短報告。

  紫綾抬起頭看了葉炘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個叫葉炘的在念大哥的名字時,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

  「我知道了。」略微低沈的男音聽起來十分優雅悅耳,似乎不像是個討人厭的傢伙。雖然好奇得要死,但紫綾牢記著自己此刻的身分,只是一個丫鬟,可不能引起對方絲毫的懷疑。

  「抬起頭,你叫什麼名字?」男子慵懶地命令道。

  「我叫宮紫綾。」紫綾迫不及待地抬起頭,也想早一點看看這個霸住自己大哥七年、讓大哥賣命的主子到底長得是圓是扁……

  坦然迎接紫綾好奇視線的,是一個任由烏亮發絲垂腰、五官深邃……十分美麗的人,淡粉色的嘴唇微微上揚、噙著一朵讓人無法移開眼的迷人笑容,光是這樣看著,紫綾便也忍不住隨著對方的笑意揚起了嘴角。

  嘩!好漂亮的人啊!紫綾在心中讚歎著,但……好像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等……等等!她終於想起是哪里不對勁了!

  大哥的主人,皇朝的二皇子赫連鷹宇,怎麼會是個女人呢?

  「怎麼?現在連你都懷疑我的自保能力了嗎?」他的腿其實已經可以行走,只不過為了其他理由,他才故意裝出還要休養半個月的模樣。「再說,這個小丫頭我應付得了。」

  「屬下不敢。」

  「去吧!調一些人手過來,至於你,時時幫我盯著她,別讓她有機會離開雩王府。」赫連鷹宇繼續吩咐。

  「這黑臉丫頭的身分有問題嗎?」葉炘眯起眼。至少打從知道她和宮子聿有關聯之後,就對紫綾充滿了不信任感。

  「我相信她是來找子聿沒錯,」赫連鷹宇語帶保留。「但我可不認為她會是子聿的未婚妻哩。」

  「那麼……」

  「放心吧!將她留在這,我自然有我的打算。」赫連鷹宇淡笑,美鹿的眼瞳盈滿了自信。「日子一久,我總會知道她是誰……」
第三章
  「紫綾丫頭?」

  一睜開眼,就看到好幾顆面帶關切的頭顱出現在眼前。紫綾緩緩地眨眨眼,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面。

  「紫綾丫頭醒了!醒了!」金繡率先咧開笑臉,立刻伸手探向紫綾的額頭,細心地察看她是否有發燒。

  「我……這裏是什麼地方?」紫綾從床上起身。既然金繡等人都在這裏,就表示自己還在雩王府,但這個房間很明顯的不是原先住的那一問。

  「紫綾丫頭,你怎麼會一個人冒冒失失地闖入『頤龍苑』,還沒知覺地睡著了呢?」金繡皺起兩道眉,語氣充滿了擔憂。根據赫連鷹宇貼身護衛來傳話,說是有一個黑臉丫鬟在頤龍苑外的涼亭睡著了。

  「我……」紫綾眨眨眼。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金繡的問題,事實上她不是誤闖,也不是睡著了……而是……整件事出了差錯了啊!

  「好啦,金繡,你們先回去,我來照顧紫綾丫頭就行了。」一旁的柳管家開口了。

  「是啊!那個護衛冷著一張臉來傳話,我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了!」僕役阿丁也開口,憨厚的臉上也有著關懷。

  「是。」金繡點頭,就怕做事一板一眼的柳管家會責駡紫綾,不由得求情說道:「老柳,丫頭只是莽撞了一點,你可別嚇著她了。」

  「放心,我自有分寸。」老柳揮揮手,示意其他人離開。

  「喀」的一聲房門關上了,當房內只剩下柳管家與紫綾兩人時,後者偷偷抬頭看了一臉正經的柳管家一眼。

  說實在的,風家這一群像長輩又像親人的夥伴之中,紫綾最怕的就是柳管家,雖然他長得一點也不嚇人,但是只要那雙眼睛輕輕一掃,彷佛將什麼都看在眼裏似的,就像……爹每次準備要對她訓話時的模樣。

  「我……」

  「剛才我見過赫連鷹宇了。」柳管家開口打斷紫綾的辯解,只說了這麼一句就停住,但意思已經很明顯:如果你要開口就說真話,別想騙我。

  「那……他全部都告訴你了?」紫綾瞪大雙眼。

  「他和我說了什麼不重要。」柳管家淡淡地搖頭。「重要的是,我想聽你要和我說什麼,你是小姐很信任的人,所以我現在也願意給你相同的信任,不管你是誰、到這裏的目的是什麼,你都要老老實實地告訴我。」

  好狠!居然用這種方式逼供!紫綾咽了一口口水,只覺得柳管家瞬間像是被爹親附身了一樣,讓自己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我……」

  「向我坦白的機會只有一次。」柳管家補充。「我想,你應該不想讓我和小姐、金繡以及阿丁他們失望才是。」

  面對這種「溫柔但恐怖」的威脅,紫綾心中早已經有了決定,畢竟,那個赫連鷹宇好像真的打算把自己囚禁在這裏,大有一種大哥一日不回雩王府,她就得一日待在這裏的執著念頭,那麻她在雩王府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是柳管家他們一群人。

  「其實……」紫綾深吸一口氣,抬頭直視著柳管家,開始將整件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宮子聿是她的大哥,同時也是赫連鷹宇原本的護衛,她因為不滿家人對大哥七年來的漠不關心,所以私自離家來尋人,盤纏用盡被風斂雪解救,最後將計就計來到雩王府,全部都是為了想見她的大哥一面,卻沒想到她的大哥居然帶著赫連鷹宇的未婚妻私奔,而她現在也被赫連鷹宇強迫留在這裏。

  將大致情況整個說完一遍,只小小隱藏了自己和宮子聿都是鳳族人的身分。紫綾也像是松了一口氣地垂下肩頭,坦承道:「我能告訴你的就是這些了,其他他不能說的部分,我真的不能說,你和金繡姊一直對我很好,我不想將你們扯進這件事情。」

  「每個人都有不想說出口的秘密,其他的我不會勉強你。」紫綾的坦誠顯然讓柳管家很滿意,精明的目光斂去後,換上了年長者溫柔的關懷。「你大哥要是知道你這麼有心,一定會很感動的。」

  「哈!也得要大哥在這裏,才能感動啊!」紫綾輕歎一口氣,隨即想到一件更嚴重的事情,急忙嚷道:「哎呀!柳管家,還有一件更嚴重的事情!」

  「什麼?」

  「我……並沒有告訴赫連鷹宇我是宮子聿的妹妹。」紫綾整張小臉皺在一起,最後低下頭慚愧地說道。「我告訴他……我是大哥的未婚妻。」

  「為什麼?」柳管家好奇不已。

  「都是那個冷著一張臉的護衛葉炘害的啦!」紫綾埋怨地開口。「打從一開始他就把我當成什麼意圖不軌的賊一樣看待,所以當赫連鷹宇想問我有關大哥的事情,而我一句也答不出來時,那個葉炘就露出那種想伸手把我掐死的猙獰表情!」

  「這和你編造身分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啦!」紫綾回憶起當時的驚險,還是忍不住覺得自己的腦筋夠靈活。「雖然我真的是大哥的妹子,但我們兄妹分開整整七年,當年大哥離開的時候我年紀又小,哪能聊什麼大哥的過往啊!但偏偏那個葉炘又在一旁用恐怖的眼睛死瞪著我,如果我說是妹子卻什麼也回答不出,那肯定會被葉炘趕出去,所幸最後我急中生智,即時編出未婚妻這種有關係、卻又不熟的身分,這才安全過關。」

  柳管家「喔」了一聲,總算明白赫連鷹宇在召見他,詢問紫綾來歷;他據實回答她並不是風家僕役,而是風家小姐新交的朋友,跟來只是想看看雩王府的時候,赫連鷹宇點點頭,含笑吩咐道:她的身分特殊,必須要細心款待的原因了。

  「柳管家,現在我該怎麼辦?」紫綾直接詢問看起來很聰明的柳管家的意見。「你覺得我現在立刻離開來得及嗎?」

  柳管家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如果你想讓我和金繡、阿丁人頭一起落地的話。」

  「這麼嚴重?」紫綾冒出冷汗。

  「就是這麼嚴重。」柳管家認真地看著紫綾,伸手拍拍她的肩頭說道。「丫頭,雖然我很高興你對我的坦白,但我也有我的苦衷。」

  「什麼苦衷!?」紫綾心中再次湧起不祥的預感。

  「我來雩王府幫忙一個月,這一個月內赫連鷹宇就是我老柳的主人。」柳管家無限惋惜地說道。「而赫連主人剛才特別找我過去,就是要親口交代我,細心招待你是我的責任,你想想,若是你不顧一切地逃走了,我們所有人不就是要腦袋搬家了嗎?」

  「但我是斂雪姊姊的朋友啊!」紫綾欲哭無淚。「幫助『真正主人的朋友』不是比較重要嗎?」

  「我這麼說好了。」柳管家再次拍拍紫綾的肩頭,安慰道。「我這一個月的主人是赫連鷹宇,你在這裏耐心待上一個月,如果一個月後你的大哥還沒回來,到時候我們一行人也要離開雩王府了,那時無論如何我們都會幫助你離開,這樣如何?」

  「一個月?!」紫綾發出了近乎是尖叫的聲音。

  「紫綾丫頭,我們大夥待你不薄吧?」柳管家突然露出悲傷的目光。「你不會轉身就走,狠心地看著我們腦袋搬家吧?一個月後我們得回風家繼續服侍你的斂雪姊姊,你說是嗎?」

  「我……」紫綾嘴巴微張,卻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我就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柳管家微笑,拍拍她的頭笑道。「好了,你再休息一下吧!等等我讓金繡為你送碗湯過來。」

  不給紫綾任何說話的機會,柳管家動作迅速地退開,同時「喀」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咚」的一聲,紫綾無力地重新躺回床上,雙眼含淚的望著前方。一個月啊……子聿大哥,你快點回來吧!

  接下來的日子對紫綾來說,是一種枯燥到讓人想流淚的生活。

  一踏出房間,第一個看見的就是葉炘!原來赫連鷹宇不但強迫她留下來,居然還惡劣到將自己的客房安排在他的房間附近,如此一來不論她想開窗還是開門,發出任何一點聲響,都會得到熱血護衛葉炘關注的目光。

  可惡!可惡!簡直就是可惡極了!雖然說她約略能明白葉炘討厭自己的理由--因為痛恨大哥和主人的未婚妻私奔、而自己又自稱是大哥的未婚妻,他這種遷怒的行為實在是很孩子氣,但面對個頭比自己高、拳頭也比自己大的葉炘,紫綾識時務的什麼都不說。

  形同軟禁的日子裏,唯一的依靠就是柳管家他們了。那日柳管家離去之後,必定將自己的故事告訴了其他人,在雩王府的風家僕役依舊像過去那樣熱情、友善,尤其是金繡姊,每天都會拜託廚娘準備一些特別的料理往這裏送,其他人也會儘量抽空來這裏陪她聊天說說話。

  「紫綾丫頭,我說那個叫葉炘的護衛,臉怎麼一天比一天恐怖?」這天,金繡在下午的時候提著點心過來,隨口問起。

  「誰知道,可能有什麼說不出口的隱疾吧!」紫綾咬了一口鬆軟的蓮子糕,漫不經心的回答。

  「紫綾丫頭,打起精神來,你這樣子真讓我看了心疼啊!」金繡忍不住歎息說道。她知道要這麼個活潑好動的姑娘軟禁在這裏一個月實在委屈,但也沒有其他的法子。

  「金繡姊,如果你和我易地而處,就能明白我的難過了。」紫綾有氣無力地開口。開窗見到葉炘、開門見到葉炘,幾乎稱得上是無所不在的葉炘啊!

  「不如你去和赫連主人商量一下,他看起來像是個講理的人。」金繡聽完後建議道。

  「不用了。」紫綾冷哼一聲。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赫連鷹宇。既然有未婚妻,幹麼不好好看著她,現在未婚妻跑了也不追,還傻傻地等著人家回來解釋,還連累自己這個最最無辜的第三者,將她軟禁在這裏,只要一想到就生氣!

  「赫連主人看起來是個明理的人。」金繡客觀分析。「就算他不可能放你走,但至少也可以讓他的護衛……少出現一點。」

  每天送餐給紫綾丫頭時,那個葉炘的臉不但臭,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種「這種囚犯不需要吃好東西」的神情。連她都能感受到葉炘明顯的敵意了,更何況是紫綾丫頭。

  「看久了總會習慣的。」紫綾揮揮手。哼!要她去求那個赫連鷹宇,不如砍下她的頭當球踢來得快。

  「哎!你這孩子何必這麼倔強呢?」金繡見她賭氣的小臉,輕歎一口氣,隨即從腰間掏出一個小瓶子放到桌上說道。「喏,這是柳管家調好的抹臉藥水,我放在這裏,明兒我再來看你。」

  一開始將紫綾的臉塗黑,是希望她在僕役中不會引人注意。但現在雖然身分敗露了,卻也不能不繼續遮掩,否則更會引起赫連鷹宇的注意,因此柳管家每三日還是會送上一瓶藥水。

  「謝謝你,金繡姊,要是你們不在,我一定會悶死在這裏的。」紫綾抬起頭,勉強擠出笑臉。「別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

  「那我走了。」金繡點點頭,打開木門準備離開時,果然又看到了葉炘站在距離門外五步遠的距離,以一種陰沈的目光凝視著房間。

  金繡深怕紫綾看了難受,很快地又把木門關上,快步離去。走了幾步後,忍不住又回頭,看見了葉炘還是動也不動、以一種全神貫注的姿態監視著紫綾的房間,金繡輕歎一口氣,也只能離開了。

  如此又過了幾天,當紫綾像一團軟泥攤在椅子上發呆的時候,有力的敲門聲響起了。

  紫綾眨了眨眼睛。這個時間不是用膳時間,也不是點心時間,更不是金繡姊等人會來的時問。

  「誰……喝!」兩扇木門才推開,紫綾赫然發現門外出現的是葉炘萬年不化的寒冰臉。

  「拜託!現在我都不出門了你還出現?」紫綾忍不住嘀咕。

  「主人要見你。」葉炘臉冷語調冷,面無表情地傳遞消息。

  「沒空。」紫綾仰起小小的下巴,想也不想地拒絕。「現在是我的午覺時間。」

  「你……」葉炘的下巴抽動了幾下,以輕蔑的口吻說道。「你每天將自己關在房間裏都在做什麼?該不是在計畫什麼吧?」

  「我整天在房裏可忙著呢,打禪修練我早已邁入聖人階段的脾氣,修行仙術看是不是哪天可以遁地離開嘍!」紫綾皮笑肉不笑地反駁。

  「哼!胡言亂語。」葉炘冷哼一聲。「不和你廢話了,主人『現在』要見你,你若是不動身,我可以拖著你去!」

  惡劣!紫綾怒瞪他一眼,但畢竟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只能換上一張偽裝的笑臉說道:「哎呀!赫連公子召見,這麼榮幸的事情怎麼可以不去呢?」

  距離上一次與赫連鷹宇見面,不過是五天以前的事情,但如果可能的話,紫綾寧願一輩子都不用看見赫連鷹宇這個人。哼!空有一張比女人還美麗的臉,卻是全天下心胸最狹窄的人!

  「紫綾姑娘,幾天不見,你過得好不好?」赫連鷹宇依舊坐在軟榻上,美麗的臉龐含笑,問候得十分殷勤。

  「吃得好、睡得飽,還過得去。」紫綾不打算在對方面前示弱。

  「這樣我就放心了,要是我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紫綾姑娘多多包涵。」赫連鷹宇禮貌地說道,跟著再問:「今早我聽柳管家提到,似乎……我的護衛葉炘讓紫綾姑娘感到困擾,有這麼一回事嗎?」

  當初只是直接命令葉炘去做,倒忘了他對宮子聿之事始終耿耿於懷,幸好有柳管家的提醒,他才及時想起這件事。

  「那種事怎麼會是困擾呢?」紫綾逞強回答。「不過就是他出現的次數頻繁,讓我都差點誤認他是在那間客房徘徊不去的冤魂哩!不過我這個人不怕鬼,習慣了就好,所以不勞公子費心。」

  「聽起來像是抱怨。」赫連鷹宇有趣地挑高一道眉。

  「抱怨?我怎麼敢?」紫綾揚起下巴。「你是主我是客,客人怎麼會抱怨主人呢?」

  「嘻,不愧是來自同鄉的人……連倔強的脾氣也像。」赫連鷹宇只手撐頤,咧開一抹趣味的笑痕。

  「好說,不知公子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指教?」紫綾擺明瞭連一刻鍾都不願意留在這裏的態度。

  「倒也沒有,只是略盡地主之誼,關心一下貴賓。」

  「我很好,多謝公子關心。」紫綾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若是我說,只要紫綾姑娘願意留下陪我喝一杯酒,我可以考慮撒換葉炘,換一個……不這麼咄咄逼人的人看守,不知道紫綾姑娘意下如何?」從來沒有人,或者該說從來沒有一位姑娘,會露出這種「我不想和你共處」的嫌惡表情,卻也意外地勾起了赫連鷹宇的興趣。

  「不用了,我就是特別喜歡葉炘那張臉,一天不見個百來次心裏反倒不舒服。」紫綾立即回絕。

  「哈哈……」赫連鷹宇忍俊不禁,終於放聲大笑。真的是一個有趣的丫頭,看來當初強制將她留在這裏倒是個不錯的決定。

  「還有事嗎?」虛偽!虛偽!笑顏讓赫連鷹宇的臉更為迷人,紫綾必須在心中不停地想起他的惡劣,才能避免自己看他看到失神。

  「沒事了,請紫綾姑娘回房休息吧!」赫連鷹宇揮揮手,繼續笑,並不打算隱藏自己被紫綾逗得很樂這件事。

  「紫綾告退了。」有什麼好笑的?她又沒有說什麼好笑的事情,真不知道赫連鷹宇在笑些什麼!雖說如此,但紫綾依舊松了一口氣地告退了。

  當紫綾退下後,葉炘也進入房間,拱手對赫連鷹宇請示道:「主人是否有問出什麼?現在要怎麼處置她?」

  「葉炘,她並沒有犯錯,何來的處置?」赫連鷹宇乘機說清楚。「我只是要你多注意她,並不是將她當囚犯監視著。」

  葉炘一愣,年輕的臉上閃過一絲窘困,但依舊強調:「她是宮子聿的未婚妻,若是讓她再離開雩王府,那麼屬下真是百死難辭其咎了!」

  曾經,宮子聿是和主人一樣並列為他最崇拜景仰的人,沒想到居然做出背叛主人之事,而逃走的那一夜,甚至還打傷了自己。

  為此,葉炘深深地自責,認定了若非因為自己的武功太差,也不會發生這種讓主人蒙羞的事情,所以才會以寸步不離的方式嚴厲監視著紫綾。

  「我知道這件事你始終耿耿於懷。」赫連鷹宇無奈地歎一口氣。「這件事等子聿回來,就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哼!他不會回來!」葉炘咬牙切齒。那天晚上宮子聿擊向自己的一掌說明了他的絕情,他是絕對不可能會回來的!

  赫連鷹宇搖搖頭,知道短時問內是不可能說服葉炘放棄心中的成見,於是開口說道:「我有新任務給你,今晚就是元宵,柳管家將代替我主持今晚的盛會,你到他身邊去守著。」

  「那主人您?」葉炘一愣。自己到柳管家身邊去,那主人怎麼辦?

  「你不用擔心我。」見葉炘臉上依舊有猶豫,赫連鷹宇語調一沈說道。「這是命令!」

  「是。」葉炘拱手領命。
第四章
  長達十五日的元宵慶典,在今天晚上熱熱鬧鬧的展開了……

  甚至還不到晚上,雩王府內所有長廊上懸掛的各式美麗宮燈都已點亮,後花園架設的那座巨型華麗的「雙龍奪珠」花燈,也從內部點上了數百枝臘燭,遠遠看去,宛如兩隻翻騰於雲端的火龍。

  隨著夜色越來越晚,歡騰慶祝的聲音也越來越響,都城上上下下的百姓都陷入極度喜悅的狀態之下,歡愉慶賀的聲音從都城穿透屋牆,傳到了雩王府內。

  「唉!」雩王府內的丫鬟唉聲嘆氣。都城的元宵慶典辦得再大,少了他們主子的風采,又怎麼能稱得上完美呢?

  「果然還是來不及。」花園內聚集了一群妙齡丫鬟,以哀怨的目光投向主宅的位置。

  往日都會穿著嶄新華衣、宛如神人般氣度的赫連主子緩緩從主宅踏出,在眾人癡迷崇拜的目光下騎上馬匹,在團團護衛的追隨下,神情俊朗地往慶典處前進,但今年……看來是真的沒希望了!

  雩王府內哀怨聲此起彼落,而其中感到最最最悲涼的,自然就是被強迫留下作客的宮紫綾了。

  來雩王府之前,早就聽說都城熱鬧,再加上此時會遇上慶祝長達十五大的元宵慶典,既熱鬧又好玩。紫綾對這一次的慶典也是充滿了期待,畢竟族人長期住在離都城偏遠的地區,就算會應景過元宵,但也熱鬧不到哪里去。

  原本以為今年借著出來尋大哥的機會,可以一睹都城內元宵慶典的盛況,但……哎!如今卻得被困在這個雩王府,真是悶死人了!

  雖然說,晚膳是吃蘇廚娘精心料理的元宵餐,飯後也有蘇廚娘親手做的元宵,但這些並不夠啊!她想看花燈、想看熱鬧的市集、熱鬧的街道啊……

  「可惡的赫連鷹宇!都是你!都是你的錯!」房間裏,紫綾只能將枕頭當成赫連鷹宇,不停地用拳頭捶它出氣!

  炮竹聲、歡笑聲,無一不在嘲笑她身為階下囚的命運。紫綾後來乾脆捂著耳朵躺在床上,拒絕受到這些聲音的影響,不一會兒,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喀」

  奇怪的聲響讓紫綾自睡夢中醒來,她困惑地眨眨眼睛,注意到窗戶外一片漆黑,看來已經是深夜了。

  「喀」

  外面再次傳來這種奇怪的聲響,讓紫綾從床上爬起,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好奇怪的聲音……該不會是葉炘那傢伙想出惡整自己的新方法,弄出一些噪音故意讓她半夜睡不著吧?

  「哼!本姑娘要是這麼容易被你嚇到,名字就倒過來寫!」紫綾輕哼一聲,穿上外衣後小心翼翼地將木門拉開一道小縫。

  咦?門前的守護神不見了?紫綾靈活的黑眼睛從左邊看到右邊,又從右邊掃到左邊,就是沒看到葉炘那張冰臉。

  「不在?會不會是內急方便去了?」紫綾喃喃自語。不死心地將門關起,轉到房間另外一個方向開了窗,耐心地等了又等,同樣的,沒有看到葉炘……

  照理說……葉炘在茅廁暈死過去的機會不大……那麼,也就是說,葉炘不在這附近!?

  一想到這個可能,紫綾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就怕自己太興奮尖叫出聲。

  「啪」,這一次紫綾毫不客氣地推開兩扇木門,果然,即使自己弄出這麼大的聲音,也沒有人趕過來……也就是說,外面完全沒有看守的人!

  「呼!」紫綾踏出房間,用力伸展雙手,享受著自由自在的滋味。

  「喀」

  方才聽到好幾次的怪聲,再次打斷了紫綾的神清氣爽。

  這種規律的、像是拍打的聲音每隔一陣子就會出現一次,到底是什麼?!

  「到底是什麼聲音?」紫綾的好奇心此時完全被勾起了。她循著聲音開始找尋來源處,走著走著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赫連鷹宇的房間附近了。

  「不會吧!聲音是從這裏傳出來的?」紫綾蹙起兩道彎眉。「赫連鷹宇的耳朵難道是聾的?這麼吵居然還睡得著?」

  在房間四周繞了半天,卻找不到聲音的來源,而且屋內的人似乎一點反應也沒有,這件事果然很奇怪!

  「非弄清楚不可。」紫綾做出決定,輕功一展,輕輕鬆松地跳上了赫連鷹宇房間的屋頂,雖然她武功不好,但基本的輕功還是有的。

  黑暗中,紫綾小心翼翼地在屋簷上走著,直到接近房間中心時,發現前方有一塊發亮的地方,而困擾了自己一整晚的怪聲音,似乎就是從那個發光處傳出來的。

  她彎下身,看清楚所謂的光源處是因為這裏的屋簷瓦片似乎被人移動過,露出一個剛好可以窺探的空隙,而她看到的亮光就是由屋內的燭火發出的光暈。

  雖然知道偷看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但既然都上來了,不弄清楚那聲響的來源實在讓人不甘心啊!抱著這樣的想法,紫綾不再猶豫,認真地將頭俯低、眯起眼從縫隙中看去--

  屋內,有一個人坐在桌前,手上不知道在修理什麼東西,每隔一會兒,就會發出「喀」的一聲。

  嘖!搞了半天原來這噪音根本就是赫連鷹宇自己弄出來的,難怪他一點反應也沒有,真是悶!還以為可以發現什麼驚人的大秘密呢!

  「半夜不睡覺製造什麼噪音啊!」紫綾咕噥幾聲,覺得無趣極了,打算回房休息。就在她要退開的時候,突然又聽到了屋內傳來奇怪的聲音,紫綾再次低下頭,這一次卻是吃驚地瞪大眼睛……

  屋內一面連著書櫃的牆突然移動了,出現一道可容一個人進出的寬度,然後,有一個穿著夜行衣、蒙著臉的人從牆後走出,跟著,那個人走到桌子前,伸出手將原本坐在桌前的人輕輕鬆松地提了起來!

  啊!是假人!紫綾看到那個被提起的人一點反抗也沒有,甚至軟成一團,這才認出那是一個假人,而假人的手上則是纏著兩塊木頭一樣的東西,所謂的聲響應該就是從那裏發出的。

  看得再仔細一些,那個假人身上穿著衣服、長髮,都和自己見過的赫連鷹宇一模一樣,也就是說,如果有人站在自己現在的位置偷看,會覺得剛才坐住本桌前的人就是赫連鷹宇……

  為什麼要這麼做?那真正的赫連鷹宇人在哪里?像是要回答紫綾心中的疑問似的,身穿夜行衣的男子此時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張女子般美麗的臉龐,赫然就是赫連鷹宇!

  「哇!」這種天大的秘密被自己發現了,現在該怎麼辦?

  雖然不知道赫連鷹宇這麼做的原因(事實上也不想知道),但紫綾很確定自己現在應該怎麼做,她應該儘快離開這裏回到房間,假裝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地睡到明天早上。

  主意一打定,紫綾以最輕最緩的速度慢慢起身,打算同樣以這種又輕又慢的速度離開,但就像是被老天惡意詛咒似的,她才走了五、六步的時候,不知道從哪里來了一隻野貓,「唰」地一聲從她身邊飛奔而過。

  「啊!」情緒原本就緊繃的紫綾嚇了一大跳,忍不住輕呼了一聲--

  完了!雖然紫綾及時用手捂住了嘴巴,這時候也顧不得許多,只能立刻跳下屋簷逃跑,雖然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但至少得拚一拚!

  誰知道她快,對方的動作顯然更快!

  紫綾的雙腳才一落地,眼前就多了一道黑色的身影,完完全全擋住了她去路的身影。

  逮到她的不是別人,自然就是赫連鷹宇,他身上的夜行衣尚未換下,在見到紫綾的時候,劍眉似笑非笑地挑起。

  「紫綾姑娘,晚上睡不著嗎?」

  「我……有夢遊的習慣。」紫綾硬著頭皮扯謊。「有時候會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醒來,但通常只要再回去睡,隔天什麼事情都不會記得。」

  這個理由怎麼聽都很蹩腳,但已經是她情急下所能想到最像理由的理由了。

  「是嗎?」赫連鷹宇沈吟。這下子,連他都不得不同意葉炘先前的看法,這個丫頭確實有許多充滿神秘的地方,例如說,原本以為她只是個單純、脾氣倔的丫頭,卻想不到她居然也會輕功。

  「好吧!剛才是我胡謅的。」紫綾清楚看見赫連鷹宇露出警戒的眼神、知道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原本在睡覺,但是一直聽到『喀喀喀』的聲音吵得我睡不著,所以我才起來想弄清楚那是什麼聲音,你可別隨便誣賴我想偷窺!我不是。」

  無意間窺探和蓄意窺探,兩者之間有非常大的差別。前者可能被赫連鷹宇打個半死再關上十天半個月;後者可能當場小命不保!

  「我應該相信你嗎?」赫連鷹宇挑眉反問。

  「為什麼不相信我?」反正都被當場逮到了,但還是得在半死和全死之間努力爭取一下。「要是不相信,你可以到我的房間那裏聽聽看,那個『喀喀喀』的聲音響個不停要別人怎麼睡?是你擾人清夢在先,當然不能怪我產生好奇吧!

  「敲門詢問是一般人會採用的方法吧!」赫連鷹宇不答反問。「偏偏你選擇的是跳上屋簷偷窺……」

  「我跳上屋簷順便活動筋骨不行嗎?」紫綾不滿地回嘴。「如果不做虧心事為什麼怕人看?一個人沒事偏要做個假人放在房裏。」

  赫連鷹宇不語,只是微微眯起一雙眼。

  「還有,你的腳明明可以走,為什麼要假裝還沒好?不過反正這些都不關我的事啦!我一點也不想知道這些,只是倒楣看到了吧!」紫綾一開口便欲罷不能地繼續批評。

  赫連鷹宇邁開腳步,再向紫綾踏前一步。

  「呃……但是話說回來,如果我早知道會看到這些,一定會躲在房間裏睡覺。」月光下,赫連鷹宇的身形似乎更高大了,連帶的,也讓那張白天看起來很美一麗的臉,變得有些陰沈……一副想要殺人滅口的樣子……

  「轟隆!」天空突然閃電打雷,不一會兒,雨點伴隨著雷聲落下,讓紫綾渾身抖得更厲害了!嗚嗚嗚嗚嗚……打雷下雨是殺人滅口的最好時機啊!老天爺!神當真一點活路都不留給我啊!紫綾在心中呐喊。

  「紫綾姑娘,方才你什麼都看見了?」片刻後,赫連鷹宇終於開口了低醇的嗓音聽不出半點情緒。

  「都說了是碰巧……」紫綾咽了咽口水,感覺背後都冒出了冷汗。「一點點……其實……不是很清楚……」

  小雨瞬間轉成傾盆大雨,頓時將兩人淋得像是落湯雞一樣,但赫連鷹宇並不為所動,只是以一種探索的目光緊緊鎖著紫綾。

  紫綾像是被貓逼到角落的老鼠,在他深幽的眼光中越縮越小,最後幹徒身子一蹲,抱住頭哇哇喊道:「好心的大爺!不要現在殺我啦!我才十七歲,正是青春年少啊!就算要死,至少也得讓我見子聿哥一面再下手啊!」

  紫綾急得開始掉眼淚,甚至開始語無倫次地嚷了好半晌之後,才發現對方一點動靜也沒有,她一愣,這才發現赫連鷹宇不知道何時也彎下身,以一種若有所思的目光凝視著她……

  「轟隆」一記響雷,幾乎照亮了整片夜空,也讓紫綾清楚看見赫連鷹宇眼中染上一種她無法解讀的情緒。

  紫綾看見赫連鷹宇伸出手,直覺地認定對方就要掐死她了,但沒想到伸一只是伸手撫向她的臉頰,輕輕摸了一下又退開。

  「嗄?」紫綾眨眨眼,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赫連鷹宇低頭搓了搓自己的指尖,跟著將染黑的指腹轉向紫綾,咧出相是狼一樣陰沈的笑,以一種半期待半戲謔的聲音說道:「紫綾姑娘,現下我也發現你的小秘密了……」

  浸泡在一大桶的熱水裏,紫綾忍不住重重歎了一口氣。如果可以,她真想一頭悶死在水裏面啊……

  一場大雷雨意外地沖掉了她的「假黑臉」後,赫連鷹宇立即召喚僕役準備熱水,而且在僕役來之前,還不忘裝模作樣地拿出拐杖撐著,繼續偽裝需要休養的樣子,在回房時還不忘低聲警告道:「你只有一刻鍾梳洗的時間,整理完畢後得立刻到我的房間一趟。」

  「我怎麼會這麼倒楣啊!」先是窺探了秘密,跟著連真面目都被揭穿!她相信這棟雩王府一定和自己的八字不合,不然不會發生這麼多慘事!

  「砰砰」兩記敲門聲,準時地在一刻鍾後響起。

  「再等等,我快好了!」紫綾應了一聲,知道怎麼也拖不過這一回,只得硬著頭皮應戰了!

  等候在門外的是柳管家,看來他是接獲了赫連鷹宇的命令,親自前來押解人犯的。

  「柳管家……我……」紫綾皺著一張小臉,將臉塗黑原本是柳管家的一番好意,如今被赫連鷹宇識破偽裝伎倆,讓自己十分過意不去。

  「沒關係,我已經和赫連主人解釋過一次,相信他不會過分為難你的。」柳管家反而主動安慰。

  「耶?您已經幫我解釋了?那他怎麼說?」紫綾緊張了一下。

  「赫連主人說,凡事他自有分寸。」柳管家一字不漏地重複。

  「唉!」聽起來就是不打算善罷幹休的意思。紫綾輕歎一口氣,只得乖乖地跟在柳管家後面,往赫連鷹宇的房間前進了。

  柳管家盡責地關上兩扇門,只留下紫綾一人獨自面對房間裏的赫連鷹宇。

  赫連鷹宇看起來也已經沐浴更衣過了,獨自一人坐在木桌前,桌上還放了一壺酒,而他正氣定神閑的啜飲著杯中美酒。

  「找我有什麼事嗎?」紫綾挺起纖細的肩膀,並不打算在對方面前示弱。

  「放心,我不打算殺人滅口,更不會吃人,你可以走近一點。」赫連鷹宇慵懶抬眼,注意到她緊貼著門,一臉警戒地望著他。

  紫綾臉上一紅,鼓起勇氣走到了赫連鷹宇的身邊。

  「這樣不是好多了嗎?」赫連鷹宇舉杯,對著紫綾綻開一朵迷人的微笑。

  「什麼好多了?」伸手不打笑臉人,紫綾也因為他的微笑而放鬆了一些。

  「就是你現在這個樣子,至少臉紅的時候我可以看得很清楚。」赫連鷹宇似笑非笑。「原來你不但不是個黑姑娘,還是個俏姑娘。」

  恢復成原本面貌的紫綾,白皙潔淨的五官有著彎彎的眉毛、挺翹的鼻子、小小的嘴巴,還有一雙炯炯有神的黑色眼睛,先前由於臉上塗得黑漆漆的不覺得有什麼,現在仔細一看,卻是一個清秀嬌俏的小美人。

  紫綾說不出話,只覺得兩邊的臉頰變得又燙又熱。可惡!明明是個討人厭、而且長得還比自己更美麗的傢伙,可被他一稱讚,她臉紅個什麼勁啊!

  「現在我知道柳管家為什麼要幫你遮掩了。」赫連鷹宇像是發現什麼似的讚歎。這丫頭臉紅的模樣就像紅蘋果一樣,任誰看了都會想逗弄一下,將她塗成個大黑臉,確實可以避開其他人的注意。

  「柳管家都告訴你原因了,所以你可不能又將這件事怪在我頭上。」紫綾見他起了頭,立刻為自己辯解。「原本我是想混在僕役裏的,所以柳管家才特別調了藥水讓我喬裝。」

  「這件事我不怪你。」赫連鷹宇對紫綾比出一個請坐的姿勢。「多虧了方才的大雷雨,讓我日後的生活增添了樂趣。」

  「什麼樂趣?」紫綾聞言,再次警戒地抬頭。

  「既然我們打算長期相處一陣子,整天面對一個黑臉丫頭多無趣,但現在不一樣了。」赫連鷹宇淡淡地微笑。「我已經開始期待未來和你每天相處的日子了。」

  長期相處……每天相處……這兩句話像是悶雷直接劈在身上一樣的讓人震撼,紫綾瞪圓雙眼,以一種「你在開我玩笑」的目光瞪著他。

  「那個……我這個人很無趣,不太擅長陪人說話。」紫綾苦思脫身的力法。

  「無妨,紫綾姑娘可以聽我說話。」

  「葉炘呢?我想還是像過去那樣,讓葉炘監視我比較好。」不知道為什麼,必須天天和赫連鷹宇相處這件事,讓紫綾光想頭皮就開始發麻了。

  「他另有重要的事情必須處理,短期內不會回來。」赫連鷹宇輕鬆回答。

  「我……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將今晚看到的事情告訴第二個人,這樣總可以了吧?」紫綾皺起小臉哀求。嗚嗚嗚嗚……她今天晚上沒事起來幹麼?現在惹上了這個煞星該怎麼辦?

  「來不及了。」赫連鷹宇十分遺憾地搖頭。「小紫綾,誰讓你看到了我的秘密,在不想殺你滅口的情況下,只好讓你委屈點,時時刻刻留在我身邊了。」

  「但我是子聿大哥的未婚妻!」紫綾拿出最後的保命符。「瓜田李下,對您的名聲有損啊!」

  「你難道忘了?帶著我未婚妻私奔的,不就是你的未婚夫宮子聿嗎?那麼將你留在身邊,只不過是禮尚往來。」赫連鷹宇再次微笑,但這抹笑意看在紫綾眼中,就像狐狸一樣狡猾。

  赫連鷹宇重新舉高手中的酒杯,眼瞳含笑地望著紫綾因為憤怒再次脹紅的俏臉,緩緩說道:「紫綾姑娘,宮子聿帶走我的未婚妻,我就將他的未婚妻留在我身邊,如此誰也不吃虧哩……」
第五章
  從那一晚起,紫綾和赫連鷹宇吃坐同席,宛如形影相隨般恐怖的日子就此展開了。

  為了讓赫連鷹宇對自己感到無趣,紫綾每天早上都會對著鏡子練習愁眉苦臉的表情,同時在相處的時候奉行「不開口」這項原則,認定這樣一來,赫連鷹宇不到一天就會放棄要她陪伴。

  但事與願違,赫連鷹宇絲毫不把她的小把戲看在眼裏;她愁眉苦臉、不說話,赫連鷹宇也就怡然自得的自言自語,選擇的話題偏偏又是紫綾無法抗拒的,任何一句宮子聿七年來曾經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情,這些全部都是紫綾渴望知道的,有時候赫連鷹宇的自言自語才說到一半,還會被心急的紫綾打斷。

  「啊!你是故意的!」衝動過後才發現自己上當,紫綾卻也只能脹紅著臉,在心中埋怨對方的狡詐。

  「願者上鉤啊!紫綾姑娘。」

  雖然是強制紫綾必須留在視線內,但大部分的時問赫連鷹宇也都在處理目己的事情,最常做的就是看書、還有批閱檔,每當赫連在處理這些正事的時候,他都會全神貫注,反倒將紫綾當成是身邊的小貓小狗,只需要確定知道她在附近就好,不會特別注意她在做什麼。

  從被迫相處到逐漸熟悉了赫連鷹宇的生活習性後,說實在的,紫綾也不是真的完全排斥這樣的生活,比起先前不論開門或開窗都看到葉炘陰沈的眼睛那段日子,現在的生活悠閒自在多了。

  畢竟從前她只能關在自己的房間裏,但現在,隨著赫連鷹宇表示要開始複健,每天他都會「裝模作樣」拄著拐杖在雩王府四處走動,有時走到後花園、有時走到府中的庭院,有時則是更換不同的地方看書、批文件,而隨行在身邊的她,自然也有機會在雩王府內四處走動了。

  至於赫連鷹宇這個人,對紫綾來說,至今始終是個謎團。

  有多少主子,會在自己的貼身護衛帶著未婚妻私奔後,還能保持這種輕鬆自在的態度?通常不是全面發出格殺令,要不就是派出所有人力發誓要將兩人抓回;再不然,也應該表現得愁眉苦臉、脾氣暴躁,或是情緒變得陰晴不定之類的,這樣才正常不是嗎?

  很少看到有人能像赫連鷹宇這樣,吃睡照常、優閑過日子照常,就算如他所說,對未婚妻沒什麼特別感情,但至少,面子上也絕對掛不住吧!

  他是真的釋懷,還是每天躲在棉被裏哭呢?那個畫面一定很怪異吧!

  紫綾懶洋洋地撐著下顎,坐在雩王府的某處涼亭內,目光凝視著不遠處正埋頭批文的赫連鷹宇,忍不住為自己腦海中的想像笑出聲來。

  「很高興你不再拿我的臉當成箭靶練習了。」赫連鷹宇在聽到紫綾愉悅的笑聲後,淡淡地開口。

  「嗄?」紫綾眨眨眼,一時之問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我早就死在紫綾姑娘的目光下幾百次了。」赫連鷹宇抬頭,似笑非笑地對著紫綾揚唇。

  「唰」一聲,紫綾的臉脹紅了。不會吧!這個人是妖怪不成,不是很專心在做事嗎?她只不過是把握機會,偷偷地、惡狠狠地用力多看了他幾次,這樣他也能感覺到?

  「不過我這個人臉皮厚得很,所以沒關係。」一赫連鷹宇咧嘴笑著。「既然有人心智這麼不成熟,需要靠這樣來發洩,那麼我也不好意思計較太多。」

  「你……你說誰心智不成熟?」紫綾雙眼瞪得又圓又大。

  就在兩人即將要展開每日例行的鬥嘴時,一群丫鬟手上端著點心與茶水,跟在柳管家的後面走了過來。

  當丫鬟們走到涼亭時,赫連鷹宇先前的玩笑戲謔一斂,又恢復成原本那個風度翩翩、神采飛揚的主人身分。

  「辛苦你們了。」當丫鬟們將點心陸續放到桌上時,赫連鷹宇開口,溫柔的嗓調、溫柔的笑容,讓每個丫鬟都羞紅了臉。

  「主人別這麼說,這是我們的榮幸。」丫鬟們把握機會和溫柔的主人說話,光是這樣就可以讓她們樂上一整天了!

  雙面人!紫綾在心中呐喊,不可思議地看著赫連鷹宇瞬間變臉的本領。

  在柳管家領著她們離開時,還有不少丫鬟依依不捨地回頭,以一種羡慕萬分的眼光看著紫綾,覺得她能時刻和赫連鷹宇相處,簡直是人世間最大的幸福!

  想要這個位置的儘管和我交換吧!紫綾在心中歎息,根據金繡姊所言,在短短不到五天的時問,她已經成為雩王府丫鬟們口中最幸福的人!

  「過來用點心吧!」赫連鷹宇招呼道。

  紫綾立刻起身,每日用膳、用點心的時候,是她唯一不會和赫連鷹宇爭辯的時候,畢竟每一道餐點都是蘇廚娘的愛心和手藝,就算再怎麼不喜歡同桌者,她也會好好珍惜美食。

  「啊!真好吃。」入口即化的糕點,美味極了,瞬間讓她的口齒問充滿了桂花與蓮子的香氣。

  「你的故鄉沒有這種點心嗎?」赫連鷹宇開口閒聊。

  「有是有,但都沒有蘇廚娘做得這麼好吃……」紫綾說到一半,突然打住說道。「你又在乘機套我話了!」

  每日的談話中,赫連鷹宇總是會有意無意地將話題帶往她的故鄉方面去,雖然不知道對方的用意到底是什麼,但紫綾仍是小心地提防著。

  「沒什麼,你該怪你的子聿哥,這些年他始終沈默寡言。」赫連鷹宇眼中閃過一絲情緒。「有時想想,我太不瞭解他了,他跟在我身邊七年了,關於他的事情有很多我卻不瞭解,例如說,他從來沒告訴過我,他有一個自小就訂下的未婚小妻子哩!」

  「咳咳!」咬著糕點的紫綾差點被這個問題給嗆住。

  「別急,這水很……」赫連鷹宇立刻送上一杯水,還來不及把話說完,就看著她將熱茶猛然往嘴裏灌,卻再次因為燙到舌頭而脹紅了臉!

  「咳咳……你……你故意拿……熱水,想害死我嗎?」紫綾又喘又燙,瞪著一雙眼指控著。

  「我是這種惡劣的人嗎?」赫連鷹宇笑著反問,有趣地欣賞著她狼狽的模樣。

  這丫頭真是有趣,對每件事情的反應都很強烈,而且不管是生氣或是高興,白皙的臉上都會泛起紅通通的色澤,讓他總是忍不住想逗弄。

  「本來就是!」紫綾氣呼呼地反駁。

  「主人!」就在這個時候,熟悉的叫喚聲從遠方傳來,不一會兒,一道身影已經以極快的速度來到涼亭外了,正是多日不見的葉炘。

  「回來了。」赫連鷹宇頷首。「交代你的事情都辦妥了?」

  「是。」葉炘拱手回報,抬頭時才注意到主子的身邊多了一位女子……而且,她的容貌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是你!」瞪著眼看了一會兒,然後葉炘突然以一種咬牙切齒的方式開口,認出了紫綾的身分。但……才幾日不見,那顆不起眼的黑豆怎麼轉瞬問變成白色的姑娘了?

  「那是藥水塗的。」赫連鷹宇很乾脆地提供答案。

  「藥水?」葉炘兩道銳利的目光再次射向紫綾。掩飾真面目來到雩王府,一定有什麼奇怪的企圖!

  「哈……」紫綾乾笑幾聲,好幾天沒感受到的銳利瞪視,現在從葉炘的眼中又重新感受到了。

  「主人,您要屬下調查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葉炘抽回視線,想起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稟告。

  「是嗎?」赫連鷹宇面露喜色。

  「只怕現在不方便說話……」葉炘語帶保留,目光再次化成利箭射向紫綾,擺明瞭她就是那個礙事的人。

  「你們慢慢聊,我先回房去了。」紫綾很識趣,也不想留在這裏接受葉炘用目光淩遲。

  赫連鷹宇點點頭表示同意後,紫綾這才松了一口氣,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涼亭。

  一直到紫綾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之後,葉炘這才放心地踏上涼亭,他這種謹慎的態度讓赫連鷹宇頷首微笑,但卻什麼也沒說。

  「您讓我注意的那個人,他出現了。」葉炘回報。

  「真的?人在哪里?」赫連鷹宇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他和他的隨從大剌剌地住在都城最昂貴的一家酒樓,每天晚上都曾出現在元宵慶典上。」葉炘說出這幾日來自己暗中觀察的心得。

  「這麼大方的出現?」赫連鷹宇輕撫下顎,半晌後露出微笑說道。「既然他這麼坦然,那麼我也得找時問會會他才行。」

  ☆        ☆        ☆

  傍晚時分,紫綾房門外響起敲門聲。開門一看,門外站的是葉炘,依舊冷著一張臉傳話,說是主人今晚打算參加元宵慶典,要她準備好後一起出門。

  「耶?參加元宵慶典?」紫綾眨眨眼。她期待已久的活動,但……赫連鷹宇為什麼突然這麼好心,居然肯帶著她一起參加?

  「你可別會錯意,帶著你是不讓你有機會逃走。」葉炘惡意補上這一句,依舊對紫綾充滿敵意。

  「知道了。」紫綾按捺住心中的喜悅,並不打算和葉炘這種小心眼的人斤斤計較。「我這樣就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這樣就好了?」這下子反倒是葉炘吃了一驚。

  以往任何一個有榮幸陪伴主人出遊的女子,就算是隨行的丫鬟,都會費盡心思換上最美麗的衣服、戴上最美麗的首飾,畢竟要走在皇城貴公子的身邊,一點也不能馬虎。但這個女人……卻打算穿著這身普通的粉色衣服,連頭髮都不加根發簪就要出門,真是一點誠意也沒有!

  「不是要參加元宵慶典嗎?你還愣在那裏幹什麼?」紫綾走了幾步才發現葉炘沒跟上,不禁主動轉回頭催促道。

  「哼,跟我來。」葉炘冷哼一聲,快步從紫綾身邊穿過,不忘冷著臉命令道。

  「是。」紫綾好心情地不計較,整顆心早已經飛到元宵慶典上去了。

  「哇!」

  當紫綾登上馬車時,忍不住為裏面坐著的「絕色佳人」發出讚歎的聲音。

  寶藍色的長袍……緄著金繡邊的紅色披肩……黑色的絲絨長靴……連發絲都梳理得又黑又亮……這個赫連鷹宇的裝扮真是華麗得不像話!

  「只不過是看場慶典,你穿得……真是華麗啊!」美好的事物人人欣賞,雖然說對赫連鷹宇的個性不敢苟同,但至少他打扮起來確實是賞心悅目。

  「你懂什麼?歷年來都城的各項慶典,民眾想看的不是慶典內容,而是素有『皇城貴公子』雅稱的主人。」雩王府內抽中頭簽,可以于今晚隨行服侍的丫鬟立刻開口解釋,不能原諒有人居然不明白主人的魅力。

  「是嗎?失敬失敬……」紫綾嘴角微彎,事實上暗地裏都快笑翻了。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長得像女人已經滿悲哀的了,還要被府中奴僕打扮成這麼華麗燦爛,抬到城中央供民眾觀賞,真是辛苦了。

  「唉呀!紫綾姑娘,倒是你,怎麼一點準備都沒有?」圓臉丫鬟此刻才注意到紫綾居然素著一張臉,而身上穿的也是那件看過好幾次的粉色衣裳。

  「沒關係,我又不是什麼『皇城貴公子』,不會有人注意我的!」紫綾一語雙關,吃定了赫連鷹宇在人前總是喜歡偽裝成和善的模樣,小小地嘲諷了一下。

  「說得也是,但……」圓臉丫鬟還想說些什麼,但此時馬車開始移動,而紫綾早就迫不及待地將頭探到窗邊,開始欣賞夜景。

  都城的街道兩旁都掛滿了各式各樣造型特殊的華麗燈籠,而每隔兩條街就會搭上一座彩樓,彩樓插滿高達數十丈的長竿,上結彩繪,還用各種顏色的紙紮成上百種故事人物,隨著晚風飄動,看起來栩栩如生。

  越靠近城中心也就越熱鬧,戲班臺子在空地上紛紛展開精湛的表演;舞龍、舞獅、踩高蹻、打腰鼓等等民間百戲紛紛出籠,讓第一次看到這些熱鬧景象的紫綾一路上甚至捨不得眨眼,就怕漏掉任何一項表演。

  好不容易,馬車穿過擁擠的人潮、車潮,最後來到了都城最中央,由雩王府為今年元宵所搭起的高臺。

  「哇!好漂亮!」紫綾一眼就看到高臺上那座巨大華麗的千手觀音彩燈,白色觀音的千手可以轉動,有的甚至可以噴出不同顏色的水,在夜色中看起來既莊嚴又神聖。

  「赫連公子!」

  「皇城貴公子來了!」

  馬車才停下來一會兒,四周就擁上了人潮,全部都是想一睹赫連鷹宇風采的民眾。元宵慶典至今已經展開三日,雖然開場並非由赫連鷹宇親自主持,但只要皇城貴公子肯來,無論如何都是值得慶賀的一件事。

  紫綾眼看人群將馬車圍得水泄不通,心中也覺得十分神奇。哼!真看不出這個赫連鷹宇還擁有這麼多仰慕者哩!

  「紫綾姑娘,我們走吧!」馬車內,赫連鷹宇殷勤地詢問。

  「啊?」紫綾眨眨眼。和他一起走出去?別開玩笑了,就算不被外面的人群踩死,光是擠也被擠扁了。「不用了,我留在馬車裏看就行了。」

  「那怎麼行,你怎麼說也是我雩王府的貴賓。」赫連鷹宇伸出手,不容許紫綾拒絕。

  「紫綾姑娘,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到的機會,你別任性了!」圓臉丫鬟在旁邊說道。

  任性?紫綾皺著一張臉,她只是不想被人群踩扁啊!這哪是什麼任性啊!

  「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傷的。」像是看穿她抗拒的理由,赫連鷹宇很體貼地保證道。

  「這可是你說的。」紫綾雖然不情願,也只好將手交給赫連鷹宇。

  「抓牢我,千萬別放手。」赫連鷹宇突然低聲吩咐,同時伸手探到紫綾的腰際牢牢摟住。

  「喂!你不要隨便摸--啊!」話還沒說完,紫綾就發出慘叫聲,因為赫連鷹宇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就摟著她以輕功躍下馬車,隨即又以俐落的姿勢躍上了高臺。

  「哇!皇城貴公子出現了!」

  「好帥!好瀟灑!」

  當兩人抵達高臺之時,台下已經響起了如雷的掌聲,真不傀是都城最具名望的皇城貴公子,連出場都這麼瀟灑迷人!

  「喂!快點放開我!」台下如雷的掌聲讓驚魂未定的紫綾立刻省悟,急著想離開這個緊摟著自己腰間的無禮傢伙!

  「別生氣啊!現在可是元宵慶典,若是你繃著一張臉,台下的民眾可是會不開心的。」赫連鷹宇臉上掛著笑,不忘低聲提醒紫綾。

  「你喜歡出鋒頭儘管自己去,我來這裏只是想看熱鬧!」紫綾擠出僵硬的笑臉,心裏卻恨不得將他一腳踢下去!

  「紫綾姑娘,何必說得這麼無情,我不是早就說過,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所以不管我做什麼,你也得陪著我一起。」赫連鷹宇微笑,語氣惡劣,但臉上卻是深情款款的表情,讓聽不見他們談話的台下民眾再次騷動了起來。

  「莫名其妙!」紫綾怒瞪他一眼,心中第一百零八次詛咒自己當初的衝動,這才惹來今天這一身麻煩!

  赫連鷹宇與一名陌生女子狀似親昵地出現在高臺上的情景,被坐在高臺對面的酒樓最頂層裏、一名正在飲酒的白衣男子盡收眼底。

  「哼!什麼皇城貴公子,從這裏看過去不過爾爾,你說是不是啊,劍飛?」白衣公子長得俊美無儔,端著酒杯的手也像白玉一般無瑕。

  「這麼遠的距離,我哪看得清楚他是圓是扁?」被喚做劍飛的是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他不感興趣地抬頭看了一眼,隨即將注意力轉到眼前的菜肴上。

  「那你說,我和他比起來,誰好看一些?」白衣公子再問。「如果我和他站在一起,那個什麼皇城貴公子的名號一定非我莫屬。」

  「隨便你怎麼說。」任劍飛強忍下心中的作嘔,胡亂應了一句,明明是個男的,卻偏偏在乎這些美醜的虛名,真教人受不了。

  眼前這個自稱是他主人的白衣公子,名叫赫連靳宇,是鳳族所效忠的對象冷戀姬的長子;自從一年多前相遇後,他的父親很無情地命令他擔任赫連靳宇的侍從,從那一天起,他就很悲哀地、無法反抗地跟隨在這個超級自戀、又老是愛闖禍的主人身邊了。

  但幸好最近這幾個月赫連靳宇很安分,就連現在來到都城了,他也只是找了間酒樓住下,任劍飛不知道他打算做些什麼,只希望這次不要再惹上無法脫身的麻煩就好。

  「吃完了沒?一個男人吃東西這麼拖拖拉拉的。」赫連靳宇眸光一掃,不耐煩地催促道。

  「吃這麼快幹麼?我還點了很多菜,可以一邊吃一邊欣賞花燈,這樣多有氣氛。」任劍飛抗議。

  「誰讓你在這裏一邊吃一邊欣賞花燈。」赫連靳宇投給任劍飛一個無可救藥的眼神。「那你就在這裏慢慢吃、慢慢看吧!我先走了。」

  「喂!你要去哪里?」任劍飛一邊嚼著面,一邊喊道。

  「皇城貴公子出現了,我當然得過去和他『媲美』嘍。」赫連靳宇咧嘴一笑,搖著手中玉扇,踩著優雅的腳步離去。

  「你……不要再惹麻煩了!」任劍飛大吼一聲,看了滿桌的佳餚重歎口氣,莫可奈何地追了過去……
第六章
  在展示千手觀音燈彩的高臺旁,另築有一座幾乎同樣高度的露臺,那是專門提供給身分地位特殊的人賞燈之用,而這座由枋木堆砌的露臺,自然就是雩王府的人特別為赫連鷹宇所搭建的。

  一夜裏微風拂過,將枋木的特殊香氣飄送到露臺內,映著璀璨燈海,別有一番風情,露臺中央的圓桌只坐了赫連鷹宇和宮紫綾兩個人,前者保持著微笑,居高臨下地怡然賞燈,後者則是對每項表演都感到好奇,不停地將身子轉來轉去,恨不得一口氣就將所有的表演看個夠。

  「都城每年的元宵慶典為期十五日,如果你喜歡,我每年都可為你保留一個位置。」或許是她臉上喜悅的表情太明顯、幾乎無法隱藏,赫連鷹宇居然不知不覺地就開口邀請了。

  「真的嗎?」紫綾喜上眉梢,但隨即笑臉一斂,搖頭道。「謝謝,心領了,我還是自己來就好,跟在你這個『皇城貴公子』身邊多累人,我又不是花燈,不習慣讓人盯著看。」

  「你不會還在記恨剛才的事情吧?」赫連鷹宇輕啜美酒,戲謔地挑高一道眉。抱著她直接躍上高臺雖然有些招搖,卻也是最快擺脫人群的方法。

  「我像是這麼小器的人嗎?」紫綾冷哼一聲。她只是不喜歡招搖而已。

  「是不像。」赫連鷹宇微笑,伸手為紫綾面前的空杯斟滿,再舉起自己的酒杯說道。「如此氣氛、如此美景,我們暫時休兵,平靜地度過這一晚如何?」

  雖然喜歡與這丫頭鬥嘴,但今晚的氣氛卻更適合寧靜的度過。

  「好,誰先違反誰就是烏龜。」紫綾笑著接受,十分乾脆地在赫連鷹宇的酒杯上輕輕敲了一下。

  「沒問題。」赫連鷹宇也笑了。

  「如此良辰美景,只有兩個人喝酒,不是太寂寞了一點?」就在這個時候,優雅的嗓音從露臺下方傳來,不一會兒,一名身穿白衣、手執玉扇的年輕男子踩著階梯而上,俊臉含笑地走了過來。

  「不介意多個聊天的朋友吧?」白衣公子嘴角噙著淡笑。漆黑明亮的眼瞳淡淡掃過紫綾,最後停在赫連鷹宇身上。

  「兄台既然有此雅興,就請坐。」赫連鷹宇雖然噙著笑意歡迎,但不知道為什麼,紫綾卻能感覺得到赫連鷹宇現在的笑和剛才的笑不同,少了感情和誠意,多了客套及生疏。

  奇怪了!眾所皆知,赫連鷹宇連對雩王府隨便一個掃地的家丁,都能報以讓人心口暖洋洋的溫柔微笑,為什麼對這個長得很好看的白衣公子,卻只扯出毫無感情的微笑呢?

  紫綾好奇之餘,不免將注意力移到了坐在自己對面的白衣公子身上。

  嘩!又是一個容貌比女人還要美麗的男子!面如冠玉、五官如畫;劍眉斜飛入鬢、目光深幽清湛、宛若兩口冷泉,紅潤的嘴唇有著微微上揚的弧度,可以說同時擁有女子的嬌媚,也有男子的英氣。

  赫連鷹宇和這個白衣公子相比,雖然同樣擁有讓人驚豔的容貌,但差別就是赫連鷹宇的皮膚比較黑、個子比較高,雖說臉孔美麗得讓她最初也幾乎錯認為女子,但舉手投足之間卻是絕對的男性化;可這個白衣公子皮膚白、氣質優雅,身形修長卻不特別高大,彷佛融合了男子與女子身上所有的優點似的,更像是從古畫中直接走出來的人物一樣。

  「在下冷靳宇。」白衣公子注意到紫綾專注的目光,轉向她,咧唇露出優雅的微笑。「幸會了。」

  冷靳宇……冷靳宇……這名字聽起來真耳熟啊……好像曾經在哪里聽過似的……紫綾點頭微笑的同時,不停地在腦海裏回想這個名字。

  「啊!」她發出小小的驚呼聲,然後立刻用手捂住嘴巴。

  「你怎麼了?」赫連鷹宇關心地問道。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一個朋友。」紫綾避重就輕的回答。冷靳宇……她想起來了,自己曾經無數次從爹和族人口中聽過這個名字--鳳族效忠的物件、當今皇后冷戀姬的兒子就叫做「冷靳宇」!只不過,族人口中的冷靳宇,和這個白衣公子冷靳宇……是同一個人嗎?

  「這位小姑娘似乎對冷某很有興趣哩!」冷靳宇看到紫綾的眼睛閃過激動的表情,不禁感到小小的得意。嘿嘿……就說自己這張皮相果然有魅力吧!立刻就將赫連鷹宇紅粉知己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你來這裏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嗎?」不知道為什麼,紫綾對冷靳宇感到有興趣這件事讓赫連鷹宇目光一沈,開口直接詢問。

  「來到這裏的人不全都是為了同樣的理由?」冷靳宇自顧自地倒了一懷酒,悠閒地輕啜一口後笑道。「為了慶典,也為了一睹皇城貴公子的風采。」

  「是想一睹風采,還是想確定在下究竟是死是活?」赫連鷹宇雖是俊臉含笑,但問出口的問題已經充滿諷刺。

  「哎呀!你這句話問得真是莫名其妙。」冷靳宇聞言,只是有趣地挑高一道眉。「和死人媲美有什麼樂趣?我來當然是要看活生生的皇城貴公子,但聽兄台這麼說,最近似乎遇到什麼不好的事情,要不要說出來聽聽?」

  「不過是些不足掛齒的小事。」赫連鷹宇冷笑。「該說今年的流年不利,年才剛過就受了點傷,在這之前也陸續遭受一些不明人士的暗算,我並不清楚自己到底招惹到什麼人,但卻能確定一點,我的對手是個只敢躲在暗處的小人……」

  「喔!原來是這樣,難怪難怪……」冷靳宇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你看我的表情這麼怪,我還以為你是怪我的出現搶了你的風采,原來另有其他原因,不是你天生喜歡用陰沈的眼光看人啊!」

  赫連鷹宇和冷靳宇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刺探,坐在一旁的紫綾一句也聽不懂,事實上她根本也沒將心思花在聽他們的談話上,只是專注地將注意力放在對面的冷靳宇身上。

  倘若……這人真的就是那個冷靳宇,那麼自己就有救了!畢竟她是鳳族的人,只要向冷靳宇表明這一點,他應該可以將她從雩王府裏解救出來吧!

  但……要怎麼確定這個人是不是她猜想的那個人呢?這是紫綾目前最需要確定的事情,如果自己沒記錯,冷靳宇身上應該有鳳族人可以辨識的信物才是。只是那個信物究竟在哪里呢?

  雖然冷靳宇主要心神都在與赫連鷹宇的談話上面,但是當坐在對面的紫綾已經誇張到微微傾身在注視自己身上的時候,他再也忍俊不禁,直接將整張臉湊到紫綾面前笑問:「小姑娘,難得有人這麼欣賞我,真是讓我受寵若驚,不如你就一次將冷某看個清楚好了。」

  「嗄?」紫綾俏臉通紅,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她尷尬地立刻坐正,甚至不敢轉頭看赫連鷹宇的表情。

  「小姑娘別害羞,常常會有姑娘家看我看到失神的,我不會在意的。」冷靳宇略顯得意地開口。

  「你說夠了沒有?」赫連鷹宇打斷。不知道為什麼,紫綾對冷靳宇有著異樣興趣這件事,讓他覺得非常不愉快。

  「喔……我們剛才說到哪里了?」冷靳宇扯開笑,但神情中絲毫沒有歉意,反倒有著滿滿的得意。「對了,關於你前陣子常受傷這件事。」

  「怎麼?你之前常受傷嗎?」漏掉前面一大段對話的紫綾乍然聽到這一句,有些擔心地轉頭詢問赫連鷹宇。

  「都是些不礙事的小傷。」紫綾語氣中不自覺流露出的關心,讓赫連鷹宇滿足地笑了,輕描淡寫地將話題帶過。「想暗算我的那些人甚至不敢光明正大的露面挑戰,自然不可能真正傷害到我。」

  「喔。」紫綾點點頭。

  「紫綾丫頭,你的關心讓我很感動。」赫連鷹宇突然開口,喊她的語氣也突然問比過去親昵了好幾倍。

  「不……不客氣。」紫綾不明白原因,只是有些窘困地低下頭。

  「喂!不要因為我搶了你的風采,就把我放在這裏當假人啊!」冷靳宇揮揮手,試圖喚回赫連鷹宇的注意力。

  「我剛才對你說的那些話,你一點回應也沒有嗎?」赫連鷹宇轉過身面向冷靳宇,溫柔的微笑也在轉瞬間斂去。「既然你不願意回答,那麼我們之間無話可談。」

  「兄台,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冷靳宇噙起淡笑。「我這個人呢,最討厭別人將不是我做的事情賴到我頭上來,這就是我的回答。」

  「放眼當今世上,除了你之外,誰還有立場和能力做出和你相同的事情?」赫連鷹宇根本不相信對方的狡辯。

  「是嗎?你是這麼認為的?」冷靳宇正想開口,卻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大喝道:「小心!」

  冷靳宇聞聲回頭,就在他轉頭的那一瞬間,一枝利箭「咻」的一聲從他發際穿過,「咚」的一聲釘在木桌前|「主人?」

  「你沒事吧?」

  兩道身影同時沖了上來,一道奔向了赫連鷹宇的身邊戒備,另外一個則是來到冷靳宇的身邊,臉色慘白地問道。

  「我說你這個小子的警戒性越來越低了,只差這麼一點點,你主人我的脖子都要被人射穿了。」冷靳宇摸摸脖子,對出聲示警的任劍飛發出抱怨。

  「是你堅持要上這露臺找人喝酒的,能怪我嗎?坐在這露臺上根本就是一個公開的標靶!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任劍飛皺眉。

  「唉呀!你這小子越來越會頂嘴了。」冷靳宇搖頭歎息,看了一眼那枝釘在木桌上的小箭,造型十分特殊、箭身還微微發亮,看起來像是喂了毒。美麗的目光瞥向赫連鷹宇抱怨道:「我說赫連兄啊!你說這枝箭是不是沖著你來的?只是對方認為『皇城貴公子』應該是比較好看的那一個,所以把箭射到我這裏來了?」

  「哈哈哈!」紫綾聞言笑出聲,覺得這個冷公子真的很有趣,一點也不像是剛面臨到了生死關頭的人。

  赫連鷹宇身後的葉炘,立刻給了紫綾一記惡狠狠的瞪視,指控她的幸災樂禍。

  「或許,這只是某種故布疑陣的障眼法。」赫連鷹宇淡淡地說道。

  「我是想和赫連兄繼續澄清,但這些利箭可是不長眼的,不如換個安全一點的地方我們再聊,不知道赫連兄意下如何?」冷靳宇依舊好心情的微笑。

  「沒問題。」赫連鷹宇一口答應。事實上他今晚現身的目的,就是想直接和冷靳宇這號人物面對面。

  「喔,原來赫連兄早就準備好一切了。」冷靳宇淡淡一笑,從赫連膺宇的表情可看出,他今晚早就準備好一切來請君入甕了。「沒問題,我這個人最喜歡到別人家裏作客了。」

  「請。」

  原本帶著歡欣喜悅的心情出門,但在回府的路上,卻因為多了冷靳宇和任劍飛兩人,一行人的神情變得略帶凝重。

  葉炘和任劍飛各騎著一匹馬護衛在馬車兩側,而馬車內的氣氛,則顯得有些緊繃。

  赫連鷹宇一句話也沒說,一反出發時和紫綾說說笑笑的模樣,而坐在一旁的紫綾也不敢多開口,只是偶爾會偷偷看向冷靳宇,在心中猜測他到底是不是自己想找的人。

  全馬車內,最輕鬆自在的人就是冷靳宇了,他大方地閉目養神,似乎對四周的一切毫不在乎。

  不一會兒回到了雩王府,赫連鷹宇只是淡淡地吩咐一句要紫綾早點休息,然後就領著冷靳宇往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了。

  紫綾回房後,以最快的速度沐浴更衣,她迫不及待地想去找柳管家他們詢問這位元貴客的情況,至少,自己得在對方離開前,確定他是不是鳳族的冷靳宇才行!

  「蘇廚娘!你有看到金繡姊嗎?」紫綾直奔廚房,想立刻知道消息最靈通的金繡姊在哪里。

  「她和柳管家到『松竹院』去了,好像是雩王府有客人到訪。」蘇廚娘想了想才回答。

  「松竹院,我知道了,謝謝!」紫綾點點頭,剛好看到蘇廚娘已經備妥了一盤熱騰騰的點心,靈機一動說道:「這是要送去松竹院的吧?我現在就幫金繡姊送過去!」

  「那就麻煩你了。」蘇廚娘不疑有他,笑著道謝。

  來到了松竹院,卻發現外面空蕩蕩的,紫綾不但沒看見赫連鷹宇、葉炘等人,連柳管家和金繡也沒見著。

  「奇怪,怎麼一個人都沒有?」紫綾略感奇怪。「難道是蘇廚娘記錯地方了?」

  就在她想離開的時候,松竹院前茂盛的竹林邊,傳來了小小的呼喚聲音。「紫綾丫頭!」

  「誰?」紫綾東張西望,好半天才看到竹林那邊有人伸出一隻手。她瞪大眼睛、仔細看,這才發現是僕役阿丁。

  「阿丁,你躲在這裏幹什麼!喝!」走近以後,才發現躲在那裏的不只阿丁,還有三、四個風家的僕役。他們極有默契地都穿著和竹林顏色相近的衣服,如果不仔細看,真會以為他們就是竹林的一部分。

  「你們躲在這裏幹什麼?」紫綾好奇地問道。

  阿丁作勢要她噤聲,同時招招手,要紫綾也學他們彎下身,直到她成功地躲藏好以後,才低聲說道:「這件事是秘密,但告訴你也無妨,剛才赫連鷹宇帶進去的客人,是我們認識的人,小姐的夫婿君莫凡曾經告訴我們,要是遇見那個人,一定要特別留意他在做些什麼。」

  「喔。」紫綾似懂非懂地點頭。但躲在這裏什麼也看不見,不是嗎?「那個人究竟是誰?為什麼莫凡大哥要對他這麼小心翼翼?」

  「他啊……」阿丁謹慎地看了一下四周,才湊到紫綾耳邊說道。「他是當今的太子赫連靳宇!之前曾經到過我們風家莊,差點要把斂雪小姐娶走,我想這就是姑爺一直對他很小心提防的原因。」

  「原來如此。」紫綾明白地點點頭,伸手拍拍阿丁的肩膀說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冷靳宇……赫連靳宇……當朝的太子,是同一個人!

  「紫綾丫頭,你來這裏做什麼?」阿丁這時候才注意到紫綾手上捧著一盤點心,照理說她已經不是以丫鬟的身分留在這裏,這種服侍的工作也輪不到她才是。

  「我和你們一樣好奇那個客人的身分,所以就拜託蘇廚娘讓我送過來啦!」紫綾笑著坦承。「我得送點心進去了,你確定他們都在裏面?」

  「對,全部都在裏面。」阿丁點頭。

  「那你們小心一點,我進去了。」紫綾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往松竹院的裏頭走去。

  「你來這裏做什麼?」還沒走到裏面,立刻就被葉炘阻擋下來。

  「幫金繡姊送點心啊!連這個你都看不出來嗎?」紫綾裝出無辜的笑臉。

  「哼!把東西留在這裏就可以了。」

  「不行,蘇廚娘說這點心要趁熱吃,你總不想讓雩王府怠慢客人吧!」紫綾依舊好心情地漾著笑臉。既然已經確定冷靳宇的身分,她無論如何都要把握機會和他私下見一面。

  「我送進去就好,你留在這裏別動。」葉炘冷哼一聲,他實在無法相信這個叫紫綾的丫頭。

  「隨便你啦!」紫綾很乾脆地就將盤子放到葉炘的手上。「快送進去,免得涼了。」

  「哼。」

  當葉炘端著點心往裏面走的時候,紫綾立刻把握住機會,提起裙擺快速沖到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顯然也在這裏等候主人的任劍飛身邊。

  「喂!這位小兄弟,有一件攸關生死的事情你一定要幫我!」不管任劍飛被她突如其來地嚇了一跳,紫綾逕自從腰間掏出一塊鳳形紅玉遞過去,急切說搭:「麻煩你將這塊玉佩交給你的主人,這樣他就會知道我的身分了!」

  「這是……赤緋鳳族的信物……你是鳳族的人?」任劍飛吃了一驚。

  「耶?你也知道鳳族?」

  「我是『青翼鳳族』的任劍飛。」任劍飛從衣襟中拉出一塊極為相似的青玉,表明自己的身分。

  「太好了!這下子我真的有救了!」紫綾高興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什麼意思?你為什麼會在這裏?遇到了什麼危險嗎?」任劍飛很自然地開口詢問。

  「說來話長,總之……我是被赫連鷹宇強迫留在這裏的,這些情況等有機會我再詳細說給你們聽。」紫綾把握時問,在看到不遠處出現了葉炘回返的身影後,匆忙又囑咐拜託道:「一定要把玉佩交給冷公子,告訴他我是誰喔!」

  不等任劍飛回應,紫綾已經迅速地奔回原先葉炘要她等候的位置。

  「你和他在嘀咕些什麼?」雖然紫綾跑得快,但葉炘依然注意到了。

  「喔!他問我你的臉為什麼老是這麼臭,我就說因為你身上有多年隱疾,說來應該要同情你,不能嘲笑你。」紫綾笑嘻嘻地開口。

  「你說什麼?!」葉炘暴喝一聲,恨不得伸手要掐死她!

  「沒事了,我要回去了!」紫綾愉快的笑出聲,離開前不忘對任劍飛揮揮手,提醒他別忘了剛才的事情,然後一溜煙地跑掉了。

  耶!真是太好了!只要冷靳宇來到這裏,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離開了!
第七章
  要取你性命的不是我,但我知道是誰,也可以提供你線索……不管你信不信,我來都城能是來找你合作。

  「我憑什麼要相信你?」

  說老實話,我也不想找你啊!但想取你性命的那個人,對我的命也很惑興趣,所以我們可以說是在同一條船上的人。

  「你?普天之下誰敢動你一根寒毛?」

  想殺你和我的人,為的是同樣一個理由。如果這世間沒有你、也沒有我,他們會是最大的獲利者,你有沒有興趣猜猜對方是誰。

  「別再和我打啞謎了。」

  難得元宵節嘛!連一點猜謎的興致都沒有。

  「……」

  好好!別瞪人,我直接告訴你答案,可是你可別嚇得腿軟啊!要殺我們的人……說是當朝皇后冷戀姬。

  「哈哈哈!這個玩笑真好笑!再見,不送了,我沒興趣和一個瘋子說話。」

  你不相信我?

  「我該相信你嗎?『赫連靳宇』|或者我該稱呼你為『太子殿下』,要繼承皇朝的原本就是你,一旦你繼承之後,冷皇后說是至高無上的皇太后,可以告訴我她想殺親生兒子的理由嗎?︺我之前不是說了,她要殺你的理由,和要殺我的理由是一樣的。七年來你掌控都城,名望、聲勢日益壯大,所以她要殺你。

  「這一點解釋得通,但她為什麼要殺你?」

  因為我不再是一顆受她控制的棋子。

  「單憑這個理由,很難說服我。就算你登基稱帝,她還是在你之上的皇太后,聽不聽話有這麼重要嗎?」

  這麼說好了,在皇帝之上這種位置並不能滿足她,她真正想要的,是要改朝換代、重新來過。畢竟這天下有一半是她輔佐父皇打下來的,她認為她才是有資格決定天下命運的那個人。

  「瘋狂。」

  這就是我來都城找你的原因,天下已經太平了,沒必要為了一個女人的妄念攪得天翻地覆,不是嗎?現下我已經將一切都坦白以告,你怎麼說?

  「她是你的母親,你真的下得了手?」

  當她真的狠下心派人要取子女性命時,我們之間再無母子親情了。

  「她真的……你們是怎麼逃過一劫的?」

  已經沒有你們了,赫連緋月--我的雙胞胎妹妹已經死了。至於我是怎麼逃過死劫的,那已經不重要。如何?現在你願意相信我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合作,為父皇、為龍淩國的百姓守住這片江山?

  「願聞其詳……」

  夜深了,但赫連鷹宇卻發現自己無法入睡,腦海中反復想的,都是稍早和太子赫連靳宇的談話。

  打從半年前開始,他的身邊陸陸續續發生了一些看似意外的事件,第一次、第兩次可以說是意外,但次數一多就讓人懷疑這是一連串的陰謀了。

  會將敵人鎖定為赫連靳宇並非平空猜測,一來,自己在都城並未樹敵,二來,隨著自己近幾年在都城建立聲望後,朝中開始傳出改立他為太子的聲音,畢竟赫連靳宇因為自小體弱,很早就搬離皇城,住在很遠的地方,這麼多年來始終沒有消息,甚至有人繪聲繪影的傳言,說赫連靳宇早就已經死了!

  但大約在一年多前,各地卻陸續傳出太子重新出現的消息,據說赫連靳宇開始游走四方、建立人脈,打算重新讓皇帝注意他的存在。

  赫連新宇重現的時間、與自己身邊開始出現暗殺者的時機實在太過接近了,讓他不得不懷疑,也開始著手調查赫連靳宇,卻怎麼也想不到他會親自來都城,向自己揭露這個驚人的事實,甚至表示他可以提出證明。

  為此,他讓赫連靳宇和他的護衛留在雩王府,同時派葉炘到他所說的地方查證,真正的敵人會是皇后冷戀姬嗎?

  他總會得到答案的……

  「嘎」的一聲,打斷了赫連鷹宇的沈思。

  他立刻辨認出那是木門被人小心翼翼開啟、然後再重新關上的聲音。

  「這麼晚了,那丫頭想上哪去?」赫連鷹宇感到好奇,走到窗邊輕輕推開一條縫,果然看見紫綾纖細的身影往另一個方向離去。

  赫連鷹宇甚至沒有多想,迅即離開房間,無聲無息地跟了上去……

  紫綾並沒有察覺自己被跟蹤,以最快的速度來到松竹院,遠遠的,她就看到冷靳宇白色優雅的身影,玉樹臨風地站在那裏。

  「冷公子。」紫綾高興地奔到他的面前,拱手請安道。「我是『赤緋鳳族』的宮紫綾,能在這裏見到您真是太好了!」

  「不用多禮。」冷靳宇露出優雅的笑容,坦言道。「能在雩王府看到鳳族的人,我真是太驚訝了!」

  雖說自己明明記得赤緋鳳族的族長,多年前依照冷戀姬的指示,讓長子宮子聿到雩王府臥底,怎麼突然間變成一個女娃兒?

  「這件事是個意外……」紫綾拉長一張小臉,以急切的語氣將自己半年前聽到大哥受傷、私自離家、遇到風家人、乘機混入雩王府、假造身分,直到前陣子被迫留在雩王府的情形全部說了一遍,最後,她情緒激動地開口懇求道:「冷公子,現在能救我出去的就只有你一個人了!我根本不知道大哥到底會不會回來,你是我現在唯一僅存的希望啊!•」

  「你……說的是真的嗎?」冷靳宇聽完後,俊臉像是努力憋笑而變得有些扭曲。這丫頭的遭遇真讓人同情……不,也不能這麼說,應該說她有一種能將事情變得複雜化的特殊本領!

  「冷公子,你在笑我嗎?」紫綾有種受傷的感覺。

  「不,我這個人在聽到太悲傷的事情時,嘴角都會抽搐幾下,絕對不是在笑,你別誤會。」冷靳宇認真地澄清。

  「你一定要想辦法帶我出去!」紫綾再次求救。

  「在這裏也沒什麼不好的,我瞧那個赫連鷹宇對你很不錯!」在得知紫綾的真實身分後,冷靳宇不由得回想起之前在元宵慶典上看見的情景,赫連鷹宇摟著紫綾站在高臺上,看起來似乎是挺相稱的一對……

  「才不是那樣!」紫綾俏臉一紅,辯解道。「那個人可惡極了!就算大哥和他的未婚妻私奔,也不應該強迫我留在這裏!」

  「原來如此、明白明白,他確實無禮!」冷靳宇嘴裏虛應幾句,但眼睛可是仔細觀察著紫綾臉頰暈紅、又羞又氣的模樣。自己左看右看都覺得她像是在撒嬌哩!哪里會是認真痛恨赫連鷹宇的樣子。

  嘿嘿……可愛的小紫綾看來對赫連鷹宇的印象不壞,但不知那個赫連鷹宇對紫綾的感覺又是如何呢?冷靳宇一邊沈思,深邃的眼睛閃過算計的光芒。

  「冷公子?你會幫我想辦法吧?」

  「當然,當然,不就是正在想嗎?」冷靳宇輕撫下巴,半晌後突然問道:「你說你是赤緋鳳族族長最小的女兒,今年幾歲了?」

  「耶?十七歲。」紫綾雖然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但還是照實回答了。

  「十七歲啊……」冷靳宇喃喃自語。赤緋鳳族的女子司火,但不知官紫綾駕馭火的能力如何。「你駕馭火的能力如何?」

  「啊?」紫綾眨眨眼,接著很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很普通。」

  「有多普通?」冷靳宇再問。鳳族女子的能力得滿十八歲以後才日趨成熟,但現在情況特殊,似乎也沒得選擇了。

  「時好時壞,有時候靈,有時候不靈。」紫綾誠實地回答,看到冷靳宇正經思索的臉,她充滿歉意地開口:「我讓你失望了,是不是?」

  「這不能怪你,你的族人應該告訴過你,鳳族女子的能力通常得過十八歲才趨於穩定,所以你別放在心上。」冷靳宇溫柔地開口。

  「但如果公子有需要我的地方,無論什麼事我都願意做。」紫綾保證道。只要能早點離開這裏,確實無論做什麼她都願意啊!

  「真的?無論做什麼你都願意?」冷靳宇淡淡地挑高一道眉,同時也注意到有人似乎已經不耐煩躲在暗處,正一臉不悅地走過來了。「這可是你說的喔?小紫綾,可千萬不能反悔。」

  「當然!」紫綾用力點頭保證。先不說冷靳宇是自己此刻唯一的救星,他更是鳳族人效忠的物件,只要命令一下,自己當然都得聽從。

  「我倒是不知道你們已經熟到可以在半夜裏約會了。」低沈熟悉、略帶嘲弄的聲音在夜裏響起,讓紫綾整個人驚跳了起來。

  「哇!」紫綾慘叫一聲,下意識地躲到了冷靳宇的背後尋求庇護。

  她的舉動讓赫連鷹宇不悅地眯起眼。很好,她和冷靳宇不過在元宵慶典上有過一面之緣,現在居然立刻就將對方當成靠山守護者似的,讓他覺得……不舒服極了!

  「赫連兄,半夜裏不要突然從人的背後開口說話,會嚇死人的!」冷靳宇見赫連鷹宇的臉色一沈,俊臉咧出狡詐的得意。「小紫綾膽子小,要是把她嚇壞就不好了。」

  「小紫綾?」冷靳宇親昵的稱呼,讓赫連鷹宇的臉色更難看了。

  「過來!」赫連鷹宇直接將目標轉到冷靳宇背後的紫綾。

  這丫頭實在太過分了,在他們相處的這十幾天裏,她對自己不是生疏就是反抗,卻從來沒有像她對冷靳宇這樣,從第一次見面就表現出異常的興趣,而現在簡直完全投向他那邊去了,可惡!

  躲在冷靳宇身後的紫綾用力搖晃著小腦袋拒絕,心中不停地呐喊著:冷公子!快啊!快點說些什麼、快找理由把我帶出去啊!

  「赫連兄,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和你說清楚。」冷靳宇嘴角含笑,顯然對赫連鷹宇的反應很感興趣。

  「什麼事?」赫連鷹宇沒好氣的回答。

  「你可記得冷戀姬當年幫父皇打天下時,是動用了鳳族四大家族的力量,而在皇朝建立之後,四大家族卻不願意在朝為官,紛紛退隱,但卻立誓終其一生效忠於冷戀姬。」冷靳宇拿起腰間的玉扇,怡然自得地輕輕扇著。「鳳族這一群人之所以特別,一來是他們忠心不貳,二來,則是他們擁有特殊的能力。」

  「鳳族幫忙打天下的事情我聽過,至於說什麼特殊能力,那應該只是傳言吧!」赫連鷹宇並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你不相信嗎?那我也不能勉強你。」冷靳宇點點頭。

  什麼?就算對方不信,也要多說一點才對啊!至少要強調鳳族的人真的很厲害嘛!躲在背後的紫綾將冷靳宇所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雖然不知道他這麼說的原因,卻覺得對方沒有將鳳族的特殊能力說出來。

  「宮子聿,就是鳳族中『赤緋鳳族』的人,他在這七年之間表現得可圈可點吧!我聽說,他還曾經為了救你而受了傷,是不是真的?」冷靳宇像在說什麼平常事情似的,卻讓他身後的紫綾不自禁震動了一下。「雖說他是冷戀姬派在你身邊的臥底,但我想他至少還是一名認真負責的護衛吧?」

  「赤緋鳳族?」赫連鷹宇一愣,像是終於明白什麼似的說道。「原來這就是子聿始終隱藏的秘密。」

  七年來,身為護衛的子聿表現得不僅可圈可點,還是一個稱得上完美的護衛,只是他從來不說自己的過去,也不提有關自身的事情,只是以行動來表現,他是一名隨時可以為主犧牲的護衛。

  「喂!冷公子,你怎麼把這件事說出來了!」紫綾扯扯冷靳宇的衣服,不確定地問。這件事不應該是一件秘密嗎?為什麼他這樣毫不在乎地說了出來?

  「我聽紫綾說,宮子聿帶著你的未婚妻私奔,但這件事並未在外面傳開,而有辦法將整件事壓得滴水不漏的,全都城就只有你有這個能耐了,不是嗎?赫連兄。」輕搖玉扇,冷靳宇咧開更優雅的笑。「刻意讓他們離去,不可能只有欣賞宮子聿這麼簡單的理由吧!」

  「我確實有我的理由。」赫連鷹宇暗暗佩服他的精明。

  「再怎麼說,我雖然身為鳳族人效忠的主子,卻也是你一半血緣的兄弟,于情於理,這件事我得給你一個交代才是。」冷靳宇說出重點。

  「喔?你能怎麼做?」赫連鷹宇好奇地挑高一道眉。

  「以物易物、以人換人。」冷靳宇微笑著說出答案。「當然就是夫婚妻換未婚妻嘍!子聿既然有膽子帶走你的未婚妻,那他的未婚妻自然就屬於你,這個交換合理吧!,」

  「什麼?!」身後的紫綾發出又驚又怒的喘息聲。

  「不過很可惜……子聿並沒有未婚妻。」冷靳宇再次悠閒說道。

  赫連鷹宇不語,或許是已經逐漸熟悉了冷靳宇這種喜歡繞圈子的說話方式,所以他不表示意見,只是耐心等待下文。

  「不過別著急,子聿雖然沒有未婚妻,但是有妹妹。」冷靳宇將錯愕不已的宮紫綾從身後拉出,「咚」的一聲推到赫連鷹宇的懷中,綻開優雅的微笑說道:「子聿的妹妹宮紫綾,就當是我以鳳族之主的身分,賠給你的禮物吧!」

  「冷公子!」紫綾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俊臉含笑、以一種再自然不過的方式將自己出賣的冷靳宇!由於實在是太過震驚了,所以一時之問她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小紫綾,無論什麼事情你都願意做,不是嗎?」冷靳宇無辜地笑道。「鳳族人做事一向負責,雖然說父債子償,但兄債妹償也不錯。」

  「原來你是子聿的妹妹?」赫連鷹宇一把捉住紫綾的手腕低喃。這就解釋了一切,為何她無論如何都想見子聿一面,在聽到他私奔的消息時雖然震驚卻不悲傷的原因了!

  「呵……好像是。」紫綾縮著肩膀。在心中哭泣,嗚嗚嗚嗚嗚……什麼唯一的依靠啊!根本就是迫不及待地出賣自己的主人啊!

  「送你這麼一份好禮物,你認為我表達和你合作的誠意夠不夠啊?」冷靳宇再次愉悅地開口。「我知道你對於小紫綾對我感興趣這件事始終耿耿於懷,唉!人長得太過好看就是容易引人誤會,不過我和小紫綾之間可不是你想的那樣,她來找我,純粹是主仆之問聯繫感情,你可別誤會啊!」

  赫連鷹宇不語,心中閃過一個想法,抬頭直視冷靳宇問道:「將紫綾真正的身分告訴我並不是你真正的目的,你到底想說什麼,就直截了當的說吧!」

  「嘻嘻,這就是我喜歡和聰明人合作的原因。」冷靳宇讚賞地開口。「我先前不是告訴過你,鳳族人擁有特殊的能力嗎?」

  「那又如何?」

  「你讓葉炘去探的,是冷戀姬在都城郊外密設的火藥庫。」冷靳宇微笑說道。「如果你有興趣自己去瞧一瞧,帶著小紫綾一起去,會有幫助的。」

  「她?」

  「小紫綾,剛才將你許給赫連鷹宇的事情是我開玩笑的,你別放在心上。」冷靳宇點點頭,突然笑容一斂,對紫綾正色說道:「現在我正式命令你,配合赫連鷹宇一起行動,將那個火藥庫搗毀,任務一旦成功,我想赫連兄就不會介意令兄私奔這件事了。」

  「耶?」紫綾眨眨眼。這麼說……只要達成這項任務,就可以讓大哥免除責罰,自己也不用留在這裏了?

  「是,紫綾一定會盡力而為。」挺起小小的肩膀,紫綾認真地保證。

  「那你先回房去吧!我還有事要和赫連兄商量。」冷靳宇溫柔地吩咐。

  「是。」紫綾點頭,才舉步想走,卻發現赫連鷹宇依舊抓著她的手腕不放。「喂!放開我啦!」

  既然真實的身分已經被揭穿,自己再也不用忍氣吞聲了,紫綾甚至是有點得意洋洋的看著赫連鷹宇。哈!只要忍耐最後一次,和赫連鷹宇出一次任務,就可以永遠擺脫他了!

  「別把事情想得這麼容易……」赫連鷹宇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似笑非笑地保證,同時輕輕鬆開手道。「這次放過你,不過只是暫時的……」

  紫綾皺眉,對他做出一個鬼臉,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好了,我這邊有火藥庫的地圖,我們來研究研究吧!」冷靳宇招招手,提醒他還有正經事要做。「離慶典結束還有幾天,每天我都會冒用你皇城貴公子的身分出現,而真正的你則去炸火藥庫,這招叫聲東擊西,不錯的計畫吧!」

  一邊往松竹院的內院走,冷靳宇一邊解釋他的計畫。

  「對了,鳳族人的特殊能力到底是什麼?」赫連鷹宇再問,想弄清楚冷靳宇執意要讓紫綾隨行的理由。

  「特殊能力……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能力啦!就是比別人多一點好運,有點像是吉祥物之類的感覺吧!」冷靳宇用力拍了拍赫連鷹宇的肩膀。「看我很體貼吧!知道你的任務危險,還讓一個幸運物跟著你。」

  「不要開玩笑!」

  「嘿嘿……我是找機會讓你們增進感情啊!」冷靳宇臉上又換成曖昧的笑容。「小紫綾對你的感覺不錯,不把握機會和她多相處一下,不是太可惜了嗎?」

  赫連鷹宇輕歎一口氣,放棄向冷靳宇詢問真相的念頭,這個傢伙……永遠弄不清楚他到底是說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第八章
  雖然曾經在赫連鷹宇的屋簷上偷看到他屋內的機關,但是當他移動一口花瓶讓那面牆移開時,紫綾還是覺得十分有趣。

  「進去裏面可以通到哪里?」紫綾好奇地發問。

  「裏面的地道很長,可以直接通到都城外。」赫連鷹宇已經換上夜行衣,帶著冷靳宇給的地圖,準備在今晚離開雩王府。

  「哇!這麼厲害。」紫綾也十分配合的換上一件夜行衣,打算和赫連鷹宇執行所謂的任務。

  「我說兩位,要走就趁現在。」站在兩人身後的冷靳宇催促道。他的臉上已經貼上精心設計的人皮面具,乍看之下幾乎和本尊一模一樣。「要是讓人看到這裏有兩個赫連鷹宇,那就麻煩了。」

  赫連鷹宇回頭瞥了假的赫連鷹宇一眼,後者立刻識相地閉上嘴。

  「走吧!」赫連鷹宇率先進入,回頭朝紫綾伸出手說道:「地道裏很暗,牽著我的手。」

  「謝謝。」他的體貼讓紫綾不禁微笑,主動牽住他的手。

  「一切小心,我會在這裏等你們的好消息的。」冷靳宇揮揮手表示祝福,等兩人的身子完全進入密道後,重新移動花瓶,讓那面牆回歸原位。

  「呼!現在可以放鬆了。」將一切恢復原狀後,冷靳宇輕鬆地坐回桌前,不忘對站在旁邊的任劍飛招招手,親切笑道。「來!幹麼繃著一張臉,事情進行得很順利,不如坐下來陪我喝杯茶暖暖身吧!」

  「你總是這麼不在乎的犧牲別人嗎?」任劍飛俊秀的臉上有著不以為然。在明知道紫綾駕馭火的能力還不完整的情況下,依舊指派她執行這麼危險的任務,到底是相信對方,還是根本不把鳳族人的生命當成一回事呢?

  「有赫連鷹宇陪著,你擔心什麼,小心未老先衰。」冷靳宇嘻皮笑臉。

  「赫連鷹宇……他不過是個普通人,真要有危險能做什麼?」任劍飛冷哼。

  「你真以為皇帝老頭會將都城交給一個無能者管理嗎?小劍飛。」冷斬宇輕啜一口熱茶,慢條斯理地說。「赫連鷹宇表面上是皇城貴公子,但他還有另外一個身分,就是讓都城人聞之色變的大盜『夜梟』。」

  「什麼?赫連鷹宇是夜梟?」任劍飛十分吃驚。五、六年前崛起,並將皇城黑道勢力逐一統合起來,連官府貴族們都不敢得罪的夜梟就是雩王?

  「我不是說過了他很聰明嗎?要管理都城這樣一個地方,只掌管臺面上的官府衙門是不夠的,不能解決或是不能公開解決的皇公貴族,就用另外一種身另除掉,不是更方便嗎?」冷靳宇半是戲謔半是稱讚地說道。「我們一回都城,就被他的人盯上了,你以為那些官府真有這麼大本事,能在第一時間找上我們嗎?」

  「那……既然如此,他為何要放任宮子聿帶著他的未婚妻逃走?」任劍飛想起這件事,既然幾乎掌握了都城所有的勢力,那麼任何人都不可能從他手下逃走才是。

  「這件事我也想不通,蓁王府那個老頭和赫連鷹宇向來不太合,雖然是皇帝指婚,但以赫連的能耐應該推得掉,可他不但不推,還任由自己的護衛和蓁王的女兒私奔,雖然這消息暫時被壓下,但一旦被蓁王知道了,不等於將自己的把柄送到別人手上嗎?」冷靳宇沈吟。「雖然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我很確定,赫連那傢伙一定在打什麼主意。」

  「你們這些人做事都是七拐八彎的。」任劍飛皺眉。

  「沒辦法,同一個爹生出來的,想的事情也就差不多。」冷靳宇聳肩。「如果我是赫連鷹宇,我應該也會這麼管理都城。」

  「你……這樣處處破壞你母親的計畫,真正的目的是什麼?」趁著此刻無人,任劍飛認真地問出隱藏在心中的問題。

  在冷戀姬欲重新請鳳族四大家族聯手對抗皇朝之前,冷靳宇早已經先一步下手,讓他的姊姊--青翼鳳族的任蝶衣嫁給駐守北方的護國大將軍封昊雲,再將淨糸原族的水煝嫁給蘇狄城的單無魂,現在又設計想把赤緋鳳族的紫綾和雩王赫連鷹宇湊成一對,等於處處破壞了冷戀姬的計畫。

  現在鳳族之中唯有冷戀姬所屬的白族還全部效忠於她之外,其餘三族中大半的人都偏向冷靳宇,贊同如今天下已經太平,不同意冷戀姬為了一己之私欲顛覆天下的瘋狂念頭。

  雖說這樣的後果多半是冷靳宇推波助瀾所致,但任劍飛不明白的是,他們這一對母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居然感情交惡至此?

  「世事的演變並非我所願,我已經無法回頭了。」冷靳宇噙著淡笑,不打算回答任劍飛的問題。

  「你執意這麼做,可曾考慮過其他人的感受?」任劍飛握緊拳頭,以壓抑情緒的聲音問道。「你的雙胞胎妹妹赫連緋月,她若是知道你們母子相鬥,心裏一定很痛苦,一邊是母親,一邊是兄長,難道你不曾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冷靳宇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顫,目光斂下,再抬起時已經變成一片冰涼毫無情緒的目光。「死人不需要感覺,也沒有感覺了。」

  「緋音……她死了?」任劍飛臉色一白,不敢相信這個消息。

  「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冷靳宇淡淡地開口。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件事,所以……」任劍飛充滿內疚與歉意。

  「沒關係,我只是累了想休息,和你無關。」冷靳宇微笑,神清又恢復成原本輕鬆的模樣。

  任劍飛拱手告退,在關上門時忍不住又多看了冷靳宇一眼,只覺得他一個人坐在黑暗中,顯得十分的孤獨……

  密道又長又黑,對早已習慣的赫連鷹宇來說不以為意,但對紫綾就不同了,她只覺得這條路走來像是無止無盡、永遠都不會結束似的。

  下意識的,她握緊了赫連鷹宇的手,就怕他會突然離去,將自己留在這一片黑暗之中。

  「別怕,我不會放手的。」赫連鷹宇像是感受到她的恐懼,低聲安慰。

  「嗯……」他的話瞬問安撫了紫綾的恐懼,她在黑暗中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開口說道。「我想起來了,這種事情以前也發生過一次,那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貪玩跑到太遠的地方去,後來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四周已經一片漆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只能坐在那裏一直哭一直哭,後來……是子聿大哥找到我,他背著我一步一步走回家,我記得那個晚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和現在很像。」

  「看來你從小就是個惹禍精。」赫連鷹宇笑道。

  「那是我記憶中對子聿大哥最清晰的回憶。」紫綾坦承。「赫連……其實我之前不是故意要騙你的,但因為那個時候你問我有關子聿大哥的事情,我根本回答不出來,只好冒充未婚妻這個身分了。」

  走在前面的赫連鷹宇沒有答話,事實上,當他知道紫綾不是宮子聿的未婚妻,而只是妹妹的時候,心中確實松了一口氣,但他可不打算現在就告訴紫綾丫頭,就暫時讓她表示些許的懺悔……感覺也滿有趣的。

  「喂……你不回答,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紫綾想弄清楚,畢竟兩人還要相處一段時問,要是他一直生悶氣,那相處起來會很辛苦。

  「好了,離出口還有一段時間,你少說話,不然等會兒鬧口渴我可不管你。」赫連鷹宇提醒她。

  「可惡!你怎麼不早說,還騙我說了一堆話!」紫綾嚷叫著抗議,覺得自己又被整了一次。

  赫連鷹宇淡笑不語,只是握緊紫綾的手,繼續往前方走去……

  約莫三個時辰後,前方終於出現了微微亮光,出口終於到了!

  走在前面的赫連鷹宇撥開擋在入口處的雜草,牽著紫綾走出去,紫綾這才發現他們站在一個小型的山洞前面。

  「這裏是哪里?」紫綾又驚又奇,雖然走得兩條腿都快發軟了,但這經驗實在太神奇了,居然可以從都城裏雩王府的房間一路通到了這裏!

  「這是都城城外的一座小山。」赫連鷹宇解釋,並指著山下說道:「喏!你看,現在都城已經在我們腳下了。」

  「哇!這樣看下去,都城變得好小喔!」紫綾開心不已,隨即突然想起地問道:「對了,你為什麼要挖一個密道?以你的身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是嗎?」

  「這是一個秘密,我只說給你一個人聽。」赫連鷹宇突然低下頭,在紫綾耳邊低語。「你要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做得到嗎?」

  「嗯。」紫綾的臉頰又不受控制地燙紅了。實在不能怪她啊!一個這麼好看的人突然低頭凝視自己,只要是人都會臉紅的!

  「你那個大哥啊!其實和葉炘一模一樣。」赫連鷹宇神秘地說道。

  「嗄?」紫綾眨眨眼,有些會意不過來。

  「你以為我沒嘗過那種『開門看的是葉炘』、『開窗看的是葉炘』的苦日子嗎?」赫連鷹宇像是小孩一樣抱怨。「自從我受傷以後,你大哥就是這麼監視我的,我受不了就只能挖一條地道逃走了!」

  「你又嘲笑我!」紫綾雙眼圓瞪,氣呼呼的鼓起雙頰。

  「沒辦法,因為你臉紅的樣子真的太可愛了。」赫連鷹宇低笑,忍不住伸手朝她白皙通紅的臉頰用力捏了一把。

  「痛啊!」

  「走吧!我們得找個地方休息,明天開始還有正經事要做呢!」赫連鷹宇咧嘴一笑,不讓紫綾有反駁抗議的機會,拉著她就往山上走去。

  「這……這裏看起來像是有人住的地方,我們這麼隨便闖進來不好吧?」當赫連鷹宇帶著她大搖大擺走到山上一間木屋時,連門也不敲就大步踏入時,紫綾不安地開口問了。

  「沒關係,放輕鬆一點。」赫連鷹宇不在意的開口,甚至直接拿起擺在桌上的水果咬了一口。

  「真的沒關係嗎?」雖然口很渴,但紫綾還是不敢擅自取用。

  「紫綾丫頭,這也是我的地方之一,當我們經過密道的時候,我的人就已經將這間小屋準備好,同時山上、山下也派了人戒備,所以這裏很安全,完全不會有問題。」看紫綾坐立難安的樣子,赫連鷹宇只好直接說明。

  「原來你的權力這麼大?」紫綾聞言驚歎道,也坐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啜飲後好奇地開口道:「可是派人戒備這座山,不會讓人發現你就在這裏嗎?」

  赫連鷹宇動作一頓,定定地看著紫綾好一會兒,看得她連頭皮都開始發麻的時候,赫連鷹宇咧開優雅的微笑,像是將小動物逼到角落的豹子,輕聲開口道:「就像你之前隱藏身分一樣,其實我還有另外一個掩飾的身分。」

  「嗯。」紫綾只能點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穿上夜行衣,還是離開雩王府的關係,她覺得赫連鷹宇臉上的微笑又變了,變得像是那種大野狼似的危險笑容。

  「你希望我對你坦承,告訴你我的另外一個身分嗎?」赫連鷹宇的語調雖然溫柔有禮,但整個人充滿一種侵略感的氣勢。

  「雖然說誠實是好事……但我們畢竟不熟,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勉強你!」紫綾心中閃過警訊,試圖退到安全距離。

  「砰」的一聲,赫連鷹宇伸出雙手撐住了桌面,剛好就將紫綾困在自己的雙臂之間,他垂下眼,以一種居高臨下的角度看著紫綾,慢條斯理地扯開微笑道:「我們現在是夥伴,夥伴之間一定要坦承相告的,所以我一定得告訴你……」

  紫綾吞了吞口水,在這種情勢強於人的情況下只能點頭。

  「夜梟。」

  「夜梟……奇怪,我怎麼好像在哪里看過這個名字。」紫綾眨眨眼,因為過度緊張,一時之間無法消化這兩個字。奇怪,自己好像在哪里看過這個名字,但又想不起來!

  「你確實看過這個名字,因為整座都城幾乎貼滿了緝捕這個名字的告示,懸賞黃金一百萬兩的『大盜夜梟』。」赫連鷹宇好心地補充提醒道。

  「哇!」紫綾嚇得整個人彈跳起來,頭撞倒了赫連鷹宇的下巴,痛得她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大……大盜夜梟?」紫綾一邊揉著頭,一邊指控。「你不是雩王嗎?為什麼又是夜梟?好好一個人幹麼去作強盜?」

  「剛好那是我的興趣。」赫連鷹宇淡笑。

  「哪有人的興趣是做強盜?」紫綾壓根兒不相信。

  「紫綾丫頭……」赫連鷹宇沒有回答,神情輕鬆地踏前一步,再次伸出手,將纖細嬌小的她困在自己的雙臂之問,狀似苦惱地低頭問道:「現在,還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還有什麼事情會比你是大盜這件事更嚴重?︺紫綾可憐兮兮地開口嗚嗚嗚……為什麼所有倒楣的事情都讓自己遇上呢?

  「有。」赫連鷹宇頷首。「就是你已經知道了我是大盜夜梟這件事。︺「是你自己要說的!又不是我拿刀子架在你脖子上要你說的!」紫綾情緒激動,不敢相信有人無賴至此,她的神經緊繃到幾乎到了要斷裂的程度了。

  「話雖然如此,但我們現在是夥伴,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彼此坦承是很重要的。」赫連鷹宇以一種再自然不過的態度說話,低頭凝視她微微顫抖的身了,溫柔笑道。「別怕呵!我不會傷害你……」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紫綾雖然害怕,但還是仰起頭不服輸地瞪視。

  「你掌握了我最大的秘密,為了防止你洩漏我的秘密……」赫連鷹宇低喃,沈思的模樣就像是在思考要從哪一個角度開始吃她比較可口一樣。

  「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我發誓!」紫綾立刻指天誓地,只要能逃過這一劫,要她立下吞太陽的誓言她都願意!

  「誓言不夠,我也得從你身上索取一些擔保品才是……」赫連鷹宇低笑出聲,伸手捧起紫綾的臉頰,在她以為,就要被赫連鷹宇掐死的時候,卻發現他的頭慢慢俯下,吻上了她的兩片紅唇--

  「嗚……」紫綾嚇傻了,直覺地想將他推開,但兩人的力氣相差實在太大,她的掙扎對赫連鷹宇來說根本是不痛不癢,反倒讓他乘勢入侵……

  濃烈的男子氣息從兩人接觸的口唇之間源源不斷地傳遞到紫綾身上,她只覺得渾身忽冷忽熱,像是置身在火裏,也像是在水裏。

  情欲的滋味對紫綾來說是陌生又新奇的經驗,她的純真、不知所措卻讓赫連鷹宇入侵得更深;光是親吻兩片甜美的紅唇已經無法讓他滿足,很快地,他的舌尖強勢地探入,誘惑她櫻唇微啟後,直接竄入肆意掠奪她香甜的氣息。同時間,他的手滑下了紫綾的胸前,順著貼身的夜行衣來回撫摸,最後探入衣襟內,直接探訪暗藏其中的軟玉馨香……

  「你……不要摸……」當赫連鷹宇的手握住她的一隻渾圓時,紫綾的身子抖得像是風中落葉一般,不知所措地顫抖著。

  赫連鷹宇不理會她微弱的抗議,甚至以屈起指尖戲謔地揉弄著,感受渾圓蕊心在自己掌心挺立的刺激感受。

  赫連鷹宇微眯起眼,原本只是單純的戲弄,但他發現這丫頭的滋味嘗起來實在太甜美了,讓他幾乎無法停止探索,只想看著她每一分動情的美麗表情。

  紫綾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只知道身體似乎完全不受控制,發軟、發燙、發顫,這樣的反應是陌生的,讓人不知所措……

  再不停手,只怕自己真會在這裏佔有這丫頭,但現在不僅時機不對,地點也不對!赫連鷹宇心念一動,硬生生地打住,以下巴抵住紫綾的頭頂,平息自己紊亂的氣息,半晌後才開口道:「這種擔保品我喜歡……」

  「砰」的一聲,紫綾用力將赫連鷹宇推開,羞憤的淚水自兩頰流下,紫綾又氣又惱地指控。「你欺負我!可惡!為什麼總是要欺負我?」

  「別哭啊……」紫綾的淚水讓赫連鷹宇覺得自己像個十足的無賴,更讓他心中湧起了歉意與憐惜。

  他試圖想要將哭泣的紫綾擁入懷中,但是她既生氣又憤怒,根本不打算接受他的安慰。

  「紫綾丫頭!」赫連鷹宇向前一步,再次將她按入自己懷中,緊緊地摟著,同時放軟調子道歉道:「好,我道歉,以後絕對不會發生了,只要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你到底是想道歉還是想悶死我?」被按在懷中的紫綾不住掙扎,讓赫連鷹宇嚇得連忙鬆開手,這才發現她為了報復,早將眼淚、鼻涕都用力擦到自已的胸前了。

  「這可是你說的喔!我大人大量不和你計較這一次,要是你再犯一次,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退到安全的距離後,紫綾紅著臉警告。

  「我保證,如果沒有得到你的允許,絕對不再冒犯,這樣可以了吧!」赫連鷹宇松了一口氣,只要她不再哭,自己就放心了。

  「好,暫且相信你一次。」紫綾哼了一聲,說道。「我要進房休息了,要是你敢亂闖我就放火燒死你!」

  「遵命。」赫連鷹宇微笑保證。

  兩人獨自相處的第一個夜晚,就這樣劃下了句點……
第九章
  翌日清晨,赫連鷹宇和紫綾一起下山,循著冷靳宇所提供的地圖前進,約莫半天後就抵達目的地了。

  從外觀看去,那像是郊外一棟普通的大宅院,如果不是有冷靳宇的地圖為憑,一般人根本不會發現這棟宅院的秘密。

  將四周環境都勘察過一遍後,赫連鷹宇帶著紫綾再次回到山上小屋,打算為進攻火藥庫做最後準備。

  不同於早上離開的時候,當他們回返山問小屋時,屋內已經聚集了些陌生人,有的是身高六尺以上的壯碩男子,有的面目猙獰,有的在臉上或是身上都明顯可見刀劍留下來的傷疤,簡單的說,聚集在小屋的人看起來就像是一群亡命之徒。

  紫綾才踏進小屋,就立刻引來眾人的注意力。

  「老大,你怎麼轉性了?帶了這麼一個黃毛丫頭在身邊?」

  「是啊!這丫頭長得真標致,過來過來,讓我看清楚一點!」

  「我……留在外面就好。」紫綾腳步一頓,跟著就想掉頭離開。

  「老大,這丫頭是不是看不起我們?太不給面子了!」其中一名滿臉落腮胡的男子十分不滿地開口。

  「好了,你們別逗她了。」赫連鷹宇搖搖手,低頭對紫綾說道:「乖乖待在外面,別亂跑。」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紫綾窘困地紅了臉。因為赫連鷹宇甚至動手捏了捏她的臉頰。

  「哈哈哈哈!」紫綾的回答讓眾人大笑出聲,她氣惱地瞪了所有人一眼,轉身離開了。

  「好了,別鬧了,我們還有正經事要做!」赫連鷹宇正色道。

  「什麼嘛……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我當成小孩子……」出了木屋後,紫綾找了一塊石頭坐定,喃喃抱怨著。

  由於不知道小屋內的會議要進行多久,紫綾只能撐著下顎發呆,腦海中沒來由的胡思亂想,卻突然浮現出昨晚赫連鷹宇親吻她的畫面……

  含笑的眼睛遠觀的時候美麗,但當他靠近專注凝視的時候,卻讓她心慌意亂,總是上揚的男性薄唇,在觸碰到自己嘴唇時,卻像火焰一樣的炙熱,還有他的手臂,當他緊緊摟住自己的時候,她覺得整個人像軟泥般都快要融化了似的……

  「哎!不可以想這些!」紫綾因為那些旖旎火辣的回憶再次脹紅了臉。

  「紫綾?!」突然聽到陌生男子喊她的聲音。

  「是誰?」紫綾聞聲抬頭,看見一名高大的男子出現在眼前,長相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這人到底是誰?

  「你是紫綾嗎?我是宮子聿,你的大哥。」男子主動開口,望向紫綾的雙眼有激動、也有期待。

  「……子聿大哥……」紫綾眨眨眼,像是要確定出現在眼前的人是不是幻覺。這種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感覺……沒錯,就是她七年沒見的子聿大哥!

  「大哥!」紫綾不再遲疑,像是花蝴蝶一樣開心地沖到宮子聿的懷中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親人。「大哥大哥,我終於見到你了!」

  「你變了好多,大哥都快要認不出你來了。」宮子聿也有些激動。當年離家時,小小的紫綾不過十歲,身高才到他的腰間,如今一轉眼已經變成一個嬌媚可愛的姑娘了!

  「對了!大哥你為什麼會在這裏?」重逢的喜悅過後,紫綾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子聿大哥不是和別人私奔去了?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子聿,這就是你在家鄉的小妹妹嗎?」一名身穿男裝的麗人緩步走末,是一個融合了三分美麗七分英氣的妙齡女子,她走到紫綾的面前,大方地微笑:「很高興見到你,紫綾小妹子,我是子聿的妻子!秦柳絲。」

  「秦柳絲……那個蓁王府的千金小姐?赫連鷹宇原本的未婚妻?」紫綾瞪圓雙眼,不敢相信他們兩人居然這樣毫無避諱地就上山了,要是被赫連鷹宇發現了怎麼辦?

  「子聿大哥、柳絲姊姊,你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裏,要是讓人發現了--啊!」紫綾驚叫一聲,因為她看到了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赫連鷹宇!

  「呵呵……紫綾妹妹,你不用替我們擔心,既然我們敢上山,就不會有事。」

  秦柳絲露出自信的笑容。

  「你們來了。」赫連鷹宇正從木屋走出,一眼就看見了紫綾等人。

  紫綾深怕赫連鷹宇會對宮子聿不利,立刻擋在大哥的面前保護著。

  「哎呀!赫連,你不會到現在還沒把真相告訴紫綾妹妹吧?」秦柳絲秀眉一挑,從紫綾的反應中看出了端倪。

  「真相?我未過門的妻子喜歡上我的護衛,不顧一切地綁走他,這種事情你敢做,我還不好意思四處張揚。」赫連鷹宇淡笑著回應。

  「嗄?」紫綾呆愣地張著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她甩甩頭,將赫連鷹宇拉到一邊,以憤怒不可置信的語氣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赫連鷹宇看了一眼紫綾憤怒的反應,微微一笑,故作吃驚地說道:「我後來一直沒有和你解釋嗎?半年前我和柳絲外出時遇到襲擊,子聿為了保護我們又了傷,誰知道那一次就讓柳絲對子聿一見鍾情,她纏著子聿整整纏了三個月,子聿都不為所動,後來她乾脆心一狠,連夜派人將子聿綁走了。」

  「你……你之前不是這樣說的!」紫綾嘴巴張得幾乎可以塞下一顆雞蛋了。

  「我是為了顧全子聿的顏面,想他一個文武全才的護衛,居然被人下藥、打暈、劫走逼婚,這種簡直是慘絕人寰的遭遇,我怎麼能告訴大家呢?」赫連鷹宇自以為是的解釋。「我為了保全子聿的名聲,還特意將故事反過來說,說他與身分不相稱的官家千金相戀私奔,還特地演了一出戲,將葉炘打傷,好讓他深信不疑。這樣的劇情不是浪漫多了?」

  「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紫綾氣得整張臉都脹紅了。「還說什麼只要子聿大哥想通了,自然就會回來給你一個交代。」

  「是沒錯,等子聿克服了被女人強迫逼婚這件事,自然就願意回來了,這有什麼不對嗎?」赫連鷹宇裝傻的徹底。

  有什麼不對?有什麼不對?這傢伙居然敢這麼推卸責任?就是因為他說子聿大哥和他的未婚妻私奔,她覺得理虧,才會不得已留在雩王府的!如果早知道大哥才是受害者,她才不會傻傻地在雩王府任由赫連鷹宇欺負呢!

  「好了,紫綾妹妹,等正經事情辦完後,我會幫你好好教訓他的。」一旁的秦柳絲看到紫綾雙頰脹紅、眼眶微紅的憤怒模樣,急忙出來打圓場。

  「是啊!小妹,這次我上山,也是冷公子讓我來幫忙的。」宮子聿也開口。

  「赫連,你要的人手我已經準備好了。」秦柳絲將手中的權杖交給赫連鷹宇說道。「什麼事情都被你算計得好好的,但這份人情我記下了。」

  在得知秦柳絲愛上宮子聿之後,赫連鷹宇不但沒有阻擾,反倒贊成她的計畫,甚至做人情給她,將整件事按壓起來,直到她和子聿成婚之後才返回秦王府請罪,當蓁王震怒得要問斬宮子聿時,赫連鷹宇也再次出面,表示都城外有反賊藏匿軍火,飲對朝廷不利,只要他願意出借兵馬,那麼這殲滅反賊的所有功勞都將歸到蓁王一個人身上,同時他也會在皇帝面前美言幾句,這才終於取得蓁王的諒解,成全了宮子聿和女兒的婚事。

  「好說,就當是各取所需吧!」赫連鷹宇微笑地說道。宮子聿跟在自己身邊,忠心耿耿地工作了七年,沒道理不能得到幸福,再說,他在都城向來稟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如今冷戀姬居然派人三番兩次地行刺自己,那麼他燒掉她一座軍火庫,只不過是合理的回報而已。

  「所有人馬都到齊了,三天後就行動。」赫連鷹宇下達命令。

  赫連鷹宇的計畫很簡單,先讓夜梟的部屬在蓁王府做案,讓蓁王府特地派出一隊人馬來追捕夜梟的人,而後夜梟的人則在大宅院的附近再次犯案,最後甚至囂張地聲稱將以大宅院為下一個做案的目標,循線追來的蓁王府人馬在得知這項消息之後,增派了人手趕到大宅院,以追捕盜匪的理由,半強迫的進駐其中,打算在今晚將夜梟大盜和他的所有同夥一舉成擒、狠狠出一口怨氣!

  而當夜梟的人馬進攻時,也就是兩批人馬裏應外合、共同殲滅大宅院內人藥庫的時候了。

  夜深了,夜梟的人馬早已準備妥當,打算等到時間一到,就展開今晚的行動。

  一連串的行動,從計畫到準備執行的這幾天,紫綾都躲得遠遠的,就算不小心和赫連鷹宇見到面,她也會立刻偏過臉,或是連正眼也不看他的走開。

  赫連鷹宇知道她氣未消,但眼看攻破火藥庫的計畫就要展開,而他根本抽不出時問和紫綾好好解釋,只好放任她繼續賭氣。

  行動的時問快到了,所有人都做好了準備,連赫連鷹宇都換上了夜梟大盜的黑巾黑衣,打算親自指揮一切。

  「紫綾妹妹,今晚的任務說不定是有去無回,你真的確定不去和赫連鷹宇道別嗎?」將兩人之間若有似無的情意看得分明的秦柳絲開口,實在不忍心看她繼續賭氣下去。

  「哼,我才不管他。」紫綾冷哼一聲。

  「紫綾妹妹,赫連這個人就是喜歡作弄人,但是你仔細想想,他有真的傷害過你?或是對你做出很過分的事情嗎?」秦柳絲溫柔地勸告。「你自己想清楚吧!我不會再逼你了。」

  秦柳絲雖然離開了,但她說的話卻讓連日來都刻意閃躲赫連鷹宇的紫綾重新思考了起來。

  在雩王府的那些日子,雖然赫連鷹宇表面上軟禁了自己,卻是讓她住在最舒適的客房裏面。口中雖然說不準她離開雩王府,卻又怕她無聊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裏,於是帶著她在雩王府四處走動,不讓她氣悶。

  甚至,還帶她到都城的元宵慶典看熱鬧……

  好好抓著我。元宵慶典那天,她還記得赫連鷹宇以一種小心翼翼的方式摟著自己躍上高臺。

  別怕!我不會放手的。在通過密道時,他溫柔的手、溫柔的聲音,瞬間就驅走了她的恐懼。

  我沒辦法,誰讓你臉紅的模樣實在太可愛了。即使她已經生氣了,他卻還是嘻皮笑臉地這麼說。

  雖然他總是惹自己生氣,但……只要一想到他會遭遇危險,自己的心中為何又泛起一種難受的感覺?

  這趟任務或許有去無回……腦海中,再次閃過了秦柳絲憂心的話語。

  「不行!」紫綾臉色一白,再也顧不得賭氣這件事,急急忙忙地沖到了即將出發的隊伍最前面,趕到了赫連鷹宇的身邊。

  「你要小心!」紫綾大聲說道,但隨即又不好意思地補充說道:「因為你這個可惡的傢伙還欠我很多次道歉,還有……我們之間還有一大筆帳要算,所以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赫連鷹宇笑了,在眾人的歡呼聲中,他突然彎身將紫綾抱上馬,低聲在她耳邊低語保證道:「紫綾丫頭,我一定會活著回來,陪你好好算一算我們之間的帳。」說完後,赫連鷹宇忍不住在紫綾嫩紅的嘴唇上印下一個吻,這才依依不捨地將她放下。

  「出發!」赫連鷹宇蒙上黑巾,舉起手中的長劍輕喝道。

  讓都城人聞之色變的大盜夜梟,朝他的目標邁進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和秦柳絲等人守在大宅院外的紫綾只覺得心情越來越沉重,覺得自己好像在這裏等了好久好久,為什麼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秦柳絲安慰道。

  「轟!」

  「轟!」

  「轟!」

  連續好幾聲的爆炸巨響在寂靜的夜裏響起,更讓紫綾等人興奮地瞪大了雙眼。爆炸聲!那表示他們已經成功地引爆火藥庫了!

  爆炸聲之後,火光開始從大宅院內竄出了。

  「成功了!」秦柳絲和紫綾同時高興地喊出聲。

  「大家準備,隨時準備支持。」秦柳絲不忘回頭吩咐,他們守在這裏就是為了必要時可以接應從裏面撤退的夥伴。

  「是。」

  過不了多久,裏面傳來了兵刃相交、廝殺搏鬥的聲音,由於大宅院裏外都已經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什麼也看不清楚,更不知道裏面的情況如何。

  「不行,我得進去看看才行!」紫綾按捺不住心中的憂慮,騎上馬就往前沖。

  「紫綾!」秦柳絲大喊著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赫連鷹宇!你絕對不能死!紫綾在心中不斷呐喊禱告,一邊策馬往前沖,越靠近大宅院,空氣中溫度越熱,看樣子大火應該燃燒到最旺盛的時候了。

  這個時候如果再不撒退,只怕裏面的人會有危險!

  就在這個時候,「轟」的一聲,一面牆倒下,從裏面沖出了許多黑衣人,正是隨著赫連鷹宇一起進入大宅院的夥伴。

  「成功了,兄弟們,撒退!」其中一人大喊著,跟著所有人都開始撤退了。

  赫連鷹宇……赫連鷹宇……你人在哪里?望著從裏面不斷奔出的人馬,紫綾目不轉睛,一心想要找出赫連鷹宇的下落。

  看了又看、等了又等,終於,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赫連鷹宇騎在黑色駿馬上,試圖穿過火牆離開。

  「轟!」的一聲,一根著火的樑柱突然傾倒,讓他胯下的馬匹受驚躍起,差點將赫連鷹宇給摔了下來。

  「赫連!」紫綾大叫,嚇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大宅院內殘存的守衛見赫連鷹宇落了單,紛紛舉起手中的長弓,打算將他當場射殺!

  「赫連鷹宇!快出來!」紫綾急得大叫,眼睜睜看著許多人搭起了手中的箭矢,準備射出,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赫連鷹宇抓緊韁繩,試圖跳過火牆,就在他努力控制馬匹做最後一躍的時候,敵方人馬手中的長箭也離弓了!

  「不!你們不能傷害他!」紫綾驚駭得大叫一聲,就在這時,火焰像是擁有意志力般,火舌卷起煙硝,包覆住破空而出的箭矢,所有飛箭瞬間著了火,在還沒有觸碰到赫連鷹宇的時候,全部都化成灰燼消失了。

  而赫連鷹宇把握千鈞一髮的瞬問,策馬跳過了火牆……

  「赫連鷹宇!」見他跳出了火牆,紫綾激動地驅馬向前,大聲喊他的名字。

  「丫頭?你到這裏來做什麼?」赫連鷹宇這時候才注意到紫綾居然來到了大宅院內,深怕她遇到危險,立刻策馬過去手一張,就將她抓到自己懷中,低喝道:「你這個瘋丫頭,我不是叫你留在安全的地方等我回來嗎?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麼?」

  想到她或許會遭遇到的危險,赫連鷹宇心中一緊,將她摟得更緊了。

  「我……」紫綾正想開口解釋,卻及時想到赫連鷹宇始終不相信鳳族人擁有所謂的特殊能力,既然如此,她也不必費心解釋了。

  「真是的,以後非得把你緊緊綁在身邊不可。」赫連鷹宇將她按在懷中,輕歎一口氣。

  「哼!你忘記冷公子說了,只要我和你一起完成這項任務,他就會帶我回去,你可管不到我!」紫綾有些得意地開口。「再說我原本就不欠你什麼,連子聿大哥的事情也是你騙我的,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留在雩王府?」

  「紫綾丫頭,沒這麼容易。」赫連鷹宇再次露出算計的微笑。「你可知道冷靳宇在離開那晚,和我承諾過什麼?」

  「什麼?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他允諾,鳳族的人將和皇朝之人結合,形成密不可分的關係,我不可能娶子聿,那麼就只能娶他的小妹了。」赫連鷹宇得意地說出冷靳宇和自己的承諾。

  「不可能!冷公子才不會這樣出賣我!」紫綾不願意相信。

  「為什麼不?我都已經付了聘金了!」赫連鷹宇扯出淡笑。「皇城貴公子這個名號,從今日起不再屬於我赫連鷹宇,而是他赫連靳宇的。」

  「什麼?!」紫綾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是啊!他就是為了得到這個封號,很大方地將你--紫綾丫頭賣給我當妻子了。」赫連鷹宇眼角眉梢儘是得意,笑看著紫綾驚怒的表情。

  「不可能!」

  「認命吧!你這輩子註定了得住在雩王府了!」赫連鷹宇低笑出聲,輕輕地印上了紫綾因為驚訝而微張的紅唇。

  「不行!我反對!我不要啊!」紫綾大聲抗議,不願意自己的一生就被這兩個可惡的傢伙以交易的方式決定了!

  「噓……紫綾丫頭,讓我專心的吻你。」

  赫連鷹宇直接低下頭,以最有效的方式止住了她的抗議……
終曲
  當赫連鷹宇帶著紫綾回返時,冷靳宇像是早已經算準時間似的,提前一步帶著任劍飛離開了。

  「可惡!他怎麼可以這樣就走了,我還沒找他算帳呢!」紫綾氣呼呼地想找冷靳宇理論,但似乎晚了一步。「不行!子聿大哥,你不能讓他們這樣欺負我!」

  「事實上,冷公子早已經將你們的婚事通報族人,大家都非常高興,下個月……他們就會上都城來喝喜酒了。」宮子聿低下頭,不敢面對小妹氣憤的面孔。

  「什麼?」紫綾再次發出尖銳的叫聲。「赫連鷹宇!你居然未徵求我的意見就擅自決定婚期,我不會原諒你的!」

  「抱歉了,各位,我和我的未婚妻還有事得溝通溝通。」赫連鷹宇淡笑不語,很直接地將紫綾一把扛起,大步往裏面走去。

  不管得花上多少時問,自己總會馴服這只小野貓的,而且他非常確定自己會享受每一分馴服的過程……

  都城外!

  「喂!幹麼一出來就愁眉苦臉的?」冷靳宇主仆二人騎著兩匹馬離開雩王府,冷靳宇依舊是一身耀眼的白,斜覷了一旁垂頭喪氣的任劍飛。

  「我這個人就是天生重感情不行嗎?」任劍飛沒好氣的回答。在雩王府雖然只有短短幾天,但柳管家等人的熱情和友善實在讓人難忘,讓他真的捨不得離開。

  「好,你真這麼喜歡他們,改天我就將你送到風府,讓你過過當僕役的癮,真是的!」冷靳宇微笑道。「讓那個柳管家訓練訓練,說不定你也會變得更機伶一點!」

  「是啊!至少不用擔心一天到晚會被自己的主人出賣。」任劍飛冷哼。私下和赫連鷹宇談好紫綾的婚事,然後又不敢面對紫綾地率先逃跑,真是丟臉!

  「嘿嘿……不要人在福中不知福了。」赫連靳宇不以為意地咧嘴微笑,自負道。「能跟在我這個舉世無雙、天下第一的主人身邊,可是你前輩子修來的福氣哩!要好好珍惜啊!」

  冷靳宇將自己吹捧一番後,也不等任劍飛的回應,雙腿輕踢馬腹、輕喝一聲,將任劍飛遠遠拋在後頭……

  「喂!等等我!」任劍飛見他說走就走,心中雖然氣惱,卻也不得不驅策胯下馬匹追了上去。

  「別慢吞吞的,快點跟上來!」騎在前頭的冷靳宇不忘回頭笑道。

  任劍飛抬頭正想說些什麼,卻猛然發現在不遠處的地方隱約有一道閃光……糟糕!有埋伏!

  「小心!」任劍飛大聲提醒。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冷靳宇聽到警告想反應的時候,一道白光由遠而近、由高至低,「唰」的一聲射向冷靳宇!

  冷靳宇悶聲一哼,閃躲不及被飛箭射中了胸口,同時「砰」的一聲跌下馬--

  「冷靳宇!」任劍飛嚇得臉色慘白,也立刻下馬,以最快的速度奔到了冷靳宇的身邊。「冷靳宇,你沒事吧?」

  「完了……看來破相是破定了……」冷靳宇捂著胸口,原本白皙的俊臉此刻已經轉為鐵青的顏色,胸前的鮮血染紅了白衣,而最靠近傷口位置的血,還是黑色的,很顯然這支箭被人喂了毒!

  「現在不是說笑的時候,你別說話,我先幫你止血。」任劍飛雖然臉色慘白,但立刻鎮定下來。

  「不行,你現在快走,不然連你也會被抓的!」冷靳宇勉強提起精神。

  「我不能扔下你不管!你會沒命的!」任劍飛搖頭,甚至動手撕下衣袖,準備為冷靳宇止血。

  「劍飛……這是命令!快走!」冷靳宇吐出一口鮮血,厲聲命令道。「你再不走,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但……」任劍飛左右為難。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了馬蹄聲響,任劍飛抬頭,震驚的發現一群覆面騎士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眼前,想必是早已埋伏在附近了!

  「任劍飛,你這個不聽命令的臭小子。」冷靳宇意識雖然昏沈,卻也聽到了馬蹄聲,知道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他「咚」的一聲躺回地上,閉上眼睛不冉多說什麼。

  不一會兒,這群約莫三十人的隊伍將他們團團圍住,卻沒有進一步的打算,只是靜靜守候著,像是在等待什麼似的……

  「達達達達」的馬蹄聲再次響起,原本圍繞著他們的人群自動讓開,恭恭敬敬地讓出一條通道。

  任劍飛不知道這群人是誰,只能瞪大眼睛看著。

  最後一個抵達的人很明顯的是這一群人的首領,他也是唯一一個沒有以黑巾覆面的人,他動作俐落地翻身下馬,緩步往冷靳宇的身邊走來。

  他是一個高大的男人,渾身上下帶著一股懾人的氣息,他彎下腰審視倒地的冷靳宇,同時也讓任劍飛看到了他的長相,男子不像中原人,蓄留著一頭披散在肩的黑色直發,五官深邃,而且他的眼睛是藍色的!

  「睜開眼睛看著我。」男子伸出手,一掌托住冷靳宇的頸項命令道。「這一箭只會讓你痛徹心扉,並不會讓你喪命,赫連緋月……」

  赫連緋月!?任劍飛瞪大雙眼。冷靳宇……怎麼會變成赫連緋月呢?

  「閣下認錯人了。」冷靳宇緩緩睜開眼睛,勉強擠出微笑說道。「既然只是誤會一場,不如你將解藥留下,我可以考慮不和你計較。」

  「我會認錯自己的女人嗎?」男子冷冷一笑,伸手往冷靳宇的頭冠一扯,一頭烏亮黑絲散了開來,跟著,他再次伸手往冷靳宇的臉上一抓,扯下了一張輕薄的面皮。「易容術是我教你的,師父有可能看不穿徒弟的把戲嗎?」

  「啊!」任劍飛驚訝地看著冷靳宇瞬問變成一位眉目如畫、清靈絕色的女子。

  男子看了表情吃驚的任劍飛一眼,對身後的人命令道:「把他一起帶走,然後回報冷夫人說人已到手。」

  「是。」下一瞬間,兩個人已經來到任劍飛的身後,一左一右地壓住他的肩頭,將他帶走了。

  「你要帶他到哪里去?」赫連緋月忍痛開口。

  「你認為自己還有資格關心別人嗎?」男子揚起冷酷的笑,一把將赫連緋月抱起,再次翻身上馬,輕踢馬腹離開了。

  其他人也尾隨在男子身後策馬離去,不一會兒,這一群人在道路上完全失去了蹤影……


  --全書完


  編注:

  一、欲知赫連緋月如何促成風斂雪與君莫凡的情緣,請看橘子說010《點情郎》。

  二、欲知赫連緋月如何撮合任蝶衣與封昊雲的姻緣,請看橘子說022古鏡傳說之一《邪美人》。

  三、欲知赫連緋月如何為水煝與單無魂牽紅線,請看橘子說126古鏡傳說之二《淚美人》。

  四、關於赫連緋月自己的愛情故事,敬請期待古鏡傳說最終回《魔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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