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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雄狂戀 -芃羽(五行麒麟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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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雄狂戀 -芃羽(五行麒麟之四)

楔子

  「人找到了嗎?」日本參議院副議長松岡正賀端坐在他下榻的飯店房間內,對著貼身護衛焦急地問。
  「沒有。我們雖然找到她的工作室,但她並未回去。」三名長得高大壯碩的男人面帶慚色的低下頭,其中開口的是松岡正賀的得力助手雄介一郎。
  「不過是個女人,在香港這塊彈丸之地竟然會搜不到她,你們是混假的?」松岡正賀的聲音變得尖銳激昂。
  「我們已經取得香港的協助,相信不久就會逮到她……」
  「我不能再等了,三天後我得回日本準備大選,你們幾個留下來繼續找,沒找到她我一日都不能安心,她該死的手裡握有我的把柄,要是讓這件醜聞傳回日本,那我在政界還混得下去嗎?」松岡正賀一手念熄香煙,眼中閃著殺機。大選即將展開,偏偏他出了這個紕漏,要是一個不慎,他苦心經營的政治生涯不就會毀了?
  「我們已經從日本調來人手了,那個姓赫連的女人肯定飛不出我們的手掌心。」雄介一郎是個處事極為小心謹慎的人,也因此松岡正賀相當倚重他。
  「你說她叫什麼名字?」
  「赫連淳淳,中日混血兒,在香港長大,是個專業攝影師……」雄介一郎將得來的消息詳細報告。
  「淳淳?那是什麼怪名字?偏偏她又是個照相的……混蛋!千萬要把她手裡的膠卷給我銷毀,否則你們也不用回日本見我了!」松岡正賀兩道飛天眉蹙成一團,氣自己不小心被一個誤闖進毒品交易碼頭的女攝影師拍到他的臉……真是他媽的!原來那個大膽的女人還是個攝影師,這該死的巧合!
  「是。我們已經挑了她的工作室,她似乎知道有人在打聽她,一直沒有現身。」
  「就算她躲到地底下,也要給我挖出來。必要時,永遠封住她的嘴巴。」
  「是。」
  表面上依然聲光絢爛的香港繁華如昨,但在明亮背後的陰影處,正悄悄地上演著一場緊張刺激的追逐戰,這位來自日本的松岡議員運用他在香港的勢力,打算揪出一名與他即將參與的日本大選息息相關的關鍵人物——那個手裡握有他把柄的女性攝影師。
  是的,他得殺了她,以除後患。
  戲,正要開鑼——

第一章

  「木麒麟」林劍希走出香港啟德機場大廳,臉上掛著習慣性優雅的笑容,慶幸著自己這次因林氏地產的業務到日本出差而暫時離開祥和會館的一團烏煙瘴氣。
  是的,目前的祥和會館一點也不「祥和」,由五大家族組成的這個組織自從首腦麒麟王出現後,就像在一團和氣中投下變數,那個年輕的俊小子滕峻不僅性格難測,世故老成,更喜歡拿五們比他年長的五行麒麟開玩笑。這陣子連向來穩重的「金麒麟」丁翊也都忍不住發發牢騷。
  「我真不懂他在想什麼。幾句話就要我將丁氏企業的觸角伸往國外,還要我在一個月內提出成果報告。他以為我是超人啊?曉淨都已經開始埋怨我的早出晚歸了。」丁翊被突然增加的工作量和老婆的不滿擠壓得差點變形。
  林劍希回想著離開香港前夕的聚會,大家一見面討論的重點仍是麒麟王滕峻。
  「看吧、看吧!惡魔終於露出本性了。」「火麒麟」武步雲打從和滕峻初見面就不合,幾個月相處下來,兩人的關係不僅沒有改善,反而有逐漸緊繃的趨勢。
  「他真是見不得別人舒服過日子,是不是?」「土麒麟」方騰的蜜月旅行被滕峻攪局之後,他和滕峻之間的梁子就結定了。雖然他和他老婆杜雪揚之間是滕峻牽的紅線,但他可不領這份情。
  「你們別以為他只欺侮我們,事實上根據我的情報網回報,滕峻這陣子也不輕鬆,他似乎真的有心讓祥和會館走出香港往外發展,最近一個月內他就離開香港五次,停留的地點除了美國,還有歐洲和日本。」「水麒麟」江澄算是五人之中最心平氣和的了,說真的,或許是種惺惺相惜的心態,他比其他四人更能窺探滕峻的用心。
  「哦,是嗎?」林劍希當時是這麼回答。語氣裡全是懷疑。「那他為何不乾脆明說他的企圖?省得兜得咱們團團轉。」
  「就是啊!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壞心眼和小家子氣,這種人空有小聰明,難成大器。」武步雲說得酸溜溜,壓根兒忘了他口裡難成大器的人正是他的主子。
  「步雲,你還敢背後說他,上一回的教訓忘了啦?滕峻有順風耳,你又不怕又被他抓住小辮子?」丁翊好笑地提醒他。
  「天!他這次要是還聽得見,我……」武步雲義憤填膺地又要撂話,被江澄伸手阻止。
  「別誇下海口,到時又要像上次一樣被他逼著磕頭。」江澄一想起上次武步雲背後說滕峻的壞話居然被他知曉,後來又不得不低頭賠罪的事就忍俊不住。
  「是啊!步雲,搞不好他在你身上裝了竊聽器,才會對你的一舉一動瞭如指掌。」林劍希笑得很賊。
  「媽的,搞不好是真的,否則他怎麼可能知道我在背後罵他?」武步雲頓時發毛,不由自主地低頭找尋身上任何可疑的地方。
  「好了,那個小鬼只不過善於利用他的眼線而已,你還真以為他有天大的神通?」方騰原來對滕峻並沒有那麼大的敵意,但經過一番折騰才與老婆步入禮堂,心裡對那個二十出頭有就本事整倒他們這一票哥哥的小毛頭難免非常感冒。
  「你們當然敢說大話,這裡除了我跟劍希還有被整的空間,你們根本不用怕他。」武步雲在心裡嘀咕,丁翊、江澄和方騰都結婚了,誰知道滕峻亂點鴛鴦譜的壞毛病會不會再犯,他就怕自己被設計了還不自知。
  「我得聲明,我並不怕他,只是他若敢隨便設計我,那我絕對會有所行動。」林劍希向來對凡事疏離的漠然態度讓他常常是隔山觀虎鬥的那名「閒人」,但面對滕峻這種假想敵,他也不得不收斂起輕鬆的心態,嚴陣對待。
  「你?得了,你對女人是有名的興趣缺缺,我看哪,滕峻若要整你根本不用找別人,他自個兒上就行了。」武步雲扯出個曖昧又欠扁的笑臉,刻意挑高兩道一字眉。
  滕峻的俊美和林劍希不相上下,但林劍希是屬於一種英國貴族氣質的優雅,閒散而隨性;滕峻則是充滿智慧與機敏的狩獵者,隨時張揚著迫人的英氣與卓然的氣勢。不過,雖然林劍希總是表現得一副事不關已的清逸模樣,五行麒麟們都知道,他是一隻有教養的老虎,不發威時讓人以為無害,一旦惹毛了他,就只有等著被撕裂的命運。
  他的冷漠只是一種偽裝。
  「我就算對女人沒興趣,也不見得對男人就有好感,尤其是像你和滕峻這種貨色,想進我的人妖團可能還得加把勁。」林劍希眉間蹙著微慍,那是被激怒的前兆。
  「誰……想進你的人妖團?」武步雲嚇得退三步,忍不住嚷嚷。不是他愛說,林劍希這個奇特的嗜好委實讓大伙覺得詭異,有哪一個正常男人的休閒娛樂竟是養著一群男扮女裝的怪胎在各個酒店表演的?大家還不只一次被他強邀去看那種顛倒陰陽的舞台秀,在絢麗的燈光下,那些比女人更像女人的男人花枝招展地秀腿露背拋媚眼,美則美矣,但他看完後滿肚子的疙瘩還是直衝喉頭,差點沒當場大吐。
  「緊張什麼?我又不會非禮你。」林劍希被他的恐慌樣給惹笑了。
  五行麒麟中,就屬林劍希個性最不定,他不似江澄的內斂寡言,也不見得親切合群,基本上他是最關於隱藏自己的人,對任何事漠不關心,總是置身事外地欣賞著週遭出現的一出出好戲,永遠拒絕當主角,只當觀眾,表面上他跟著大家笑鬧,實際上又一副超然地觀察所有的人。
  這樣的男人說起來是有點陰險,只是他偏偏又長得斯文俊秀,貴氣十足,在他堪稱職業化的迷人笑容裡,很容易讓人忽略他的笑到底是真誠還是嘲弄。不過,另外四位麒麟和他相處久了之後也多少摸得清他的脾性,他們知道,他不僅對女人沒興趣,對男人更沒胃口,他是個道地的自戀狂,只愛他自己,所以與他無關的事就甭想要他配合,因為那違反了他的人生原則。
  武步雲就常說他是個自私的怪胎,自己怪不打緊,還領著一群男女不分的怪胎族群當寵物,想來就噁心。
  「你要真有一天想非禮別人,那才算正常。」丁翊奚落的笑聲適時響起。要是再不插個嘴,步雲又要得罪人了。
  「是啊!在你眼裡除了你自己,你愛過誰?」方騰湊上前,揶揄地挑了挑眉。
  「我奶奶。」林劍希很正經地回答。他是林家的獨子,自小沒了母親,是由奶奶一手帶大,和林家老奶奶感情好得沒話說。
  「這就是了,這樣你還不承認自己有毛病?一個熱血青年不愛男女,只愛個老太婆,我只聽『戀母情結』,沒想到你更高一級,是個『戀祖母情結』,天饒了我吧!」武步雲做個仰跌的姿勢。
  「誰說我熱血了?說不定我冷血,你要不要試度?」林劍希冷冷地掃了不知死活的武步雲一眼,手裡快如閃電地已經多了一把槍。
  「劍希,步雲,你們別鬧了。」江澄立刻擋在武步雲面前。這可開不得玩笑,林劍希的槍法是出了名的精準,就算要打一隻蒼蠅腳都沒問題,再這樣鬧下去,武步雲一定要遭殃了。
  「哼,想試我的槍法就早說,別拐彎抹角逼我出手。」林劍希沒有溫度的聲音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武步雲愣住了,半晌才聰明的擺擺雙手,表示瞭解。他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山不轉路轉,你不轉我轉,非常識時務。可是林劍希這個陰晴不定的傢伙,最近脾氣也未免太暴躁了一些,敢情也受了滕峻的影響?
  「好了,大家是怎麼了?都忘了會館的第一條教條就是要『心平氣和』嗎?」丁翊歎了一口氣,緩緩氣氛。
  「自從咱們麒麟王來了之後,這一條可以廢了。」方騰聳聳肩,訕笑著。
  「沒錯,祥和會館多了個姓滕的小子之後就再也祥和不起來了。」武步雲翻翻白眼,無力地說。
  此時,他們所在會館的電腦主控室中電腦主機發出「嘩嘩」聲音,接著一串網路通訊就出現在電腦螢幕上——
  五行麒麟們,辛苦了,大家聊聊得還過癮吧?
  「是滕峻!」武步雲大吃一驚,這小子果真陰魂不散。
  沒錯,正是我,別太吃驚,小心噎著了。又有一段話傳進來,字裡行間仍看得出他那氣死人的幽默。
  丁翊他們面面相覷,不得不佩服滕峻的無孔不入,但是,他是如何知道他們此時都聚集在這裡呢?
  邪門!
  我目前人在美國,最遲後天就會回香港,希望大家對我交代的事都已完成,也做好了擴大五大家族企業的準備,第一階段的細節待我回去後再談。電腦上的字源源不絕地出現,就跟滕峻本人在他們面前親自說話一樣。
  「什麼第一階段?他以為我們是天才啊?他怎麼說我們怎麼做?媽的!武家航運的據點哪是這麼容易開發?」武步雲又是第一個大叫。
  「所以囉,他這是算高估咱們,還是另一樁試練?」江澄歎氣搖頭。再這麼下去,他心愛的化學試驗室就得關心大吉,被迫回到江家的產業做苦工了。
  對了,步雲和劍希最近別離開香港,我有要事相商,記得在香港等我。拜!螢幕上於度出現滕峻的留言。
  林劍希與武步雲互看了一眼,對這句話同樣起了疑心。滕峻所謂的「要事相商」通常沒好事,夠聰明的人最好快閃。
  「我想,我爸最近可能要我到澳洲去看看我姑媽……」武步雲打算去遁逃再說。
  「你去澳洲,我去日本。日本的金通財團和林氏地產近期內有一筆龐大的交易,這也算擴張的第一步,我得出個差。」林劍希的理由顯然比較充分。
  「步雲,武家航最近正值旺季,你走得了嗎?」丁翊好心地提醒他。
  「呃……」媽的,一句話就被堵死,難道他出國避避風頭也有罪?
  「我得走了,步雲,你就安心待在香港等滕峻回來吧!」林劍希光明正大地拎起他的鑰匙,很優雅地朝大家欠了欠身,帶著微笑離去,毫無同袍之愛地將武步雲一個人丟給滕峻。
  「劍希,你不能這樣丟下我……」
  武步雲痛苦的哀號聲猶如在耳,林劍希從冥想中回過神,不禁揚起了嘴角。
  幸好他溜得快,去日本五天後,他聽說滕峻綁著武步雲到東南亞去了,才整裝回香港,現在麒麟王不在,就算天塌了也沒他的事。
  林劍希噙著笑容,很輕鬆恣意地滑進他的法拉得跑車,就著車內的照後鏡輕拔著稍嫌凌亂的頭髮,對自己這一趟輕而易舉就搞定與金通財團的全約感到滿意。
  他翩翩的風采和俊逸的氣質一向有著高度的魅力,再加上犀利的口才,在談判桌上經常無往不利,這也是林家非常放心地把整個龐大的產業交到他手上的原因,除了英國劍橋大學的學歷外,他遇事的從容與鎮定也讓對手折服,因此,林氏地產在他接手後更加活躍,短期內就將業績拉高了二十個百分點,祥和會館的長老們樂得合不攏嘴。
  他承認,他滿喜歡這種商場上的競爭遊戲,可以從中看盡許多人的嘴臉和心計,以及被包裝得很虛偽的人性弱點,說真的,看著人類互相較勁、佔便宜的過程實在有趣極了。
  他又笑了。
  車子往蘭桂坊的方向行駛,他不急著回祥和會館報到,反正滕峻不在,他可以到他經營的鳳凰酒店去看看他的「員工」有沒有偷懶,順道探探胖爺、瘦哥那對同志情侶是否還健在。
  自從十五歲時在旺角被兩名街頭賣藝的人妖從一大票流氓手裡救了之後,他就和這群別人眼中的「異類」結下了不解之緣。那個事件對他是則秘密,連丁翊他們也都不知道他差點死在那次的意外中,只有他對自己「特殊興趣」的緣起心裡有數。
  那是一種報恩。原先他是抱持著這樣的心態才會設立一個豪華酒店供人妖團表演,可是,愈是與這些人相處,他就愈發現他們的可愛之處。他們是一群為生活而忙碌的人,在這個繁華世界以獨特的方式謀生,也表現自己。他常常能在與他們聊天時感受到人性中真誠溫暖的一面,尤其是當年救了他、如今已是人妖團的指導與前輩的胖爺和瘦哥,都已和他成為至交,偶爾抽個空到鳳凰酒店去逛逛,倒也算是種消遣。
  那塊醒目的霓虹招牌在遠處向他招手。「浴火鳳凰」是他替這群工作者取的名字,象徵著重生的喜悅與不老的紅顏。
  不過,要一群男人青春永駐實在沒多大的意義。
  他停好車,笑著走進酒店,把自己投身於那一片假鳳凰的另類聲光之中,酣暢一夜。
          ☆          ☆          ☆
  不行,她再也跑不動了,再跑下去,她就算不被抓到,也會氣竭而死。
  赫連淳淳在一條巷道中停留喘息,左手緊抱著她心愛的相機,右手拔著一頭凌亂的短髮,不住地左右觀看,警戒地搜尋著是否被盯而不自知。
  三天來,她莫名其妙地成為靶心,到處都有人在找她,她原先還以為自己是不是要走運了,不然為何許多人都認識她?真到前一刻鐘,她回到她被搗毀的攝影工作室,又被一大群凶神惡煞的男人追殺之後,她才深刻體認事情「大條」了。
  一定是那個日本老鬼!
  她直覺地聯想到三天前的夜裡到港口附近辦事,不小心撞見一群行蹤鬼崇的人在偏僻的碼頭旁交談,她遠遠地以相機的長鏡頭窺視,赫然發現那群人似乎在幹著某種見不得人的勾當。
  毒品交易!她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在香港,這種事已司空見慣,實在不必太大驚小怪。可是就在她打算視而不見的溜開時,一輛黑色賓士緩緩駛進碼頭邊的空地,車門打開,走下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而那個男人有一張極為熟悉的臉孔。
  那是……她從鏡頭上獵捕到那個男人的臉部特寫,被映進眼簾的影像嚇了大大一跳。
  松岡正賀!日本參議院下屆議長呼聲最高的人選,這幾日應香港商協會之邀前來參加一場政治酒會,報紙還大肆報導了這件事呢!
  但這個最近的熱門人物這會兒到碼頭來幹什麼?
  嗯,有問題!
  赫連淳淳好奇地悄身掩近,在距離他們十五公尺左右處停住,拿起相機對準他們,連續按下快門,把他們的影像全都攝進膠卷之中。
  如果她猜得沒錯,松岡正賀與這場毒品交易一定有關,瞧他那指揮若定的大牌神情,搞不好他還是這群人的龍頭老大哩!
  快拍、快拍!赫連淳淳握緊相機,拚命拍照,這麼有新聞價值的照片不多拍幾張那就太對不起她的專業技術了。這些珍貴照片說不定能讓她賣得好價錢,提早一圓出國進修的美夢。
  她興高采烈地作她的春秋大夢,手指不停地按著快門,沒注意到自己的行跡已經敗露,幾個剽悍男人正慢悍走向她的藏身之處,準備拿人。
  咦?怎麼人物愈來愈近?害她來不及調整焦距。赫連淳淳蹙眉放下相機,怎料抬頭一看,媽媽不得了!那群人正朝她走來,每一個手裡不是刀就是槍。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忽地站了起來。松岡正賀一瞧見她手裡的相機,臉色大變,忙往車裡鑽去。
  赫連淳淳想也不想地利用這點空檔,硬是把他的狼狽樣拍得一清二楚,然後腳底抹油,奔向她停在碼頭外的車子。
  「把她解決掉,還有那卷膠卷。」
  她隱約聽見那票追著她不放的男人正以日語互通訊息。她愈跑愈心驚,中日混血的她日文能力好得沒話說,偏偏難得聽見的家音竟是要被殺的命運,老天爺啊!
  那時她仗著對地形的熟悉,有驚無險的逃過一劫,安然離開了碼頭。但是,原以為應該不會再有事的錯覺卻被一些莫名其妙的狀況證實一件事——
  她太天真了!
  接下來的日子,她宛如跌入地獄深淵,平靜的生活風雲變色,不僅走在街上隨時有人跟蹤,甚至一不小心還會有不長眼睛的子彈掃過她的身旁……
  完蛋了!她悶聲大歎一口氣,他們該不會全是衝著他來的吧?赫連淳淳的心簡直沉到谷底,重得她連呼吸都困難。
  那個日本鬼子一定開始對付她了。
  唉!你真是個「蠢蠢」蛋哪!她自責地重拍自己的腦袋,一方面氣母親幫她取的這種什麼「淳淳」的爛名,別一方面又氣自己遺傳自父親天生少根筋的衝動個性,她的父母得為她陷入如此險境負百分之兩百的責任!但可惡的是,這兩人早就到天國去享清福了,把她一個留在紛亂的人間苟延殘喘。
  唔!給我記住!
  她忽然傷心起來,一個人從十七歲開始就獨自過活,為了三餐輟學,跟著父親生前的好友學習攝影,然後邊工作邊完成學業,一步步走到現在自組個人工作室的局面,怎麼說都該熬出頭了才對啊!是什麼緣故讓她老是楣運當頭?年初的攝影展胎死腹中也就算了,她沒背影靠山,開不成她認了。但六月時的一件案子明明說好要請她拍攝的卻臨時變卦,換了別人。而現在,她又不小心拍了些可能會致命的照片而得罪日本鬼子,淪落到有家不敢回、工作室被搗毀,不寒而慄得露宿街頭的悲慘遭遇……
  爸媽呀!你們到底有沒有保佑你們唯一的女兒啊?她仰頭朝夜空抗議,背靠在暗巷的牆上,自艾自憐。
  天又黑了,她的肚皮又唱起歌來,餓死實在不適合她這個長得還算漂亮的女人,如果還有人認得出狼狽的她是個女人的話。但是,她的提款卡不見了,口袋裡只剩十元港幣,全身上下唯一值錢的,恐怕只有胸口掛著的相機吧!
  「這可不能賣,要賣相機,不如賣我自己……」她往暗巷更深處走去,嘴裡如此嘟嚷著。
  相機是攝影天才父親留下的寶貝,更是她謀生的工具,說什麼也賣不得,而她自己……身為女人或許還值那麼一點錢,隨便找個男人過一夜,荷包自然膨脹,這點道理她怎麼會不懂。不過,說歸說,她知道這種事她只敢用想的,想過就算了,反正肚子餓過後就不餓,道理一樣。
  摸著空空如也的肚皮,她很哀怨地想從暗巷繞道出去。這一帶是蘭桂坊有名的酒坊區,她走的這條小巷正是許多Pub和酒館的後門,知道的人不多,因此錯暗中只有她踽踽獨行。
  突然一扇門霍地被打開,洩出一道亮光,一個留著平頭的胖男人探出頭,似乎在找什麼東西。一瞧見她,二話不說地將她拎進門,大吼:「多琴說你會七點到,但你遲了一個小時,你是想讓我的表演開天窗是不是?難道他沒對你說今天的表演少個人就撐不起場面?你該死的以為自己是紅牌嗎?還敢給我遲到!」
  說真的赫連淳淳壓根兒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哪有人對一個不認識的人劈頭就亂罵,前因後果也不解釋解釋,要不是她所有的力氣得用來對抗肚皮的收縮,她才不會靜靜地任這個胖子亂罵一通。
  見好沒有開口,胖子也不再發脾氣,拖著她走進一間有如服裝垃圾場的房間,將她丟給一個高瘦的男人,說「替代多琴的人到了,瘦哥,要他換好衣服,等一下馬上上台。」
  什麼和什麼?赫連淳淳不明所以,糊塗地被那位瘦子拉到一個化妝台前面,然後一件縫滿亮片的俗麗禮服丟在她的大腿上,耳邊傳來那位瘦子的聲音——
  「換上這件衣服,其他人已經在後台等著了。還有,別忘了戴上假胸墊,總要像個女人才行。」
  如果有人來告訴她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會感謝他一輩子!
  赫連淳淳瞪著四周,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這小小的空間裡放了幾十件的晚禮服,亮片反射著燈光,刺眼得讓她錯錯欲睡。
  要她換上腿上那件「聳」到極點的低胸禮服,想都別想!她從小到大只穿褲裝,連裙子都沒穿過,更別提這件暴露得幾近色情的衣裳了。
  赫連淳淳慢慢站起來,打算再從後門離開。這票人顯然認錯對象了,或許他們正在等一個從後門進來的傢伙,而她好死不死正好就在後門外徘徊。
  真好笑!
  她推開房門,還沒看清眼前的一切,就被重重地推進門,那個胖子氣急敗壞地叫嚷著:「你還沒換?老天!你是故意要和我作對是不是?快沒時間了,今晚許多貴賓來參觀表演,半點紕漏也出不得,你還有時間窮蘑菇?」
  「聽著!我……」她伸出手指指著胖子。
  「你不想要錢了是不是?你到底幹不幹?」胖子的嗓門又尖又響,聽起來刺耳極了。
  一聽到「錢」字,赫連淳淳的眼前驀地一亮,肚子也沒來由的暖了起來。錢等於飯,飯等於飽!
  哦!她腦中現在只容得下這種單純的邏輯了。
  「只要有錢,要我做什麼都可以。」話未經大腦就自動從她嘴巴冒出。
  「那好,換上禮服,其他人都在等你了。」胖子說著摔上門離開。
  換衣服?換就換,管他是要幹什麼,只要有錢能買東西填飽肚子就行了。飢餓的人通常沒資格討論品格和尊嚴。
  她迅速地穿上禮服,刻意漠視幾乎要從領口跳出的兩團白玉乳峰,隨便挑了個紅色的口紅塗在唇上,再用一堆眼影遮掩原有白淨秀麗的臉孔,這樣就不怕被人認出來了。雖然在這種地方有認得她的人才怪,但好歹也算自我安慰。
  沖了房門,她隨著掌聲來到後台,當下就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傻了。
  一群高佻又美麗的女人早已等在後台,每一個都絕艷無倫,野性十足,尤其是她們身上的禮服極盡誇張與裸露,性感得會讓男人掉出眼珠。但是,讓赫連淳淳吃驚的還不只這些,而是她們怎麼看都有那麼一絲怪異。
  「喲!你就是代表多琴的人嗎?他還好吧?」從美女嘴裡吐出的,居然是低沉的男性嗓音!
  誰……誰來把我敲昏吧!她定定地瞪著那張逐漸逼近的臉也,濃妝下,依然看得出較為粗大的毛細孔與顴骨。
  「你叫什麼名字啊?長得比女人還像女人哎!」另一個也湊上來。
  「瞧瞧,好細嫩的皮膚哦!你都在哪時保養的?」其中一人直盯著她的胸口不放。
  「嘿!小心別打太多女性荷爾蒙,到時連那話兒也萎縮了。」又有人插嘴。
  赫連淳淳被眼前好幾張濃妝艷抹的面孔弄得頭錯腦脹,一個名詞從餓扁的肚子直往上冒,穿過心口,來到喉嚨,終於迸出聲音。
  「人……人妖!」她尖喊地聲音比她想像的還要響亮。
  眾「男人」被她脫口而出的話惹笑了,每一個都笑得花枝亂顫,紛紛摸摸她的頭說:「當然哪!難道你不是嗎?小伙子。」
  她失神地杵在當場,扭緊的腦筋一時轉不過來。就在她無意識的片刻,她已在眾人的簇擁下登上舞台。
  惡夢!天大的惡夢!
  什麼人都好,快來搖醒我!快!再夢下去,她一定會死在夢裡。
  燦爛地投射燈在她眼前聚成好幾道光束,如雷的掌聲更將她僅存的意志力瓦解殆盡,因此,當音樂聲響起時,赫連淳淳站在舞台的中央,史無前例地兩眼一翻,昏死過去,成為這檔人妖主秀最令人意外的高潮。

第二章

  林劍希沒想到他會在自己的酒店裡看到這種鬧劇,鳳凰酒店向來以高級秀聞名,表演風格並不是走爆笑路線,而是以法國紅磨坊及美國拉斯給加斯的華麗嚴謹為借鏡,在香港一直有一定有表演水準。
  但剛剛那一瞬間,許多觀眾在驚呼之餘,仍忍不住哄堂大笑,誰教台上那位嬌小的男藝人昏倒的模樣既滑稽又可笑,加上其他男藝慌張失措地亂成一團,怎麼看都像一出肥皂劇。
  林劍希快步地繞到後台,看見那位昏迷不醒的主角被其他團員抬下場,平放在後台的一張長椅上。
  「這該死的是怎麼一回事?」胖爺拔尖著嗓子拔開人群,破口質問。
  「不知道,這小子說昏就錯,該不會是被這種大場面嚇破膽了吧?」團員們七嘴八舌地猜測著。
  「多琴找來的這個代替的根本是來砸場的!」胖爺氣得眉心聚集了一團戾氣。還說什麼這小子有許多的表演經驗,長得艷冠群芳,比女人還像女人……搞不好全是多琴瞎編的謊話!胖爺隱隱覺得上了多琴的當了。
  倒是在椅上赫連淳淳臉色蒼白,思緒猶在迷離仙境閒逛,尚未有醒來的打算。
  胖爺愈想愈有氣,一屁股坐在她身邊,伸手拍著她的腮幫子,不客氣地怒斥:「醒來!臭小子,你給我醒來!別以為裝死就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你他媽的有種拆我的台就別沒膽承擔後果。」
  林劍希看著脾氣向來暴躁的胖爺就要捉狂了,搖搖頭笑說:「別氣壞了自己,胖爺,有事等他醒來再好好問清楚。」
  「劍希?」胖爺吃驚地回頭,沒料到老闆會在這時候現身。
  「幹嘛用這種表情看我?」林劍希好笑地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擘搭在他肥碩的肩上,低頭審視著昏迷不醒的肇事者。「什麼時候咱們鳳凰酒店多了個搞笑的角色?」
  「你……你不是去日本了?」完了!讓劍希看到這一幕鬧劇,丟臉可丟大了。
  「剛回來,正巧趕上今夜的特別秀。」他意有所指的訕笑著。完美主義的胖爺這回可真要擰痛心肝了。
  「哦!老天,怎麼偏教你撞見這混小子破壞我精心策劃的秀?」胖爺懊惱地雙手掩面,覺得無臉見人。好好的一個秀就這麼給毀了,這個瘦小的傢伙存心想砸了鳳凰酒店的招牌嘛!
  「別這樣,外頭的人還在等著看表演,你與其在這晨發飆,不如趕快善後,再推出一段秀替觀眾們壓壓驚。」林劍希提醒他。
  「哎呀!」可不是嗎?前頭還有貴賓哪!他哪有空在這裡發呆?
  說著,他匆匆地跑出後台,立刻指揮眾團員下幕臨時更動的戲碼。其他納涼的團員也全都跟著動員起來,片刻間,後台只剩下瘦哥和林劍希。
  「這傢伙是怎麼了?我不記得團裡有這號人物。」林劍希對每個團員的來歷都調查得非常仔細,他不要讓一些性情乖僻或是行為不檢點的人進團影響整個團的紀律與秩序,所以在團員的篩選上特別用心。
  「多琴最近身體一直不好,不能來表演,他向胖子推薦一個同行來頂替他幾天。」瘦哥高瘦如竹竿的身材和他的綽號非常吻合。
  「這就是多琴推薦的人選?」林劍希雙手環胸,低頭看著仍昏迷的赫連淳淳。
  「應該是。」瘦哥的的沉默少言和胖爺的尖牙得嘴正好相反。
  「這傢伙怎麼看都像個女人。」林劍希瞄了她玲瓏有致的身材一眼,有點懷疑。
  「多琴說過,他的朋友是個Gay,長得非常女性化,也開過刀,在其他場子的表演都讓人驚為天人。」
  「哦?」拜科技精進之賜,現在人妖們的外表是愈來愈難分雌雄了。
  「多琴的病短期內不會好,胖子本想趁今晚試度這小子,看他能不能替多琴撐一陣子。」
  「是嗎?」就長相來說,這個骨架細小的傢伙還真適合扮女人哩!不過,他得先問清楚這個人的來歷才能讓他進團。
  「要不要弄醒他?」瘦哥雖然不多話,但心思倒很細膩。
  「嗯。」林劍希才點頭,椅子上的赫連淳淳就搓搧了搧長長的假睫毛,睜開眼睛,醒過來了。
  這裡是……
  中斷的思緒一下子連接不上,赫連淳淳還沒從混沌中醒來的就想坐起身,結果整個身子一個不留神往旁邊倒去,忽然間眼睛就只看得見地毯上的兩隻男人的腳丫子。
  「媽媽不得了!床什麼時候變窄了?」她喃喃地爬起身,四肢依舊歷飢餓而毫無力氣。
  一隻白淨修長的大手驀地伸到她面前,接著一個溫和悅耳的男聲在她頭頂響起:「沒怎樣吧?」
  赫連淳淳抬頭一看,赫然看見一張俊逸清磊的臉龐,兩道漂亮的劍眉,一雙深邃但帶著些微嘲弄的眼瞳,直挺的鼻樑,以及弧度薄而性感的唇形……哇!這正是個絕佳的「開麥拉費司」。
  見她愕然不語,林劍希不禁挑起眉,一邊嘴角上揚,淡淡地道:「你還好吧?」
  「好?哦!還好、還好。」赫連淳淳眨眨眼,醒悟過來,不客氣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來。唔!這男人不僅長相好,身材更棒。她的職業病又犯了,專攻人像攝影的她只要一見到上鏡頭的人總會失神好幾秒。
  「你叫什麼名字?是多琴的什麼人?」林劍希放開手裡柔得像女人的小手,狐疑地又多看了她一眼。
  「什麼?多琴?我……我怎麼會在這裡?」她搔搔後腦,頭才一轉,就瞥見牆上一面鏡子中反射出的一個俗麗人形。誇張的假髮、濃厚的妝、噁心的亮片禮服和幾乎露出的胸部……天!這不就是我嗎?她倒抽一口氣,猛然想起昏倒前所受的刺激。
  人妖!
  她居然和一群人妖上台表演……難怪她會昏倒,現在想來她恨不得再昏一次,不要醒來。
  「你和多琴不熟?」林劍希抓住她的語病。為什麼他老是覺得這個傢伙有點可疑?以男人而論,他的聲音太細了。不過,他知道很多女性化傾向的團員不惜將自己的喉嚨開一刀,或是吃藥打針來增強女性特徵。
  「多琴?」她傻傻地睜著大又亮的眼眸,充滿迷惑。
  「你是他介紹來的,難道不認識他?」瘦哥皺眉盯著她。
  赫連淳淳努力地攪動著混濁的腦漿,終於想清這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這些人一定認錯了人。不然,她也不會糊里糊塗地給抓進來這個詭異的地方。但是,他們很顯然錯以為她是個男人。唉!怎麼她長得這麼曲線窈窕,卻老是被錯認為是男人呢?
  她是瘦了些,五官也因為承襲父親的外族相貌而輪廊分明,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才以為她正是他們在等的人吧?
  啐!難道他們沒瞧見她如假包換的美胸嗎?這些瞎了眼的人妖!
  她正想把事情從頭解釋,好好澄清一番,但話到嘴邊,一個荒唐的念頭忽然跑進腦中,堵住她的喉嚨。
  等等,他們認錯人,而她無處可躲,這兩件事合起來就只有一個結論,那就是——繼續偽裝下去。
  是啊!這正是個藏身的好地方,等那票日本鬼子和黑道流氓找不到她而放棄之後,她再離開也不遲。
  這不失為一個權宜之計啊!好,就這麼辦,在這種非常時刻當個男人也無所謂,活命要緊。
  「當然認識。」她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承認。
  「你叫什麼名字。」林劍希看出她眼中的閃爍,在心中暗暗留意。
  「赫連淳淳。」沒必要隱藏真名吧?看來他們也不知道原來要來的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赫連淳淳?」多奇怪的姓氏!林劍希有點意外。
  「多琴說你有很豐富的表演經驗,為什麼你上了台卻昏倒在台上,你存心丟咱們的臉嗎?」瘦哥替胖爺責問她。
  「我……我昏倒是因為……因為……因為我已經三天沒好好吃一頓飯了。」最佳的謊言就是其中必須摻雜一些真話。
  「你是說你是餓昏的?」林劍希的確感到驚奇。這年頭也會有人餓昏?
  「嗯。」一說到餓肚子還配合地咕嚕嚕響起。
  「去卸妝換衣服,我帶你去吃飯,順便問你一些問題。」林劍希決定仔細盤問這傢伙的來歷。
  一聽到要吃東西,赫連淳淳的精神就來了。她衝出後台,回穿衣間把臉洗淨,換回自己的牛仔褲和牛仔夾克,背起她心愛的相機,不到五分鐘就神清氣爽地回到林劍希面前。
  好個清秀的男人!林劍希有點詫異她卸妝後的容顏,沒想到男人也能用上「清秀」這個形容詞。
  「跟胖爺說我會幫他搞定這件事。多琴如果真的要住院就讓他安心養病,這傢伙交給我來處理就好了。」他轉頭叮囑瘦哥之後,朝赫連淳淳揚了揚首,示意她跟在他身後離開。
  赫連淳淳跟在林劍希的身後走出酒店,這才清楚地瞧見這裡原來就是有名的鳳凰酒店。
  沒想到自己瞎闖誤撞地被那個胖子拉進這間豪華酒店,她想在這裡頭混一段時間的如意算盤可能要重拔了。
  「發什麼呆?走吧!」林劍希催促著沒有跟上來的赫連淳淳。
  「是。」她連忙回頭,又好奇地想知道這個英俊的男人到底是誰。
  上了林劍希的跑車,他將車子開到一家北平小館,點了幾樣菜,讓赫連淳淳大快朵賾一番。待看她狼吞虎嚥的吃完了一桌子的菜,並且打了個飽嗝。他才閒適地靠在椅背,盯著她問道:「你什麼時候入這個圈子的?」
  「三年前。」隨便掰一下,免得穿幫。
  「幾歲了?」
  「二十四。」年齡倒毋假造。
  「為什麼想幹這一行?」林劍希對她莫名地感到興趣,不只因為她男女兼具的氣質與魅力,還有她幫作輕鬆的態度。這小子一定有問題!她很想弄清楚他打算玩什麼花樣。
  「因為太軟弱,沒有謀生能力,而且我恨不得自己是個女人。」想想也對,好好一個男人幹嘛去做人妖,這是她對他們心態的揣測。
  「是嗎?你是個同性戀者?」他興味地看著她。
  「是啊!而且最喜歡你這一型的男人。」她順口開了個玩笑。其實像他這種美男子,不管男人、女人,一定都會特別喜歡他。
  「謝謝。」林劍希冷靜依然,長久以來沒有任何男人或女人能挑動得了他的心,這個玩笑他不以為意。
  「喂,你到底是誰?」這個男人不簡單。從他的言談舉止中看得出他來自高尚之家,全身洋溢著一股貴族之氣,就算不言不語,他的肢體也都展現他獨特的風采。她突然有想拍他幾張特寫的衝動。
  「我是鳳凰酒店的老闆,也是鳳凰表演團的經紀人。」林劍希雙手環在胸前,簡單地自我介紹。
  「老闆?」這麼年輕?她咋了舌,開始回想自己有沒有說過冒犯他的言詞。
  「嗯,你想進這個團還得經過我允許。」
  「哦?我能進這個團嗎?我以為……只是替代多琴幾天而已。」她吃了一驚,原來拔來拔去,她的如意算盤還是拔對了。
  「多琴病了,他得住院,胖爺本想讓你代替他,不過,那得看你有沒有興趣做下去。」
  「真的?我……我也可以參加表演?」她不知道這算不算老天垂憐。
  「是的,多琴可能會有一陣子不能來了,而且團員們的酬勞不錯,你可以考慮考慮。」能餓到昏倒的人,必是缺錢缺得凶了。他對自己突發的惻隱之心感到新鮮。
  「不用考慮,我要做。」人家都這麼大方了,她怎麼好意思拒絕呢?況且,賴在鳳凰酒店裡一定會很安全的。
  「要做可以,但你也得承諾你沒有惹上任何麻煩。」他的眼神極銳利地盯住她。
  「當然沒有。」希望謊話說多了不會折壽,阿門!
  「那就好。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明天向胖爺報到。」林劍希站了起來,拔著垂落在額際的頭髮。
  赫連淳淳看得有點傻了,正點!這個年輕老闆俊得沒話說,她在心裡讚歎。但林劍希詢問的眼光又讓她警覺自己的失態,隨即乾咳了幾聲掩飾。
  「我……目前沒有住處。」她心虛地說。
  「沒有住處?你該不會是哪裡逃出來的難民吧?」他譏諷地問。
  「不是,只是剛好被房東趕出門。」她無奈地聳聳肩。真相還是不要提吧,省得又惹來一堆盤問。
  「酒店裡有住處,你暫時住在裡頭吧。」林劍希不知道自己是哪條筋轉錯了彎,竟然會讓赫連淳淳留下來。赫連淳淳對來歷交代得不夠清楚,也看不出舞台經驗的資歷,可是他對赫連淳淳那張亦男亦女的臉孔偏偏順眼極了。還有她深藏在眼瞳中的無奈與驚惶,都讓他想好好保護她……
  奇怪,什麼時候他也有了不尋常的嗜好了?難道步雲說得沒錯,和人妖們相處久了,自然被同化了?他暗地蹙著眉心,無法理解。
  「真的?謝謝,謝謝你!」赫連淳淳高興得幾乎跳起來。
  「不過,有件事我得先警告你,別在身上打太多女性荷爾蒙,你的外形幾乎快和女人一樣了,小心到時候變不回來。」說真的,若非瘦哥和胖爺事先告訴他眼前這個姓赫連的是個男人的話,他會認為他是女人。
  愣然之後,一股笑意直衝赫連淳淳的腦門,為了強忍住,她整張臉為了扭曲變形。
  「變不回來正好,我乾脆變成女人,到時你會不會來追我?」赫連淳淳很不要臉地刻意靠近他身邊。
  「不會。」林劍希暗暗好笑地瞧了她一眼,這傢伙想調戲人得再等二十年。瞧她那生疏的動作與青澀的笑,根本沒經驗。
  這男人還真難捉摸,看似親切,骨子裡卻冰冷疏離,讓人猜不透。
  「開玩笑的,別生氣。」赫連淳淳擺擺手,隨即收斂走皮樣。她自小就很率性,個性上也不會扭扭捏捏,母親常取笑說她應該是個男孩子才對。而現在,母親可以如願了。
  驅車回到鳳凰酒店,秀場幾乎散場了,林劍希帶著赫連淳淳去見胖爺和瘦哥,把要她留下來的事說了一遍。
  「你行嗎?」胖爺懷疑地將赫連淳淳從頭到腳打量個仔細。
  「應該沒問題。」那是什麼藐視人的眼光?真要說起來,女人扮女人當然比男人還要有看頭。
  「哦,倒挺有自信的,你知不知道你那驚死人的一昏嚇直了我多少觀眾?媽的,就這麼便宜你,我心裡頭不爽,你從明天開始先給我當服務生端酒,等我看你順眼了再談上台的事。」胖爺還記恨著她破壞了他精心編好的主秀,怎能輕饒她?
  「也好。」反正有地方住她就別無所求了。
  見赫連淳淳答應得乾脆,胖爺倒也沒話說了,他一手撫著額頭,整個人靠在瘦哥的肩舊,咕噥著說:「今晚可真折騰人,我頭痛死了。」
  「那我們回去吧。」瘦哥溫柔地替他揉揉太陽穴。
  「那我們先走了,劍希,你也回去吧,免得你奶奶又到處打電話找你。」胖爺朝林劍希晃晃腦袋。
  「放心,她不知道我今天回香港。」林劍希笑了。
  赫連淳淳看著眼前一胖一瘦相偎在一起的模樣,心裡一陣陣疙瘩向外猛竄,莫名地覺得驚悚。原來這兩人是一對「Gay」啊!
  「赫連,你住多琴的房間,記得給我保持清潔,別亂帶愛人回來瞎搞,聽到沒?」胖爺走到門口又回頭瞪了她一眼。
  「知道了。」她才沒力氣搞七拈三的,光填飽自己的肚子就夠累人的了。
  秀場燈光一盞盞熄滅,林劍希也準備離開。她走到舞台邊看著這曲終人散的寂寞景象,對人的一生感慨良多。
  「早點休息吧,明天你還要幹活呢。」林劍希說完就推開正門回家了。
  赫連淳淳這才想到,她一直忘了問他叫什麼名字,說起來,他還真像她的貴人哩!能在這麼帥的老闆手下做事,就算當個服務生她也願意。
  打了個大呵欠,她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向位於酒店二樓的宿舍,找到多琴的房間,一古腦躺在溫暖的大床上,安心微笑地入夢了。
  
第三章

  每當進入黃昏,酒店裡便熱絡起來,赫連淳淳在鳳凰酒店工作已經一星期了,七天來,她始料未及地在這裡闖出了一點點名號,女客們多半驚訝她的俊秀與親切,左一名「赫連」、右一句「赫連」地要她上酒,說好聽是稍有名氣,難聽一點就是被操得半死。
  同樣是女人,她當然知道女人們最喜歡男人做什麼、說什麼。她常常會輕拍著女客們的肩膀,和她們變天說地,或是問候她們的心情,這些小動作是她被一大群女人喜歡的主因。不過,她也很聰明地告訴這些女客,她只對「男人」有興趣。
  「好討厭!我們女人有什麼不好,你偏偏喜歡男人?」她們總是這麼嗔怨著。
  「因為我也是女人啊!」穿著帥挺的服務生制服,白襯衫、黑背心以及黑長褲,俊俏得讓女人移不開視線,因此她嘴裡說著實話,卻沒半個人相信她。唉!這個陰陽顛倒的混亂時代,怎麼個亂字了得。
  「別逗了!你如果是女人,那我們是什麼?」她們又是一陣嬉鬧。
  「你們和我就是好姊妹了。」她正經八百地說。
  「哦!死相!別鬧了,再去幫我端杯酒為。」一堆女人揮揮手,笑成一團。
  她翻了翻白眼,走回吧台,看見調酒師多尼朝她露出同情的眼神,於是她笑著將手搭在台上,挑釁道:「嫉妒吧?」
  「好嫉妒哪!」多尼笑聲中百分之百的玩笑成分,對她長紅的身價感到新奇。
  「少來了,你是看我被指名喚來喚去,挺樂的,對不對?」她喘了口氣,接過多尼遞給她的一杯冰開水,一仰而盡。
  「你實在是個怪胎,胖爺也常說沒想到你會一下子就適應這裡,儼然成為鳳凰酒店的紅牌服務生了。」多尼搖搖頭。
  「說真話,這和我當初想像的完全不同。」她不太明白自己到底走進了什麼樣的世界,不過,怪的是她竟覺得自己和這裡的氣氛挺合的。唔,她又發現另一條謀生之路了。
  「怎麼不同?」
  「人啊!我沒想到大家都對我不錯,當然,那個胖子除外。」只有胖爺老是凶她,真沒道理。
  「胖爺本來就易怒,大家早就摸清他的個性了,剪刀嘴,豆腐心,名副其實的面惡心善。」
  「嗯,好像是吧!」多尼說得沒錯,胖爺雖凶,但對人還不錯,團員們全都習慣了他的大嗓門,久而久之也麻痺了。
  「很多人都以為這個行業裡的人有問題,但我卻認為他們才是最可愛的人,勇於表現自己,毫不做作。」多尼在鳳凰酒店調酒已經八年了,資歷相當深厚。
  「的確。」赫連淳淳也漸漸地能感覺到這個圈子裡的人的處事態度。「那咱們的幕後老闆吧?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她想起親切卻淡漠的林劍希。
  「你怎麼會提起他?」多尼別具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好奇。」純粹的好奇。
  「你最好別打他主意,他的背景很硬,來頭不小。聽胖爺說,他對『人』都沒興趣。聽清楚哦!不管男人或女人,他都不愛,有點自戀傾向,後台有些『大姊』都對長相俊美的他興趣濃厚,可是從來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因為仔細看就會知道,談笑風生的他眼神是沒有溫度的,冷得懾人。」多尼低聲地說。
  「這樣啊!」她沒想到林劍希是這樣的男人,聽多尼一形容,對他更加敬畏,嗯,她以後會記得少惹他。
  「糟糕!那對變態兄妹又來了。赫連,你要不要避一避?」多尼眼尖地看見近日來一直纏著赫連淳淳不放的一對兄妹,哥哥是個同性戀,一眼就看不氣質不錯的赫連;而妹妹又是個驕縱的大小姐,對赫連也是愛慕有加。兩人常常在酒店裡急奪赫連,吵得其他人抱怨頻頻。
  「媽媽不得了!他們又來啦?」赫連淳淳嚇得又要腳軟,迅速回頭瞄了一眼,隨即躲到吧台後的櫃子下。這幾日來她已經被這對兄妹纏怕了,一個說對她一見鍾情,每每趁她端上酒時上下其手;另一個則老是黏在她的屁股後,逼她一定要陪她出去玩,害她做不得生意。惡!光想她就不舒服。這世界上什麼人都有,虧這對兄妹還是香港什麼大官員的兒女,品格上儘是缺陷。
  「你到後頭去歇一會兒吧!主秀要開演了,應該沒人會點酒了。」多尼好心地建議。
  「謝啦!」她彎著身子溜到後台,走到樓梯旁,忽然覺得應該趁著這個空檔回工作室看一下。
  躲了一個星期了,那幫人應該不會再注意她了吧?她聽說那個松岡正賀已經回日本去了,那是不是表示她的危機已經解除?
  套上了夾克,她偷偷打開酒店的後門,走進當初被胖爺一把抓進來的暗巷,匆匆地跑到大馬路邊。
  她的工作室離鳳凰酒店有段距離,需要搭計程車才回得去。確定沒有可疑或跟蹤的人之後,她才大膽地走上街道,緊張地攔下一輛計程車。
  遠遠的,一星期未曾出現的林劍希正巧打算前往鳳凰酒店看看,駕著車要轉進酒店的正門時,不經意抬頭,發現右前方一個熟悉的身影鑽進計程車中。他興味盎然地看著計程車載著赫連淳淳離去,頓了一下,方向盤便轉了個方向悄悄跟了上去。
  約莫過了十分鐘,赫連淳淳下了車,走進一幢舊式辦公樓房。她的工作室在二樓,是一間二十平左右的老房子。
  上次回來時被裡頭亂得一塌糊塗的景象嚇壞了,想也沒想拔腿就跑。現在,她得拿回自己的重要證件才行,希望沒被那些要抓她的人拿走了才好。
  門意外地上了鎖,她心裡發毛,明明記得上次她衝出去時只是將門摔上而已,為什麼現在會鎖住?難道房客來過了?
  拿出鑰匙開門,屋裡的燈早就被損壞,她只能就著窗外投射進來的霓虹燈光,隱約辯認仍然散了一地的檔案資料和膠卷櫃,看著自己若心經營的一切全毀,囤積的怒氣倏地爆發出來。
  「這幫混球就會做這種下三濫的事而已!王八蛋!敢玩毒品就不要怕被拍下照片嘛!幹嘛拿我的工作室出氣?我拍了準備開個展的膠卷全都曝光了,那些都是無價的啊!該死的!我詛咒你們!」大聲地吼出來才能消消這陣子來的一股鳥氣。她當然知道那些人只是想要她相機裡的那卷膠卷而已,但也不用把她幾年來苦心拍攝的傑作全都弄壞啊!
  這裡明顯的再也不能待了。怒喊完後,她頹然地坐在台邊,不知道將來的日子該如何過下去。
  「幾年來的心血全泡湯了!爸、媽,你們一定忘了還有我這個女兒吧?真不負責任,拋下我也就算了,還讓一群壞人來欺負我……嗚,我決定要和你們斷絕親子關係……」她邊啜泣邊念著,難過得要死。
  哭夠了,她用袖子一抹,將眼淚擦乾,走到廁所內,打開馬桶水箱,伸手進去摸索著藏在裡頭的證件。
  果然還在!她驚喜地撈起濕答答一包塑膠物品,正因東西未被偷而慶幸時,一隻大手忽地掩上她的口,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她耳旁惡狠狠地說:「臭娘們,早知道你會回來。那卷膠卷呢?」
  「唔……」赫連淳淳險些嚇掉了魂,用力掙扎。
  「別亂動,否則老子一刀宰了你!」
  脖子上傳來一道金屬特有的涼意,涼透她的心。
  「膠卷呢?你放在哪裡?還是交給了誰?」夾雜著口臭的嘴巴在她臉頰旁一張一閉的,硬是將她拖出廁所。
  「我……我不懂你們在說什麼。」現在說出來才真會沒命!該死的,他們怎麼還不罷休?
  「少裝蒜了!」那人掄起拳頭往她下巴一揮,差點打碎她的牙床。
  混……混蛋!竟敢打她的臉!她痛得倒在地上,一手摀住下巴,另一手則緊握住那只塑膠袋。
  「該不會是在這個塑膠袋裡吧?」那人說著就要搶走她的證件。
  「不是!不要拿我的東西!」她死命的抓住不放。
  「臭娘們,真會給我們惹麻煩,滾開!」那人一腳踢開她,拉扯間塑膠袋硬被扯破,她的證件掉了一地。
  她悶哼一聲,卻顧不得腹部傳來的疼痛,一把摸到一部分東西,強撐起身子,趁著他分心時衝出門去。
  「媽的,還敢跑?」那人低喝一聲,隨即追出去。赫連淳淳踉蹌地跑到街上,立刻發現還有一些人守在樓下,看見她跑出來,愣了一下。
  「抓住她!」那個揍她的人在門口大喊。
  她哪裡還敢逗留,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就往街的另一頭跑去。
  她最近一定災星當頭,否則不會接二連三地出現這種會要人命的事!
  跑了一段距離,她再也支持不下去了,所有的力氣都已用盡,身後追逐的人聲愈來愈近,眼看就要被逮住,突然從街旁伸出一隻手臂,硬生生將她拉進黑暗的街角。
  「放……」她驚悚地正要大罵,一抬頭就看見林劍希那張俊容。
  「噓!別說話。」他放低的聲音有股鎮定人心的力量。
  她想問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但時機不對,只能用力點點頭。
  林劍希從鳳凰酒店就一直遠遠地跟在她身後,來到這裡後便守在車上,眼看著她進入那幢古老的大樓,久久沒有出來,他的眉頭不知不覺蹙緊了。
  他不知道赫連淳淳來這個地方有何目的,看她鬼崇的模樣,他開始懷疑她的來歷並不單純,並且涉入了什麼麻煩事,否則在理應在酒店裡工作的此時,她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林劍希的懷疑沒持續很久就得到證實,赫連淳淳慌張地從大樓裡跑了出來,後頭還有四個大漢緊追不放,這其中要是沒有恩怨才怪!
  赫連淳淳被擋在林劍希的身後,看不見那標人的動靜,但林劍希的動作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只見他的手慢慢地伸到腋下,拿出一把槍,跨出街角,隨便朝那些人開了幾槍,被消了音的槍發射出四發子彈,不多不少,正好餵那四個人一人一顆,她聽見那四人的哀號應聲響起,才硬擠出頭觀看戰局。
  出乎她意料之外,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林劍希居然有一手好槍法,而且到了百步穿楊的地步。
  「你打中他們哪裡?」看見那四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她忍不住問道。
  「拇指。」四個人都一樣,他要他們以後都不能再拿槍或是握拳揍人。林劍希俐落地收起手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看還好,這一看他可嚇壞了,她的下巴紅腫,嘴角還滲出一點血絲。「老天!他們揍你了?」
  「呃?是啊!」從欽佩他的槍法中回神,她才又感覺到臉上和肚子的疼痛。
  「走,跟我上車。」他忍不住搖頭,扶起走路顛簸的她,感到她雙臂的纖瘦,不禁皺了下眉頭。這傢伙未免太瘦弱了吧!這副骨架子根本毫無縛雞之力。
  「去……去哪裡?我現在不能回去,要是被胖爺看見了準會罵死我……」她覺得眼前已冒出許多金星。
  「先回我家。等我幫你上完藥,你最好向我解釋所有的一切。」林劍希扶著赫連淳淳走向他的跑車,將她丟進前座,自己則坐進駕駛座,朝他家飛快駛去。
  沒多久,車子停在一幢純白的別墅型華宅前,花崗石砌成的圍牆,鏤空的漆金銅門,在幾盞燈光的照明下,房子更顯得富麗堂皇。
  「少爺,你回來了。」守衛恭敬地朝林劍希點頭致意。
  「嗯。奶奶呢?」這房子基本上只有他和林老夫人住而已,他父親自己將林氏地產交給他後,長年旅居國外,優閒度日,讓他嫉妒得牙癢癢的。
  「老夫人打牌去了。」
  「哦。」奶奶比他還不安分,愈老愈愛玩。
  車子駛進車庫,他才扶著兩眼圓睜,沉浸在驚愕中的赫連淳淳下車,走進屋內。
  老闆這麼有錢?她有點傻了。這類型高級住宅在香港並不多見,她在香港住了十多年了。還沒見過像這樣美輪美奐的大房子,因此一旦親眼目睹,總覺得不夠真實。
  客廳裡的擺設非常典雅溫馨,法式米白色沙發,歐式小碎花壁紙,以及復古造型的吊燈,恍惚間讓人以為到了英國。
  「你坐下,我去拿藥箱。」林劍希走出客廳,暫時把她一人留在這美麗的空間。
  怎麼有人能過這樣的日子而眉頭都不皺一下?想起自己的平凡與住處的貧乏,她一下子不能適應這種貧富之間的差別,過著小康生活的她,被這個彷彿虛幻的豪邸刺激得幾乎昏眩。
  「頭抬起來。」林劍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來到她面前,手裡拿著棉花與藥水。
  她無力地抬起頭,看到他翩翩的相貌,想到自己此刻必定像個醜八怪,忽然自慚形穢,臉又要低下去。
  「別動。」他一手支起她的下巴。那群人渣下手還真重,把她打得淤血不說,連嘴角都有點裂傷。
  「啊!」痛死了!她差點哭出來,既而想到自己現在是個男人的身份,又將溢出眼眶的淚給逼了回去。男兒有淚不輕彈,這個道理她當然懂,只是,硬忍著痛又能表現多少男子氣概呢?
  「你就不會還手嗎?笨蛋!」說真的,長得清秀的赫連淳淳總讓人忍不住憐惜起來,尤其看到她細緻的皮膚被痛擊,他竟有那麼一絲絲的不捨。見鬼了!那是什麼情緒,從小到大他只在意自己,什麼時候關心起一個外人來了?
  「他們……來得太突然……」她口齒不清地說著,下巴一動就痛,讓她不敢用力開口。
  「他們是誰?」林劍希眼中閃過精光。這幾日忙著公事,倒忘了要調查一下這個小子的來歷。
  糟糕!問題來了。赫連淳淳心虛地睡眨眼,盤算著該如何回答。
  「你還沒回答。那些人為何要追你?還有,你獨自在晚上八點多到那幢舊大樓幹什麼?」他邊問,手仍不停地幫她巾上紗布,修長的手指輕柔地劃過她的下巴。
  赫連淳淳被他的接觸分了心,沒來由地臉紅。有哪個女人能在這種時候毫無感覺?俊男當前,又親自替自己上藥,這份榮寵委實撼動女人心。
  林劍希見她雙頰緋紅,僵了半秒,隨即收回手,整理藥箱,催促道:「說話啊!」這傢伙是個同性戀,應該跟他保持點距離比較妥當。
  「我……我也不知道。」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並不打算說出實話。那個松岡正賀真的把她逼急了,她就沖洗上那份照片,寄給日本各大媒體,讓他栽個大跟頭。反正橫豎是死,誰怕誰?
  「你惹了什麼麻煩?」他換個方式問。這傢伙從一開始就有問題,在支吾其詞的時候眼神總是閃閃躲躲,現在又被人追殺,整件事一定不單純。
  「沒有。」她不想拖他下水。
  「你最好說清楚,否則你今晚就離開鳳凰酒店。」他語帶威脅,知道赫連淳淳一定無處可去。
  離開?她有點焦急。離開鳳凰酒店,她還能去哪裡?
  「別這樣,老闆……」
  「我叫林劍希。」他討厭聽赫連淳淳這麼喊他。
  「林先生,我真的沒事,那些人只是湊巧看我不順眼,見我一個人好欺負才會拿我開刀,真的……唔……」她勉強笑著,只是才一牽動嘴角,不只下巴痛,肚子側邊被踹的地方也跟著痛起來,她隨即抱著肚子彎下腰。
  「別給我來這一套,用苦肉計也沒用,今晚無論如何你都得把話說清楚。」林劍希以為她又要作怪,冷冷地在一旁觀看。
  「我……」好痛!奇怪,肚子怎麼會痛成這樣?該不是被踹得腸胃移位了吧?
  「我一直不希望鳳凰酒店惹出麻煩,對每一個團員的來歷都調查得清清楚楚才准許進團,你若是把麻煩帶進酒店,我絕對饒不了你。」他的聲音益發冷冽,以為她只是在演戲,想躲過他的盤查。
  「我……我知道……」或許再待在鳳凰酒店真的會替胖爺他們惹來麻煩也說不定,那些黑道流氓並不是這麼好對付的,她如果不想連累別人,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我……今晚就走。」
  林劍希沒想到赫連淳淳寧願走也不願將事實說出口,可見事態比他想像的還要嚴重。是什麼樣的麻煩讓他三緘其口,不敢明說?
  「你想去哪裡?那群人顯然是針對你而來,你知不知道你的處境比你想像的還要危險?」按照他的個性,別人的事他難得費心,但面對這個赫連淳淳,他的好奇心就一發不可收拾。
  「沒……關係,反正是我個人的事,我不會連累……胖爺他們的……」她勇敢地抬頭,朝他淡淡一笑,驀地臉色乍變,整個人往地毯倒下。
  「喂!赫連!」他嚇了一跳。這傢伙怎麼說倒就倒?該不會又想博得同情,矇混過去吧?
  赫連淳淳痛得冷汗直流,雙手抱著肚子,全身蜷成蝦米狀,倒在地毯上呻吟著。
  「喂,你……」林劍希伸手將她抱起來,不小心碰到他的腰側,她慘叫出聲,樣子不像假裝。
  他心想不對,立刻將她平放在沙發上,將她白襯衫下擺從褲腰側出,掀開一看,猛然倒抽一口氣,她的腰側已紅腫一大片,顯然被狠狠地踢了一腳。
  「你這個笨蛋!肚子有傷為何不早說?」他焦急地責備道,並立刻打電話召來林家的專屬醫生。
  醫生未到之前,他將赫連淳淳抱進客房。
  動手替她解開衣服,脫下襯衫之後,意外地看見她的胸部纏著一層繃帶,他以為她連胸部也受傷了,便要拆開來檢查,誰知手才觸及她的胸口,她就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低呼:「你……你想幹什麼?」
  「救你。你最好安靜點。」林劍希不耐煩地拔開她的手,硬是拆下繃帶,但兩團美白豐滿的乳峰卻教他呆愕得不知如何下手。他以為赫連淳淳的女性特徵是打女性荷爾蒙打出來的,心裡彆扭到極點。
  「別……別看。」她又羞又急地拉回襯衫遮掩,軟弱的聲調中儘是女性才有的赧然。
  男人哪有可能因注射女性荷爾蒙而變得如此秀氣?林劍希盯著她嬌紅的雙頰和雪白如脂的肌膚,強烈地懷疑起她的性別,也對自己內心深處的騷動無法釋懷。
  當醫生帶了個護士來了之後,他順理成章地要幫忙,但醫生忽然回頭對他說:「林少爺,你最好避開,病人是個女的,你不太方便在場吧!」
  女的?赫連淳淳?
  醫生的話讓林劍希愣在客房門口,久久無法動彈。
  忙了許久,赫連淳淳腦中已糊成一片,任醫生與護士幫她治療,她則累得幾度醒來又昏睡過去。
  當醫生治療過後,林劍希瞪著那個凹凸有致、且正穿著他睡袍的女性身體,耳中還迴盪著醫生離去前的叮嚀:「幸好沒傷到肝膽和卵巢,不過她需要多休息才能下床走路,請務必記得讓她吃藥。」
  那「卵巢」兩個字就像炸彈般在他耳朵裡炸開,炸得他像傻子一樣盯著她的睡容發呆。
  女人!
  可不是嗎?從一見面他就對她有種怪異的感覺,現在他才明白那種感覺是因為她太過女性化,看多了男扮女裝的人妖,他早就習慣了他們的粗嗓和遮掩不住的男性特徵,唯獨她擁有纖細的骨架、娟秀的五官和美好的胸部。
  天!都是和胖爺、瘦哥那些人在一起久了才會混淆他的判斷力,否則以他的敏感,又怎會被誤導地認為她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這下子他可栽了個大跟頭了,這女人演得還真像那麼一回事哩!可笑的是他居然沒發覺,想起方才親眼所見的柔潤嬌軀,他的心毫無預警地悚動了一下。
  第一次,他對自己以外的人莫名地起了想一窺究竟的心。
  翻著從她口袋裡搜出的一本護照,上頭性別欄上正寫著「Female」——女人。
  這傢伙除了謊稱性別之外,其他倒都是真的。他啞然失笑。不!從頭到尾,她並沒說過她是男人,都是胖爺單方面的認定而已。
  赫連淳淳,他會查出她的來歷的。
  他悄悄地掩上客房的門,嘴角噙著玩味的笑容,覺得事情愈來愈有趣了。
 第四章

  她這算不算是走運?
  赫連淳淳無聊地坐在明亮的客房中,翻看著服裝雜誌,聽著輕柔的音樂,愜意得像個千金大小姐一樣。
  說真的,她這輩子還沒這麼享受過。
  回想起受傷那夜的翌日,她在一張鬆軟白淨的大床上醒來,身上穿著一件男人的睡袍,嚇得趕緊低頭審視睡袍下僅著一件內褲的身體,忐忑地以為身份被拆穿,正不知如何是好,林劍希就推開門進來,身後跟著一個僕人,端著一份豐盛的早餐,放到她面前。
  「醒來了?吃點早餐吧!醫生說你受了傷,要你多吃些營養的東西。」像往常一樣的態度,林劍希並沒有戳破她的偽裝。
  「呃……」看來,他並不知情嘛!怎麼回事?那是誰幫她換的衣裳?
  「醫生替你做了檢查,只要休養幾天就好了。我向胖爺說了,你請假三天,所以你可以在這裡安心養傷。」他的眼神依舊淡漠,言談中讓人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在這裡養傷?不……不太妥吧?」哪有員工受了傷在老闆的家裡養傷的?更何況她又不是因公受傷。
  「沒關係,反正我家除了我奶奶沒其他人,我待會兒要到公司去,沒人會吵你。」
  他說完不待她回應就出門了,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幢美得像五星級度假飯店的大房子裡,一連三天都不再出現。
  倒是那個林家老奶奶……
  想到那個幽默風趣的老人,赫連淳淳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她一回到家聽說孫子帶回一個客人,就迫不及待的衝上樓來。
  「哇!你就是劍希帶回來的愛人同志啊?」一頭銀絲、滿臉紅潤的老奶奶眼中全是稀奇,一副興匆匆的樣子在她床沿轉來轉去。
  「呃?」她當時只能傻眼,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甭怕!我是劍希的奶奶,這孩子還是我一手帶大的呢!他從小就個性冷僻,對任何人都沒興趣,尤其是女孩子,他連看也懶得看一眼。沒想到十八歲時就偷偷給我經營一家人妖酒店,真不像話,我那時候就猜啊,他一定是個怪人,不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卻偏偏喜歡不男不女的人。唉!現在的年輕人腦子裡裝些什麼實在讓人摸不透。」奶奶脫口就是一大串話。
  赫連淳淳根本不知道如何接口,只能乾瞪眼。
  「後來我也想通了,那孩子只要能好好的愛一個人就行了,我也不再管對方是男是女,總比老是看他孤單一個人要好多了,你說是不是?」
  她的頭不自覺地上下擺動。
  「不然,老是和其他幾個麒麟廝混也混不出名堂,前一陣子我才打算幫他介紹對像哩!男女都有,我將熟人的兒女們全都一網打盡,希望能替劍希物色一個能令他心動的人,結果,我都還沒展開行動,他居然就把你帶回來了。」奶奶的眉眼中全是興奮。可不是嗎?她擔心林劍希是個冷血怪胎已經擔心了好多年了啊!
  赫連淳淳聽得一頭霧水,什麼麒麟?什麼男女?天!她覺得大腦已嚴重缺氧了。
  「說真的,你是男的還是女的?」奶奶忽然湊上前,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眼鏡,很仔細地瞧著她。「你看起來又像男的,又像女的,正是他最喜歡的典型,嗯,難怪他會讓你留下來過夜,真浪漫!真是,為什麼我昨晚偏偏不在?」彷彿錯過了精采的鏡頭,老奶奶一手握拳,拚命捶著另一手的手心。
  「奶奶,我不是……」她想解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你叫什麼名字?」老奶奶不理她,又熱切地問。
  「赫連淳淳。」
  「赫連淳淳?好有個性的名字,我喜歡。你就安心住下來吧!放心,我不想知道你的性別,只要劍希喜歡就好,只要他愛,就算你是人妖我也不在乎。老天爺開眼啦!那孩子開始懂得愛人了,嗚……」說著說著,老奶奶竟然哭了起來。
  這天氣變得未免也太快了吧?赫連淳淳瞪大了眼,傻眼的時間之長幾乎可以破金氏世界紀錄。
  「哎!瞧瞧我哭個什麼勁呢?你好好休息,我不吵你了。劍希要大家都別來吵你,可見他這一次是來真的了。太好了!他有救了!」嘴裡還叨念著,老奶奶就已轉身走出去,來去之間只留下一堆令人費解的話。
  這是她和老奶奶初次見面的情況。
  然後,接下來的三天她就像個公主一樣被伺候著,林劍希一直沒有回來,只有老奶奶會出其不意地造訪她,和她東南西北地閒扯。
  直到第四天傍晚,林劍希才翩然出現,什麼話也沒有多說,只是訝異她和奶奶在短時間內便相處得如此融洽。
  「我還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多了個愛人同志呢!」奶奶賊賊地用手肘撞林劍希的胸膛。
  「你不介意?」他低頭攏著奶奶的肩,笑了。
  「我就算介意有用嗎?你這孩子難得有喜歡的人,我不會這麼不開通的。」奶奶橫了他一眼。
  「哦?是你說的,那就讓她暫時住這作好了。」林劍希玩笑似地說著。
  「好啊!這傢伙挺逗的,我還真喜歡他。」奶奶笑嘻嘻地朝赫連淳淳眨眨眼。
  「不行啊!我還得回酒店工作……」赫連淳淳被林劍希的決定嚇了一跳。
  「那種工作有什麼好做的?那個死胖子隨處找得到的,放心。」奶奶嘟起嘴,對胖爺的工作內容頗有意見。
  「但是……」這不太妥吧?她要是住下來,不穿幫才怪。
  「難道你嫌這裡不好?」奶奶瞪大眼。
  「不!怎麼會呢?這兒好像皇宮一樣。」她急急地讚美一番。
  「那不就成了?」
  「林先生……」赫連淳淳求救地看著林劍希。
  「還叫林先生?多生疏啊!別演戲了,你就叫他的名字吧!我皮膚上的雞皮疙瘩黏得很緊,不會那麼容易掉了。」奶奶笑咪咪地看著赫連淳淳,還把林劍希推向她才開心地下樓。
  「你的傷還要好幾天才會痊癒,別勉強。」他一點也不受奶奶的話影響。
  「這……會讓奶奶繼續誤會你和我……」她的臉頰不自覺地燥熱起來。
  「你不是個Gay嗎?而且我沒記錯的話,你說過我是你最喜歡的那一類型,我很樂意和你談一場戀愛看看。」他笑得非常曖昧。
  她傻愣愣地看著他挪揄的笑臉,沒想到初見面時胡扯的話會被他記得一清二楚。老天!他是以男人對男人的感覺在看她嗎?
  「那些話……你可不可以不要當真?」被一個帥哥當成男人來愛,對一個女人來說真是個悲哀。
  「不,太遲了,我對你開始感到興趣了。」他湊向前,詭魅地一笑。望著近在咫尺的俊眼修眉,她的心跳倏地亂得不像話。
  「呃……我還有東西在酒店,得去拿……」乘機走人吧!再不走,下場就慘了。她已有了危機意識。
  看她慌張的模樣,更加增添他逗她的樂趣。
  「我開車載你去。」想逃了?不,他和她之間還有得玩呢!
  這下子,連逃走的機會都涉茫了。她無奈地跟在他身後來到車庫。
  林劍希走到跑車旁,雙手扶在車頂看她慢慢踱來。她身上穿的是他的條紋襯衫和牛仔褲,雖稍嫌寬大,但她穿來居然顯得別有風韻,清爽怡人。
  她被看得不自在極了,頻頻低頭,以為自己是否穿錯了衣服,但剛剛下樓前她還在鏡子前照了半天,帥得連破綻都沒有,應該沒問題的。可是,林劍希那是什麼眼神?直勾勾的,活像要剝光她的衣服似的,讓她背脊一陣陣輕顫。
  車子往蘭桂坊前進,一路上,她被自己奇異的心情弄得莫名其妙,常用眼尾瞄著高深莫測的林劍希俊挺的側臉,想知道他到底對她有何企圖。
  而原本看著前方的他在感受到赫連淳淳的注視之後,立刻捕捉到她偷覷的眼光,隨即揚起嘴角,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
  赫連淳淳的心跳又亂了。媽媽不得了,她這算哪門子毛病?他是很帥沒錯,但絕不會是個談戀愛的對象,他太危險了,危險得讓人心慌。
  林劍希看著她匆忙避開臉,頗覺好笑。一旦知道她是個女人後,他愈發對她的行為與反應感到有趣。
  基本上,她並不像他知道的女人那般柔媚多嬌,帥氣、活潑、開朗是她的最佳寫照,稱不上美女,但輪廓深而明顯,五官各具特色,尤其是她那雙靈動的眼睛,淘氣而藏不住心事;瘦削的身材和薄短髮是讓人容易誤以為她是男人的關鍵,難怪胖爺會將她當成多琴的替代人,不拘小節的她的確偏男性化,而她,似乎也非常稱職地扮演她的角色。
  是的,從她和酒店裡的人相處得極為融洽看來,她還真適合待在那種地方。不過,林劍希手裡已握有她的資料了——
  赫連淳淳,二十四歲,中日混血兒,十歲時父親過世,隨著母親由日本旅居香港,十七歲時母親也因病去世,開始獨自一人生活。目前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專業攝影師,個人工作室正是位在那幢破舊的霞天大廈二樓。
  林劍希托江澄透過電腦查出她的來歷,對她孤獨一人的背景有點意外,以她的樂觀,很難想像她身邊並沒有任何親人。
  「她和你有什麼關係?」江澄實在詫異他會主動調查女人的資料。
  「毫無關係。」他面無表情地回答。
  「那就更令人不可思議了,對不相干的人和事從不在意的你會這麼熱心?」江澄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我只是好奇。」
  「有意思。劍希,你的心開始動了。」
  江澄的話讓他受了不小的震撼。會嗎?他對赫連淳淳動心了嗎?
  他承認她是第一個引發他興趣的人,就像只收藏風景圖片的視野忽然多了個人物畫像,非常醒目、特別。
  「既然你對她這麼好奇,順道再多給你一些她的資料。她目前似乎惹了不小的麻煩,工作室和住處在多日前遭人破壞,又有一大堆人在找她,根據我手下接收到的訊息,這個赫連淳淳可能得罪了日本的某個政要,因為目前在搜索她的幾乎都是和日本黑社會關係良好的香港黑道組織。」江澄很大方地多給了這些訊息。
  「這麼嚴重?她到底做了什麼事?」林劍希的眉差點沒糾成一團。
  沒想到赫連淳淳惹下的還是個「跨國」的大麻煩,她可真天才!
  所以讓她繼續在鳳凰酒店這種拋頭露面的地方出現實在太危險了,這也是他要她住到他家的主要原因,在他家有祥和會館的人保護著,比較安全。這件事他已經事先對胖爺提過了。
  因此,他們來到鳳凰酒店時,胖爺什麼也沒說,不過,瀰漫在三人之間的不尋常氣氛赫連淳淳就算再遲鈍也嗅得出來。林劍希和胖爺不知道用眼神在傳遞些什麼訊息,只有她接收不到。
  她匆忙回到宿舍拿起她的相機才下樓來,見他們還在談著事情,便走到吧台旁邊和多尼閒聊邊等林劍希。
  一陣騷動引起她的注意,酒店門口突然湧進一些混混,擾亂了整個愉悅的氣氛。
  許多客人已開始離開,不想和那群存心找碴的人有所衝突。林劍希和胖爺從後台走出來,冷眼觀看著這一幕。
  「別怕!我們只是在找一個年輕的女人,有人說看見她進了這間酒店,我們找到了自然會走。」一個帶頭的大聲嚷嚷。
  赫連淳淳臉色一變,不用猜也知道,這群人的目標是她。那個松岡日本鬼子還真不放過她,可惡!
  那群混混低頭搜索著每一個年輕人,嚴重地驚擾了觀眾們。胖爺氣定神閒地從後台踱出來。他是這裡名義上的老闆,發生任何事多半由他出面,林劍希只是個幕後的掌控者。
  「有事需要我效勞的嗎?各位。」胖爺堆起淡淡的笑容趨前問道。
  「你是這裡的老闆?」那人不客氣地問。
  「是的。」
  「我們要找一個長得瘦瘦的、帶相機的女人。」
  「你的範圍太大了,小哥,這種人街上多得是。」胖爺軟軟地頂回去。
  「那可真巧,我的人看見我們要找的人在這裡上班。」那人不懷好意地咧嘴笑著。
  「哦?大家都知道鳳凰酒店的團員全是男人,敢情你的手下視力不太好?」胖爺原本就不是好惹的人物,別看他長得肥嫩,手腳功夫卻是大有來頭,自鳳凰酒店開幕以來,什麼世面他沒見過,但每一次都被他輕易搞定,黑道中比較上道的傢伙都知道少來這裡撒野為妙。
  「媽的!你在損我?告訴你,我王三可不是隨便就能打發的,今天要是找不到我要的人,我就拆了你們這個酒店!」江湖人動不動就撂狠話。
  「是嗎?有本事你倒拆拆看。」胖爺面對這種流氓從不輕饒。
  「好傢伙!是你說的,大伙給我搜!」王三大喝一聲,指示手下們尋人。
  赫連淳淳見狀,知道她再躲下去酒店就遭殃了,於是一咬牙,打算從吧台後走出來,將這些人引開再說。但她才探出頭,一隻大手就將她的頭壓回去,林劍希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身邊,制止她說:「別動。」
  「我……我得出去幫忙。」她掙開他的大手,擔心得直跺腳。
  「交給胖爺吧,他罩得住的。」林劍希微微一笑。要不是他存心撇清祥和會館和鳳凰酒店的關係,這酒店早就列入會館的保護範圍,有哪個不要命的膽敢前來挑釁?正因為這裡是他背著會館長老們私下開的,他就得獨自負責這裡的安全,雖然不方便出面,但他一樣能藉著胖爺和瘦哥的手將這批人打發掉。
  「但是……」她依然焦急不已,額上冒出冷汗。
  「你幹嘛這麼緊張?」林劍希湊近她,心知肚明她正是那夥人要找的對象。
  「沒有啊!只是沒見過這種場面……」她極力掩飾。
  「別緊張,這只是小Case。」他沉穩地說。
  「可是那些人全是混混哪!要是一言不合和胖爺對打起來……」她話未說完,從後台就湧出一群正準備登台的人妖,個個嬌冶美艷,風情萬種地將那些混混團團包圍住。
  「這就是我的舞群,讓他們來伺候各位吧!」胖爺說著退出,雙手一揮,人高馬大的「美女」們就一對地將王三那些人纏上了。
  「喂喂喂……」王三心慌地叫著,忽地聲音消失在人群之中。一把槍正抵著他的背脊,嚇得他聲音卡在喉嚨裡,喀喀抽搐。
  然後,好幾聲悶哼傳出,人妖們送他們一人一個飽拳,一個個連救命都來不及喊就躺下了。
  胖爺回頭朝林劍希一頷首,林劍希會意地點點頭,拉起赫連淳淳的手臂,道:「陪我去兜個風吧。」
  「這時候還有什麼鬼心情兜風?」她愕然地低喊。酒店正在混亂之中,林劍希還真放得下心!
  「已經沒事了,走吧。」
  由不得她反對,他拉著她就往大門走出去,兩個人各懷心事地投入星光燦爛地香港夜色之中。
  「林先生,我們還是回去看看吧!」赫連淳淳被林劍希強帶到太平山上賞夜景,心思卻留在鳳凰酒店裡,牽掛不已。所有的事都因她而起,她還真是個禍害。
  「不會有事的,胖爺的拳法一流,瘦哥的刀法則堪稱無敵,有他們在,那些人不敢造次的。」他斜靠在車旁安慰她,雙手插在口袋裡,白色針織V字領衫把他襯得瀟灑而迷人。
  「拳法?刀法?你說的是那個胖子和瘦子。」不會?那兩個中年人怎麼看都不怎麼「強」。
  「嗯,十年前他們兩人救過我,將我從二十幾個流氓手裡救出來,還把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這樣的強者,你還需要替他們擔心嗎?」他揚起眉,有點奇怪自己為何會對她提起這件連其他麒麟都不知道的舊事。
  「真讓人難以置信!」她覺得像天方夜譚。
  「人很容易被外表迷惑眼睛,你說是嗎?」他意有所指。
  「呃……是啊!」咦?他的口氣好像在挪揄她。
  「過來。」他忽然朝離他兩大步距離的她下令。
  赫連淳淳有點詫異,警戒地看著他。「要……要做什麼?」
  「讓我仔細看看你。」為什麼他會獨獨對她感興趣?是因為她女扮男裝,還是她的特殊魅力?林劍希也很想弄清楚。
  三天來,他腦子裡儘是她生動的表情,雖然公事很忙,但一想到她就在他家裡,那種擁有某種事物的滿足感居然悄悄兜進心頭,怎麼樣都阻止不了。
  到底他是中了什麼邪,才會對她另眼相看?
  「看?有什麼好看的?還不都一樣……啊!」她才正想保持距離,林劍希就一個跨步走近她,將她攬進懷裡,驚得她花容失色。
  「你長得太秀氣了,難道都沒有人把你當成女人?」他的氣息就在她額前吹拂著。
  「女人?怎……怎麼可能?哈哈!我可是個道地的男……林先生!」她倒抽一口氣地盯著他貼上來的唇。他想幹什麼?
  「你可以喊我的名字,就像我叫你淳淳。」他的嘴在她眼睛前不到五公分處笑開,露出潔白如瓷的牙齒。
  「我……我們這樣不太好吧?兩個男人抱……抱在一起太……太……」太沒道理了!他究竟在想什麼?他不是對人一向沒什麼興趣的嗎?那抱在她腰後的那隻手與近在咫尺的笑臉又代表什麼意思?
  「那又如何?我一點都不在乎你是男是女。」林劍希端詳著她不住顫動的睫毛和震驚的瞳孔,輕笑著。
  「什麼?」他在說什麼啊?老天爺!
  「你是第一個讓我感興趣的人,我很想知道我迷上你哪一點。」他說著將嘴覆在赫連淳淳微張的唇上,故意地、帶點惡作劇地挑逗著她薄如脆冰的意志力。
  他不會是個隱性的Gay吧?她頭昏腦脹之際,腦裡只容得下這個疑問。他的唇冰冷卻柔軟,不可思議地融合了冷酷與熱情,那極濕滑的觸感在她的唇上流連,然後輕輕佻開她的嘴,探進舌尖撩拔著她的,幾乎要在她的體內點起一團火,焚燒她……
  不對、不對!這種親暱的吻法太詭異了!這應該是屬於男人與女人的接吻,而不是兩個……男人!
  她用力推開他,雙手摀住嘴,眼睛瞪得奇大,全身猶然處在虛軟戰慄之中。
  「怎麼了?」林劍希平靜的外表下,內心同樣澎湃如潮。她的唇如珍蜜,和他想像的一模一樣。
  「我……我並沒有答應要當你的同志!」看到他促狹的表情,她的火氣慢慢上揚,覺得自己被愚弄了。
  「是嗎?我倒覺得你並不討厭我。」他笑。
  「你……以你的條件要找女人到處多得是,為什麼你要來捉弄我這個……男人?」她怒瞪著他,男人兩個字說得非常心虛。
  「我沒有半點捉弄你的意圖,我這個人從來就懶得按照世俗的規則來玩遊戲,談戀愛的對象也一樣,只要我喜歡,不管男女我都能接受。」他語出驚人。
  「啊?你的意思是只要你看得順眼,就算你不是個同性戀者,你也不排斥男人?」超級怪胎!沒有原則!
  「是啊,尤其是像你這樣的人,莫名其妙地吸引著我。」他說得極認真。
  「我吸引著你?」她怪叫。不會吧?她這身男人的裝扮哪能吸引得了他?難不成在女人堆裡她算次級品,而在男人圈中她反而是個頂尖貨色?老天爺!
  「我從來沒看過像你這樣的人,很……中性。」他又向前跨了一步。性別不明,忽男忽女,兼具陰陽氣質,曖昧中自然營造出獨特的風格。
  是的,這種神秘正好攫住他的心思。
  「別……別開我玩笑了!」中性?說難聽點不就是不男不女?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他的眼神變沉,似笑非笑的臉龐情緒難辨。
  「可不是嗎?兩個男人有什麼好吸引的?或者你是個雙性戀者,不過我對你可沒太大的興趣。」她很清楚地表明了立場。
  輕抬起她的下巴。「我雖然沒吻過任何人,但我對自己的技巧還頗為自豪,你方才似乎還挺滿意的,要不要再試一次?」說著,也不讓她有喘息的機會,再度封住她的小嘴。
  這一次還真的是來勢洶洶。火辣辣的麻酥從腳底直往她的腦門竄升,他的吻極具挑逗性,活像個愛情老手般在她有唇舌間撒下魔法,把她最後一絲的理智也吻得不知所蹤。
  她背後抵著跑車,整個人被吻得四肢無力,什麼男男女女的區別和同性、異性戀的堅持早已不翼而飛,二十四年來第一次和男人接吻,她就兵敗如山倒,生嫩得毫無招架之力,全身軟綿綿地任人宰割,沉溺在這個純感官的歡愉之中,醒不過來。
  林劍希以前總覺得接吻是件會傳染疾病的行為,他還認為此生他根本不會嘗試這種愚蠢的事,然而,在認識赫連淳淳的這段日子裡,他卻愈來愈想接觸她、品嚐她,尤其在得知她是女扮男裝的俏佳人時,對她真面目的好奇日益強烈。他想探究她、挖掘她,想進一步瞭解她,甚至想和她上床……
  委實沒道理得可怕!就算中蠱也不會這麼瘋狂,赫連淳淳好像是老天派來誘惑他的,輕易瓦解他的冷漠與自戀。
  他的唇不知不覺進佔她纖細的頸項,從耳垂一直到頸項,埋首在他藏也藏不住的體香之中。
  這是純女性的氣味,純淨而幽香。
  赫連淳淳嘴裡忍不住發出呻吟,一切如同夢幻,她的思維還在銷魂的雲端遊蕩,怎麼也踩不到地面,輕飄飄的……
  一陣行動電話的低頻聲忽然響起,林劍希乍然抬頭,盯著眼眸迷濛、紅唇欲滴的她,硬是壓下勃發的慾念,又輕啄一下她的唇瓣,才放開她,彎腰探進車內接起電話。
  「木麒麟。」這是祥和會館的麒麟們與他聯絡的話機,他通常會先自報名號。
  「劍希,我是滕峻。」麒麟王溫和悅耳的男中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有事嗎?」滕峻回香港了?壞了!這傢伙一回來準沒好事。
  「我給你帶個禮物來了。」滕峻的聲音聽起來別有玄機。
  「什麼禮物?」他帶來的禮物一定沒好貨。
  「我已經把禮物送到你家,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滕峻輕笑著。
  「我家?」他眉鋒聚攏。
  「是的,想知道答案就回去瞧瞧。」
  會是什麼東西呢?說真的,他很好奇。
  掛上電話,他走出車外,赫連淳淳正雙手環抱自己,皺著臉想心事,他看了不禁好笑,道:「我們回去吧。」
  「去哪裡?我還得回酒店確定胖爺他們有沒有事……」她實在不敢再跟著他,天曉得他會不會再用「男色」迷惑她?
  「從今天起你住到我家,不用去酒店上班了。」他將她推進車內。
  「為什麼?我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她不懂。
  「因為我要你當我的情人。」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明。
  「情……情人?」她嚇壞了。他說真的假的?
  「沒錯。」
  「那怎麼可以?」他以為她是男的,一旦他發現她根本是個女人,豈不糗大了?
  「為什麼不可以?別告訴我你對我沒感覺,剛才的吻你已經洩漏太多情緒了。」他得意地笑著。
  有那麼明顯嗎?她到底犯的是哪種桃花啊?
  「我已經和胖爺說過了,他不會說什麼的。」他又補充道。
  這下子她還有臉回酒店嗎?他們一定都以為她是林劍希的「愛人同志」了。這也算是飛上枝頭成「鳳凰」?諷刺啊!
  她從沒想過會卡在這種騎虎難下的局面,過分!林劍希憑什麼一句話就要她當他的情人?她才不會乖乖就範呢!
  有惦喜歡他是一回事,可是她才不願以男人的身份被他看上,她希望他看見真實的她。用對女人的態度來面對她,那才是她想要的。
  算了,找機會再離開吧!在她尚未解決和松岡正賀的事之前,她沒有多餘的心思和愛情這玩意兒瞎纏,更沒空陪林劍希胡搞。
  他想嘗嘗同性戀愛的滋味,她可不!
  看來,她必須早點離開鳳凰酒店和林劍希這些人,因為,她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第五章

  「劍希!」
  一道纖柔的人影在赫連淳淳和林劍希甫回到林家,走入客廳時便直撲進林劍希的懷中。
  「文綾?」林劍希驚愕之餘,立刻認出懷裡的美女的身份。
  「好想你哦!」新加坡李氏集團總裁的獨生愛女李文綾正以她純女性的柔軟聲調傾訴著對林劍希多年來的思念與愛幕。
  「你怎麼會在這裡?」林劍希著實沒想到這個他唯一正眼看過的女人會突然現身。
  「滕峻帶我來的。」李文綾仰起天使般燦爛的笑容看他。
  「滕峻?」林劍希搞清楚所謂的「禮物」指的是什麼了。但,文綾幾時和滕峻那小子認識的?奇怪!
  「是啊!」李文綾往客廳一指。
  林劍希一抬眼就見到了丁翊他們以及滕峻全都到齊了。
  「你們這麼晚了還來?」他有點意外會在家裡看到這群死黨。
  「替你送『禮物』來的。」方騰懶懶地笑著。
  「謝了。」他輕輕推開李文綾,走到沙發帝,瞪著大家。「還真是讓人意外的禮物。」
  「這次去東南亞洽商,行經新加坡時碰巧遇上李氏集團的五十週年慶祝酒會,因而禮貌性地拜訪李總裁,沒想到一聊之下才發現李氏集團與林氏地產的交情頗深……」滕峻狹長精爍的長眼正蘊含著某種詭計。
  「好個『碰巧』!」林劍希自從看了方騰被滕峻整得七竅生煙之後,就非常留心滕峻的一舉一動,對他毫無道理的「好心」與「雞婆」總會心生警覺。
  「劍希和文綾從小就認識了,難得文綾到香港,就暫時住在你家吧!」丁翊笑著說。
  「是啊!文綾好久沒來了,沒想到才幾年不見,就變得這麼漂亮了。我已經叫王嫂將另一間客房整理好了,她在香港的這十天就住這裡了。」林老夫人生性喜歡熱鬧,一看見昔日好友的孫女前來,早就欣喜不已,忙進忙出準備招待嬌客了。
  「十天?」林劍希雙手插在褲袋裡,看了李文綾一眼,她正含情脈脈地回望他,美麗無邪的臉蛋柔得幾乎可以掐得出水。
  「是啊,我爸爸答應讓我留在香港十天,等他到香港辦事時再一起回新加坡。」李文綾盼這一天已盼了兩年了。
  「這不是很好嗎?你們久別重逢,正好可以利用這十天好好聚聚。」丁翊比林劍希還要熱切。
  江澄沒吭聲,只是一直注視著從一進門就被忽略在門邊的那個纖瘦的影子。想必她就是讓林劍希破例的赫連淳淳了。男裝打扮,乍看之下分不清性別,不過仔細端詳就不難發現她獨特的中性魅力。比外貌,她絕對不是李文綾的對手;比氣質,她更不及富豪千金從小就培養的溫婉高貴,但是,她的獨立與灑脫卻是在李文綾身上永遠找不到的。
  她的確特別。
  林劍希很快便注意到江澄的視線,他回頭盯著赫連淳淳,突然被她孤獨的身影刺痛了一下,於是朝她招招手,說:「赫連,你過來。」
  赫連淳淳其實一進門就被裡頭的俊男美女給弄花了眼。她拍過不少男女模特兒,但從未見過像屋子裡這般出色亮眼的男女,他們真是上帝創造的級品!
  相形之下,她就像個不同等級的平凡觀眾,只適合待在遠遠的地方欣賞這群絕色。
  林劍希的呼喚把她從發愣中喊醒,她深吸一口氣,笑著說:「我先回房間去好了……」這時候要是走進客廳,她肯定會被他們身上發出的金光射出滿身窟窿。
  「過來,我介紹你和大家認識。」林劍希的聲音雖輕,但口氣不容辨駁。
  她遲疑了半晌,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進玄關,來到客廳,霎時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
  「劍希,他是誰?」李文綾很想知道這個長得俊俏的小子是什麼身份。
  「她是……我的情人。」林劍希語出驚人,話一出口,除了奶奶之外,所有的人都呆掉了。
  武步雲趕緊用手接住下巴,免得掉落。
  「你的情人?他……他是個男的啊!」李文綾震驚地睜大一雙明眸,第一個不能接受這件荒唐的事。她從小就愛上林劍希,誰知好不容易盼到論及婚嫁的適當時機,他卻表態他是個同性戀,天!她不要!
  「別開玩笑了,你什麼時候有這個癖好的?」武步雲想起前些日子他才表明對男人女人都提不起興趣,怎麼才一轉眼就轉性了?
  「劍希,別鬧了。」丁翊以為他在說笑。
  方騰則癱在沙發上,難以想像。
  只有江澄有心理準備,況且他知道赫連淳淳的真正性別,所以沒受到驚嚇。
  至於滕峻,他威凜的眼神一斂,敏銳地掃了赫連淳淳一眼,便沉聲道:「別太荒唐,祥和會館的麒麟們還沒有人娶個男人進門。」
  「那又如何?」林劍希和滕峻槓上了。
  「不如何,若你壞了規矩,我可以將你從五行麒麟中除名。」滕峻冷冷地道。
  「不會吧?」武步雲被他的義正辭嚴嚇住了。除名可不是小事,那還得經過長老們開會決定。
  「事情沒那麼嚴重,劍希、滕峻,你們別這樣……」丁翊非常不願見到大家鬧得這麼僵。
  「我是認真的。」滕峻一臉酷樣,不像說笑。
  「我也是。」林劍希絲毫不讓步,他甚至不打算拆穿赫連淳淳的真實身份,他存心要氣氣滕峻。
  「怎麼了?火藥味這麼濃,是不是茶水不夠?瞧大家虛火這麼旺,每個人頭頂直冒煙。王嫂,快點拿茶水來救火!」奶奶適時地打圓場,一句話又差點把大家逗笑了。
  「劍希,你不是當真的,對不對?你怎麼可以喜歡他呢?若說你的對象是個比我更好的女人我也認了,可是他……」李文綾白細的手指直指赫連淳淳的鼻尖,氣得發抖。
  「為什麼不可以?」林劍希溫和地笑著。
  「你……那你當我是什麼?我以為……」從小對別人都不太理會的林劍希獨獨只和她聊天嬉戲,兩個年齡相差兩歲的小孩子在長輩們的眼中早已是公認的一對,她也抱持著成為他新娘的夢想,一心一意等著他。可是,才兩年不見,他就變心了!更可惡的是,害他變心的居然是個男的!這口氣教她怎麼忍得下?
  「等……等一下,事情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我只是……」赫連淳淳平白受了一堆不諒解的眼光,心裡頭著急萬分,連忙找個空檔插嘴解釋。
  「不用害羞,事實就是事實。」林劍希用眼神制止她說下去。
  「你這個臭男人不要和我說話!」李文綾則氣惱的朝赫連淳淳大喊。
  臭男人?被人用這個詞罵還真新鮮!赫連淳淳在這時候竟覺得好想笑。
  「你叫什麼名字?」方騰盯著她強忍住笑意的嘴角問道。這小子……有點意思。
  「呃?赫連,我叫赫連淳淳。」她朝大家點點頭。
  「赫連淳淳?這算哪一國的名字?」武步雲搔搔後腦。
  「中國。赫連是中國古代外族的姓氏。」江澄替她說明。
  「哦。」對沒研究又不懂的事,武步雲通常不會自揭瘡疤。
  「你住香港?」丁翊也感到好奇,林劍希是看上這小子哪一點?
  「是的。」回答著問題的同時,她眼尾瞄到一雙冷冷的眼睛正細細地打量著她,那兩道懾人的目光,不用猜也知道是那個叫滕峻的男人所發出來的。說實在的,他有六個男人中最年輕的臉孔,卻有著最深沉與老成的氣勢,英俊非凡,但又令人毛骨悚然。
  「你和劍希怎麼認識的?」方騰比較好奇他們的相識經過。
  「我們……」這要如何開口?
  「現在問這些都重要了,只要大家記得她是我的情人就行了。」林劍希伸手將她攏進身旁。
  「李氏集團和祥和會館之間的往來一向密切,他們的經濟勢力很適合成為我們在東南亞的據點,因此,與李氏集團合併是個必要的過程,你最好不要得罪我們這位勢力雄厚的盟友,也先做好要成為李家女婿的準備。」滕峻一口氣將他的計劃說明,其中命令的口氣毫無轉圜的餘地。
  「我就知道你送禮物來沒安好心。但是,恐怕要教你失望了。」林劍希冷笑一聲,忽地從腰間取下一個飄著淡淡檀香的麒麟墜子,一把套進赫連淳淳的脖子。「這個木麒麟信物,我給她給定了。」
  李文綾眼看著那個她奢望了好久的檀木化石麒麟墜飾竟給了一個男人,氣得直跺腳,哭著跑回房去了。
  赫連淳淳搞不清楚怎一回事,低頭看著那個晶潤的麒麟形圖案墜子,茫然不知所措。
  「很好,你故意和我作對,到時候別怪我動用麒麟王的權力,撒除你木麒麟的職務。」滕峻一甩長袍下擺,寒著臉走出客廳,行經赫連淳淳時,別有用意地看了一眼,道:「小子,敢得罪祥和會館,算你有種!」說完便走了出去。
  祥和會館!赫連淳淳早已聽過這個雄霸香港的組織,由五行麒麟領導的五大家族共同組成,是香港政商各界的龍頭老大,左右著香港,甚至整個東南亞的經濟動脈。
  她居然糊里糊塗地得罪這個組織,而且還大膽地與五行麒麟之中的木麒麟牽扯在一起?
  媽媽不得了!她已經覺得烏雲罩頂上,前途一片黑暗了。
  林劍希則冷凝著臉目送其他麒麟們一一離去,眉心蹙緊,為方才滕峻的話暗氣橫生。
  幾時開始,他的交友狀況也要被麒麟王干涉了?
  滕峻這傢伙未免也管得太多了吧!
  一整個晚上惡夢連連,睡得極不安穩,赫連淳淳醒來後覺得像是被操了一夜,累得下不了床。
  要不是她的心臟還算強勁,早晚被這連日來的事件摧殘得不成人形。
  又是被黑道追殺,又是被祥和會館警告,她何德何能,引得黑白兩道同時對她下戰書?
  從頭想來,都是她自找的,要不是她手癢拍了松岡正賀的照片,她又怎會落得像個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
  真是楣到了極點!
  看看時間才凌晨五點,她眼睛一亮,心想,這不啻是個離開的好時機!
  在事情尚未一團混亂之前,最好的辦法就是腳底抹油,一走了之。那日回工作室拿出的證件裡頭有著身份證與護照,必要時她可以離開香港,遠走他鄉,只要有爸爸這台相機,她就餓不死。愈想愈有道理,她立刻跳下床,飛快地穿上襯衫和牛仔褲,背起相機,躡手躡腳地開門下樓。整幢房子的人一定都在睡夢之中,只要不驚動守衛,她應該能安然走出大門。
  「淳淳,你要上哪兒去啊?」奶奶的聲音驀地響起。
  她乍然回頭,看見一身晨間運動打扮的奶奶就站在她身後。
  「奶奶!」驚魂未定地拍著胸口,她小心地喘著氣。
  「真難得,現在的年輕人多半睡到日上三竿,你卻能這麼早起,真是好習慣。怎麼?要和我一起去運動嗎?」奶奶笑咪咪地問著。
  「運動?哦,好啊!」遁逃不成,只好再找機會。
  「我每天都會到庭院打太極拳,你也來試試。」奶奶拉起赫連淳淳的手,硬是將她拉到屋外的草地上。
  「這太極拳我不會,奶奶,不如我幫你拍照好了。」她突然想起胸前的相機,興奮起來。
  「好哇!要不要我擺些什麼性感的姿勢?」奶奶搔首弄姿擺了個令人發噱的撩人姿態。
  「隨便,你也可以當我不在場,自在地打太極拳。」她笑不可抑,壓根兒忘了要逃走的事了。
  「好,那我就打一套正統的太極拳法給你瞧瞧。」說著,奶奶就正經地擺好架式。
  赫連淳淳等天色再亮些,第一道陽光出現後,以鏡頭抓住奶奶每一個傳神的動作,專注地按下快門。
  同時,在二樓的另一個陽台上,林劍希早已站在那裡望著這一老一少。幾乎一夜未眠的他早在赫連淳淳推開房門就醒來了,從屋裡聽見庭院傳來的聲音,便走到陽台上,不由得被赫連淳淳的清朗笑聲與笑容鎖住目光。他知道他喜歡她不是沒有理由的,她是個率真可愛的女人,心性自然流露,不矯飾也不隱藏,這是她最大的引人之處。
  滕峻別想左右他的感情,若以為上次作弄方騰的那一套還可以原封不動地應用在他身上就大錯特錯了,門都沒有!滕峻別想他照著他的話要李文綾,這一次,他對赫連淳淳會堅持到底,就算與滕峻和整個祥和會館翻臉也在所不惜。
  他難得才遇上這麼一個真正吸引他的女人啊!
  過了個把鐘頭,赫連淳淳在庭院和奶奶又聊了許久才回到房裡,一進門她才想起自己的逃走計劃被忘得一乾二淨,不禁拍著額頭,暗罵自己笨。
  相機中的膠卷已經拍完,她小心地打開蓋子,拿出捲好的膠卷,握在手裡,決定鋌而走險,洗出一份寄給松岡正賀,再寄一些給日本各大媒體,她要讓逼得她走投無路的日本老鬼栽進地獄裡去。將膠卷放進口袋,她一轉身就看見林劍希站在虛掩的門邊看她,下意識伸手進口袋按住那卷膠卷。
  「你要去哪裡?手裡拿的東西是什麼?」他走進門,將門關上。
  「這……這是剛才幫奶奶拍的照片,我正想拿出去洗。」這個說法應該不會讓他起疑。
  「那還沒幫奶奶拍照之前,你打算上哪兒去?」他俊逸的臉上淨是洞悉一切的表情。
  「呃?我……」怎麼一大早醒來的不只她一個人?他是什麼時候就盯住她的?
  「你想走?」挑高的劍眉,意味著他的不悅。
  「林劍希,既然你都知道我惹了一身的麻煩,為什麼還要蹚進來攪和呢?」她歎了一口氣。
  「我想保護你。」
  「我的麻煩只會牽累你,瞧,昨晚已經有人警告我了,我沒想到我有這個榮幸親眼看見祥和會館的五行麒麟,還引起你們的內鬨。」她苦笑。
  「你怕了?」
  「應該說我累了,我只想把自己的問題解決掉,沒力氣再鬥下去。我很謝謝你這些日子的幫助,只是,別再說那些為難我的話了,昨天那位李小姐才是適合當你情人的人,至於我,該回到屬於我的生活空間去了。」她從頸子上拿下昨天被他套住的那條木麒麟墜子,遞給他。
  「這是五行麒麟送給對象的信物,只能給,不能收回。」他沒有接手。
  「那你給錯了人,它不該是我的。」這個信物太沉重,她戴不起。
  他定住不動,平常梳理得整齊的黑髮恣意地垂覆在額際,讓他的貴族氣質增添幾分狂野的魅力。
  足足盯著她看了三分鐘,他才緩緩開口道:「我很清楚我對你的感覺,別以為我只是一時興起或是作弄你,才對你說要你當我情人的這句話。老實說,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人的我在我母親過世時就發誓不再對任何人動情,這樣就不怕會再受傷,久了之後,我的心不曾為誰打開過,因為在我心中,唯我獨尊的世界就是個最安全的世界,沒有人介入,就沒有負擔。但是,上帝給了我一把鑰匙打開了我的心,走進我的世界,你未經允許地闖入我的心中,改變了我的想法,讓我無法忽視你的存在,你說,此時此刻我還會輕易放了你嗎?」他邊說著邊慢慢地走近她,呢喃般的低語像是告白,直到把她圈在雙臂與牆之間,動彈不得。
  一股酸澀湧上雙眼,她聽著他剖析他的感情與心結,被他孤獨的聲音與靈魂感動得紅了眼眶。他是如此寂寞,如此脆弱,所有表象之外的冷淡只是在防衛自我,所有的無情只為守護著一顆易碎的心。
  這個男人……有著和她一模一樣的恐懼。
  「你在為我傷感嗎?」他低頭審視的眼睛,想從她的靈魂之窗透視她的內心。
  「我不知道,我只是能夠體會你說的這種心情……」強撐著不使淚滑落的努力終告失敗,自從父母死後,隱藏在她心底深處的悲傷再度被挑起,壓抑已久的淚水決了堤,漫向全身。
  「別哭。」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已完全不像個男人了嗎?那不可能出現在男人臉上,甚至可以哭倒長城的女人之淚,是收服男人心的最佳利器。
  「我……我停不住……」她抽噎地啜泣,雙手掩面。長久以來偽裝的獨立與堅強被另一顆頻率相同的心瓦解了。
  他動容地扳開她的雙手,捧著她的臉龐,以唇拂去她成串的淚珠,嘴裡吐出許多安慰的細語,直到她漸漸安靜下來,他的唇也順理成章地覆上她的兩片唇瓣。
  單純的吻從最初的互相慰籍逐漸轉為火熱的焚燒,他的手移向她的背,將她纖細的身體拉向自己,另一隻手則扶著她的後腦,激烈地狂吻著她的口舌,溫熱的氣息在兩人之間彭蕩。那專屬於情人的空間中,他們分享著彼此的心跳與脈博,毫不保留地接納對方。
  她的手不知不覺地繞到他的腰後扣住,心海一片沸騰,全身無力地密合在他身上,任憑僅存的理智被難以抗拒的狂吻一步步吞噬……
  「劍希!你在嗎?奶奶說吃早飯——」四處找不到林劍希的李文綾以為他在赫連淳淳房裡,沒敲門就衝進來,喊到一半的聲音因見到擁吻相疊的身影嘎然而止。兩個男人接吻,還吻得激情四溢……真噁心!她震驚得張大雙眸,僵在原地。
  赫連淳淳悚然一驚,立刻推開林劍希,尷尬地轉過頭,不敢看他。
  林劍希一手撐在牆上,喘息粗重不穩,不情願地回頭道:「下次請記得先敲門,這是基本的禮貌。」
  「你們……變態!」李文綾怒斥一聲,轉頭奔出房間。
  赫連淳淳也被自己的投入嚇了一跳,她差點忘了她此刻是男人的身份,還忘情地抱住林劍希……真是太丟臉了!林劍希眼裡看見的是個男人,老天!但她卻是以女性的心態去接受他的吻,這……全都亂了。
  「在想什麼?」林劍希低頭輕問。
  「我在想,你是用什麼樣的心態在吻一個……男人?」是的,若他喜歡的是男人的她,一旦她恢復成女人,他不就會被嚇得鳴金退兵?
  「非常正常的心態。」他露齒微笑。
  「什麼正常的心態?」
  「就是說,吻著吻著,就會想和你上床。」爬梳著墨亮的髮絲,他曖昧地向她眨眨眼。
  「這……這還叫正常?」她脫口驚呼。他要是真的帶她上床,一切就穿幫了!
  「難道不是?你們同性戀者接吻時難道不會產生進一步的慾望?」他故意挖苦她,還特別強調「同性戀」三個字。
  「這……」這我哪會知道!她在心裡回答。
  「還是你還沒有經驗?」愈問愈限制級了。
  「咳!該……該吃飯了。」再不換個話題,她臉部的血管一定會破裂。
  林劍希看她俏臉漲得通紅,決定放她一馬,轉身走出房間,笑說:「的確該吃飯了,沒想到嘴部運動還滿消耗體力的。」
  轟!潮紅未退,她的血壓又因他的挪揄立刻升高。
  林劍希果然是個危險的人物,和他在一起不僅心臟要強,連血壓也要穩定,否則生命難保。嗚呼!
  
第六章

  李文綾自從親眼目緒林劍希與赫連淳淳在房裡親熱之後,心裡的嫉妒就被激發出來了。
  原以為男人與男人間不會發生什麼事,誰知一看之下才明白其火熱並不輸一般的正常情侶,這下子她不得不收起蔑視的心態,打算將赫連淳淳歸類為情敵,想辦法擊敗他。
  有什麼辦法能拆散他們呢?
  想了許久,她因奶奶的一句戲言而有了主意。
  「劍希為什麼會喜歡淳淳我是不知道原因,不過兩個男人之間要瓦解他們的方法不是有很多嗎?比如說,想辦法讓其中一個移情別戀……」
  移情別戀?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她可以誘惑赫連淳淳,讓他為她神魂顛倒,如此一來,不就可以贏回劍希的心了嗎?
  打定主意之後,她便開始留意赫連淳淳的行動。
  這日,林劍希去公司上班,赫連淳淳似乎想要出門,在大門附近走來走去,李文綾靈機一動,走上前去,和顏悅色地問:「你想出門嗎?」
  赫連淳淳沒想到恨她入骨的李大小姐會主動與她攀談,有些錯愕地點點頭,「是的。」
  「我陪你去吧!」出了林家大門,正好製造兩人相處的機會。
  「你陪我去?」真是意外。
  「嗯,我也想出去走走,來香港有好幾天了,都沒機會上街,想乘機與你一同出門,可以嗎?」翦水秋眸溫柔地眨著,漂亮的唇漾起一朵迷人的微笑,李文綾開始了她的美人計。
  「好。」原來這才叫女人!和李文綾一比,她還真的像煞了男人。
  李文綾暗暗竊喜,向管家借了一部車,兩人就這麼上路了。
  赫連淳淳原本想將膠卷洗出來,但多了個跟屁蟲,她的計劃也不得不變更。手握方向盤,她正不知該將李文綾帶到哪裡去,李文綾已傾過身靠著她的肩膀。
  「你為什麼會喜歡男人而不喜歡女人呢?」十足愛嬌的聲調,她有把握將這傢伙迷得團團轉。
  赫連淳淳的手差點打滑,匪夷所思地瞥了李文綾一眼,搞不懂她在玩什麼把戲。
  「你……」
  「為什麼你年輕輕輕地就不再對女人有興趣?異性相吸是天經地義的事啊!偏偏你要反其道而行。」李文綾的臉湊近,手肘搭在她肩上,一副交情很深的熟稔模樣。
  「我並沒有做什麼違背常理的事。」赫連淳淳定了定神,直視前方。
  「但你愛上了一個男人啊!」李文綾身上的低圓領小衫因她的前傾而露出半團性感的酥胸。
  「這很正常嘛。」她是女人,不愛男人,難道還愛女人?赫連淳淳一想到此,忽然有些明白李文綾的企圖了,敢情她想「釣」她?唔!這可好玩了。
  「什麼正常?我看你是個心智發育不完全的男人,全世界有這麼多的女人你不玩,偏要去找個男人,你說,你是哪條神經打結了?」李文綾又要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
  「大概是視神經吧!」她開玩笑地說。
  「你還有心情和我說笑?目前最流行的愛滋病難道你不怕嗎?還拚命加入這個高危險群去赴死!」李文綾以醫學為出發點。
  「李小姐,我們好像是出來逛街的吧!」赫連淳淳覺得耳膜有點受不了她的聒噪了。
  「呃?逛街難道就不能聊事?」李文綾瞪大眼睛。在新加坡,有多少男人排隊等著和她約會,這個蠢小子身在福中還不知福!
  「那能不能換個話題?」赫連淳淳歉然一笑。
  李文綾生氣地坐正,心想,用說的說不通,那只好以行動來解決了。
  「好,既然你不敢談,那咱們去吃飯好了,我請客。」她嫣然一笑,客氣得嚇人。
  「這麼早……」才不過十一點,早餐還在胃裡尚未消化哩。
  「我餓了嘛!」
  撒嬌是女人的利器,不過,用在同樣是女人身上可能就是個敗舉了。
  赫連淳淳驀地渾身冒出疙瘩,抖都抖不掉。
  「好好好!」和這個女人出門實在是個錯誤。
  她們在李文綾的堅持下來到有名的半島酒店,點了一些精緻高「貴」的餐點,貴得赫連淳淳只敢吞口水,一點食慾也沒有。
  「吃啊!發什麼呆?」李文綾的眉頭皺也不皺一下。
  「我不餓,謝謝。」這一餐的費用足夠她生活一星期。
  「那陪我喝杯酒吧?」李文綾端起紅葡萄酒。
  「好。」的確該喝點酒壓壓驚,陪這種千金大小姐出門實在累人。
  「祝什麼呢?祝我們都找到我們的幸福。」李文綾不懷好意地笑著。
  「都好。」赫連淳淳喝了一口,香醇撲鼻的酒氣讓她精神為之一振。
  李文綾趁她喝酒時,故意將紅酒灑在自己雪白的長裙上,才故作驚駭道:「哎呀!我的裙子……」
  「怎麼了?」赫連淳淳連忙起身,移到她身邊問道。
  「這樣教我怎麼走出去嘛?討厭啦!」李文綾嬌嚷著,咬著紅唇,煩亂地拉扯著長髮。
  「這……」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換作是她的話,她會當作沒事地走出去。
  「去訂個房間讓我梳洗,再到名店街隨便幫我買件衣服,拜託!」李文綾央求地說。
  「好……好吧。」赫連淳淳總覺得事情幹嘛弄得這麼複雜,上車回家換不就行了?
  她拿著李文綾的信用卡去訂了一間房,再到名店街幫她買了一件洋裝,才扶著她到樓上的房間梳洗。
  「你不能走哦!我一個人在這裡會怕。」李文綾進浴室前這麼哀求著。
  「我會等你的。」雖然她實在不懂大白天有什麼好怕的。
  半晌,李文綾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長髮,身上只圍著一條浴巾就走出浴室,婀娜的身材在浴巾下若隱若現,白玉般的手足,吹彈可破的肌膚,非常養眼。
  「你怎麼不穿上新衣服?」赫連淳淳坐在床沿,看得一愣一愣的。
  「我背好癢,你幫我抓抓。」她風情萬種地走到她面前,一轉身,浴巾霍地落地,全裸的美背盡入赫連淳淳的眼簾。
  哇!皮膚真嫩,她是怎麼保養的?這是赫連淳淳的第一個反應,不過,接下來她又想到,李文綾幹嘛要在她面前脫光光?
  「快點啊!」李文綾以為赫連淳淳發傻是迷眩於她的美背,嘴角不禁勾起得意的笑。
  「抓哪裡?」赫連淳淳問道。
  「隨便你。」李文綾輕笑,慢慢轉過身,偎進她的懷裡。「或者,你想碰我的正面……」
  「喂喂喂!你幹什麼?」赫連淳淳差點昏厥過去。這女人擺明了在色誘她,真是太可笑了。
  「你不喜歡我嗎?」李文綾的雙臂已搭上她的肩膀,渾圓的胸正慢慢抵向她。
  「還……好!你是個女人,怎麼可以隨便在……男……男人面前脫衣服?」她撐著身子往後挪,忙不迭地想躲開黏上來的這位超級奶油冰淇淋。
  「因為我想救贖你沉淪的心靈,讓你再次明瞭女性的真魅力。」她跨上了床,不斷向赫連淳淳逼近。
  「饒了我吧!你不是愛林劍希嗎?幹嘛要這樣對我?」這種艷福實在讓人消受不起。
  「我一看見你之後,就想和你上床了。」李文綾整個人已靠過來,身上濃烈的香水味直竄赫連淳淳的腦門。
  「別鬧了,李小姐。」這玩笑開得太大了,赫連淳淳臉色一沉,好氣又好笑。要是李文綾知道她是個女人的話,恐怕會為今天的舉動羞怒得自殺。
  「你不想要我嗎?」她的頭埋進赫連淳淳的胸口。
  「不想!我對女人不僅沒興趣,還過敏,所以請你自重。」赫連淳淳一把推開她。嘖,同樣是女人,胸部的大小怎麼會差這麼多?她抽空偷瞄一眼,暗自洩氣。
  李文綾惱羞成怒,氣得拿起枕頭就往赫連淳淳臉上砸去,大吼:「你以為你是誰?本小姐要獻身你還敢拒絕?你這個瞎了眼的男人!不識貨!」
  我要是識貨才真的有毛病哩!赫連淳淳啞然失笑,沒料到好好的一天會搞成這個德行。
  李文綾一氣之下,念頭一轉,突然眼露凶光,拿起床邊的電話,撥了林劍希的行動電話,一接通就朝話筒大哭,「劍希!快來啊!赫連淳淳想非禮我……救命啊!」
  「什麼?」林劍希在電話那頭瞪大了眼。
  「快來啊!他把我帶到半島酒店,還撕破我的衣服……嗚……」哭得聲淚俱下,李文綾整人的招數還真不少。
  赫連淳淳無力地癱在床上,看著李文綾對著話筒又哭又叫地演戲,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個女人應該去當女演員,她的演技絕佳奧斯卡金像獎非她莫屬。
  求救完畢,最佳女主角掛上電話,轉過身面對赫連淳淳,挑釁地揚起下巴。
  「我會讓你離開劍希,他是我一個人的,你永遠別想得到他。」李文綾拿起浴巾圍上,陰陰地笑著。
  「搞了半天,你只是想整我?」赫連淳淳恍然大悟地笑出聲。
  「你還笑?等儼然來,你就慘了!」她惡狠狠地瞪著她。
  「是嗎?」從床上跳下來,赫連淳淳整理一下儀容,爬梳著兩鬢的短髮,笑得性感迷人。「我倒想看看會有多慘。」她走到李文綾面前,低頭看著比她矮半個頭的小女人,伸手輕點一下她的額頭。
  李文綾被她的點得有點失了神,怎麼方才一瞬間,她居然覺得赫連淳淳滿……滿帥的,沒來由的教她怦然心動。見鬼了!
  赫連淳淳對著鏡子拉好衣服,不想再與她耗下去,這個鬧劇她不但演不下,也看不下去了。
  走到門邊,她伸手正想拉開房門,李文綾馬上衝到她面前擋住,怒道:「你想去哪裡?劍希沒到之前,你不能走!」
  「小姐,你瘋夠了吧?我答應你我不會和你搶林劍希,你可以放心,倒是這種無聊的遊戲最好省省,因為這只會折損你的美麗與氣質。」赫連淳淳雙手掛在牛仔褲口袋邊緣,無奈地望著她。
  聽出她口氣中的讚美,李文綾稍微消了氣,低下頭抬眼斜看著她,問道:「你真的會離開劍希?」
  「是的。」話雖如此,為何心中卻感到酸澀抽緊?赫連淳淳被自己心中的反應嚇了一跳。
  「那你根本不愛他!愛他的話就不會輕言放棄。」李文綾直視她的眼睛。
  她怔住了。愛?她愛上林劍希了嗎?不會吧?對她而言,他是個遙不可及的男人,她不會傻得在他身上放下感情的。畢竟,他只對「男人」有興趣。
  「我是不愛他,他不過是我的玩伴之一,懂嗎?男人與男人間的愛情,你們女人不會瞭解的。」她刻意忽略心裡的那份即將形成的情網。
  「太過分了!原來你只是在玩玩?劍希還傻傻的對你這麼死心塌地,你這個爛人!我警告你,別把不乾不淨的愛滋病毒傳染給劍希,否則我不會饒你!」李文綾未雨綢繆地提醒她。
  赫連淳淳頓時大笑。天啊!連愛滋病也和她扯上關係了。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們的談話,李文綾打開門,看見緊抿著唇趕來的林劍希,立刻撲進他的懷裡哭嚷著:「劍希……」
  她說哭就哭地本事實在厲害!赫連淳淳自歎弗如。
  「到底是怎麼回事?」林劍希的話針對赫連淳淳問的。懷中的李文綾身上除了浴巾外不著寸縷,而赫連淳淳則一副無奈至極的神情,他在心底暗暗好笑,卻裝作惱怒的模樣質問她。
  「赫連……他想欺負我……」李文綾緊抓住他的衣領不放。
  「哦?赫連?」林劍希抬眼瞪她。
  天!他相信她了?赫連淳淳被他嚴厲的眼光掃得有點驚惶。不過,若不趁此機會製造個壞印象來擺脫他,說不定連自己也挽救不回逐漸被他吸引的心。
  「呃……抱歉,是……我想我是昏了頭了,文綾長得太美,讓我一時把持不住……」順著李文綾的劇本演下去,她硬著頭皮承認這個可笑的「疑似非禮事件」。
  「你不是個同性戀嗎?」還裝?他怎會笨得猜不透這兩個女人在搞什麼把戲!
  「基本上是,但有時候也會變成雙性戀者。我這個人沒什麼原則的……」赫連淳淳乾笑兩聲。
  「你看,他把我的衣服全都脫光……像他這種見色忘義的男人根本不配和你在一起……」李文綾意慾火上加油。
  「文綾是林家的貴客,你太過分了!走!我得私下和你解決這件事。」說著,他佯裝憤怒地推開李文綾,伸手拉起赫連淳淳的手走出房間。
  「劍希……」李文綾被他冷凝的表情嚇住了。
  「文綾,司機在樓下等你,你先回去,我會幫你懲罰這小子的。」林劍希用力一扯,將赫連淳淳帶離了房間,留下有點幸災樂禍的李文綾在飯店中得意大笑。
  林劍希表情沉怒地拉著赫連淳淳上了計程車,來到鳳凰酒店,大步地將她帶進尚未營業的酒店裡,一路上胖爺和瘦哥都詫異地盯著他們像旋風過境,不明就裡地喊著:「怎麼了?你們倆在鬧什麼事啊?」
  「誰都不許來打擾我!」丟下一句話,林劍希不理會他們,兀自拉著尷尬不已的赫連淳淳進入胖爺的辦公室,用力摔上門,上了鎖,才慢慢回頭看著不知所措的赫連淳淳。
  「你知道你今天的傻事我可以控告你非禮?」這女人不嚇嚇她不行。
  「控告,不……不會吧?」怎麼聽他的口氣,她好像做了天大的壞事似的?
  「物證再加上我這個人證都確鑿了,你想賴也賴不掉。」他誑她。
  「哪……哪有這麼嚴重?」她真的被嚇呆了。
  「說,為什麼對文綾下手?」他頎長的身子慢慢踱向她,表情鄭重沉鬱。
  「我不……」她的舌頭打結了。這場混亂該如何解釋?
  「還是你只是想找人上床?」他瞇起眼睛,睥睨地瞅著她。
  「不是!」
  「這樣吧,你想脫別人的衣服的話,不如來脫我的。」林劍希軒昂地矗立在她面前,解開身上的西裝扣子,脫下外套。
  「你……你幹什麼?」赫連淳淳錯愕地瞪大眼睛。
  「與其讓你飢不擇食地脫文綾的衣服,不如我把我的身體借你。我想,你可能是禁慾禁昏頭了。」說著,又解開領帶。
  「不……不是的!剛剛全是開玩笑的!李小姐弄髒了裙子,把我帶到房間內說要梳洗,誰知卻自己脫掉了衣服……」她被嚇得把事情全盤托出。
  「哦?可是你方才不是這麼說的。」他揚起一抹壞壞的笑意,由上而下解開襯衫扭扣。
  「我……只是……」看著敞到腰際的白襯衫,他精健的胸肌隱隱可見,他的喉嚨驀地一陣陣縮緊。
  「只是什麼?我不知道你還是個雙性戀者,淳淳。」他只有在單獨面對她時才會喊她的名字。
  「不是!我……我……」被他欺近的身軀逼得往後退,她背後頂著辦公桌,雙手撐在桌面,惴惴不安。
  「你不知道我會吃味嗎?看你對她下手,我氣得只想對你做同樣的事。」他的雙手分別疊壓在她的手上,整個人罩住她,兩人身體相貼,臉部相距不到五公分。
  「剛剛什麼事也沒發生……真的……」她被眼前漂亮的鼻尖與唇形炫惑了心,仰起頭,望進了兩潭深如大海的瞳仁裡。
  「我想,我一定比她更能滿足你的渴望。要不要試試?」溫柔的嗓音像魔咒般從他的口裡傳出,揪住了他懷中女人的心魂。
  「你……」男性的氣息和女人全然不同,她不明白眼中為何一片迷濛,全身輕飄飄的,使不上力氣。
  「吻我。」他命令道。
  「林劍希……」
  「我說吻我!」
  她怯怯地、小心地湊上唇,輕觸著他的嘴。
  他拉起她的雙手,伸進襯衫內。
  赫連淳淳輕輕地扶著他平滑緊繃的胸膛,穠纖合度的男性身形有著陽剛的力與美,她沒想到林劍希看起來瘦削的身材實際上卻如此結實,每一寸紋理都帶著優雅的曲線,燒燙了她的手,震撼了她的心。
  「如何?比女人的感覺更好吧?」他在她耳邊輕笑著。
  「嗯……」她閉起眼睛,享受這從未感覺過的刺激。
  「也和你不同?」他吻著她的後頸。
  「嗯……」她暈暈然地回答。
  他笑了。她真以為他遲鈍得連她是女人也看不出來?這小呆子!這是懲罰她用剛剛那愚蠢可笑的鬧劇就要騙倒他的教訓。
  他輕咬著她的耳垂,刻意磨蹭著,想要讓她因受不了挑逗而棄械投降,但是,她在他身上探尋的小手反而讓他慾火難止,半瞇的眼和欲醉的紅唇引發了澎湃的激情,他倏地攫住她的小嘴,手慢慢地拉起她的上衣,一顆顆解開她的衣扣。
  她一定是醉了,不然,所有的一切怎麼都失去了控制?他的吻,他的手,都像暗藏火種般,碰到哪裡,哪裡就著火,讓她渾身火熱。
  「淳淳……」他解開了她的上衣,手來到她用繃帶纏著的胸前。
  「啊!」她敏感地睜大眼睛,伸手抓住他想往裡探的手。
  「這樣綁著不難過嗎?」他輕笑。
  「不會!」理智開始回流,她有上噗慌張地想抽身。
  「別動!」他輕喝道,迅速地解開那條礙事的繃帶。
  「哎呀!」她來不及驚呼,雙手連忙拉過襯衫想遮掩。
  「為什麼怕我看?」他明知故問。
  「我……我……你該去上班了。」笨蛋、笨蛋!她緊抓著襯衫不放,直罵自己差點自亂陣腳。
  「你在害什麼羞?」他仍然逗著她。
  「我哪有?」穩住,千萬要穩住。
  「還是你寧願找個女人?」他再度擁住她。
  「沒有!不是!等等……你放開我……林劍希……」她被他抱得心慌意亂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不再浪費唇舌,直接朝她的脖子進攻,在她白淨的頸間落下細碎的吻,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拉開她的手,趁著手鬆開的空檔,唇已悄悄地向她美麗的胸前滑下。
  「不要!」她驚喊一聲,卻無力推開他。
  他不管她的抗議,一把拉下她的上衣,將她壓倒在辦公桌上,伸手罩住她小巧豐挺的乳房。
  「別再和我玩遊戲了。」他喃喃地說著,膜拜似的吻著她胸上的蓓蕾。
  「啊……」她發出輕吟聲,不知該如何排遺這種躁熱,從未被觸摸的禁地承受不住他的撩拔,麻酥得讓她幾欲昏厥。
  這……這是怎麼回事?她覺得又驚又喜,說不上來交雜在心中的紊亂是什麼,她以為她表現得夠男性化了,沒想到離真正的男人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林劍希看似溫文爾雅,但行動上卻敏捷而霸氣,尤其他的吻……熾熱、直接,不容她逃避與推卸,他每一個撫觸都強烈地顯示他要她的意念。
  她該推開他的!
  但不知為何卻將他抱得更緊,她不得不承認她喜歡他吻她,喜歡他身上清新如風的氣味,喜歡被他抱在懷裡的感覺。這時候的她就像只被呵護備至的小貓,不用面對任何煩人的問題,只需單純地感受這份安寧與快樂就好。
  「為什麼你有著女人般的胴體,這麼教人銷魂?」他流連在她姣好尖挺的胸前,愛不釋手地讚歎著。
  匡噹!
  虛幻的夢境因他的這句話而被擊碎。
  媽媽不得了!她怎麼忘了自己的身份?她現在可是個男人啊!
  用力推開他,她連滾帶爬地閃支角落,迅速拉好襯衫,穩住錯亂得一塌糊塗的心跳,才訥訥地說:「我想當女人想瘋了,才……才去打針,就為了讓自己女性化一點……」
  希望他能接受她的說辭。她祈禱著。
  「哦?」他被她狼狽驚慌的模樣逗得差點大笑。
  「你也知道,胖爺那裡有人有這種特效藥……」能拼就拼吧!
  「嗯?」他笑得非常慵懶。
  「所以……所以才會有這種……這種……」
  「美得驚人的胸部?」他在沙發上坐下,任白襯衫隨意地敞著,西裝褲下兩條長腿恣意地伸展,既瀟灑又狂野。
  她的心又咚咚亂撞了。
  「是的。」連忙閉起眼睛,不想再看他帶點挪揄與好奇的眼神。
  「這也不錯,我的情人是個男女兼容的特殊分子,這一點倒使你更加迷人了。」他不知道憋在心裡頭的笑意還能忍多久。
  「我不是你的情人!這件事別再提了,你應該去找個門當戶對的『女人』來陪你,我不適合你!」她惱羞成怒地大喊。再繼續和他相處下去,她就得要有心碎的心理準備了,他是祥和會館的木麒麟,人家都已經下通牒要她識相點,她還能繼續在林家待下去嗎?她的麻煩夠多了,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面對祥和會館的威脅。
  林劍希的笑容不見了,嘲弄的眉眼和嘴角冷得有如雕像。
  「我得走了。」她慌張地拔了拔短髮,躲開他的視線。
  「走,走到哪裡?」林劍希的眼眸在瞬間化為寒冰。
  「回我原來的地方。」她低下頭故意不看他。
  「你知道香港一半以上的黑道在找你嗎?現在回去等於是自投羅網。」林劍希神色微慍地坐沙發上。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不能再待下去。我很抱歉破壞了你和李小姐之間的關係,只要我離開,一切就會恢復原狀。」雖然嘴裡這麼說,但她清楚得很,自己的一顆芳心早已繫在他身上了。
  「那是不可能的。」他冷冷地道。
  「什麼?」
  「就算你沒出現,我和文綾也不可能會有結果,因為她從來沒走入過我的心。而你……正是我要的。」
  她定眼看著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如果連李文綾那種超級美女都吸引不了他,那麼,她這個男人婆又如何能蒙他垂青?
  「但你又怎能一相情願地以為我也會要你?」她生氣地反駁。
  「你敢說你不喜歡我?」他沉下臉,直視她問道。
  「不喜歡。」她垂下眼瞼,怕被他看穿自己的心思。有個能夠倚靠的人感覺的確很好,但是她不能天真地以為他能保護她一輩子。像他這種男人,只適合透過鏡頭欣賞,不適合放在身旁。
  「確定?」怒火在心中開始醞釀。
  「確定。」她瞪著他,昧著心說謊。
  他靜默了半晌,才道:「好,陪我出席後天的酒會之後,我就不再煩你,隨你愛上哪兒就上哪兒。」
  他不相信她對他無動於衷,只要能留住她,他會有辦法讓她自動卸甲,交出她的心。
  後天的酒會是祥和會館與香港政界的例行聯誼,每年舉辦一次,這次因香港主權回歸中國大陸,一些官員是新面孔,祥和會館的長老們於是擴大這次的酒會,以便瞭解香港未來的發展。
  「酒會?」她有點詫異。
  「是的,我要你當我的女伴。」
  「什麼?女伴?」她睜大眼睛,以為聽錯了。
  「沒錯,女伴。」他走近她,特地重複一次。
  「天!我是男的哎!」她撫著額頭,失聲道。
  「那又如何?你又不是沒假扮過女人,況且,以你的身材,穿女裝應該不會有破綻才對。」他嘲弄地笑了笑。
  「不行!」她斷然拒絕。
  「別忘了我救過你,你得報了恩再離開,這道理我應該懂吧?」他冷眼瞟著她。
  「這……」這麼快就討債了?
  「穿女裝出席酒會又不會要你的命,你怕什麼?」
  她猶豫著。穿女裝出席酒會,事情有點傷腦筋。
  「只要你穿女裝陪我出席酒會,以後我不會再管你。」他保證。
  「是……嗎?」那等於要她出糗嘛!
  「還是你要我四處宣傳你在半島酒店非禮文綾……」他一手搭在她的房上,倚著頭微笑。
  「不!」這種事再傳下去還得了?
  「那就別拒絕我。酒會中滕峻一定會為難我。」他的手輕刷著她的耳朵。
  「滕峻?」
  「就是那天在我家那個留長髮辮的臭小子。」
  「是他……」她恍然想起那對利眸與冷峻異常的臉孔。
  「我可不想任他擺佈,只要你答應當我的女伴,我就能對付他了。」
  「就這樣?」那個滕峻看起來可不太好惹,唔,希望不會因此又多了個敵人。
  「就這樣。」林劍希淡淡一笑,讓人捉摸不透。
  「好吧。」一答應下來,她的腦子就開始打結了。她該如何去演一個不像女人的女人來渡過難關?在酒會當天眾目睽睽之下,她還能不穿幫嗎?
  唉!難哦!
第七章

  酒會當天,李文綾一早就到她父親李至齊下榻的酒店,因此她並不知道赫連淳淳要扮成林劍希的女伴。
  這下子好了,晚上李文綾要是看見她盛裝出席,不知道又要怎麼整她了。赫連淳淳有不好的預感。
  傍晚,林劍希差人送來一套低胸細肩帶雪紡紗長禮物,藍紫相間的流動水紋,穿在身上,飄逸得像是舞蹈的水精靈。
  她瞪著禮服足足有一個鐘頭,還是沒有勇氣穿上它。
  這件禮服薄得能讓曲線畢露,林劍希根本存心要讓她難堪,在一個公開場合要她穿上這襲女性化的禮服,那和要她全裸出席有什麼兩樣?這種禮服一穿,是男是女一目瞭解,根本無從遮掩,屆時,她的男人假象肯定被拆得片甲不留。
  打死我我也不穿這件!她嘀咕著。
  參加林劍希參加酒會是基於他幫過她,算是回報,可是也不能勉強自己做這種犧牲啊!愛說笑,要她穿這件禮服,等下輩子吧!
  她才篤定地告訴自己,就聽見門外奶奶的吆喝聲,然後門被霍地打開,胖爺與瘦哥竟然出現在她房門前。
  「死胖子!誰准你進來了?」奶奶和胖爺他們其實都很熟悉了,只是對他們的特殊職業非常感冒,她認為都是他們帶壞了林劍希,才會搞得他對性別的錯亂。
  「劍希工我來『整理』一下一株『雜草』,奶奶。」胖爺笑咪咪地朝赫連淳淳點點頭。
  「什麼雜草?」赫連淳淳不懂。
  「這個。」胖爺伸手按住她的腦袋。
  「啊?」他……他要剪她的頭髮?
  「我是來替她化妝的。」瘦哥自動解釋他來的目的。
  「化妝?」
  「別像傻瓜一樣好不好?你又不是沒扮過人妖,就把自己當作要上台表演就行了。」胖爺動作俐落地替她修剪頭髮,並做造型。
  瘦哥則迅速地替她上妝,動作非常熟稔。
  不消片刻,她已從一個男人變回女人,而且還是個美麗的女人。
  「進去換上禮服,劍希說要我們帶你到會場去和他會合。」胖爺雖然驚艷,卻不露痕跡。
  赫連淳淳拿起那件薄如蟬翼的禮服,愣愣地走進浴室換上,又機械式地走出來,還沒從自我駭異中醒來。
  鏡中出現的是個娉婷的女人,薄短髮服貼地入後腦梳去,留下幾綹垂在前額,小臉,瘦肩,修長勻稱的肢體,走動間雪紡紗的合身長禮服飄動如風如水,搖曳生姿。
  說真的,她這輩子還沒這麼像女人過。
  她被她自己嚇呆了。
  「嗯,不錯,幾可亂真,劍希那小子還真有眼光。」胖爺拋給瘦哥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哇!淳淳,我都認不出你了。怎麼才一下子,你就變成女的啦?」奶奶嘖嘖稱奇。
  「會不會……怪怪的?」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擔心。為什麼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長得……呃,這麼漂亮?
  「唯一怪的就是你完全像個女人,美得過火。」胖爺故意損她。
  完了!謊言即將被識破了!她在心底哀嗚。
  「奇怪,一看到你這個樣子,我怎麼忽然覺得你應該是個女人才對?」奶奶皺著眉,大惑不解。
  「不是的,是胖爺和瘦哥的手巧……」她汗涔涔地笑了笑。
  「那當然!」胖爺收拾好帶來的工具,對恭維一點也不客氣地接收。
  「走吧。」瘦哥自怒至終還是那麼沉默。
  「太神奇了!淳淳,以後你就穿這樣好了,這比牛仔褲還適合你。」奶奶戴起老花眼鏡直盯著她。
  「我要出門了。」她倉皇地衝出門,不敢繼續在房裡逗留。
  胖爺與瘦哥相視一笑,才隨後跟上。
  酒會的時間是在六點整,胖爺他們將赫連淳淳載到會場門口就回鳳凰酒店了,留下她獨自面對忐忑不安的心,手足無措地走入會場,
  酒會設在祥和會館一幢私人大廈一樓,中庭寬廣,場面相當盛大。她有點侷促不安地穿過人群,在角落旁的休息椅子坐下來。
  不久,門口傳來一陣騷動,麒麟王滕峻身穿白色繡金長袍走進會場,他身旁的五名俊挺男子正是祥和會館的金、木、水、火、土五行麒麟,也都身著中式長袍,一行六人風采出眾,氣質飛揚,震懾了在場的各界人士。
  滕峻面帶微笑,與香港政界人士一一握手攀談,五行麒麟也成為交談的核心。以祥和會館在香港舉足輕重的地位,新任官員也不敢對他們有絲毫的怠慢,大家融洽地聚在一起,一片祥和。
  赫連淳淳第一次看見林劍希穿唐裝,英國化頗深的他穿起中國特有的連身橫扣長袍,不僅沒有格格不入的感覺,反而襯出他器宇不凡的獨特氣質,溫潤奇舊得像塊中國古玉,隱隱散發光暈。
  他長得真俊!她移不開視線,牢牢地被他吸住目光。
  林劍希五顧四周,一眼就看見了角落裡纖纖玉立的人影,赫連淳淳恢復女裝後的模樣美得教人怦然心動,他就知道那件禮服非常適合她。
  他朝她微笑,正想走向她,李文綾突然冒出來,擋在他面前,興奮地拉住他的手說:「劍希,我就知道你今天會穿上唐裝,瞧,我特地穿上這件旗袍,就是為了配合你,當你的女傳送哎。」
  「是嗎?很漂亮。」他露出慣有的笑容。李文綾其實長得很好看,外向、活潑又多金,這樣的女人應該是男人的理想對象,但不知為何,從小到大,他從未將她放在心上,做朋友是一回事,若是要愛上她,對他來說就勉強了些。
  「很高興你會喜歡。」李文綾因他難得的讚美而心花怒放。
  「我有個朋友在那裡等我,你要不要一起過去見見她?」他展開策略,打算讓這兩個女人面對面。
  「好啊!」李文綾順著他的眼光看向赫連淳淳,笑容忽地僵住。
  林劍希帶著她走向赫連淳淳,笑著說:「文綾,你認得她嗎?」
  「你是……」好熟的一張臉!李文綾一下子想不出眼前高挑美麗的女人是誰。
  赫連淳淳瞪了林劍希一眼,不知道他想幹什麼,讓她穿了一件薄紗禮服來這裡招搖,到底居心何在?
  「她就是赫連淳淳啊!」他偷笑。不能怪文綾眼拙,赫連淳淳的裝扮與她平常的樣子差太多了。
  「什麼?你……你是赫連?」這怎麼可能?男人怎麼可能打扮得如此女性化,而且還能絕倒眾生?
  「是的。」赫連淳淳無奈地聳聳肩。
  哦!這個動作她認得,的確是赫連淳淳的小動作。李文綾太震驚了。一個男人穿女裝竟然比她還漂亮,這種打擊實在不小。
  「你這個人妖今天打扮成這樣想幹什麼?到這裡招蜂引蝶嗎?」她嫉妒赫連淳淳的美貌。令人噁心的美貌!
  「沒有,是劍希……」
  「不准你喊他的名字!」李文綾霸道地阻止她,手勾住林劍希的手臂不放。
  「文綾,是我邀赫連來當我的女伴的。」林劍希厭煩了赫連淳淳對他閃躲的態度,他要逼她現出原形。
  「女伴?他是個男人,低昏了頭了嗎?就算他現在看起來跟個女人沒兩樣,但骨子裡可是不折不扣的陽性體質。劍希,你別鬧了,難道你真的搞起同性戀來了?」李文綾又急又失望。
  「正因為她同時兼具男人與女人的特質才特殊啊!」看見赫連淳淳在一旁白了臉,他不禁揚起嘴角。看你撐到幾時?
  「他是個變態!」李文綾不屑地上下打量赫連淳淳。他是長得不差,但又如何?一個陰陽雜混的怪人!
  「你要我來參加酒會不是故意要羞辱我的吧?」赫連淳淳瞪著林劍希,被他的態度與李文綾的用詞氣壞了。
  「是你自己要來丟人現眼!瞧瞧你那是什麼身材?想用藥物和人工來改頭換面?算了吧!再怎麼改也不過是個不男不女的傢伙!」李文綾嘴裡不饒人。
  「住口!我的身材才不是藥物和人工弄出來的,這些都是……」真材實料!她及時把後面四個字吞進肚子裡,因為她正看見林劍希好整以暇地衝著她冷笑。
  他……知道了?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會知道她是個女的?除非……那次受傷時他看過她的身體……
  不會啊!若是這樣,他幹嘛不揭穿她?
  一堆疑問像浪潮般湧來,害她理不出一個頭緒。
  「都是什麼?哼!假女人!你再想變成女的,都得等下輩子了!」李文綾取笑地瞅著她。
  哇!夠毒!赫連淳淳終於見識到李文綾纖柔外表下的利嘴。
  「謝謝你的提醒,穿上這身不對勁的打扮,我還真的忘了自己的性別呢。」該打退堂鼓了,今天來這裡根本是個愚蠢的決定,白白讓人糟蹋。
  「劍希,李總裁來了,你不陪文綾一起去打個招呼?」滕峻不知何時來到他們的身後。
  「你比我更適合巴結他。」林劍希譏諷地看了他一眼。
  「我覺得我比較適合當這位『先生』的男伴。」滕峻笑著走近赫連淳淳身邊。
  林劍希臉色一斂,帶點警告意味的說:「她是我的女伴。」
  「女伴?找個男的來當女伴,你沒問題吧?你有文綾就夠了,這位就讓我替你代勞吧。」滕峻朝李文綾示意,要她拉走林劍希。
  「你……」
  「走吧!劍希,我爸在等著。」
  林劍希不太情願地被李文綾拉向人群的另一端,心裡納悶著滕峻想對赫連淳淳幹什麼。
  赫連淳淳被留下與滕峻獨處,感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滕峻渾身散發的氣息剛冷威猛。即使尚未開口,都能讓人先帶三分懼意。
  「沒想到你長得還不差。」滕峻雙手環在胸前,笑著對她說。
  「謝謝。」她不安地握緊拳頭。
  「那天在劍希家匆匆一瞥,還真讓人以為你是個男的。」他直言不諱。
  他看出來了!赫連淳淳嚇得憋著氣,不敢呼吸。早知這個人不好惹,她實在應該敬而遠之。
  滕峻低頭微笑,安撫的說:「別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我只是很好奇,為何你會以男人的身份出現在劍希身旁?」
  「我是誤打誤撞才認識他的。」
  「哦?我調查過你,你是個攝影工作者,但你的工作室卻在半個多月前被搗毀,而你則四處逃逸躲藏。你到底惹了什麼麻煩?」
  「沒……沒什麼。」這教她從何說起?
  「祥和會館雖然不怕麻煩,但也不想惹麻煩,你是為了什麼意圖接近劍希我不想追究,不過,劍希和李家大小姐從以前就有婚約,也即將結婚,你卡在中間對他們的好事會有影響,所以我希望你能主動離開他,別再糾纏他。」滕峻嘴裡這麼說,卻非常仔細觀察她的反應。
  他在東南亞得知林劍希與一個人妖走得很近時興致就來了,他很想看看是什麼樣的人會讓林劍希冷漠如冰的心騷動,沒想到親眼目睹,才發現是個扮成男人的清秀佳人。據江澄手下的調查顯示,這個赫連淳淳的確得罪了某個大人物,但真正原因他們一直不太清楚,只知道黑道有人放話要活捉她,而她則因緣際會藏匿在林劍希的鳳凰酒店,兩人才因而熟識。
  只是,大家都很詫異林劍希會獨獨相中赫連淳淳,在林家碰面時以言詞稍稍試探就惹來他強烈的反應,直教他們這票人大開眼界,可想而知林劍希這回認真的程度。
  不過,雖然赫連淳淳和林劍希看起來滿相配的,但是他得將她的麻煩先解決掉,並測試一下她對林劍希是否是真心才能讓她進門。
  從種種跡象顯示,林劍希顯然早就知道她的性別,只有她自己還糊塗地以為騙了所有的人。這種亂七八糟的場面,他不介意再扯進李文綾來攪局,看膩了林劍希的冷淡疏離,他很想瞧瞧他失控的脾氣會爆發到何種程度。
  經過波折的洗禮,愛情才會更甜蜜——滕峻格言。他自負地笑著。
  赫連淳淳不知道自己已成為考驗的對象,一聽滕峻單刀直入的話,心頭更加抑鬱。
  「我沒有糾纏他。」原來林劍希早就有婚約了?那他還要她當他的情人是何用意?
  「那是他糾纏你了?」
  「不是,他是好心才留我下來……」
  「那你呢?你愛上他了?」
  「不!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撒謊!她的心像被針紮了好幾下。
  「那是劍希的問題了?了他對你太好奇了。」
  「大概是吧!」也僅止於此了,她不相信林劍希對她是認真的。
  「那麼你接下來有何打算?真以為他會照顧你一輩子?」滕峻問得很不客氣。
  「不,我沒有這種想法……」林劍希對她或許只是一種激情吧?那種可悲的、男人對男人的激情。
  「那就好。劍希一向冷淡,你會對了他的眼是有點奇怪,或是禁慾禁得太久才會走火,你最好別把他的話當真。」呃,折騰一對戀人算不算造孽?滕峻希望老天不會太過責備他。
  「我懂。我今天就離開林家。」長到二十四歲,雖然沒錢沒勢,但好歹有一身傲骨。
  「很好,算你識相,你若離開劍希,祥和會館日後會罩著你,算是回報。」說得滿傷人的,滕峻暗暗罵自己壞心眼。
  「不用了!我赫連淳淳就算沒人罩,一樣能活得好好的。」她的雙眸被怒火燒得清亮,熠熠生輝。
  好!有氣魄!他暗地喝了一聲采。
  「那我送你回去吧,我希望劍希對你斷了念頭。」滕峻已經瞄到林劍希利如刀刃的目光了。
  「不,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急急地說。
  「我送你。」他堅決的聲音與表情讓她不容反駁,伸手扶著她走向大門。
  從一開始眼睛一直沒離開他們的林劍希看見滕峻要帶著赫連淳淳離開,沉下臉,立刻跟過去,冷冷地問:「你想帶她去哪裡?」
  「赫連想出去透透氣,我送她。」滕峻不疾不徐地說。
  「你想去哪裡透氣?我說過你今晚是我的女伴。」林劍希冷著臉看她。
  「你已經有女伴了,滕先生答應載我去兜個風再送我回去。我覺得他比你好太多了。」她故意靠向滕峻。今晚就把一切解決吧!他和林劍希之間根本不會有交集,與其吊在半空中懸蕩,不如早早了斷。
  「你好好照顧文綾就行了。」滕峻笑了笑,伸手摟住赫連淳淳的腰。
  林劍希劍眉乍攏,倏地揪住滕峻的領口,往旁邊一帶,將他抵在大門外的石牆上,咬牙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幫你。」滕峻神色不變,卻在心裡驚奇,哇!沒想到劍希也有這麼火爆的一面,有意思!
  「幫我?」鬼才相信,到目前為止,滕峻一直在惹火他。
  「幫你擺平赫連淳淳啊!瞧你對她一頭熱的樣子,我是在幫你激發她的感情啊!」滕峻無辜地說。
  「不必!我的事我自己來!」他氣得牙癢癢的。
  「她會模稜兩可主要是因為她惹上麻煩,並在意自己的身份,你不用點心思,怎能抓得住她?」
  「我自有主張,毋需你來礙事。」滕峻幾時這麼好心過?他不相信滕峻真想幫他。
  「你的主張救不了她,你敢否認你也在玩遊戲?你不拆穿她的性別,只有讓她逃得更遠,她怕你一旦知道她是個女人就對她沒興趣了,這個道理你不懂嗎?」滕峻一語道破。
  林劍希被他堵得啞口無言。他一開始的確是在逗她,只是沒想到會為她帶來壓力。
  「嘖,或許我比你瞭解她。要是我,我會直接將她帶上床,省得被她逃了。」滕峻笑得非常刺目。
  「你敢?」他怒斥。
  「你說呢?我知道她是個道地的女人,而且我看得出她並沒有拒絕我的意思。」滕峻不懷好意地笑著。
  是嗎?她沒有拒絕他?這個想法刺激得林劍希醋勁大發。
  他憤怒地鬆開滕峻的領口,二話不說,轉身抓住赫連淳淳的手臂往外走去。
  「劍希、劍希!你要去哪裡?」李文綾從另一頭跑來,錯愕地大叫。
  「他要去談戀愛。文綾,我陪你進去吧。」滕峻笑著走進屋內,不知道經過自己的攪和,那兩人之間會有什麼結果?
  林劍希從沒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他將赫連淳淳丟進車內,猛踩油門往馬路上馳去,嚇得赫連淳淳不停大叫:「你幹什麼?放我下車!」
  「你閉嘴!」他低喝一聲,剛才被滕峻激怒的氣還在胸口盤桓,揮之不去。
  「你今天要我來根本是要我出醜的,對不對?故意要我扮成女人,穿長裙,只為了滿足你的好玩心態!」她狂亂地嚷嚷。
  他沒吭聲,握緊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沉怒的氣焰已達燃點。
  車子像旋風般回到林家大宅,他不顧她的掙扎,拉著她往他的房裡走去,一進門就上了鎖,將她摔上他的大床。
  「你想幹什麼?」赫連淳淳被他的模樣嚇壞了。
  「你剛剛想和滕峻去哪裡?」他低頭冷冷地問。
  「你管不著。」他有婚約了,憑什麼管她?
  「你想和他在一起?」他一步步走近她,眼神危險。
  「是又怎樣?」她心中有氣,回答得也沖。
  「你……該死的!」他一把將她摟住,用力地吻住她。
  赫連淳淳掙扎地想抽身,無奈被他強有力的手臂緊箝住,動彈不得,只得放棄推卻,任他發洩怒火。
  林劍希見她沒有反應,更加怒火中燒,倏地推開她,恨恨地道:「別故意惹火我!」愛情還真能讓人走火入魔,看看,才不過幾日,他的冷靜就全跑光了。
  「是你來惹我吧?」她撫著腫脹的唇,覺得委屈。
  「什麼意思?」
  「你已有了婚約,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她說出話才知道自己在吃醋。是的,自從聽了滕峻的話,一團酸澀在全身翻江倒海地亂竄,連血液中也都聞得出酸味。
  「婚約?什麼婚約?」林劍希微愣。
  「別裝了!你和李文綾早就是一對了,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她咬著下唇,拚命忍住淚水。
  「滕峻說的?」林劍希不用想也知道誰在作梗。
  「我不想再多說什麼,今晚我會離開這裡,給你添太多麻煩了,真抱歉。」說著,她下床想走。
  「你就那麼相信他的話?」了握住她的手肘,皺著眉。
  「不管信不信,我和你之間不能再這樣下去。和我這種人在一起,你不怕被祥和會館除名?」自從被誤認為是男人之後,她受夠了沒尊嚴、動不動就被奚落的日子了。
  「你是哪種人?」他反問。
  「我……」一時答不上來,她要如何向他解釋?
  「一個美麗的女人,我愛上你有什麼錯?」他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頰,沒想到她果然在意他將她看成男人的事。
  「你……你早就知道了?」她呆住了。
  「你以為你的樣子有多像男人?」他將她摟近,望進她眼瞳中的慌亂。
  「什麼時候……」這下子笑話鬧大了。原來只有她一直被蒙在鼓裡,為性別的事傷腦筋;只有她……像個笨蛋一樣!
  「你受傷的時候。淳淳,沒有男人有那種好身材的。」他吻著她的耳鬢。
  「那你為何不點破,讓我一直出糗?」她用力推開他,氣得全身發顫。害她內心不停地為感情交戰,掙扎在愛與不愛的邊緣,而他只在一旁觀賞她可笑的表演。
  「是你不願說明的,我從沒把你當男人。」那軟玉溫香的身子,騙得了誰?
  「可是……你明明知道,還利用李文綾來整我?」一想到他早就看穿,她就覺得自己這些日子來所有的言行都愚不可及。
  「文綾不知道……」
  「她是你的未婚妻,她會不知道?你們聯合起來看我的笑話,你們……唔,過分!」她愈想愈氣,忍不住哭得唏哩嘩啦。反正她已經恢復女人的身份,愛怎麼哭就怎麼哭,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滾一邊去吧!
  「文綾真的不知道你的性別,而且她也不是我的未婚妻。」他實在拿她的執拗沒轍。
  「就算現在不是,早晚也會是!你們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算什麼?男不男,女不女,十足的小丑角色。」
  「淳淳!」
  「夠了!戲演完了,你看夠了?我不要再留下來遭人恥笑。」她走向房門,手還沒握住門把就被拉回一雙精瘦勻稱的臂膀裡。
  「你想去哪裡?」他陰沉地想起滕峻的嘴臉。
  「回我家。」雖然住處已回不去,但她總有地方可去吧?
  「該不會想換人投靠了吧?」林劍希從不知道自己也會說出這種酸溜溜的話,更不知道為何會如此在意她,從不正眼看人的他眼裡只容得下她,毫無道理。
  「你什麼意思?」她瞪大雙眼,氣焰更旺。
  「若我沒攔住你們,你剛才真想和滕峻一起走?」他不答反問,對她離去的堅持感到不悅。
  「是啊!怎麼樣?我難道連選擇護花使者的權利都沒有?」她現在可以說得理直氣壯。
  「你喜歡他?」他挑高了眉,抿緊唇。
  「這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吧?」她揚起下巴,挑釁地瞪回去。
  「誰說沒關係?你是我的情人,你忘了?」他手一收攏,將她拉近。
  「不是不是不是!我才不是你的什麼鬼情人!有婚約的男人最好安分點,別到處拈花惹草。」她用力推擠著他的胸膛,氣呼呼地盡情漫罵。這陣子也著實憋了不少氣,沒有性別的阻礙牽絆,她可以大聲把感受說出來了。
  「都告訴你我根本沒和文綾訂婚,為什麼你總是不相信?」他不耐煩地複述一遍。
  「這已經不是重點了,重要的是……」
  「是什麼?」
  「不管你是否訂了婚,是否只是和我玩遊戲,我都不能再留下來,我……」她的聲音哽咽了。滕峻不客氣的話一直在耳旁纏繞,就算她喜歡他、愛上他,都得離開。
  「為什麼?」他心疼她的迷亂與無助。
  她搖搖頭,說不出話來。
  「無論任何人說什麼,我都不會讓你走的。」他低頭吻住她的唇,緊緊地抱著她,深怕她消失不見。
  「劍希……」她無力地靠在了身上,第一次敢敞開心扉接受他的深情。
  「我愛你,你怎麼會看不出我一直愛著你?」他抬起頭,深摯地盯著她。
  她眨眨眼,淚成串地落下,既高興又難過。「我以為……你只喜歡男人。」
  「傻瓜!」他吻去她的淚,捧起她的臉不停吻著。
  赫連淳淳反手勾住了的頸項,任他的唇拂過她的眼、鼻和唇。
  林劍希拉下她禮服的拉鏈,薄紗般的禮服滑落地上,她女性窈窕的嬌軀一覽無遺。
  「誰會以為你是男人呢?這樣的胸部打針打得出來?」他喃喃地說著,唇已下移到雙峰間的性感地帶。
  「你……不要說了!」她喘著氣道。
  「還有這裡、這裡……是男人才怪!」他的手刷過她的細腰與臀部,輕笑著。
  「還笑我?」她嗔怒地想躲開,卻被他抱得更緊,想罵人的嘴被堵個正著,發不出聲音了。
  她被吻得四肢發軟,全身戰慄,他乘勢一把將她抱到床上,褪去了彼此的衣物,撫摸著她全身柔細的肌膚。
  原來接觸著心愛的人的感覺是這麼美好,他怎麼會孤獨地過了這二十五年呢?對親暱感情的排斥起源於生離死別的創痛,母親的死讓他不知不覺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怕再次嘗到失去的空虛與無助。但赫連淳淳卻輕易地挽救他的心靈,她不知道她對他的意義有多大,她不知道,他是在抱了她之後才又明白人體的溫暖,他的心,是被她解凍的。
  他不會讓她走的!就算滕峻的干預也休想讓赫連淳淳離開他。
  在林劍希的懷裡,她知道她在做什麼,只要一夜就好,好好地被愛一次,她才能了無遺憾地離去,所以她才毫不保留地把自己交給林劍希,在他的臂彎中歇息,永遠記住他的氣味……
  熱火瞬間燒融了兩顆互屬的心,林劍希狂吻著懷中嬌吟不已的女人,被她的美麗感動不已,她挑起了他血液中的激情,每一個細胞都在呼喚她的名字。是的,從一開始他就想要她,她是上天為他訂做的情人,這輩子他只要她一個。
  赫連淳淳在林劍希的吻中,才深深慶幸自己是個女人,可以被疼惜著、愛著,可以看見他為她癡狂的神情。
  隨著呼喚的節奏加快,他們在感官極樂的巔峰交付了彼此,伊甸園中從此有了他們的蹤跡,他們的愛,在那裡注了冊了……
  赫連淳淳在半夜醒來,望著身旁沉睡中的林劍希,仔細描繪著他清逸的臉龐、俊美的五官,和手臂上的麒麟圖騰。這就是她的情人啊!他們的愛從開始到結束,夠她回味一生了,今後,不管她是生是死,或是走到哪裡,他的影像已經深深攝進她的心,永不褪色。
  「我得走了。我和裡有松岡正賀的走私照片,他不會放過我的,再繼續待在你身邊,只會給你和祥和會館惹來麻煩,這件事,我得做個了結。至於你……」她在他身邊細語著,又伸手輕撫著他黑亮的頭髮,才又輕吐一句:「我愛你,我永遠不會忘了你的。」
  依依不捨地走出他的房間,她回自己房裡換回男裝,背上相機,將木麒麟墜子放在桌上,悄悄地走出林家大宅。
  守衛驚訝地看著她,但並未多問,林家的客人有隨意進出的權利,他只是記下時間,無權盤問干涉。
  林劍希在她走出房門後立刻睜開眼睛,他從她起身那一剎那就已醒來,身為五行麒麟,敏銳的警覺已成了必修課題。他知道她打算離開,因而更加不敢入睡,只是他沒料到她會說出松岡正賀的名字,那個擁有不小勢力的日本議員,她居然握有他走私的照片!
  看來,前一陣子她被追蹤只是前奏而已,真正的狙殺才剛要開始呢!
  迅速地起身,他知道他得早一步行動,否則赫連淳淳只會陷入更大的危機之中。
  
 第八章

  「根據我們的搜索,赫連淳淳藏身在祥和會館裡,所以才會找不到人。」松岡正賀的手下雄介一郎正以電話向他報告追拿赫連淳淳的進展。
  「祥和會館是什麼東西?」松岡正賀皺著眉,對這四個字並沒多在概念。
  「祥和會館是香港一個歷史久遠且勢力龐大的組織,由五個家族組成,目前的主腦是一個號稱麒麟王的年輕小伙子以及金、木、水、火、土五行麒麟,與政商的關係非常良好,他們的力量足以左右香港的經濟與未來,是整個香港幕後的龍頭老大。」
  「那又如何?我要的人他們也敢藏?香港各幫派是在敷衍我是不是?不過是六個窩在香港的小角色,幹嘛不一併將他們全擺平了?」松岡正賀隨口應著。政治名門出身的他向來眼高於頂,從不會將任何小團體放在眼裡。
  「先生,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香港的黑道多半不敢和祥和會館作對,因為這幾年來挑戰祥和會館的黑幫下場不是被剿散,就是被吸納,因此,那裡的道上兄弟一聽見赫連淳淳與祥和會館有關,都不敢輕舉妄動。」
  「有這種事?」他的眉頭皺成一團,難以置信。
  「是的,這也是遲遲無法抓到那個女人的原因。」雄介一郎一臉為難,在香港已待一陣子的他對祥和會館的勢力頗為忌憚。
  「哼!香港人怕他們,我們可不怕,什麼祥和會館,我松岡家的勢力難道就不如他們嗎?雄介,將我們的人調過去,直接抓人,不必再靠香港那群沒用的傢伙了。」松岡正賀不屑地說。
  「是。聽說和赫連淳淳走得很近的正是五行麒麟中的木麒麟,我們的人已經盯住他的住處,只要一有動靜,會馬上知會我。」
  「很好,明天會有十名松岡家的高手到達香港和你會合,務必在一星期內將那女人給我抓到手,我七天後會到香港辦事,將她帶來見我。」赫連淳淳一天活著,他就一天不能安心。
  「是。」
  結束與手下的通話,松岡正賀露出陰狠的表情。他一定要親手收拾赫連淳淳,他要讓她知道,得罪他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五行麒麟五缺一,少了個林劍希,例行會議就開不成了。
  武步雲因為久等不到人,沒什麼耐性的他邊敲著桌面邊嘮叨著:「真是破天荒,那個從不遲到的劍希居然會缺席,可見大勢不妙。」
  「我早就知道他不會來了,他現在有要事在身,怎麼可能有空來和我們閒聊?」方騰斜靠在他的座位上,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種結果。
  「真難想像他會喜歡上別人!從以前認識他時他就是個超級冷漠大王,他那顆心根本沒有愛。」武步雲費解地支著下巴。
  「那個赫連淳淳還真行,三二下就破解他的輕微自閉性格,太神奇了。」丁翊微微一笑,愛情的力量真教人歎服。
  「說真的,赫連淳淳到底是男是女?在林劍希家乍看之下我以為她是男人,差點被劍希的怪癖嚇得全身無力,怎麼昨晚的酒會又看見她以女裝出席,還亂漂亮的,真讓人難分雄雌。」武步雲被她搞得幾乎錯亂,以為林劍希也成了個Gay,害他心裡毛毛的。不過,後來赫連淳淳美麗的盛裝模樣又化解他心裡頭不少的疙瘩。
  「我想滕峻一定早就知道她是個女的了,否則也不會故意整劍希。」丁翊搖搖頭,對他們主子麒麟王的劣根性甘拜下風。故意威脅劍希說什麼除名等等的話,擺明了是在為難劍希嘛!
  「他是故意的,在新加坡答應讓李文綾跟著我們一道回香港時,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武步雲瞄了瞄大門,怕說曹操曹操就到。他實在怕透了滕峻的陰魂不散,要防他得防到「隔牆有耳」、「提高警覺」的地步。
  「我也覺得奇怪,李文綾怎麼會和你們一起回來,劍希對她充其量只是個普通朋友,滕峻真是存心不良,才會硬要將她和劍希送作堆。」方騰吁了一口氣,總覺得滕峻這回是針對林劍希而來。
  「他雖然愛攪局,但我相信他的出發點是為了劍希。他在替劍希下猛藥,逼出他和赫連淳淳之間真正的感情。」江澄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頗有心得地說。
  「你又知道了?哪一次你不是替滕峻說話?」武步雲咕噥著。
  「我是讓你們清醒,滕峻那個人並不像大家看見的那麼壞。」江澄是五行麒麟裡心思唯一跟得上滕峻轉速的人。
  「是嗎?」其他三人同時懷疑。
  「不然,你們以為今天滕峻為何也沒有出席會議?」江澄看了他們一眼。
  「他肯定是去陪李氏集團的總裁,談雙方的聯姻計劃。」可憐的劍希!武步雲真怕自己是滕峻胡搞的下一個目標。
  「他去日本了。」江澄道。
  「去日本,幹什麼?」丁翊他們又同時驚呼。昨天還見他在跟前晃著,今天就去日本了?他可真愛亂跑!
  「聽說昨天半夜劍希去找他……」
  「打架?」武步雲立刻接口,還瞥了方騰一眼。嗯,這種劇情挺眼熟的。
  「不是,劍希解決問題從來不用拳頭的。」江澄笑了。
  「是啊!像他那種優雅的人只用槍……」方騰講到一半,突然臉色一變,噤聲不語。該不會……
  丁翊與武步雲也同時瞪大了眼,狐疑地看著江澄。
  「沒錯,他拿槍抵住滕峻的後腦。」
  三人倒抽了一口氣,溫文儒雅的林劍希拿槍抵住滕峻的頭?簡直太……太過癮了!
  江澄怎會不知道他們的想法,淡淡一笑,又說:「赫連淳淳離開林家,獨自走了。可能是滕峻昨晚對她說了些什麼話,她在半夜悄悄離去,臨行前無意間透露了一直要她性命的人竟是日本黨政元老松岡會社的新社長松岡正賀。」
  「松岡正賀?天!這人來頭不小!」丁翊低呼一聲。
  「她怎麼會去得罪一個日本人?」武步雲不懂,以赫連淳淳的來歷背景,怎麼可能冒犯了日本當紅的政客?
  「好像前些日子松岡正賀到香港時,她無意間拍到了他與毒品走私集團交易的照片,因而成為被追殺的目標。」江澄早已著手調查其中的緣由。
  「毒品走私?那個被喻為清廉剛正的松岡正賀?哇!人真不可貌相啊!」武步雲嘖嘖稱奇,這世界上戴著虛偽面具的人何其多!
  「松岡正賀居然與毒品有牽連,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方騰皺著眉,感到事情的嚴重性。
  「赫連淳淳這個女人還真大膽,她竟敢拍下會讓自己隨時被殺的照片!」武步雲拍著額頭,沒料到赫連淳淳會捲入這個大事件裡。
  「松岡正賀是目前日本參議院義長炙手可熱的人選,他與日本首相的關係頗佳,政壇前景一片看好,在最近進入最後選舉的關鍵時刻,他更容不得半點的錯誤來影響他的前途,因此,這幾天赫連淳淳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江澄著實替赫連淳淳擔心。
  「那滕峻去日本能做什麼?」方騰覺得好奇。
  「去對付松岡正賀。是劍希『威脅』他去的。」江澄搖頭苦笑。
  「怎麼個威脅法?」太有意思了!滕峻也會被威脅?這種有趣的事他們連一點點也不能放過。
  江澄看著眼前三張興致勃勃的臉,知道他們幸災樂禍的萬分遠遠超過關心。
  「劍希要他保證赫連淳淳沒事,否則要轟掉他的腦袋。」江澄滿足了他們的好奇心。
  「爽!」武步雲第一個洩漏愉快的心情。滕峻也會有居於下風的一天,呵呵呵!這叫報應。
  「滕峻哪會是這麼容易搞定的人?」丁翊不太相信。
  「是啊!事件事看起來太順利了些。」方騰也覺得怪怪的。
  江澄點點頭,很高興大伙對滕峻愈來愈瞭解了。
  「是的,事情還沒完,滕峻反而威脅劍希在李文綾和赫連淳淳之間做個選擇,他要劍希在赫連淳淳安全之後和李文綾結婚,否則他將凍結祥和會館的人手,讓劍希無法動用會館的協助。」
  「什麼?那劍希怎麼說?」他們急急問道。
  「他只說了兩個字:『免談』。」
  「這的確像極了劍希的作風。」丁翊揚起嘴角笑了。
  「結果呢?」武步雲對後來的情形最在意。
  「結果劍希朝牆上開了一槍,冷笑說只要赫連淳淳有什麼差池,他要滕峻付出同樣的代價。」
  大家同時靜默了好幾分鐘,才又開口。
  「他還真性格。」方騰說。
  「原來這個人發起飆來還挺嚇人的。」丁翊說。
  「以前我都不知道劍希也有潛在的暴力因子……」武步雲怔怔地說。
  「所以,現在劍希已經去追赫連淳淳了,沒空來出席會議。」江澄說。
  「可是滕峻怎麼還是去了日本?」丁翊又問。
  「這就是我說的,他的壞只是表面,骨子裡還滿可愛的。他說歸說,還是去了日本,畢竟這件事可不是鬧著玩的,而且我猜滕峻也想看看松岡正賀出醜的樣子吧!」
  誰知道滕峻真正的想法又是如何?
  「對了,為什麼你對這件事會這麼瞭解?」方騰突然想到,江澄為何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因為我也在場啊!」江澄笑了笑。
  「呃?」他們不懂。
  「滕峻昨晚要我留在他的住處,他說劍希一定會去找他。」
  丁翊、方騰與武步雲面面相覷,背脊同時冒出冷汗,到底滕峻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呢?好像什麼事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或許,他們應該慶幸他不是他們的敵人,而是主子……
  赫連淳淳躲在一間暗房內正準備著手沖洗手中的膠卷。她離開林劍希後就偷偷進入這個朋友開的相館裡工作。想利用最短的時間將松岡正賀的毒品走私照片洗出來,寄到日本讓他難堪。
  為了工作方便起見,她又穿上一身男裝,不修邊幅得就像個男人似的,加上凌亂的短髮與瘦削的身材,松岡的手下並未立刻發現她,讓她能夠安然地從林家大宅來到這間位於旺角的小相館。
  兩天來她都利用晚上才出門,除了打聽消息,就是計劃得分。儘管她知道她可以想辦法離開香港,可是一走了之並不表示她就會安全,那個日本老鬼絕不會饒過她的,既然橫豎逃不了,那她乾脆面對這次的挑戰。
  「只要我把膠卷沖洗出來,松岡正賀,你等著,咱們得好好算算這筆帳了!」她說得好像自己有把握整死那個日本人似的,情緒激昂。
  這也難怪,一個人被逼到這種絕境總會想反撲,赫連淳淳正是被欺壓得冒火三丈,為了手裡一時興起拍下的照片,她膽戰心驚地過了近一個月,沒辦法工作,還莫名其妙談了一場可笑卻沒有結局的戀愛,到頭來,什麼也不剩,只能孤孤單單地抱著心愛的相機到處逃亡。
  該是她反擊的時候了!她恨恨地想,既然知道那位松岡正賀最怕的是醜聞,那她就不打算和他客氣了。雖然她是一介文弱女流,但她手中的把柄正是對付敵人的最佳利器,她相信,只要日本各大媒體收到照片後,松岡正賀就得向他的政治生涯道再見了。
  她熟練地將藥水備妥,準備重現那天在碼頭上的種種鏡頭,正得意間,一個輕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她微微一驚,警覺地收起膠卷,走出暗房,想從一片漆黑中辨視聲音的來源。
  隱約中似乎有人進到屋裡,她有種強烈的直覺危險已籠罩在四周。
  一個人影從黑暗中踱出,操著日文,低低地說:「原來你都扮成男人模樣,難怪我們一直找不到你。」來者正是松岡正賀的手下雄介一郎。
  「那是你們笨!」口頭上逞強,但她心中不禁一凜,這些日本人真有本事,一下子就查到她的行蹤。
  「哼!死到臨頭還敢回嘴,膠卷呢?」
  「給我的朋友了,若是你們殺了我,那卷膠卷衝出的照片會立刻在日本各大報出現。」先高難點保命符再說。
  「哦?真的?」雄介一郎懷疑地問。
  「要不要試試?」她揚了揚下巴。
  「這麼說,得抓住你來交換那卷膠捲了?你所謂的朋友該不會是祥和會館的木麒麟林劍希吧?」雄介一郎冷冷地看著她。
  赫連淳淳愣了愣,沒想到對方將她近來的一切摸得這麼清楚。不行!她不能連累林劍希,絕對不能!
  「錯,我的朋友是個狠角色,他現在人在日本,膠卷就在他手上,若我一直沒有和他聯絡,他就會立刻行動。」隨便掰個人物,好拖延時間。
  「那我們只好先將你帶回去再說了。」
  「你作夢!」她倏地往後門衝出去,仗著對這間相館的熟悉想擺脫他們的糾纏。
  「你逃不了的。」雄介一郎冷笑著,手一揮,前天剛抵達香港的松岡家高手就紛紛追出去。
  赫連淳淳沒命地跑著,印象中,這段日子她好像一直在跑,似乎要將二十四年來過少的運動量全部補回,幾乎累死她。
  她不停地回頭張望,不知道後頭的人是否追來,但才從後門鑽出,四條人影快如閃電地攔在她面前,伸手就要抓住她。
  她嚇得拔腿往左邊竄出,深知體力已快消耗殆盡,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被一隻破舊的垃圾桶絆了一下,跌撲在地。
  那四個黑衣男人慢慢走向她,眼見一隻快手就要斬向她的後頸,一顆從黑暗中發出的子彈破空而來,精準地射穿了那隻手的手掌。
  「啊!」黑衣大漢一聲慘呼,痛得倒向一旁。
  「誰?」其它三人悚然地看著四周,被這一記暗槍嚇住了。
  靜悄悄的巷子沒有任何人的跡象,反而更增添一股神秘的恐懼。
  赫連淳淳見他們發怔,沒半點猶豫地起身往巷口奔去。
  雄介一郎這時也來到後巷,見她逃跑,氣得大呼:「還不追?」
  那四名黑衣男人這才動身追去。但四人才向前跨出一上,四發子彈連續襲來,只聽得四聲號叫,那四名男子已經倒地不起,每人的大腿上都中彈了。
  赫連淳淳愕然地回頭,這種精練的槍法只讓她想起一個人——林劍希!
  「是誰?」雄介一郎震驚地怒喊。沒想到赫連淳淳也有幫手,而且還是個神槍手!
  沒有人回應他的問話,雄介一郎氣得拿出手槍,正對著前方失神的赫連淳淳,毫不留情地開了一槍。
  另一發子彈隨後射出,神乎其技地打掉了他那顆射向赫連淳淳的子彈,並且迅速又補上一記,擊中他手裡的槍,震得他虎口一痛,槍應聲而落。
  雄介一郎被這人的槍法嚇呆了。到底是誰能將槍使到這般出神入化的境界?是誰?
  一道碩長的人影閒逸地走出陰暗處,林劍希一身黑衣勁裝,手指把玩著槍,慢慢走向一臉難以置信的赫連淳淳,笑著說:「沒事吧?」
  林劍希來救她?他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明明說好要離開他,永遠不要再見他的,但是……但是老天,此時此刻她只想投入他的懷裡,讓他再一次緊緊抱住自己……
  見她發傻,林劍希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伸手將她按進自己的胸膛,慶幸他及時趕來,再慢一點,恐怕就落入松岡正賀的手裡了。
  雄介一郎看他們無視於他在存在,乘機蹲下身體要撿起地上的槍,打算殺了那個神秘的男子,但他才彎身,林劍希的槍又快如閃電地朝他射出,一股勁氣直逼他的門面,熱辣辣的子彈從他的臉頰旁劃過,嚇得他只能張大嘴,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再動一動,我就將你打成蜂窩。」林劍希一手擁著赫連淳淳,一手舉槍對著他,俊美的臉龐全是殺機。
  「你……到底是誰?」雄介一郎的聲音有氣無力。
  「敢動我的女人,還不打聽打聽我是誰?」林劍希冷哼一聲。
  「你……你就是木麒麟林劍希?」雄介一郎恍然地低喊。他早該知道的!他在香港的黑道朋友已警告過他,祥和會館的五行麒麟都不好惹,個個身手非凡,尤其是木麒麟林劍希的槍法,聰明的人絕不會和他正面對決。
  他總算見識到林劍希名不虛傳的實力了。
  「回去告訴松岡正賀,教他別再來騷擾赫連淳淳,否則就等著醜聞爆發吧!」林劍希警告完,不理會他們,便拉著赫連淳淳離開現場。
  第一次出擊就潰敗而回,要是讓松岡先生知道了不氣炸才怪。雄介一郎氣悶地望著身後輕易被擺平的松岡家高手,暗暗搖頭,或許他得用其他的方法來引赫連淳淳上鉤了。
  林劍希帶著赫連淳淳走向他停在不遠處的跑車,二話不說就想推也上車,但她卻定在車門前,轉頭看他。
  「謝謝你來救我,可是我不能再麻煩你了,請你回去吧。」
  林劍希眉峰一斂,冷冷地說:「你以為憑你的雙腿,跑得過松岡正賀的追捕嗎?」
  「你怎麼會知道是松岡……」她有點吃驚。
  「你告訴我的。」他想起她在他懷時的那一夜,心中又漾起溫柔。
  「我?什麼時候?」她想不起來。
  「你在我床上的時候。」他揚起嘴角,別有深意地盯著她。
  「呃?」紅艷倏地刷上她的臉頰,她這才記起那一夜她在他身旁的低喃。
  「為什麼要走?為什麼不願讓我幫忙?難道你不信任我的能力?」林劍希雙手圈住她,放低聲音。
  「我……我覺得我們並不適合在一起,背景太懸殊的人勉強湊在一起早晚會分離。」她隨便找個理由來解釋。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和我上床?」他目光犀利地瞪著他。
  「那是……那是因為……」因為愛!她愛他啊!可是滕峻的話又讓他不得不認清情況。
  「因為什麼?」他逼問道。
  「因為好玩。」她脫口找了個非常拙劣的借口。
  「哦?」他挑了挑眉,冷冷地道:「你是說,你只是在玩我?」
  「不……不是!哎,不過是過一夜而已,有什麼好計較的,我都不在乎了,你還追究什麼?別這麼不上道行不行?」她佯裝瀟灑地聳聳肩,推開他。
  林劍希的眼神沉下來了,她的話委實傷人。
  「這麼說,你覺得我們之間只是遊戲?」
  「可不是嗎?從一開始我以男裝接近你就是遊戲的開始,難道你沒看出來?傻瓜,別這麼認真好嗎?上床只是一種需要,彼此滿足對方就好,不必太在意什麼責任問題,那會累死人的。」要自然地說出這些話讓她覺得好累。
  「需要?」他的氣已開始醞釀。
  「好了,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我得走了,你回去看好李文綾吧!她才是真的愛你的。」她擺擺手,轉身要走。
  林劍希一把抓住她的手肘,將她整個人拉回面前,陰鷙地道:「既然你想玩玩,那我也奉陪。走!」
  「要幹什麼?」她硬是被他塞進車內。
  「陪我玩玩!」他笑得邪氣。
  「放我下車……」
  她的吼聲吞沒在法拉利跑車奔馳的引擎聲中,隨著車後揚起的塵煙,她被林劍希帶回鳳凰酒店。
  他幾乎用拎的將她拎進門,夜半人靜,酒店裡沒半個人,他半拖半拉地將她帶回自己在酒店中的休息室。
  「我告訴你,我沒時間再和你耗,你想玩去找別人,別來煩我!」她氣沖沖地掙開他的手,伸手握住門把。
  「我這個人有潔癖,就算在床上也只喜歡用同一個人替我暖床,你給我的感覺還不壞,現在我想玩,你當然是不二人選。」他從身後將她抱住,低頭埋進她的肩膀。
  「放手!」不該是這樣的!她想好好記住他才把自己的初夜交給他,但兩人怎麼鬧成這種不堪的局面?他難道不知道她有不得不離開他的苦衷?
  「等你滿足了我,我就讓你走。」他把他剛剛聽來的話原封不動送還她。
  「你……差勁!」他轉身抻手一揮,手腕被他抓個正著。
  「這是你說的,不是嗎?」他冷笑,毫不溫柔地攫住她的唇。
  這和以前的吻差太多了,林劍希霸氣的、侵略的唇沒有半點感情,純粹是懲罰的意味,強迫她張開嘴,接受他的索求。
  那個文質彬彬的林劍希到哪裡去了?赫連淳淳閉起眼睛,慢慢淌下眼淚。事情怎麼會到這種地步?她不要這種結果,這會破壞了她對他的愛,她不要這樣……
  他的吻忽然變柔了,溫暖的身軀緊緊地包圍著她,她在啜泣時聽見他在她耳旁喃喃的聲音,「演點戲就想逼我丟下你?傻瓜。」
  她愕然地抬起頭,呆了。
  「文綾後天回新加坡,她已經知道我對她沒有感情;至於滕峻,他的話你最好別聽進去,我已經和他卯上了,他想破壞我和你的事,就小心我不安分的手槍送他一發子彈。」林劍希吻去她的淚水,低聲笑了。她的小伎倆怎麼騙得過他呢?愛豈是那麼容易遮掩?她在巷中乍見他時的激動與驚喜都看在他的眼裡,那不小心流露的感情,他看得一清二楚。
  「你……」原來他都知道了。
  「松岡正賀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你對付不了他的,讓我來幫你吧,看你一個人莽撞行事,只會讓我心驚膽戰,魂不守舍,所以別再躲著我,我可不喜歡年紀輕輕就心臟麻痺而死,那多難看。」他將她拉躺在沙發上。
  「可以嗎?滕峻說我不配和你在一起,我只會給你帶來麻煩……」
  「把他的話丟一邊去。」他吻著她的頸子,手滑進她的衣內,捧住她一隻柔軟的玉峰。
  「但他是你的主子……」她吸了一大口氣,全身因激情而發顫。
  「老婆比主子重要。」他的唇往下移。
  「劍希……」她快融化了。
  「別說話,淳淳。」他命令道。
  除了輕喘與愉悅的低吟,再也聽不見其他的聲音了。這一夜,在鳳凰酒店的角落蕩漾著一室的旖旎春色,初冬的冷冽已凍不了這兩顆火熱的心了。
 第九章

  李文綾一早便提著行李搭車來到機場,準備回新加坡。林劍希直接又明白的拒絕雖然令她傷心,不過她可不會因此而沮喪,畢竟在老家還有一卡車的男人任她挑選,她的身價還是居高不下的。
  林家的司機在機場大門外就被她遺回去了,她現在不想再看到和林劍希有任何關係的人在眼前晃來晃去。
  哼,他想跟個人妖過一生就由他去吧!兩個男人看你們怎麼廝守到老!她不屑地哼了一聲。
  她至今仍不知道赫連淳淳的真實身份,只是不明白自已的容貌有哪一點比不上一個瘦弱的男人,心中有點不平罷了。
  不過,同志們的審美觀她根本毋需在意,那個圈子裡的人她才懶得去研究。
  離飛機起飛還有一小時,她拉著小行李坐在椅上休息,一身火紅洋裝非常搶眼,加上絕美的容貌,引來不少注目。
  雄介一郎在不遠處看了她許久,確定她單獨一人時,臉上露出冷笑。
  李文綾,新加坡李氏集團總裁的掌上明珠,與五行麒麟頗有交情,這陣子到祥和會館作客,今天打算離港回新加坡。
  根據他的調查,李氏集團與祥和會館的關係不錯,雙方的往來密切,是生意上的好夥伴。而李文綾是李總裁的獨生愛女,若這次到祥和會館小住時不小心失蹤了,那將會是件多麼有趣的事呢?
  雄介一郎為自己想出的好點子暗自竊笑。這一次,他要祥和會館主動交出赫連淳淳來換回李文綾,如此一來,赫連淳淳那個女人還能不乖乖束手就擒嗎?
  他向身旁的一名大漢交代幾句,便走向李文綾,不經意在她面前掉了皮夾。
  「喂,你的錢包掉了。」李文綾好心地替他撿起來。
  「呃?謝謝。」雄介一郎的口音不太標準,不過,長相還不差。他伸手拿過皮夾,點頭道謝,忽然身軀一軟,向她倒了下來。
  「喂!」這下子李文綾慌了,連忙扶住他,心想,這個人是怎麼搞的,說倒就倒?
  「啊,真抱歉,我的病又犯了……」雄介一郎伸手壓住額頭,臉色蒼白。
  「你沒事吧?」年紀輕輕該就有毛病?可惜。
  「我……我有暈眩症,能不能麻煩你……扶我出去?我的司機在外面等我……」雄介一郎裝得十分逼真。
  「好吧,你撐著點。」李文綾不好見死不救,於是扶著他走向機場大門外一輛黑色轎車。
  車上一個大漢一看見他們走來,立刻下車幫忙將雄介一郎扶進車內,李文綾見他坐她了,回頭準備下車,誰知手被抓住,身後那個大漢用力將她推擠進去,她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一把槍就抵住她的背後,那個原本奄奄一息的男人精神奕奕地說:「別動,李小姐。」
  她沒想到自己會遭綁架,緊張地怒吼:「你們是誰?想幹什麼?」
  「別害怕,只要你乖乖地跟我們走,我保證你沒事。」雄介一郎笑了笑。
  「你們到底為什麼要抓我?」她的手心已冒出冷汗。
  「換人。」
  「換人?換什麼人?」她不懂。誰的價值可以和她相提並論呢?
  「只要祥和會館將赫連淳淳交出來,你就能平安離開。」
  「赫連淳淳?」怎麼又是他?這回到香港是怎麼回事?淨和那個赫連小子牽扯在一起,真討厭!
  「赫連淳淳被祥和會館保護著,害我們動不了她,只好委屈你來當個籌碼,逼他們交出赫連淳淳。」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用我來換?」她簡直要氣瘋了。
  「你是祥和會館的貴客,有了你,五行麒麟還能不聽話嗎?」
  嗯,這麼說還像句人話。她喜歡這種備受敬重的感覺,但……成為人質怎麼說都不光彩啊!
  可惡!赫連這傢伙搶了她的情人不說,還連累她遭綁架,她這一次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絕不!
  她氣歸氣,卻不敢顯露出來,怕這兩人一個不爽將她宰了,那日後就沒戲唱了。
  於是,李家大小姐就客以被人「請」走,消失在機場。
  祥和會館是在接到雄介一郎的電話後才知道事態嚴重。滕峻人在日本,江澄一得知訊息後立刻到處聯絡林劍希,他知道他一定和赫連淳淳在一起。
  林劍希和赫連淳淳一夜纏綿,兩人在鳳凰酒店的休息室裡睡到中午,行動電話猛然嘩嘩作響,驚擾了他們的好夢。
  林劍希睜開眼,摸索著丟在一旁衣服口袋裡的行動電話,拿到耳旁,低聲道:「喂?」
  「劍希,你在哪裡?」江澄急著。
  「江澄?什麼事?」林劍希聽出江澄的著急,立刻清醒過來。
  他情裡的赫連淳淳也醒了,從他的表情察覺有事,便坐起來將衣服披上。
  「李文綾被綁架了!」
  「什麼?」他被這個消息嚇了一大跳。
  「聽你奶奶說她今天一早嚷著要回新回坡,結果人到機場後就不見了,剛剛我們收到一通電話,聲稱李文綾在他們手上,他們要我們在今晚之前交出赫連淳淳和她身上的膠卷,否則就殺了李文綾。」江澄把事情說了一遍。
  「是松岡正賀的手下!」林劍希兩道劍眉蹙在一起,被那票日本人惹火了。
  「怎麼了?」赫連淳淳聽見松岡正賀的名字,知道事有蹊蹺,因而拉著他的手臂問。
  林劍希朝她搖搖頭,搓亂她的頭髮。
  「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他對著話筒說。
  「你要怎麼做?現在滕峻凍結你的人手,你只有一個人……」江澄覺得棘手的地方就在這裡,滕峻去日本前和劍希鬧得很僵,因而下令祥和會館的人員不得接受木麒麟的指派,存心要孤立他。
  「那又如何?我一個人照樣能夠把事情解決。」林劍希維持慣有的從容與鎮定。
  「劍希,打通電話去日本和滕峻好好談談……」江澄不願見他和滕峻之間為了小事而互不相讓。
  「不用了!我會自己救文綾出來。」林劍希才不會去求滕峻呢!
  「劍希……」
  「告訴我地點。」
  「對方今晚九點在天星碼頭附近的十二號倉庫等人。」
  「知道了。」林劍希掛上電話,看見赫連淳淳一臉焦慮,輕拍她的臉,安撫道:「沒什麼事,別擔心。」
  「李小姐怎麼了?」他從他和江澄的對話裡已猜出幾分。
  林劍希站起來穿上衣服,沒有回答。
  「她被綁架了,是不是?松岡正賀要我去換人,對不對?」她拉住他的手,逼他回答。
  「是的。」他歎了一口氣,「文綾今天一早本來要回新加坡,但在機場被人帶走了。我想應該是昨晚那個男的在操控一切,松岡正賀人在日本忙著大選,不會有時間親自打理你的事。」
  「他們要的是膠卷。」她咬著下唇,身上只穿著大襯衫走來走去。
  「也要你。」他們似乎連赫連淳淳也不放過。
  「讓我去換她回來。」她不能連累李文綾,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闖的禍,不該再有人為她犧牲。
  「不,我去。」林劍希一把將她摟進臂彎,鄭重地說。
  「你去太危險了。沒有我跟去,他們會毫不留情地下手,到時不僅救不出李小姐,連你也會……」
  「我還沒有那麼不濟。」他知道她在自責,但今晚她去能換回文綾才有鬼!那票人在打什麼爛主意他會不知道?他們想用文綾來牽制祥和會館,不會這麼容易就放人的。
  「但是……」她真的是急瘋了。
  「淳淳,這件事交給我,你只需待在這裡等我就行了。」林劍希啄了她的唇一下,輕拍她的肩膀。
  「你要帶多少人去?」她自然以為祥和會館的人會支援他。
  「這你不用費心,我自有打算。」他不想讓她知道他目前的處境。他的人手全被凍結,說出來鐵定嚇壞她。
  「還是我和你一起去好了。」她還是不放心。
  「不,你把膠卷交給我,讓我帶去。」他交代她,然後穿上尖領白毛巾和牛仔褲,決定找來胖爺和瘦哥一起商量對策。
  「好吧。」她也只能答應。
  「去梳洗一下吧。」他將她推進浴室,確定她關上門後,才拔了電話給胖爺。
  赫連淳淳在浴室裡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知道是頭髮長了的關係還是怎地,她愈來愈有女人味了,以前她從不會在自己臉上看見這麼柔和的表情,好像自從遇見林劍希以後,她的女性特質就更加明顯了。
  難怪書上說愛情會讓女人更加美麗,大概就是指這個吧!
  將臉洗淨,她心思一轉,想到李文綾莫名其妙捲入她的是非之中,心中充滿歉意,今晚不知道劍希要如何救人,雖然他的槍法一流,可是對方若事先埋伏,他一樣會身陷險境。
  一想到此,他便急急地想再仔細問清楚他的計劃,但一打開門,就隱約聽見他的休息室處講電話的聲音。
  「我今晚要一個人去,胖爺,你和我保護淳淳。」他一手插在口袋裡,一手持著話筒與胖爺聯絡。
  「這樣妥當嗎?要不要瘦哥陪你去?」胖爺覺得太危險。
  「不用了,我可以搞定的,對方有不少人被我打傷,應該多少會有影響。」
  「到底你和你主子之間是怎麼了?」
  「沒什麼,他那傢伙好像見不得別人兩情相悅,硬要淳淳離開我,我和他之間鬧得不太愉快,他才會凍結我的人手。」
  赫連淳淳聽到這裡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凍結人手?那表示……劍希打算一個人去赴約?
  「真是!我見過他,他不像這種不明理的人啊!」胖爺覺得奇怪,那個看起來清朗英俊的年輕人怎麼會有這麼乖僻的性格?
  「知人知面不知心。」林劍希冷笑一聲。
  「好吧,今晚你就將赫連留在酒店裡,我會照顧她。」
  「謝謝了。」
  「你什麼時候去?」
  「對方要求九點到碼頭十二號倉庫,我就準時到達。」他沒注意到房裡偷聽的赫連淳淳已變了臉色。
  晚上九點,碼頭十二號倉庫。赫連淳淳默默記住了。
  在林劍希進來前她又溜回浴室,平靜心頭的紛亂。今晚她得自己出面解決才行,是的,她不能再躲在林劍希的羽翼下假裝安逸,李文綾的自由就由她去替換吧!
  隔著衣服握著口袋裡的膠卷,她的眼神變得篤定。今晚,她要比林劍希早一步行動。
  赫連淳淳開著林劍希的跑車,飆馳在大樓與大樓間的街道上,往碼頭而去。
  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她只有出此下策,向酒店團員們要了點對付不規矩客人的迷藥,摻進林劍希的酒裡迷錯他,將他反鎖在休息室裡,才偷偷溜出酒店,隻身赴會。此刻,胖爺一定還以為他們兩人在休息室裡,不會發現任何異狀。
  時間是八點十分,她提早抵達了十二號倉庫,以便觀察日本鬼子有沒有設下埋伏。
  她將車子停在離碼頭較遠的地方,徒步走向十二號倉庫。為了讓自己行動方便,她換上林劍希昨天穿的那件黑色套裝,一身俐落地潛向敵人指定的地點。
  真的膠卷放在林劍希的口袋裡,她帶著一個用藥水動過手腳的假膠卷前來,稍後若有差錯,只要將膠卷加熱,就會冒出濃嗆白煙,她可以藉著空檔救走李文綾。這是她好不容易才想出來的妙計。
  接近倉庫後,她才發現這裡正是她拍攝到松岡正賀的地方,的確夠諷刺,到頭來,她又得回到這裡來解決問題。
  倉庫外面沒有人影,四周靜悄悄的,倉庫的小門虛掩,裡頭黑漆漆的,毫無動靜。
  他們在搞什麼鬼?她暗忖,心裡仍有些惴惴不安。
  慢慢地移近倉庫。她拿出小型手電筒,從小門溜進去,藉著外面的燈光仍能稍微看出裡頭堆滿貨物的輪廓。
  空氣中除了海水的鹹味,還有讓人不安的危險因子在跳動,她一步步走向倉庫裡頭,走到一半,忽然聽見斷斷續續的哭泣聲。
  那是……她急忙找到哭聲的來源,赫然看見李文綾被綁在一根柱子上。
  「李小姐!」她奔過去,很高興她平安無事。
  「你……赫連?」李文綾沒想到來救她的居然是她的「異性情敵」。
  「你沒事,太好了!我們快走!」她拿出小刀割斷繩索,不敢久留。
  「你……是來救我的?」李文綾覺得心中對赫連淳淳的氣正逐漸消失。
  「別說話,先離開這裡再說。」她著急地看看四周,覺得事情順利得讓人害怕。
  李文綾點點頭,任她牽起自己的手往外走去。
  忽然,燈光乍亮,整個倉庫明亮得連一隻老鼠也無法遁形,赫連淳淳遮著眼睛,無法適應突來的光亮,她眨眨眼,尚未看清眼前的一切時,雄介一郎就領著六個肌肉結實的男人出現。
  「想走去哪裡?」雄介一郎冷笑。
  「我來換人了,你們讓她離開。」赫連淳淳擋在李文綾面前,防備地瞪著他們。
  「膠卷呢?」雄介一郎伸出手。
  「在這裡,還沒洗出來。」赫連淳淳攤開手掌,膠卷就在她手心。
  「嗯,拿過來。」
  「先放人!」這群臭男人以為她是呆子?
  「好,她可以走了。」雄介一郎揮揮手。
  李文綾瞪著他們,又看向赫連淳淳,不知道該不該丟下他不管。
  「你快走!」赫連淳淳怕又生變卦,回頭催促著她。
  「但是你……」赫連淳淳英勇地來救她,她怎能將他留在這裡,自己逃生?
  「我不會有事的,你先走,回去找劍希。」赫連淳淳表面鎮靜,但背後已急出一身冷汗。這個李文綾到底在蘑菇些什麼啊?
  李文綾在這一瞬間頓時發覺一身黑衣勁裝的赫連淳淳帥得讓人心折,她只感到心臟咚咚亂跳,臉頰不知不覺紅了。
  「走!」赫連淳淳不知道也心中翻攪的情思,大喝一聲,將她推向門邊。
  「把膠卷交出來。」雄介一郎沒打算放人,用眼神示意兩名手下攔在門邊。
  「要膠卷,那就接著!」赫連淳淳迅速以打火機將膠卷加熱,猛地丟出,然後轉身撲倒李文綾,低喝:「憋住氣。」
  雄介一郎不明就裡,伸手接住,這才覺得膠卷似乎有異,尚未意會過來,那熱膠卷已冒出陣陣白煙,一股嗆鼻的辛辣味倏地充斥整個空間,他氣得搭住口鼻,將手中的膠卷丟掉,大吼:「將她們兩人都抓起來!」
  赫連淳淳哪裡會讓他們有出手的機會,她趁著白煙朦朧視線之際,抓起李文綾的手就向門外衝去。
  兩名早就站在門邊的大漢雖然咳嗽不已,但身手依然嬌健,看到她們的身影,同時出手拿人。
  赫連淳淳見自己的計劃失敗,只希望能救出李文綾就好,於是回身擋住那兩人的手,朝李文綾大喊:「快走!從小門出去,快!」李文綾並未猶豫,拚命逃向小門,無奈另外四個男人早已趕過來,像拎小雞似的將她提起。
  「放開我!你們這些日本豬!」她用中文尖聲亂叫,雙腿懸空亂踢。
  「安靜!你這臭女人。」雄介一郎用英文喝止她的叫聲,雖然聽不懂中文,但也猜得出她在罵人。
  「不要傷害她!」赫連淳淳早就被人抓住手臂,只能瞪大眼看她被逮。
  「只要你交出那卷膠卷,我就不傷她。」雄介一郎走到李文綾面前,拿一把刀在她臉頰旁比畫著。
  「住手!」赫連淳淳沒想到這次的莽撞行事等於自投羅網,不僅救不出李文綾,甚至連自己也遭殃。
  「你……你們敢毀我的臉?!」李文綾的聲音已經顯露恐懼了,這些人竟然末弄花她美麗的臉?
  「那要看你朋友聽不聽話了。」雄介一郎比比赫連淳淳。
  「赫連,他們到底要什麼?你就給他們嘛!」李文綾幾乎要哭出聲。
  若把膠卷交出來,那她們兩人才真的必死無疑。赫連淳淳早就知道這種死亡遊戲的規則。
  「膠卷我沒帶來。」她老實說。
  「沒帶膠卷你還敢來?膽子可不小。」雄介一郎眼中閃著怒火。
  「我怎麼知道你們放不放人?」
  「你就不怕我一氣之下把你們兩個都宰了?」這女人還真難纏。
  「你不敢的,松岡正賀沒看到膠卷是不會安心的,你不過是他手下的一個嘍囉,你有那個膽子殺了我,交不出膠卷嗎?」赫連淳淳挑釁地看著他。
  「你……你很聰明嘛!不過,太聰明的人通常不長命,希望你明瞭這一點。說,你是不是把膠卷交給林劍希了?」雄介一郎自己太小看這女人的心機了。
  「不是,我藏起來了。」
  「藏在哪裡?」
  赫連淳淳並不想說,可是瞥見李文綾驚懼的臉色,她又自責拖累了她。
  「你不說也沒關係,反正膠卷不在你手上,就在木麒麟手上,現在你和祥和會館的貴賓都在我手裡,我就不相信不能教木麒麟乖乖地將膠卷送過來。」雄介一郎也不心急,他知道有了這兩個女人,不用他出面,祥和會館也會想辦法替他找到膠卷。
  「把她們先帶走,通知祥和會館帶膠捲來贖人,這一次,我要讓他們知道松岡家的厲害。」哼,還以為祥和會館是多麼可怕,看來也不過爾爾,真是浪得虛名,他相信不用多久就能將膠卷拿到手,或許也能挫挫額外不可一世的銳氣。
  「我不要!我要回去!放了我!」李文綾有點歇斯底里了。
  「臭娘們!給我安靜點!」雄介一郎一個跨步就朝她的臉揮下一巴掌。
  赫連淳淳猝然掐開箝制,閃到她身前,替她挨下這一掌,左頰上一陣刺痛,差點讓她掉下眼淚。
  她踉蹌地向後跌倒,李文綾順手扶住她,忍不住驚叫:「你們怎麼可以打人?」
  「必要時,我們還能殺人。」雄介一郎陰森森地冷笑一聲。
  李文綾心中打了個突,這才明白自己身陷何種險境,因而害怕的閉緊嘴巴,不敢再嚷嚷。
  赫連淳淳一抹嘴角,安撫地握住她的手,感到抱歉。
  李文綾又沒來由地心旌微蕩,有些羞澀地你低下頭,偷覷著赫連淳淳的側臉,一顆芳心竟沒頭沒腦地繫在她身上了。
  「走!」
  赫連淳淳沒發覺李文綾的異狀,她在被押出倉庫上車時,還不斷地想著,她們會被帶到哪裡去?
  過了不久,她們被帶進一幢高級別墅,雄介一郎將她們鎖在一間儲藏室內就離開了。在這不到三坪大的小房間,赫連淳淳的心情更加郁卒,她東摸摸,西看看,想找方法逃走,但是毫無所獲。
  「你在幹什麼?」李文綾略帶哭聲地問。
  「看看有沒有能幫助我們逃走的工具。」她沒有回頭,繼續翻找。
  「別找了,一定出不去的,那個混蛋一定會殺了我們的……」李文綾並不抱任何希望。
  「別放棄,就算我們逃不出去,劍希也會來救我們的。」赫連淳淳不忍心見她難過,走到她身邊攬住她的肩安慰她。但是,話雖如此,林劍希此刻必定為她的胡來暴跳如雷吧?
  唉!別看他溫文儒雅,凶起來可嚇人了。
  「你……你從來沒喜歡過女人嗎?」李文綾靠在赫連淳淳的手臂上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插進這麼一句問話。
  「什麼?」赫連淳淳愣愣地問。
  「你只喜歡男人?」
  「是啊。」我又沒毛病。她暗暗翻白眼。
  「為什麼?如果……如果有女人非常喜歡你,你……你難道不會接受?」李文綾偷偷瞄了赫連淳淳一眼,試探地問。
  「那只好抱歉了,我是絕不會喜歡上女人的。」赫連淳淳微微一笑。
  「為什麼?你好歹也是個俊俏的男人,老是和男人搞在一起有什麼前途?況且到目前為止,同性之間的愛情也還受到不少非議,你為什麼不改變一下自己的『興趣』,多看看世間美女?」李文綾非常激動。
  赫連淳淳被這一翻慷慨的言詞弄得一頭霧水,後來才恍然想起李文綾尚不知她是個女人,她說不定又在為劍希而大吃飛醋了。
  「李小姐,其實我是……」
  「算了,我是搞不懂你們的想法,只是有點難過,為何我遇到的男人都對女人沒興趣?」
  「先是劍希,然後是你……」李文綾頹然地靠向牆沿。
  什麼和什麼?赫連淳淳糊塗的心霍然明朗了。瞧李文綾那怨懟的神情,該不會是對她……有意思吧?
  媽媽不得了!她迅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俊俏的男人?哦!太好笑了!敢情她無意間演出的英雄救美打動了美人心了?
  哇!不行,她得好好向李文綾解釋解釋,免得誤導了人家千金小姐的感情,讓她傷心。
  「李小姐……」
  李文綾顯然累壞了,已經枕著牆睡著了。
  赫連淳淳坐在地上,看著入睡的李文綾,突然覺得頭昏腦脹。近來她似乎桃花運當頭,不管男人女人都會看上她,這種好得讓人眼紅的運氣對她來說只能用哭笑不得形容,看來,她扮成男人比女人吃香哩!怪了。
  或許,下輩子她得當個男人看看。
  
第十章

  松岡正賀萬萬沒想到媒體上會出現對他不利的種種報導,日本一些較具知名度的報紙都刊載著有關他與香港毒品交易的傳聞。
  「媽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雄介到底在幹什麼?難道那卷膠卷的事已經曝了光?」松岡正賀曾經以為赫連淳淳已將膠卷公開,嚇得足不出戶。
  不過,後來雄介一郎來電告知他已經掌握住赫連淳淳,而且這兩天一定會將膠卷和人都得到手。也因為這個消息,松岡正賀於是決定提前搭機到香港親自對付赫連淳淳,也可以順道避開日本媒體的緊迫盯人。以及不利於他的現況。
  當飛機抵達香港,他正迫不及待地準備下機,一個穿著深色西裝,披著長辮的俊挺男人走到他的座位旁,不客氣地在他身旁坐下來,擋住他的走路。
  他詫異地轉頭看他,還未開口,對方就衝著他一笑。
  「松岡正賀?」純正的日本,滕峻很滿意在他眼中看到的錯愕。
  「你是……」松岡正賀的眉頭皺了起來。這傢伙看不出是敵是友,令人莫測。
  「我是祥和會館的人。」滕峻蹺著腿,手支著下巴,閒適地瞄著他。
  「祥和會館?你想幹什麼?」香港那個有名的小組織?
  「和你談談。」滕峻相信日本媒體現在一定緊追著他不放了。沒有證據,醜聞照樣能讓一個政治人物前途飄搖,在這種資訊充斥及毫無隱私的時代,要毀一個人太容易了。
  「談什麼?我從不跟身份不明的人談話。」松岡正賀驕傲地揚起頭。
  「但通常像我這種身份不明的人往往能指引你一些為津。」湊向前,滕峻狹長的眼睛透著戲譴。
  「什麼迷津?」
  「好比說,走私毒品的醜聞……」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讓開,我要走了。」松岡正賀故作鎮定。
  「不懂?還以為這陣子成為日本媒體焦點的你會因知名度提升而興奮不已呢!」啊!壞心眼!惡男!滕峻有時候覺得武步雲對他的形容詞還滿貼切的。
  「你……原來最近的事是你搞的?」松岡正賀震驚地豎起背脊,立刻聯想到那些報紙上的報導。他到底是什麼人?
  「我只不過是讓日本媒體有點事做。」滕峻揚起嘴角,依然舒泰地靠著椅背。
  「沒憑沒據,你怎麼可以隨便誣賴我?」
  「誣賴?松岡先生,你的一舉一動都在膠卷裡了,怎麼能說沒有憑據呢?」滕峻笑道。
  「膠卷?」他臉色大變。「什麼膠卷?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哦?不懂?好吧,那我就將膠卷寄給報社囉!」滕峻說著手裡忽然多了卷膠卷,輕鬆地拋著。
  「這……怎麼會在你這裡?」松岡正賀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個人……是赫連淳淳的朋友?
  「嗯,想想,一個參議院未來議長的毒品走私照片不知道多少錢?」滕峻不答反問。
  「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只要你把膠卷給我。」他焦急地說,忘了無意間露出的口風已坦承他的涉嫌。
  「咦?你不是說這和你無關嗎?」好玩,滕峻喜歡和「人性」玩遊戲。
  「別想對我耍花招,年輕人,你不值得為一卷膠卷冒險。」松岡正賀起了殺機。稍後出了機場,他的保鏢會來接他,到時他絕不會讓這小子活著。
  「是嗎?那你要出多少錢向我買這卷膠卷?」錢錢錢!有錢真那麼容易辦事?他也好奇。
  「只要你開口,我都會付給你。」
  「嘖,不知道哎,我偏偏不缺錢。怎麼辦?」滕峻把玩著辮子,好像真的很傷腦筋。
  「你……你敢耍我?」松岡正賀氣得咬牙切齒。這混小子到底什麼來路?
  「別激動,以你這種年紀,生氣容易引發高血壓。」滕峻還有心情說笑。
  「聽著,欠最好別惹怒我,就算你是祥和會館的人,但只要我松岡正賀伸出一要根手指就能將你壓死,祥和會館又能奈我何?」松岡正賀揪住滕峻的衣領,冷冷地說。
  「哦?」滕峻挑起一道眉。以前揪他衣領的人沒一個活著,因為他一向不太喜歡這種侵犯,不過,今天他心情好,可以破例。
  「哼!憑松岡家在香港的人手,隨便就能將五行麒麟擊垮,你想拿這卷膠卷威脅我,門都沒有!」他才不屑祥和會館呢!
  「真的?我還不知道你這麼厲害呢,真讓人害怕。」滕峻的笑臉卻看不出半點害怕的跡象。
  「臭小子……」要不是在飛機上,他真想殺了他。
  「不玩了!沒想到你那麼禁不起玩笑。喏,膠卷送你。」滕峻掙開他的手,笑著站了起來,順手將膠卷拋出去。
  松岡正賀連忙接住膠卷,不相信他就這麼輕易將膠卷給他。
  「那是我去日本時拍的,沒想到你會這麼喜歡,就送給你當紀念吧!」滕峻雙手插在口袋裡,瀟灑地揚起頭。
  人家只是套口風,他就輕易上當了?松岡正賀惱羞成怒地瞪大了眼,喃喃地道:「你到底是誰?」
  「麒麟王滕峻!」一甩頭,他肩上那條長辮便狂恣地擺到身後。
  麒麟王?這小子就是祥和會館的首領?難怪氣焰如此囂張!松岡正賀氣得緊捏那個膠卷。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年輕小伙子整倒。
  「原來是祥和會館的主人,我道是誰有這個膽量來戲弄我呢?」松岡正賀從鼻子呼出怒氣。
  「閒來無事,反正在飛機上無聊得很,幸好有我作伴才不會無趣。」滕峻站在走道上,正好擋住他的去路。
  「你到底想幹什麼?」松岡正賀提高警覺地問,並且不停探頭看看空服員為何沒來詢問他們還不下機。
  「送你一程。」滕峻抿起嘴,笑容分外礙眼。
  「什麼?」他還搞不清楚狀況,就看見滕峻的擤多了一把超小型手槍,因而愣住了。
  「走吧!」滕峻撇撇頭示意他出來。
  「你……你不敢開槍的!」他的臉刷白了。
  「我最討厭別人試我的膽量了。」滕峻佯裝皺眉,手卻輕扣扳機一下。
  「住手……」他聲音發顫。
  「不想死就乖乖地照我的話做。」滕峻冷笑。
  松岡正賀就這麼被挾持下機,連保鏢的臉都沒見到,被滕峻強制帶走了。
  林劍希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有被迷藥迷倒的一天!
  而這都是拜自己心愛的女人——赫連淳淳所賜。
  該死的,她居然想一個人去救李文綾,這個天字第一號超級大笨蛋!
  「好了,你氣也沒用,赫連都已經被抓了,現在得快想辦法救出她們兩個女人才對。」
  胖爺難得見他氣成這副模樣,想笑卻不敢笑。
  「自不量力的女人!她以為她有幾兩重?沒有學過拳腳,也沒帶任何武器,她仗著什麼膽做這件傻事?呆子!」從迷糊中醒來,他第一件事就是找赫連淳淳的下落,看著膠卷放在他身上的口袋裡,他更加斷定這回她一定凶多吉少。
  「她是不放心你吧?她可能知道你的人手被凍結的事了。」胖爺推測也獨自行動的動機。
  「嗯,一定是的,可能我和你通話時被她聽見了。」
  「其實赫連也為李家大小姐的被抓而深深自責,所以才會單槍匹馬去救人,畢竟整件事都是她引走的,不是嗎?」胖爺也知道了不少赫連淳淳的事。
  「是的,她的確為此深深自責與不安。」李文綾平白被綁,對赫連淳淳的刺激不小,林劍希早該知道她一定會親自去解決她與松岡正賀之間的這筆帳。而且她知道他是絕對不會讓她跟的,所以才下藥迷昏他。嘖,沒想到像她那樣的人也會來陰的,他真的太小看她了。
  漸漸從憤怒中平靜下來,他知道已沒剩下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在發脾氣上,隨即拿出一個小型追蹤器,打開電源,上頭便一閃一閃地亮著紅色訊號。「這是……」胖爺驚異不已。「愛上一個衝動的女人,就得隨時掌握她的行動。」林劍希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早在赫連淳淳三天前離開林家,他就在她身上裝了發訊裝置了,這也是她在她朋友的相館遭人追殺時他能及時出現解救她的原因。
  她的行蹤一直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有時真的不太瞭解你,劍希,你表面上與世無爭,可是偏偏精得像隻狐狸。」胖爺只能佩服,當年那個面對流氓的攻擊卻冷靜得出奇的十五歲少年果然不是等閒之輩。
  「過獎了。」林劍希丟給他一個毫不客氣的笑容。
  「赫連不知道你在她身上動過手腳吧?」
  「她不是個細心的人。」他低頭操控著精密的追蹤器,想起赫連淳淳的大而化之,不禁為老天的安排感到好笑,他的精明配上她的糊塗,不正好互補嗎?
  「嘖嘖,別露出那種幸福的表情行不行?」胖爺酸溜溜地打趣著。
  「怎麼?嫉妒啦?」
  「沒有,只是覺得不可思議,沒想到自戀的你也會找對對象,真是奇跡。」胖爺搖搖頭。
  「誰說我自戀了?我只是找不出一個像我這麼優秀的人罷了。」林劍希不以為然。
  「啐!還說不是?聽聽這口氣,幸好我那時陰錯陽差地將赫連拉進酒店,促成你們的相逢,否則你這小子還不知道要孤寡到什麼時候呢!」言下之意,林劍希得感謝他這個媒人囉。
  「別往臉上貼金,老天要我遇上她,沒有你,我們照樣能相愛。」他拍著他肥嫩的下巴,笑著拎起外套。
  「別亂摸!我的臉只有瘦哥能碰。」胖爺打掉他調笑的手。
  「是是是,失禮了。」他將槍套子佩在腋下,臉色一正,看著那個追蹤器發出的訊號,又說:「已鎖定淳淳現在的位置,胖爺,我需要你和瘦哥的協助。」
  「沒問題。太久沒動,骨頭都僵掉了。」胖爺扭扭肩,先熱熱身。
  「以訊號的位置推測,她們可能在太平山一帶。我不想被動地等對方叫陣,我們得先下手為強。你和我一起去救人,瘦哥留守,必要時隨時報警。」林劍希低頭檢查手槍內的子彈,套上消音裝置。
  「但現在是凌晨……」
  「那不是正好?」林劍希眼中精光一閃,覺得這正是個突擊的良機。
  胖爺拿起赫連淳淳留下的那卷膠卷,忍不住吐了一口氣,又道:「不是我說,這個赫連還真是個專惹麻煩的傢伙。」
  「可不是?」但她是個可愛的「麻煩」!
  一切準備就緒,林劍希帶著膠卷,和胖爺開車前往赫連淳淳的所在位置。
  當車子愈接近太平山區,追蹤器上的訊號燈就愈明顯,林劍希指著一幢別墅,篤定地說:「就是那裡。」
  「你確定?」胖爺皺皺眉。
  「是的。」林劍希收起追蹤器,在車子停穩後便跨出車外,大大方方地走向那幢圍牆高聳的別墅。
  「劍希,你打算怎麼做?」胖爺跟著下車,不知道他有何計劃。
  「直接進去。」他笑道。
  「直接?」胖爺傻眼了。
  「是啊!何必跟他們玩捉迷藏?說不定他們早就在等我們了。」林劍希一點也不像說笑。當一幢房子四周都布上電網與監控器時,唯一的入門途徑就是正門。
  「劍希,別鬧了,裡頭的一切我們都不清楚,萬一要是中了他們的陷阱……」胖爺可不像他那麼不顧死活。
  「事情發生到現在不過幾個小時,祥和會館並未收到他們的要挾,可見他們一定還在等人。」
  「等什麼人?」
  「松岡正賀。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松岡正賀一定就要到香港了。」林劍希又拿出追蹤器仔細看著上頭的訊號。
  「那豈不更糟?」胖爺雙手叉腰,沒他那麼樂觀。
  「不會啊!這樣正好,他是應該露臉來解決事情了,我一直想親眼見見他呢!」林劍希說著真的伸手去按門鈴。
  「老天,我真服了你了!」胖爺搖頭苦笑。
  一陣電鈴聲響徹整個別墅,原本沉睡在黑暗中的房子倏地燈光通明,幾聲犬吠和紛沓而至的腳步聲,都說明了現在就算想打退堂鼓也沒有用了。
  門緩緩移開,一個大漢瞪著怒眼,不悅地問道:「幹什麼?」
  「找人。」
  「找誰?」
  「我老婆。」林劍希爾雅地笑著。
  「這裡沒有你老婆,你找錯地方了!」那大漢氣得豎眉瞪眼。
  「沒錯,她就在裡面,而且我是拿膠捲來換人的。」他從口袋中拿出膠卷。
  一看見膠卷,那大漢大吃一驚,立刻拿起身上的通訊器以日文向屋內的人低聲說話,片刻之後,便朝林劍希和胖爺點點頭,說:「進來。」
  林劍希與胖爺走進別墅的客廳,雄介一郎早已在沙發上恭候,臉上露出欽佩的表情,道:「木麒麟果然厲害,我都還沒通知祥和會館,你們就找上門了,真不簡單。」
  「哪裡,你膽子也不小,從來沒有人在威脅祥和會館之後還能安然無恙,更遑論這麼明目張膽地到我們的地盤上劫人。」林劍希在沙發上坐下,沒被前後包夾的六個大漢嚇倒。
  「誰都你們幫助赫連淳淳,現在,松岡家連你們五行麒麟都不放過了。」雄介一郎冷笑。別說放人了,今天他也要將這個木麒麟拆成一堆爛木。
  「哦?」林劍希已從他的眼中窺知他不懷好意。
  「想救那兩個女人,就要看你有沒有本事了。」雄介一郎朝左右的手下一點頭,那些大漢立刻拿出手槍,指向林劍希與胖爺。
  「嗯,不知道當松岡先生看到明天報紙上的頭條新聞與照片時,會不會氣得發狂?」林劍希好整以暇地看著那些對著他的槍。
  「什麼?」雄介一郎沒料到他會來這一招,一時之間呆住了。
  「我已沖洗出照片,只要一通電話,照片就會在早報截稿之前送去報社,如何?這件事你擔持得起嗎?」林劍希拿起行動電話,陰邪地笑了。
  胖爺實在佩服他瞎掰後依然鎮定的能力。
  「你別想蒙我。」雄介一郎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你可以試試。」心理戰術也是奇襲的一招。
  雄介一郎猶豫了,他大可以現在就殺了林劍希和這個胖子,但是如此一來,不僅與祥和會館結仇,松岡先生的毒品交易照片也將會上報,這絕對不會是松岡先生想看到的結果。
  「我想松岡正賀一定不會饒恕一個不中用的屬下,是不是?」林劍希又補充一句。
  「把膠卷交出來我就放人!」雄介一郎不敢冒險,決定退讓一步。
  「先讓我看看人質們是否平安。」林劍希不輕易妥協。
  雄介一郎一揮手,向其中一保手下道:「去把她們帶下來。」
  不久,睡眼惺忪的李文綾和赫連淳淳被帶到樓下,一見到林劍希,她們的睡意全消,不能置信地瞪大眼睛。
  「劍希?」李文綾以為她在作夢。
  赫連淳淳更詫異他會在短時間內就找到她,甚至堂而皇之地闖進來。
  林劍希一眼就看見赫連淳淳淤青的嘴角,心頭一緊,這些人渣竟敢揍她?該死的!
  赫連淳淳則想起自己用藥迷昏他的事,心虛地低下頭,避開林劍希犀利的眼光。
  「人你看到了,該把膠卷交出來了吧?」雄介一郎拿出槍抵著李文綾的頸子。
  「快救我!我要回去!我不要再待在這裡!」李文綾快要被恐懼壓得崩潰,因此顧不得形象地大叫著。
  「閉嘴!」雄介一郎怒斥一聲。
  李文綾突然轉頭朝他的手狠狠咬一口,痛得他想也不想地伸手向她臉頰揮落一掌。
  赫連淳淳動作俐落地伸腳一踢,將雄介一郎踢倒,並在大家錯愕之際把李文綾推向林劍希。
  松岡家的手下們見事情有變,紛紛朝赫連淳淳射擊,林劍希快如閃電地拿槍發射,連續六槍打掉了他們手裡的槍,並衝向赫連淳淳,將她撲倒在地,避開了雄介一郎射向她胸口的一發子彈。
  「你要嚇死我才甘心嗎?」他覺得細胞在一瞬間死了一大半,全身冒冷汗。這個女人可能要讓他操一輩子的心了。
  「小心!」赫連淳淳來不及回答,就看見雄介一郎掄起拳頭向他們衝來,連忙推開林劍希,自己則滾了一圈閃開。
  同時,胖爺護著李文綾,矯捷地與其他人打了起來。由於拳法精練,他幾乎沒超過三下就能擺平一人,轉眼間,六名大漢有的抱腹痛呼,有的因骨折哀號,大家都沒料到這個圓滾滾的胖子功夫居然這麼棒。
  林劍希揚腿一掃,雄介一郎也應聲倒下,不偏不倚正好撞向赫連淳淳,他順手將她扯進手臂之中,從鞋中抽出一把小刀刃架在她的脖子上,猙獰地說:「別以為這樣你就贏了,林劍希,你要是不將膠卷交出來,我立刻殺了她。」
  「你動手啊!」林劍希冷冷地向前跨一步,手裡緊握著槍。
  「別過來!膠卷交給我,我就放人!」雄介一郎押著赫連淳淳往門口挪動。
  「你有種就殺了她!」林劍希隨時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想找出空檔救赫連淳淳。
  「你以為我不敢?」手勁一用力,他的刀鋒已在赫連淳淳雪白的頸子上劃出一條淡淡血痕。
  「住手!」李文綾擔心地大呼小叫,雙手摀住嘴,驚駭不已。
  赫連淳淳反倒冷靜異常,什麼話也沒說,深知這時候亂了方寸只會影響林劍希而已。
  「我會殺了你!」林劍希心疼得眉頭深鎖,怒氣驟增。
  雄介一郎見時機不利,於是硬拉著赫連淳淳走出客廳,冷笑道:「我要帶走她了,除非你將膠卷交出來,否則準備替她收屍吧!」
  林劍希朝胖爺瞄了一眼,胖爺會意,悄悄地繞到大門旁等候,準備配合林劍希兩面夾攻。
  就在僵持不下時,門霍地被打開,滕峻押著松岡正賀大步跨了進來,笑吟吟地看著一屋子亂象,問道:「咦?怎麼了?我來晚了嗎?」
  「你……」林劍希瞠目結舌,還以為他看走了眼,滕峻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嘿!松岡,你的手下在威脅我的人呢!」滕峻一手搭在松岡正賀肩上,感覺上好像交情多好似的。
  「雄介,放開她。」松岡正賀自從下飛機後便被滕峻拉著到酒吧喝酒,耗了一整夜,精力差不多快虛脫光了,滕峻卻還精神抖擻地向他「請教」著毒品交易入門。
  他幾乎要喊投降了,偏偏滕峻手裡的槍無論何時何地都指著他,讓他動彈不得,這麼折騰五、六個小時下來,他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
  「先生……」雄介一郎更加驚愕,幾時老闆都栽進人家手裡了?那他還在這裡做垂死的掙扎有什麼用?
  「把人放了!」松岡正賀在滕峻將他走私毒品的交易名單都列出來給他看之後,就知道一切都完了。他實在太小覷祥和會館和這個麒麟王了。
  「可是……」辛苦了這麼久,竟然全是做白工?雄介一郎心裡哪氣得過?
  「我說放人!現在有沒有膠卷都不重要了。」松岡正賀搖頭歎息。
  「為什麼?」
  「因為比膠卷更有意思的資料已經傳真到日本參議院去了。」滕峻笑嘻嘻地替他回答。
  「真的?」林劍希瞟了瞟滕峻一眼,不太相信他會真的幫赫連淳淳這個忙。
  「問他吧!」滕峻指指松岡正賀。
  「你怎麼能讓他們得逞?」雄介一郎驀地暴怒,更加勒緊赫連淳淳,「你是松岡正賀啊!日本政界未來的強者,你怎麼可以輕易認輸?」
  「雄介……」松岡正賀被他發狂的模樣嚇了一跳,雄介一郎是他的死忠親信,只是,他似乎不太能接受失敗的挫折。
  「我一直那麼崇拜你,才會死心塌地跟著你,如今什麼都化為泡影,你怎麼能讓我失望?既然這樣,我也不用顧忌什麼了,就讓大家同歸於盡……」雄介一郎吼完之後,舉起刀刺向赫連淳淳。
  「不要啊——」李文綾尖叫。
  林劍希以零點一秒的速度開槍,咻地射出一發子彈,正中雄介一郎的手掌心,既而又補上一槍,打進他的大腿,只聽得他狂號一聲跌倒在地,不住扭住身軀。
  松岡正賀利用這混亂時候,撲身撿起地上一把掉落的槍,轉身向忙得無法分神的林劍希連射兩槍,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滕峻手裡的槍連響兩聲,又快又準地打偏了那兩顆致命的子彈,救了林劍希一命,然後橫腿一掃,踢掉松岡正賀的槍,一把拎起他的衣領,陰鷙而沉怒地道:「沒有人能傷害五行麒麟一根汗毛!聽到了沒有?」
  松岡正賀被滕峻威凜的氣勢嚇得渾身無力,再看看一屋子被打垮的手下,再也囂張不起來。
  林劍希愣在原地,被滕峻的槍法以及他的話震懾得無法思考。滕峻竟然會保護他?
  不過,他尚未從這波意外中醒來,又立刻被別一幕給驚得啞然失笑!
  李文綾在看見赫連淳淳平安後,二話不說地撲進她的懷裡大哭,還直嚷嚷:「我還以為你會死……差點連喜歡你都來不及說……嗚……」
  胖爺抿唇一笑,對這種同性之戀見怪不怪。
  倒是赫連淳淳有些失措,她只能尷尬地任她抱著,面對林劍希和滕峻驚疑不定的眼神,無辜地傻笑著……
  松岡正賀被遺送回日本,接受審判,事情終於告一段落,赫連淳淳的日子又恢復平靜了,她再度投入自己喜歡的攝影工作,而她的最佳模特兒,當然非林劍希莫屬了。
  但討厭拍照的林劍希對鏡頭裡的自己非常不滿意,常常覺得她沒把他真實的一面拍出來。
  「為什麼你能把我的團員們拍得自然生動,偏偏拍我拍得這麼難看?」
  他又來到他幫她找的寬敞住處兼工作室中,盯著牆上那票花枝招展、對著鏡頭猛做表情的人妖皺皺眉,再看看她工作桌上一堆剛沖洗出來的他的特寫照片,很不平衡地搖搖頭。
  「會嗎?我不覺得啊!」赫連淳淳走到桌旁,瞄了一眼照片上風采翩翩的林劍希,覺得不管他穿什麼衣服,那難掩的尊貴之氣依舊令人炫目不已。
  「嘖,沒有一張我喜歡的。」他將一疊自己的照片拋在一旁,站起來從後摟住她,低頭吻她的粉頸。
  「夠帥的了!真不知足。」她笑著仰頭靠在他胸膛。
  「要不要拍我的裸照!」他乘勢吻住她的唇,手已探進她的襯衫裡。
  「你願意讓我拍嗎?」她呢喃問著。
  「才不!只讓你看……」他笑著將她扳過身子,解開她上衣的扭扣。
  「劍希……我們還得去會場……」她被他挑逗得猛喘氣,拚命維持理智提醒他得送她到她的攝影展會場。今天是她第一次個展的第一天,怎能缺席?
  「還早。」他的手解開她的胸罩,覆上那令人心猿意馬的雪峰。
  「劍希!」她倒抽一口氣,雙腿已撐不住自己。
  「怎麼,你不是想看我的裸體?這麼急著出門幹什麼?」他輕笑著,雙手摩挲著她美妙的曲線。
  「今天是開幕酒會啊!」她急急地說。
  「那又如何?你那些照片又不會跑掉。」他牽著她的手走向臥室。
  「但是滕峻和丁翊他們都會來啊!」她推開他,要去換上衣服。
  「他們不介意等一下的。」他一把將她攔腰抱起,躺到床上。
  「但是……」她看他慢慢地脫下襯衫,胸口一窒,他光滑性感的男性肌膚正挑戰著她的意志力。
  「安靜。」他壓上她,堵住她的嘴,充分享受屬於情人間的浪漫滋味。
  發兩人從喘息中平復,赫連淳淳才發現開幕時間已過,連忙衝下床,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大喊:「劍希!快點,來不及了!」
  林劍希慷懶地賴在床上,白床單捲住下半身,微笑地半支起身子看著她:「乾脆別去了。」
  「那怎麼行?」她倏地回頭,一看見他宛如希臘神話中的天神雕像,立刻衝出去拿相機進來,「卡嚓、卡嚓」的連拍兩張他極具魅力的半裸照片。
  「傑作!」她樂呼一聲,完全不顧林劍希的慍怒。
  「你竟然真的拍了!」他氣得赤裸裸地從床上下來,想再將她抱回床上,誰知赫連淳淳一回頭,猝不及防地朝他的重要部位拍了一張特寫。
  「赫連淳淳——」他怒吼。
  「哎呀!又沒有拍到臉,沒有人會知道那是你的……」她邊笑邊叫地跳開。
  「閉嘴!」他臉紅地阻止她繼續胡說下去。
  原本應該聊聊我我的時光,卻因這場笑鬧而告終結。
  於是,當他們出現在攝影展會場時,林劍希硬是臭著一張臉,而赫連淳淳則笑不可抑。
  「嘿,遲到了還笑?」武步雲已在展覽會場門口等候多時。
  會場裡因為五行麒麟的蒞臨而吸引不少人潮,再加上胖爺和瘦哥的人妖團助陣,正熱鬧得不可開交。
  「因為拍到精采的鏡頭啊!」赫連淳淳笑咪咪地說。
  「什麼精采的鏡頭?」滕峻和丁翊從會場裡走出來,正好聽見她的話。
  「是……」
  「淳淳,你敢說?」林劍希丟給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咦?這更讓人好奇了。」丁翊也笑著眨眨眼。
  「該不會是……裸照吧?」武步雲大聲地說。
  「什麼裸照?」方騰和江澄也踱出會場,一堆人就擠在門邊的玄關處嘰喳著。
  「沒有啦!只是拍到『寶貝』而已。」她笑彎了腰。
  「什麼寶貝讓你這麼興奮?」滕峻揚起弧度漂亮的眉,瞅著林劍希。
  「不關你的事吧?」林劍希也瞪回去。
  「我問的是她,又不是你。」滕峻雙手環胸,抬起下顎。
  「她是我的人,我替她回答不行嗎?」這已經算是無理取鬧了。
  「哼!還沒結婚就這麼霸道了?赫連,別嫁給他,嫁給我好了。」滕峻故意地說。
  「喂喂喂……」林劍希又開始與他抬起槓來。
  其他四位麒麟面面相覷,對這種近來經常出現的情況不太能理解。
  自從遇見赫連淳淳,林劍希愈來愈像個正常男人了,不再吝於表現喜怒哀樂,也比較常笑,丁翊他們都為此特別感激赫連淳淳的出現。
  但是,還有一件事是最令他們納悶的,將松岡正賀繩之以法之後,他們隱約感到滕峻與林劍希之間的平和氣氛,以前那種暗潮洶湧的緊繃在這個事件後已化於無形,似乎林劍希已接納了滕峻這個主子,雖然表面上還是會有口角,但基本上兩人相處得還算不錯,簡直就像朋友一樣……
  沒錯,他們看起來就像是朋友!
  著實讓人摸不著頭緒。為此,武步雲還偷偷罵林劍希是個「叛徒」哩!他怎麼可以這麼快就靠到滕峻那邊去了?
  倒是林劍希因為這個事件才深深瞭解滕峻對五行麒麟的感情,他以他特有的方式表現他的友誼,在他的刻意和弄與找碴下,可以看出他其實是相當重視他們的。
  當然,要步雲相信這些是有點困難。
  「好了,別鬧了,這是我的個展哎!拜託你們別搞砸了它行不行?」赫連淳淳無奈地雙手一攤,總覺得祥和會館這六個男人有時就像六個孩子一樣,吵鬧不休。
  「赫連!」
  她話聲剛落,一個清亮耳熟的聲音從大門外一路傳進來,李文綾特地從新加坡趕來,為的就是替赫連淳淳的攝影展捧場。
  「文綾,怎麼……你也來了?」赫連淳淳吃了一驚。李文綾已經纏她纏了好久了,自從她向她告白之後,她嚇得立刻告訴她自己真正的性別,沒想到這樣不但沒阻止李文綾的愛幕,反而促便她發覺她的「同性戀」傾向。
  媽媽不得了!那個事件之後,她居然公開表示她是女同志的一員!
  「我來看你啊!兩個星期不見,想死我了!」李文綾說著就抱住她,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是嗎?」赫連淳淳虛應地笑著。
  「喂!離我太太遠一點。」林劍希一看見李文綾出現,心中就拉起警報了。
  「幹什麼?你們又還沒結婚。」李文綾抱住她不放。
  「儘管這樣,你也不被允許碰她!」曾幾何時,情敵變成了愛人,而愛人變成了情敵,真是一場混亂。
  「我偏要!她是我認定的情人。」李文綾耍起小姐脾氣來仍是拗得可以。
  「夠了!我不能再等了,淳淳,我們現在就去登記結婚,免得一堆男女不分的蒼蠅老是黏著你不放。」林劍希拉著赫連淳淳,直奔向他的跑車。
  「緊張什麼?我又不會和你搶女人。」李文綾輕啐一聲,走進會場。
  武步雲則因這一幕笑得前抑後合,這種荒唐的事竟然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笑著對滕峻說:「你當初一定沒想到李文綾是個同性戀吧?」
  「是沒想到。」滕峻正視著他。
  「若是劍希真的娶了她,你可就害人不淺了!這下子你該歇歇手,不要再管別人的閒事了吧?」武步雲得寸近尺地睨著他。
  「嗯,當初的確沒考慮到這一點,所以……」滕峻一手撫著下巴沉思著。
  「所以?」武步雲挑高了眉,被他暗藏玄機的眼眸驚得住了口。
  「下回我得同時替你物色男人和女人才行。對了,上回咱們去東南亞時遇見一位美籍財主,他有一對雙胞胎子女……」他陰險地低笑。
  「饒了我吧!」武步雲在眾人的嘩笑聲中狼狽逃離。
  愛說笑!他才不想成為下一個被整的目標呢!他一定得跑得遠遠的,那對雙胞胎,就留給滕峻自己享用吧!
  
 尾聲

  林劍希和赫連淳淳的婚禮過程並不太平順,原來他們紅貼上的結婚照出奇的詭異,因為兩人都穿上西裝,讓人雌雄莫辨,不明就裡的人還以為是「同志婚禮」呢!為此,祥和會館的長老們還不悅地拒絕參加婚禮,覺得這對新人分明是要丟祥和會館的臉,要不是後來林老夫人替他們說情,恐怕這場喜酒大家會喝得不夠痛快。
  「我們這樣會不會太過驚世駭俗了?」赫連淳淳在婚禮後擔心地問著林劍希。
  「不會,這樣才能紀念我們奇特的相逢啊!」林劍希笑著摟緊她。
  別出心裁的設計只為讓大家分享他們相戀的緣起,別人接不接受那是別人的事,他們兩個倒是滿意極了。
  微笑地互相凝視,池畔映出儷影雙雙,在這花前月下的溫存時刻,氣氛卻被武步雲一聲痛苦的吶喊聲破壞殆盡。
  「什麼?相親?我不要!滕峻!我死也不要——」
  五行麒麟唯一的單身漢正為自己的終身大事抗爭著,滕峻會怎麼整治這個「死對頭」呢?誰也猜不出。
  繽紛的香江之夜,東方之珠正閃爍著絢爛的光彩,照亮了每一處陰暗晦澀的角落,明耀中顯得溫馨怡人。
  一場戲落幕了,隨後又會上演什麼樣的戲碼?
  大家都非常期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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