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看著我的眼,傾聽我的聲音,交出你的心,從今天起,每當你聽見我呼喚你『瓦爾肯』(註:希臘神話中的火神)時,就得聽從我的指示。」
「是,聽從你的指示。」
「那麼,瓦爾肯,你的第一項任務就是殺了麒麟王滕峻。」
「殺麒麟王滕峻。」
「是的,瓦爾肯,不擇手段殺了他。」
「遵命!」
一雙魅惑的眼睛虎視眈眈地尾隨在他的腦海中,他沉睡的心智裡一直迴盪著輕柔噥軟的聲音,「瓦爾肯」的呼喚像顆被深埋的種子,不知不覺地被植在記憶的深處,只待時機到來,就要萌芽……
第一章
澳門 葡京酒店
亂烘烘的吃角子老虎機器聲音充斥著這個以短暫華麗美夢吸引人性的娛樂場所,每一個進來的人多半想試試手氣和運氣,要不沾點財氣也行,總之,只要一進入這間澳門最有名的賭場,夢想似乎就唾氣可得,這是人性中投機的萬分在作祟,使人們在面臨下注時,對各點百分之五十的成敗失去判斷力,終至讓自己成為金錢的囚奴。
但,賭場的常勝將軍武步雲可不這麼想。
他西裝革履,嘴角叼著煙,一派清閒悠哉地坐在台邊,手裡拿著牌,一隻漂亮的大眼直盯著台桌旁的另外三人。
賭Show Hand他最在行了,這一局也不例外,鐵贏!
「再加五萬!」他笑著將籌碼推向前。
其他三人都面有菜色,看了看武步雲擱在桌上那四張牌,那分明是至尊「同花順」,要贏是不可能的了,於是互相遞了個驚惶的眼色,紛紛搖頭說「不跟」。
不跟,那表示錢全進了武步雲的口袋了。
武步雲掀開底牌,果真是「黑桃A」,五張牌映著他得意的笑容,看起來實在有點刺眼。
一旁的服務生將籌碼全推到武步雲面前,五局下來,少說也有二十萬了。
「那……承讓了!」他笑著朝他們點點頭,拿出幾枚堆在面前的籌碼,賞給服務生,並示意拿去兌現。
「不賭了嗎?武先生。」
「嗯,該走了。」他不貪心,一個晚上能有這樣的收穫夠了,在賭場這種地方,千萬要見好就收,否則只會白浪費自己的運氣而已。
「啐!連贏五局,未免太神了吧?」三人之中的一人有點不服氣,言語中頗有懷疑的意味。
「朋友,賭這種事靠的不只是運氣,還要靠這個。」武步雲冷笑地指指頭,反諷對方的大腦不靈光。
那人悻悻然掉頭就走,垂頭喪氣地離開。
武步雲輕鬆地吹著口哨,伸手將垂落前額的濃密黑髮拂開,拉松領結,準備回家,這時,腰間的行動電話響起,他便立在台桌旁接聽。
「喂?火麒麟。」他習慣性自報名號。
「步雲,你有種!你大膽!你把滕峻的話當耳邊風,今晚的飯局爽約不說,還謊稱你的去處,讓我們一群人像傻子一樣到處撲空。小鬼,你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我砍!」方騰氣炸的聲音從話筒彼端傳來,那足以媲美原子彈爆炸的怒火隨著聲音燎燒過來,幾乎燒焦了武步雲的耳朵。
「喂喂,火氣別那麼大行不行?」武步雲皺了皺眉,把話筒拿遠一些。嘖!已婚男人的火氣還那麼旺,難不成慾火沒有撲熄,才會留下火種?嗯,他得找機會問問方騰的老婆杜雪揚,看看他們近來是不是「床事失調」?
「我這火氣還不是你惹出來的?媽的!」方騰斥責一聲。
「夠了,方騰,讓我來說。」江澄將話筒接收過來。「步雲,你現在人在哪裡……」
「我在……」
「澳門?」江澄一語中的。
「你可真瞭解我。」武步雲笑嘻嘻地說。
「祥和會館裡誰不知道火麒麟的賭性堅強。」
「不過是個小小的嗜好……」
「當心被這小小的嗜好搞死!」江澄歎了一口氣。
「怎麼了嘛?我不過是爽了今晚的約,你們就像世界未日到了似的,未免太誇大了些吧?」武步雲手裡把玩著骰子,笑了笑。
「你爽的是香港特區首長侄女的約,你是想讓祥和會館在香港待不下去是不是?」五行麒麟其他三人差不多都氣翻了,連一向沉穩的江澄口氣也不太好。
「老天!你們也知道滕峻這陣子簡直在整我,老是要我去相什麼鳥親,哇考!都什麼年代了,還用這麼『聳』的戀愛方式,真虧滕峻那小子想得出來,簡直『古斃』到極點!」武步雲真怕了滕峻這招了。三個月來,他一直在和滕峻玩捉迷藏,能跑就溜,能躲就閃,免得趕鴨子上架,走上「絕路」。
「你就不會婉轉拒絕?」
「婉轉?」他怪叫一聲。「滕峻那小子會聽我『婉轉』的話嗎?他和我有仇,見不得我逍遙,才會想盡辦法把我推進婚姻的深淵。」
「婚姻生活不是深淵,步雲。」
「那是你娶了個好老婆,江澄,我可不指望滕峻『指定』給我的女人會有多出色。」他輕啐道。那位首長的侄女叫董玲,他根本不記得幾時見過她,誰知就被看上了,真衰!
「那你也不用溜得不見人影,還做作迷障來讓我們四處撲空啊!滕峻命令我們無論如何也要把你綁回來,結果倒好,你一個人在澳門快活,可把我們累慘了。」江澄對武步雲與滕峻間的刀光劍影早已經愛莫能助了,他們之間的結除了他們自己能解,其他人根本幫不上忙。
「抱歉,不過今晚我不打算回去面對滕峻的轟炸,好不容易落個耳根清靜,我才懶得理會他的命令,Bye-bye!」
「步雲……」
武步雲沒聽江澄說完就掛斷電話,而且切掉行動電話上的開關,省得又被一波波的緝拿聲浪吵得不得安寧。
媽的!自從祥和會館來函個麒麟王當家後,「五行麒麟」可以改稱「五行蚯蚓」了!
什麼五大家族當家?全被克得死死的,以前雄赳赳的模樣早已灰飛煙滅,如今,那個即將滿二十一歲的小鬼掌大權,五行麒麟倒成了他手中的傀儡,從五隻祥獸降為五條大蟲,他可真有本事!
熄掉煙,武步雲輕揉著眉心,俊郎的臉龐有些晦澀,剛才贏錢的喜悅一掃而空,說真的,他現在連笑的心情都沒有了。
「哼!連老爸都沒逼我結婚,那臭小子急什麼?他想抱小孩不會自己去製造一個,憑什麼急著把我踢出單身俱樂部?媽的!要女人我不會自己找?要他多事!」他嘴裡嘟噥著,瞪著四周光鮮亮麗的男男女女,沒來由地頭疼起來。
一整晚的興致因聽見滕峻的名字而破壞殆盡。
「哇!又贏了!」
不遠處傳來一陣陣讚歎與驚呼的聲音,吸引了武步雲的注意,那是賭大小的台桌,四周圍滿了人,大家正興奮地鼓掌叫好,非常熱鬧。
什麼事能讓這此人樂成這樣?武步雲移步往人群中走去,透過空隙,瞧見裡頭台桌旁與莊家對賭的居然是個年輕美麗的女人!
她正笑吟吟地望著臉色難看的莊家,一頭黑瀑布般的長髮傾洩而下,低胸削肩黑禮服襯得她肌膚白皙晶瑩,那和艷冠群芳的臉也散發著致命而危險的魅力,彷彿天使與魔鬼的化身,以無邊的嬌媚大方吸引著男人們愛慕的眼神。
這個女人正點!武步雲暗暗喝了聲采。
她面前的籌碼已堆得有如小山,每回賭大便開大,賭小便開小,好像台桌上的骰子全聽她的命令似的,不敢違抗她的旨意。
「賭大,全部下注。」她弧形性感的紅唇輕吐出這些字,將面前的籌碼全推向前。
莊家看了看那堆為數不少的金額,臉更綠了。
許多人見她押大點,紛紛跟著下注,期望能跟著撈一票,霎時,桌面大點的地方籌碼眾多,大家都知道跟隨著財神爺準沒錯。
莊家再次轉動骰子,圍觀的人都屏氣凝神,全跟著骰子提心吊膽。反而那名女子從容冷靜,雙手交握撐著下巴,纖細的手指有節奏地輕彈著,如貓般迷離的眼瞳中不僅沒有緊張,還流露著些許的戲謔。
「十五點,開大!」莊家舉手一抹額際的汗水。
哇!四周又是一片驚呼,這回,她贏回的錢一下子暴增一倍。
那女子笑著朝身旁的人點頭致意,付給服務人員小費,然後站起身道:「這個沒什麼意思,誰願意陪我玩玩Show Hand?」
大家都倒抽一口氣,不敢回答。開玩笑,誰敢和這種財星高照的人玩牌?以她目前的手氣來看,對上她只有死路一條。
有些人識想地離開,不再逗留,有些人則等著看誰有膽量敢向美女挑戰。然而就在這一片尷尬沉寂之時,武步雲清朗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
「我陪你玩。」
那女子抬眼梭巡著聲音來處,才發現英俊健碩的武步雲正衝著她笑,眼中全是挑釁的光芒。
「真的?」她也報以迷人的笑靨。
「真的。」他走上前,雙手插在口袋中,西裝外套正掛在右手手腕處,褲腰上兩各吊帶是他最喜歡的打扮,瀟灑中不失隨興。
「貴姓?」她也走到他面前,揚起頭問。
「武,武步雲。」他低下頭看她,對近看後更加美麗的容顏頗覺意外。通常女人都只能遠觀,不耐近看的,不是嗎?
「謝謝你願意陪我,我姓駱,駱穎芃。」她緩緩伸出手。
「不客氣,這是我的榮幸,駱小姐。」他握住那細滑的柔荑,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他們走向賭梭哈的台桌,分別坐在兩端,服務人員前一洗牌,駱穎芃趁著這個空檔,笑問:「咱們賭什麼好呢?武先生。」
「不賭錢嗎?」他挑了挑眉。
「那太庸俗了。」黑白分明的眼珠有碌碌地轉著。
「是嗎?」他可從不覺得錢俗氣。
「咱們賭點好玩的東西,如何?」
「隨你。」有趣!
「那麼,賭今夜。」她傾身向前,勾出一朵懾魂的笑容。
「今夜?」
「輸的人要陪贏的人度過一夜。」她語出驚人。
武步雲沒想到她會冒出這種提議,這麼一來,無論輸贏她都吃虧啊!奇怪!
「你當真?」艷遇自天上掉下來,不接的是白癡。他半瞇起眼睛,嘴角掛著興味的微笑。
「當真。」駱穎芃點點頭。
「好,不准後悔。五賭三勝者贏。」他泡過不少女人,從沒見過像她這樣大膽的。
「那麼,開始吧!」她嫣然一笑,毫無懼意。
駱穎芃早就知道武步雲的身份了,今晚的邂逅只不過是計劃中的一部分而已。精采的還在後頭呢!
一開局,武步雲輕易地贏了頭盤,他自信滿滿地直盯著駱穎芃,開始期待今夜的浪漫與溫存了。
「真行!」駱穎芃一點也不著急,還恭維他的賭技。
「哪裡!」在牌桌上征服女人還是頭一遭,他覺得非常過癮。
然而,接下來的兩盤駱穎芃連勝,這可把武步雲和觀戰的人驚得差點掉了眼珠。
他太小覷她了!看她柔柔順順的,沒想到玩起牌來穩若泰水,氣勢磅礡,而且熟稔得有如老手。
「還剩一盤我就贏定了。」她貝齒輕咬著下唇,模樣挑逗得可以。
「不見得。」他濃眉一斂,專心起來。
「是嗎?」駱穎芃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眼中有一抹難以察覺的算計。
「未到最後關頭,勝負難定。」這是他的座右銘。
「哦?」看你撐到幾時!駱穎芃在心裡冷笑。
結果,接下來的一盤,駱穎芃翻出底牌後,險勝武步雲,從未落敗過的他第一次輸牌竟是輸在女人手裡。
該死的!這是怎麼回事?他臉色微變,總覺得有點詭異。
「你輸了。」駱穎芃優雅地站起來,笑得頗富玄機。
「願賭服輸,那麼,今夜我是你的了。」武步雲聳聳肩,認了。
「好極了,跟我走吧!」駱穎芃一攏長髮,自然地伸手勾住他的手臂。
「走去哪裡?」為什麼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別問,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她像帶著戰利品般走到兌現處將籌碼換回現金,才領著武步雲走出賭場。
泊車的小弟開來一輛白色敞篷跑車,駱穎芃朝車子努努嘴,道:「上車吧!」
他二話不說地跳上車,將西裝外套丟到後座。
「怕嗎?」她坐進駕駛座,轉頭問他。
「怕什麼?怕你把我吃了?我還巴不得呢!」他曖昧地笑了笑。
「說不定……我真會吃了你。」駱穎芃突然收起笑臉,鄭重地道。
「那……你會上癮的。」他雖然不清楚她的意圖,不過,他也不是省油的燈。
「上癮?」她怔怔道。
「咬過我的女人,沒有一個人捨得放手。」不是他自誇,火麒麟武步雲的身價在香港一直是漲停板。
「真的?」
「你可以試試。」他瞟了她一眼,靠向椅背。
駱穎芃沒有接口,直接將車駛向街道,對武步雲的反應暗起戒心。火麒麟果然不太好惹,她得小心了。
屬於兩個人的戰爭,才要開始。
在澳門一幢兩層的葡萄牙式建築裡,武步雲好奇地打量著屋內充滿異國情調的擺設,他外表雖然看似閒適,但警覺的心可沒有放鬆一絲一毫。
這間房子不是駱穎芃的,他瞥了幾眼就看出來了,這裡肯定是她的臨時休憩處,用來招待像他這樣贏回來的男人吧?
駱穎芃在二樓換衣服,她對著鏡中的自己滿意一笑,才穿著薄如蟬翼的睡衣走下樓。
今夜,她一定要達到目的。
武步雲斜靠在沙發旁,領結已經鬆了,襯衫敞到胸口,他正低著頭點煙,額前的劉海凌亂且性格地長落,帶點落拓的性感與頹廢。
駱穎芃暗自吸了一口氣,她知道他是祥和會館五行麒麟之一的火麒麟,為武家航運的現任當家,才二十五歲,向來活潑率性,帥氣十足,健碩的體格配上出色的五官,使火麒麟的句號在香港各界如雷貫耳。只是,他的急躁也相對出了名,喜歡速戰速決,做事不拖泥帶水是他的處事原則,因此,對看不慣的溫吞對象,通常不會給太好的臉色。所以,頻頻被他颶風脾氣掃過的香港媒體便暗中給他一個封號——火神。
一個嬌健卻火爆的代號。
雖然個性略帶猛烈,但他濃眉下清亮的大眼與笑起來無意間流露的頑童稚氣,仍然教許多女人為之神魂顛倒,再加上他是目前五行麒麟中唯一的單身漢,身價自然水漲船高,在許多公開場合無不成為女性們目光的焦點。
畢竟是五行麒麟之一,他的機敏從許多小地方就能窺知一二。駱穎芃最初並沒有想到他會是個別具魅力的男人,比她小一歲,她自然將武步雲歸類於有勇無謀的男孩,但到了賭場,才赫然發現他比她想像的還要成熟且難纏。
他絕不是那種沒有大腦的男人。
嘖!對手太過聰明只會阻礙她計劃的進行。
「累嗎?」她下了樓,走到酒櫃前倒酒。
「你這麼問是在暗未我該上床了嗎?」武步雲揶揄道。
「你以為我要你陪我做的是這件事?」駱穎芃低哼一聲。男人!
「難道不是?」那就太可惜了,他都已經有充當一夜牛郎的心理準備了耶!
「當然不是!」駱穎芃責備地瞄了他一眼,將灑杯端到他面前。
「真教人失望。」他啜一了口酒,用眼神調笑。
「你們男人老是存著粉紅色幻想嗎?」她冷淡地問。
「是你們女人的誤導,才會讓男人想歪。」他還以顏色。
「推卸責任!」
「不然,你要我今夜陪你做什麼呢?」他笑著走到她身邊坐下。穿著性感薄紗,不是要誘惑他是什麼?
「聊天。」她正經地回答。
「聊天?」他瞪大眼睛。
「是啊!」她被他吃驚的模樣逗笑了。
「不會吧?你花那麼多心思把我贏回來,就只為了陪你聊天解悶?」他無力地翻著白眼。簡直暴殄天物!
「不可以嗎?」她幫作天真地眨眨眼。
「或者,你試過用身體聊天就會改變心意了。」他倏地靠向她,手已伸到她腰後。
「別胡來!」駱穎芃想拍掉他的手,反而被他抓住手腕。
「別裝模作樣了,駱小姐,你是寂寞難耐也好,是芳心無聊也行,總之,白白浪費一夜春宵是種罪過。」他的唇已湊向她的耳後。
「武步雲——」駱穎芃生氣了,她別開頭去,躲過他的攻擊。
「你不像是會害羞的樣子。」他冷笑一聲,手卻沒有放開的意思。
「我不是害羞,而是生氣。」為何男人都分辨不出女人的情緒?
「是嗎?惱羞成怒?」他笑了,溫厚的唇及潔白的牙齒組合成一種介於男人與男孩間的稚氣,極具魅力。
駱穎芃有些迷眩,愣了好幾秒,就在這幾秒的空檔,武步雲毫不遲疑地吻住她紅艷如玫瑰的唇瓣。
乍然的親密接觸讓兩人心神都為之一震。武步雲原以為她是個情場老手,沒想到她的身子竟然微微顫抖,表現得像個未經人事的處女一樣。怪了!偏偏這種外表熟透,裡子卻依然青澀的果實嘗起來分外對味,他被自己的動心嚇了一跳。
駱穎芃則震驚於他強橫地奪走她的初吻。從小到大,有哪個男人膽敢碰她?但這個姓武的傢伙未經她允許,卻擅自強吻了她,還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樣……
她的計劃被突如其來的吻全弄亂了。
「你……」當他的唇稍稍移開,她張著誘人的嘴,愕然地瞪著他。
「感覺還不錯,只是生嫩了點。可別告訴我這是你的初吻,駱小姐,我一向不太相信女人的謊言。」他帶笑的口氣裡全是奚落。
「怎麼可能?」她回神後才猛地吸了一口氣,掩飾自己的失態。「這招只是我眾多會倆之一,男人不都愛這個調調嗎?」
「你還真瞭解男人!」他怎會聽不出她話中的挖苦,不過,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懂得使這種招數的確是稀鬆平常的事。
「我不只瞭解男人,我還使喚男人。」駱穎芃決定不再拖延時間,慢慢站起身,薄紗中若隱若現的姣好曲線能讓所有男人神經緊繃。
「使喚?」武步雲對這個字眼不太欣賞。
「是的。」她微微一笑,恢復鎮定。
「怎麼個使喚法?」她整個人斜靠在沙發上,兩條和臂平放在椅背,以一種跳躍不羈的眼神看她。
「我想試試嗎?」她挑釁地揚起下巴。
「是很有興趣。」以她一個嬌弱的女人,除了用美色與身體控制男人的慾望之外,還能有什麼妙方法使喚男人?
「那我就露一手給你瞧瞧好了。」她冷笑地回看著他,眼神出奇的冷漠。
「拭目以待。」他在心裡暗笑。
「那……別後悔。」她警告她。
「我武步雲做事從不後悔。」
「很好。」她說完便解開身上薄紗的絲帶,任其滑落地板上,婀娜多姿地展露她絕美的胴體。
武步雲大方地欣賞著她的表演,心火被她挑得蠢蠢欲動。
她一步步靠近他,一雙雪白玉手遮住圓潤飽滿的酥胸,身上僅著一件性感底褲,渾身散發著野性之美。
「看著我的眼,傾聽我的聲音,交出你的心。」她如夢囈般的聲音像是魔咒,撒下一張誘惑的網。
武步雲看著看著,忽然覺得眼前彷彿有個漩渦,將她整個意識吸了過去,而他的精神狀態則陷溺在無邊的快感之中,不斷沉淪。
駱穎芃那雙如貓眼石的翦水雙瞳就在他的眼前閃著,兩道熠熠如星的光芒是他腦海中唯一的光亮,牽扯著他,迷惑著他……
終於,他的眼神停駐在一個定點上,不再移動,此刻的他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催眠了。
「你是誰?」駱穎芃的聲音似遙遠又臨近,在他的耳旁飄忽。
「武步雲。」他回答得像個乖寶寶。
「年齡?」
「二十五歲。」
「很好,武步雲,從現在起,只要你聽見我呼喚你『瓦爾肯』時,你就得聽從我的指示,並執行我派給你的任務。」駱穎芃得意地笑了,她的催眠術從未失手過,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是,瓦爾肯聽從你的指示。」
「你的第一件任務,便是找機會殺了麒麟王滕峻。」
「殺了麒麟王滕峻。」他重複著她的話。
「是的,不擇手段殺了他。」
「不擇手段殺了他。」
「當動手的時機來臨,我會通知你。只要你聽見我對你說『晚安』,你例會忘記與我有關的任何事及我所給你的指示,你會如往常一樣回到祥和會館,繼續扮演五行麒麟中的火麒麟。」
「是。」武步雲面無表情地回答。
「很好,這樣才是聽話的孩子,姊姊疼你。」說著,駱穎芃在他的額上印下一個吻。
這就是我使喚男人的能力,武步雲,你見識到了嗎?
駱穎芃抿嘴而笑,又看了他一眼,才穿上她的衣服,走到茶几旁,拿起話筒,拔了一串號碼。
「喂,我是穎芃,一切都搞定了。」
「很好,辛苦你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接下來就是等著他們自相殘殺了。爺爺。」
「嗯,沒錯,只要丟下這個餌,不相信祥和會館不會垮。」蒼老的聲音笑得陰森詭譎。
「叫『白無常』來將火神帶回飯店。」她因達成爺爺的使命而心情愉快。
「他正往你那時去,穎芃,你即刻回來,我還有事要交代你。」
「是。」
結束通話,她回頭看著依然坐著的武步雲,笑著走到他面前,彎下身輕拍他俊朗的臉龐,道:「能使喚火麒麟,感覺真不錯啊!」
武步雲的眼睛連眨也不眨一下,仍然直視著前方。
「沉睡的火神,當你醒來,你將忘記我和今晚我們之間所有的對話,只記得我派給你的任務。睡吧,瓦爾肯,晚安。」她彈了下手指,他便應聲倒向沙發,沉沉睡去。
駱穎芃盯了他半晌,被他漂亮有個性的五官吸住了視線,尤其是他的唇……柔軟溫熱,她想起他剛才吻她的那種怦然,不禁伸手沿著他的唇形輕劃著,不太明白心中流過的暖意是何緣故。
「真可惜我們是敵人。」她喃喃地說著,伸手小心地拂開他前額的頭髮,他的年輕與帥氣的確很能擄獲女人的芳心,火麒麟果然名不虛傳。
哎!我在想什麼?他可是比我小一歲的小男人哪!她自我解嘲地撇撇嘴,對自己忽然湧上的情緒不解。
此時門鈴聲乍響,她知道白無常要來帶走武步雲了,明天開始,武步雲便成了她手中的武器,他和她之間繫上了一條看不見的絲線,她,成了他的主人。
很有趣的結果,不是嗎?瓦爾肯。
駱穎芃露出了她慣有的笑容,滿意極了。
第二章
武步雲走出賭場,一直到上了他的雪佛蘭跑車還覺得有點奇怪,他就像失落了部分的記憶似的,壓根兒想不起昨晚和江澄他們通過電話後發生了什麼事。
他一大早是在賭場的飯店房間裡醒來的,迷糊之中,他對自己如何住宿的事一無所知,問了服務生,只得到一張茫然的臉,顯然服務生也不清楚。
到底他是怎麼了?按理說,他到澳門來是從不會在賭場留宿的,再晚他都會回祥和會館在澳門的據點休息,但今天他卻是在陌生的房間裡醒來,而且對昨晚後來的事什麼也想不起來。
媽的!當真有點古怪。
他梳洗之後,對著鏡子發了一陣子傻,才一頭霧水地走出賭場。
他記得他沒喝酒,而且就算他喝了酒,酒量向來不弱的他也不會醉得不省人事,這是他會懷疑他昨晚是否遭到什麼人暗算的原因。
一定有什麼事發生在他失去的這八個小時當中。
車子開往碼頭,他的心情逐漸跌入谷底。他非常在意過去八小時的記憶到底被丟到哪裡去了,這個「斷層」委實讓他惴惴不安。
當他回到祥和會館,一肚子悶氣尚未紓解,又立刻面對著五張撲克臉孔,每一張都是等著問案的青天大老爺嘴臉。
「你一整個晚上跑到哪裡去了?」五行麒麟另外四人同聲齊問。
「忘了。」他實話實說。
「忘了?你知不知道昨晚你消失在祥和會館監控網裡,讓大夥兒多擔心嗎?」丁翊第一個數落。五行麒麟雖然個個身懷絕技,但是祥和會館還是不放心——落單的他們,因而要求他們得隨時帶祥和會館監控網的追蹤器,以為保護。
「你好賭成性,又隨意關掉行動電話,罪加一等,我看得請出家法來治一治你這個頑劣之徒了。」方騰冷冷地補上一句。
「家法?不會這麼嚴重吧?」武步雲兩道濃眉一皺,登時嚇出冷汗。他怕的不是祥和會館嚴謹的戒律,而是長老們不眠不休輪流盤問的精神虐待……老天,先想到那種情景他就雙腿發軟。
「怕了?怕了就從實招來。」方騰太瞭解他對家法的恐懼了。
「可是我真的記不得了。」他雙手按著太陽穴直揉。
「有人看見你和一個女人離開賭場,想必是為了艷福而故意關掉與會館的連線,躲開我們吧?」林劍希譏諷地笑道。
「女人?」武步雲腦中晃過一個模糊影像,可是怎麼也抓不住一點線索。
「別假裝了,你寧願泡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也不要和滕峻指定的女人吃一頓飯,對嗎?」方騰故意將話題帶到武步雲與滕峻的過節上。
武步雲的大腦一時之間亂成一團,找不出半點頭緒。大家見平常聒躁的他神色迷惘困惑,都有點意外。
江澄凝重地盯著他,問著:「發生了什麼事,步雲?」
「說真的,我也不知道,昨晚的事我真的毫無印象。」不會是未老先衰吧?他搔搔頭,煩亂地爬梳著頭髮。
「武步雲會記不住事情?不會吧?祥和會館誰不知道火麒麟是出了名的好記性?你想用這招替自己脫罪嗎?小鬼!」方騰嗤笑一聲。
「我是說真的!我又沒犯罪,得脫什麼罪?」武步雲豎起濃眉,沒心情說笑。
「幹嘛這麼沖?你吃錯藥啦?」林劍希也覺得今天武步雲看起來有點不對勁。
「算了,我現在頭昏腦脹,不想跟你們瞎纏。」他神情委靡地轉身要走,被滕峻不帶溫度的聲音止住了步伐。
「回來。」滕峻溫和的男中音有著超乎年紀的威勢。
武步雲慢慢轉過頭,挑高眉頭等著他開口。
「你得說明你昨晚的行蹤,並且給我一個爽約的好理由。」滕峻雙手抱胸,聲音嚴厲。
「我為什麼一定得說?」換作平時,武步雲好歹會提醒自己滕峻是自己的主子,就算心裡再不滿也絕不會惡言相向,但此刻他的精神狀態並不好,對脾氣的克制力也降到谷底。
活火山正在冒煙,禁不起一點小小刺激。
「因為我要答案。」滕峻也一反平常的嬉笑,臉色凜然。
「那可抱歉了,我的嘴現在懶得回答任何問題。」武步雲撇撇嘴,標準的痞子德行。
「步雲!」丁翊皺了皺眉。這傢伙是怎麼了,一回來火氣就這麼大?
「這陣子情勢有變,步雲,我們五行麒麟已成為敵人的目標了,所以才要你交代行蹤。」江澄推了推鼻樑上的黑邊細框眼鏡,將事情挑明了說。
丁翊、方騰與林劍希也都一改說笑態度,表情沉斂。
武步雲則聽得一愣一愣的,匪夷所思。有誰敢公然挑戰祥和會館的龍頭地位?
「最近香港親政府表面上要讓香港保持原樣,但私底下已開始著手排除過於壯大的勢力,祥和會館首當其衝,據說,他們不惜借助黑道的力量要將祥和會館收納為政府的犬馬……」滕峻在電腦螢幕前坐下,看著他們五人不同的表情與反應。
「真有這種事?」武步雲不再有心思理會腦中一部分的混沌,他的注意力全被滕峻的一席話鎖住了。
「而且,這次香港政府找來對付我們的人來頭不小。」江澄接口道。
「哦?是誰?」
「你知道『城隍爺』嗎?」
「城隍爺?」這不是某個神祇的稱謂嗎?
「我說的這個城隍爺可不是你想的神明,他是中國南部一帶的黑道領袖,本名叫什麼沒人知道,不過,他統御的『幽冥會』在中國卻是家喻戶曉的大幫派。『城隍』之下有『黑無常』與『白無常』,更有一個神出鬼沒的『勾魂使者』,幽冥會在他們的擴張之下,氣勢已凌駕其他各黑道組織,儼然成了中國黑幫的老大。」
「這是什麼組織?取這種這麼陰暗邪門的怪名字!」武步雲還是第一次聽見幽冥會的名號。
「他們的首腦『城隍』是個神秘的角色,在短短的十年前從沒沒無聞闖出名堂,勢力甚至凌駕其他黑道,其能力可見一斑。」江澄很少這麼在間對手,但這一次,香港政府暗地找來對付祥和會館的這個組織並非等閒之輩,他早已開始留意對方的動向,以隨時做好回應的準備。
「真有那麼厲害?」看大家如此嚴陣以待,武步雲還真不能適應。
「到目前為止,幽冥會的幾個首要人物從未曝過光,沒人知道他們的長相,讓人防不勝防。」丁翊對這件事也滿擔心的。
「連我們的情報網也查不出來?」武步雲不能置信地看著江澄。祥和會館的情報網可算是頂尖的,對世界各地的消息我半能正確掌握,尤其在麒麟王滕峻入主會館之後,電腦網路配備尖端科技設備,祥和會館搜集資料的能力更加提升,幾乎無所不能。
「這就是令我們擔心的地方。」江澄清俊的五官不復閒逸,他從不低估對手的實力,因此對即將來臨的硬戰絲毫不敢放鬆。
一直沒有開口的滕峻輕敲著鍵盤,忽然道:「這陣子大家最好提高警覺,有任何風吹草動,千萬別莽撞行事。」
難得他會用這麼認真的口氣說話,五行麒麟都愣了一下,武步雲尤其不能習慣滕峻的正經,在心裡暗暗嘀咕。
媽的,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大不了跟對方卯上,徹底打個過癮。
但這個想法才閃過腦海,滕峻一雙如電的眼就射向他,冷冷地道:「五行麒麟中就屬你最衝動,請拿出符合你年齡的成熟度來思考我的話。」
哇考!才說他正經,馬上又對著他拿喬了!他這是拐著彎罵他幼稚?武步雲的火氣霎時又兜上心頭。
「我的成熟度完全因人而異,那得依對我說話的人的程度而定。」啐!惡毒的話誰不會說?
「回去洗洗臉,再照照鏡子,經過一晚的狂歡,你的無知完全寫在臉上了,我勸你這幾天最好待在家裡,免得讓敵人有機可乘。」滕峻嘴角的冷笑全是嘲弄。
「哼!我有自保的能力,倒是你,你是祥和會館的主子,你才得當心成為標靶,應該特別小心的是你!」武步雲隨口反擊,殊不知這句話正好主中大家的心事。
江澄意味深長地注視著滕峻,然後點點頭,「步雲說得沒錯,你有可能是幽冥會的第一目標。滕峻,你要不要先離開香港一陣子?」
「不用,消滅敵人也是一種樂趣,我從不錯過精采鏡頭的。」滕峻狹長漂亮的眼睛一一掃過五行麒麟,一點也不隱藏因敵人挑釁而閃動的興奮光芒。
這一瞬間,大家才真正認清他性格中好戰狂霸的一面。
「反正就是小心一點,對不對?我知道了,可以回去了嗎?」武步雲累得直想癱在自己的床上。
「等等,明天你得去向香港特區首長的侄女道歉,陪她吃個早餐。」滕峻微微一笑,又恢復逗弄武步雲的好心情。
「什麼?」武步雲一聽之下,氣得猛捶桌面。「香港特區政府想對付我們,我卻還得去陪那個敵人的侄女吃撈什子早餐?」有沒有搞錯啊?
「這是策略,步雲,或許從董玲的口中可以探得一些訊息。」江澄分析情況讓他明瞭。
「這算什麼?美男計?」武步雲仰天做個攤手的動作。無奈!
「嗯,雖然你稱不上『美男』,不過許多女人還是肯買你的賬的,那位董玲小姐對你印象頗佳,我也不好批評她看人的眼光,倒是也對你是否有其他目的,這得靠你自己去研究了。」滕峻每每和武步雲對話,開口總不離損人的詞句。
「是——嗎?」恨恨地哼了一聲,武步雲強忍住不悅,決定忽略他的諷刺。
「不管董玲接近你的心態為何,你都要小心。」江澄叮嚀道。
「嘖,好像我不去不得似的。」武步雲瞪了大家一眼。
「誰要你昨晚爽約?」方騰涼涼的坐在電腦桌旁看著他頭頂冒煙。
「誰要你是五行麒麟中唯一的單身漢?」林劍希嗤笑道。
「別忘了,還有一個!」武步雲瞟了瞟滕峻。
「董小姐偏偏對我沒興趣,看來她沒什麼品味。」滕峻一句話擋回去。
為何一個相貌堂堂的小鬼頭卻生了一張惹人厭的利嘴?
罷了罷了!再和這群沒良心的人說下去只有氣死自己而已。武步雲乾脆住口,拿起他的西裝外套,頭也不回地走出電腦控制中心。
「明天早上,希爾頓飯店一樓。」滕峻的話從地下室入口飄了出來。
武步雲邊走邊生悶氣,走到愛車旁,一手捶在車蓋上。今天他可以一整天不吃飯了,氣都氣飽滿了!
「松屋」是間檜木建造的中式別墅,是幽冥會在香港的大本營,也是首領「城隍爺」駱松最喜愛的房子。雅致簡樸的裝潢與格局,一般人絕對想不到這樣一幢充滿柔性之美的別墅居然會是幽冥會的指揮據點。
「爺爺!」駱穎芃穿過迴廊,繞過小魚池,一路找尋爺爺駱松的蹤跡,最後終於在後面庭院中發現他瘦小的身影。
「爺爺,你又在看這株老鬆了啊?」她笑著走近他,伸手搭在他的肩上。
今天她的打扮和賭場出現時大相逕庭,直髮隨意用髮帶束在頸後,一身輕便的針織毛衣和呢絨短裙,臉上不施脂粉,看起來氣質高雅,娟秀動人。
「穎芃,這株老松活不過今年冬天了。」駱松沙啞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但他坐在輪椅上的形象和老松的垂死似乎在互相呼應。
駱穎芃心中一緊,蹲下身子拉住他皺紋滿佈的手,輕責道:「又胡思亂想了。」
「我實在應該早點替你打個男人嫁掉的……」駱松摸著她的髮絲,喃喃道。
「我不嫁人!我得幫著你打點會裡的事。爺爺,咱們幽冥會在你手中成立、壯大,在你的英明領導下,成員遍佈長江以南,要是讓大夥兒知道他們心中敬重的城隍爺說出這種喪氣話,會很失望的。」駱穎芃知道,爺爺在會裡的形象簡直比玉皇大帝還要厲害,別看他現在疾病纏身坐著輪椅,當他在決策事情及訂立計劃時,犀利果敢的剽悍仍然不減當年。
「唉!把你一個女娃兒扯進黑道,實在是罪孽。」駱松看著自己的寶貝孫女,難免有些後悔讓她參與幽冥會的事,現在可好,害她惹得一身腥,洗也洗不掉。
「黑道又怎樣?反正世界上是非早就不分,黑道起碼還有黑道的規矩,比一些偽君子強多了。」她冷笑一聲,對口口聲聲正義的一方極為不屑。
「你呀,個性和你父親真像。」駱松想起被仇家暗算而慘死的兒子和媳婦,心中不禁惻然。他正是因為這個事件而成立幽冥會,他不願再借法律途徑報仇,他要自己來。不久,幽冥會崛起,他輕而易舉地解決了那些表面是個大好人,其實滿腹惡毒心腸的敗類,也因此在中國南方闖出名號。
「那當然,我是駱家的女兒啊!」她驕傲地揚起頭。
駱松太瞭解孫女的個性了,她外表雖然柔媚,伸個性堅強獨立,對是與非的看法不拘泥於世俗觀點,是個值得栽培的接棒人,然而,他又同時希望她能離開黑道,嫁給正經男人,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這才是女人真正的歸宿啊!
「白擎對你好像滿有意思的。」駱松話鋒忽然一轉,提起幽冥會裡的白無常白擎。
「什麼?」駱穎芃撿起草地上的落葉,一時怔住了。
「你覺得白擎怎麼樣?」駱松轉過輪椅,仔細看著她的反應。
「拜託,爺爺,他比我大十歲,我當他是個兄長般看待,你扯到哪裡去了啊?」駱穎芃啞然失笑,翻了個白眼。現年三十六歲的白擎長得成熟穩重,但是,她對他實在沒什麼感覺。
「大十歲又如何?現在的年輕人不是流行什麼……年齡不是問題?」
「那得是在兩情相悅的大前題之下嘛!」爺爺今天怎麼淨想當月老亂點鴛鴦譜?
「這麼說你不喜歡白擎?」駱松有點失望。
「爺爺,我把他當成朋友,這和喜不喜歡無關。」她沒好氣地吐了一口氣。
「可是你也二十六歲了,再這樣跟著幽冥會耗下去會把青春耗光的。」駱松搖搖頭,最不放心的還是她。
「那不正好,可以一直陪著你。」駱穎芃看著駱松一天天蒼老,也是心急如焚。前年與幾個小幫派的一次械關口,他遭到流彈攻擊,傷了雙腿及胸腔,嚴重得差點死去,雖然後來救回一命,但他的體力大不如前,日益消瘦。
「陪也陪不久了,若是我掛了,你怎麼辦?」駱松玩笑似的說著。他已經七十好幾了,什麼時候撒手沒人說得準。
「我會替你撐下幽冥會。」駱穎芃說得斬釘截鐵。
「傻孩子。」駱松苦笑著,明白她的拗脾氣是無論如何也勸不聽的。唉!
屋外的初冬的朝陽酒下一地的金光,一老一少站在這古意盎然的庭園裡各自想著心事。
此時,迴廊另一頭傳來極輕微的腳步聲,駱穎芃立刻猜出來者正是方纔他們提到的白無常白擎。
「白擎,什麼事?」駱松的耳力也不差。
「祥和會館一直在打聽我們幽冥會的事,黑競已經將資料鎖死,短時間內他們查不出什麼資料,不過,我們得加快動作,五行麒麟的水麒麟是個電腦高手,他要突破我們的防線不是難事。」白擎年輕時就跟著駱松,沉默少言,個性陰鬱,但身手一流,學過武術,曾拿下好幾屆武術冠軍。只是,他的個性太悶了點,不敲不響,很少主動找人聊天,可惜了他那張還算端正的臉。
「哦?」駱松一手支著下巴,想起這一趟到香港來的主要目的。
香港政府透過管道與他們接洽,以五百萬美元的代價要他們協助收拾祥和會館和麒麟王與五行麒麟,這個價碼還不錯,只是,他對公安局會找上他們的實際原因頗納悶,政府向來視幽冥會為眼中釘,今日卻願意與他們合作,可見內情並不單純。
幾經他的調查,他有理由相信這招是公安局一箭雙鵰的計謀,祥和會館在香港的勢力如日中天,想擺平他們並不容易,而幽冥會則在長江以南盤據,要剷除同樣困難,現在略施小計就要他們兩敗俱傷,這個夢未免作得太美。他估計過,祥和會館財產的總值是五百萬美元的好幾十倍,給點甜頭就想命令他,門都沒有!
不過,他對祥和會館倒是有不小的興趣,而且,立刻回絕公安局的委託只會讓幽冥會在中國更加綁手綁腳,就衝著這一點,他給了個面子,答應了香港政府的條件,帶著幾名高手來到香港,打算和祥和會館過過招。藉此機會,也可以試試祥和會館的能耐。
「穎芃,火麒麟應該沒問題吧?」他問。
「嗯,他已經被我控制住了。」他點點頭。身為幽冥會的勾魂使者,她從小因緣際會習得的催眠術便成為她和利器之一,更加上苦練過的身手,使她在出任務時無往不利,從不出錯。
「好,那這一次就速戰速決。」他原本想會會麒麟王的,不過現在看來,他們或許無緣。
「下一步的行動要開始了嗎?」駱穎芃溫順的臉換上興奮的表情。
「是的,火麒麟與麒麟王之間不和的消息已經不是新聞,就拿他來完成我們的工作吧!」駱松冷笑,病弱的他也只有在投入策劃時才會充滿活力。
「今天先試試他聽話的程度。白大哥,我要武步雲現在的行蹤。」她轉向白擎,甜甜一笑。
「他正和香港特區首長的侄女共進早餐。」白擎面無表情地報告著。
「哇!折騰一夜之後,他還有力氣泡馬子啊?」駱穎芃腦中又浮出武步雲率性又明朗的獨特笑容。
「火麒麟很受女人的歡迎。」白擎不著痕跡地看了她一眼。
「嗯哼!」駱穎芃抿唇一笑。現在的女人不喜歡太老實的男人,都愛有點霸氣的BadBoy,這是什麼道理?邪惡的魅力?
「聽說武步雲長得不錯,穎芃,你不會栽進去吧?」駱松順口開了個玩笑。
白擎的眼神一僵,掩飾地垂下眼瞼。
「老天!爺爺,怎麼可能?他比我小一歲,對我來說他太稚嫩了。況且,他現在是咱們的敵人,而我對敵人從不動情的。」駱穎芃嗔笑地瞪了駱松一眼。
「呵呵呵,我想也是,聰明的女人只會選擇成熟的男人,對不對,白擎?」駱松刻意看著白擎的反應。
白擎沒有回答,他對這種調侃沒有招架之力,只有裝酷矇混過去。
「爺爺啊,你扯到哪裡去了?」駱穎芃搖搖頭,對他暗中想撮合她和白擎的事感到無奈。
「啊?你嫌我囉唆?」駱松佯裝生氣。
「是囉唆啊!老七老八十了還這麼嘮叨。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要記得吃藥哦!」她像哄小孩般輕拍他干扁的臉頰,輕盈地走開。
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半天,駱松收斂起玩鬧的心態,沉聲道:「好好保護她,白擎。」
「是。」白擎的眼光也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祥和會館的角色全是男性,我可不希望穎芃被那群雄性動物騷擾。」
「她沒那麼不濟。」白擎只有在她背後才敢稍露欣賞之情。
「讓她出這趟任務我總是不能安心,彷彿這一次她會離我遠去似的。」駱松說出心頭的不祥預感。
「她已經二十六歲了,城隍。」是個成熟嫵媚、能獨當一面的女人,讓人不想多看一眼都不行。
「她就算四十歲了,在我心裡一樣是個孩子。」這是親情情結。
「她比你想像的還要強。」白擎難得地牽動嘴角,冷峻的線務因而柔和許多。
「我希望你能一直陪在她身旁。」駱松抬頭看著她。
「我會的。」今生今世,他的眼睛永不離開她了。
步入房間的駱穎芃當然不知道駱松和白擎私下的對談,她正迫不及待地準備出門去見見武步雲,不知為何,他讓她印象非常深刻,但她不以為這有什麼特別之處,她把這種心思當作是到香港後太無聊所致。
總之,去驗收火麒麟聽話的程度應該是件滿愉快的事。
她朝鏡子扮個鬼臉,心情和屋外的天空一樣晴朗。
第三章
這就是……度日如年的滋味?
武步雲一手支著下巴,兩隻眼睛就快閉上了,若是沒有耳邊那斷斷續續的聲音干擾,他很有可能就這麼睡著了。
「……所以我一直很喜歡玫瑰花,因為那代表愛情……」董玲正興致高昂地賣弄著她對花的淺薄常識,並暗示著希望得到一束玫瑰。
花?愛情?這兩者之間會有什麼關係嗎?真搞不懂女人為何老愛拿花來象徵不同的意義,真無聊。
武步雲心不在焉地想著,他慶幸自己今天戴著心愛的墨鏡,好歹可以做做樣子,乘機打盹。
不能怪他意興闌珊,實在是董玲的外表與她的談話內容同樣乏味,他聽了三分鐘就開始打呵欠。姿色平庸的她頂著一頭幼稚的鬈發,平凡的五官已經夠清淡了,偏偏她老是說些言不及義的話,讓性喜濃烈的口味的武步雲差點反胃,要不是知道自己就這麼回去會遭到其他麒麟們的白眼的話,他早就「落跑」了。
「你呢?呃……」董玲睜大眼睛望著好不容易盼來的心儀對象,卻看見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虛應著,不禁微微怔住。
「什麼?」武步雲感覺到耳邊的嘈雜聲突然中斷,連忙調整坐姿,表示正在傾聽。
「你……不喜歡跟我在一起,對不對?」她自知不是那種能吸引男人眼光的女人,但她畢竟是香港首長的侄女,哪個人敢對她這麼敷衍?可是,武步雲連皺眉的模樣都帥得讓人心折,因此這點小挫折她倒還能忍耐。
「不會啊!一早起床就有人陪著吃早餐聊天,這種幸福並不是每個男人都能體會的。」而他正是那些不能體會裡的一個!啊!時間怎麼過得這麼慢哪?
「我知道你很勉強才來見我,要不是因為我伯父的權勢,你根本不會赴約……」她楚楚可憐地低下頭,絞扭著十指,活像個十八歲的小姑娘。
武步雲看見她幫作清純的舉止,心中的反感更熾,二十四歲的女人了,還處處表現得不食人間煙火,別的不說,單看她一身蕾絲花邊的過時白洋裝和輕柔得不像話的造作聲調,他就巴不得這個早餐之約能快點結束,否則他很有可能做出什麼不太禮貌的行為……
嘖,頭又疼了!
自從從澳門賭場回來,他就經常頭疼,連吃止痛藥也治不好,真沒道理,他的身子向來壯得像頭牛似的,一年四季難得生病,但這兩天的健康狀況並不太好,奇了!該不會是感冒了吧?
「你怎麼不說話?」董玲見他不語,又抬頭看著他。
「我頭有點痛,所以可能不能陪你吃完這頓早餐了,抱歉,你慢用。」他說著就準備站起來,瞄了一眼盤子裡的一堆食物,吃了兩個小時還吃不完,他真懷疑她的嘴巴到底是長來幹什麼的。
「啊!你不舒服?那我陪你去看醫生。」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放走他?董玲外表清純,但心機之深絕對不輸給其他女人,她從第一眼就看上武步雲,因此想盡辦法要伯父幫忙製造機會,雖然她的長相普通,但她知道該如何善用她的背景來得到男人的垂青。只是,這只火麒麟似乎不如她想像的好對付,一般男人顧忌她的來歷,對她百般呵護,而他的不耐煩完全寫在臉上,毫不隱藏。
「不必了,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回家睡個覺,不需要看醫生。」再看她這麼慢吞吞地吃早餐,她一定會瘋掉!急性子的他最見不得人磨菇,他已經有砸盤子的衝動了。
「可是……」男人不都吃軟不吃硬嗎?她這招怎麼不太管用?
「你要繼續吃,還是要回去了?」他一拔前額的頭髮,扯扯嘴角算是微笑。
「我……我不吃了。」他長得真是好看!董玲被他笑得心旌蕩漾。
「那我送你回去。」這是滕峻千交代萬交代的大事。
「你要送我回家?」她高興的眨眨眼。
「嗯。」
他才要點頭,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人就插進他們之間,彎身撐著桌面,一手攬著他的肩,輕笑道:「嘿!沒想到真的是你,好久不見了,步雲。」
他詫異地轉過頭,望著那雙翦水明眸,一時之間忘了要說話。
她是誰?
董玲的臉色微變,對平空冒出的美女立刻產生妒意。
「不記得我了嗎?」駱穎芃漾著一朵神秘的微笑,手依然搭在他的肩上。
「你是……」這個香水味很熟悉,眼前的臉孔也似曾相識,但是,他就是想不出她到底是誰。
「你真健忘啊!瓦爾肯。」駱穎芃半瞇著眼,說出那個關鍵字眼。
一聽見瓦爾肯,武步雲的身體輕輕抖了一下,墨鏡後的眼睛便黯沉下來,整個人變得異常安靜。
「是,我是瓦爾肯。」他點點頭。
「好久不見了,要不要陪我聊聊?」駱穎芃親匿地拍著他的臉頰。
「好。」武步雲答應得毫不遲疑。
「你的女伴怎麼辦?你想陪她還是陪我?」駱穎芃看了看蹙眉不悅的董玲,別有深意地微笑著。從方纔她一進門,就看見不斷變換姿勢的武步雲和這位說個不停的小姐對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不用猜她也看得出武步雲的不耐煩,所以她就很「好心」地來救他脫離苦海囉!
「陪你。」武步雲看也沒看董玲一眼。
「那……不好意思,我們走了。」駱穎芃朝董玲聳聳肩,拉起他的手就要離開。
董玲眼睜睜地看著男伴被另一名女子帶走,既生氣又委屈,忍不住開口喊道:「武步雲,你……」
武步雲連頭也沒回,對她的呼喚一點反應也沒有,仍然與駱穎芃並肩邁開步伐走出飯店。
駱穎芃帶著他來到車旁,指示他上車,然後滑進駕駛座旁,對著白擎笑道:「我帶回一個乖寶寶。」
「你太大膽了,現在祥和會館的眼線到處都是,五行麒麟的身邊更有不少保鏢護駕,你這麼隨意露臉,當心被對方識破。」白擎忍不住提醒她。
「名字和武步雲連在一起的女人不少,多我一個不算什麼?」駱穎芃並不在意臉孔曝光。
「別小覷了祥和會館的能力,大小姐。」他習慣這麼稱呼她。
「就算他們再厲害,我們還有黑大哥啊!有他在,誰還查得出我們的真實身份?」黑無常黑競是幽冥會的守護神,有他在,任何人都別想一窺幽冥會的內幕。
「還是得小心。」白擎從照後鏡瞥了後座的武步雲一眼,在心裡歎道,這小子真是年輕!
「知道了,走吧!在轉角處放我們下車,我要和他獨處一段時間。」駱穎芃笑著說。
白擎沒再多說什麼,不過臉色並不太好看。基本上,只要駱穎芃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就高興不起來。
駱穎芃當然感覺得到白擎對她的好感,女人的直覺一向靈敏,她的反應又特別快,怎麼會瞧不出男人騷動的眼神?只是被人愛慕並不表示一定要回應,她敬重白擎,但是無法愛他。
感情是無法勉強的,這個道理不深,但能真正瞭解的人卻少之又少。
車子在街上轉了幾圈,擺脫了祥和會館的盯梢,駱穎芃和武步雲在一幢大樓前下車,朝白擎擺擺手,「白大哥,你先回去,我辦完事會自己回松屋。」
「我等你。」白擎受駱松之托,要隨時保護駱穎芃。
「不用了,你先走吧!」她不等他回答,就牽著武步雲的手走進大樓內。
白擎坐在車內盯著他們親匿的模樣,眉頭的皺紋更深了。駱穎芃很少對催眠的對象這麼感興趣過,以往她總是達到目的便不再管事,但……這一回她未免太熱絡了些,難道她對那個火麒麟有了好感?
一陣椎心的刺痛讓他猛地敲了方向盤一記,深沉的鷹眼更陰鷙了。武步雲不過是個毛頭小子,駱穎芃不會欣賞這種小子的,她不會的!
像在自我安慰,白擎閉起眼睛,用力吸一口氣,才將車子駛離原地。他得找個停車場,駱松把駱穎芃交給他,他絕不能讓她受半點傷害。如果可以,他要保護她一輩子。
駱穎芃帶著武步雲上了電梯,來到頂樓。這幢商業大樓是駱松在香港的產業之一,頂樓是駱穎芃的私人辦公室,她沒回松屋時,多半待在這裡接收黑競從幽冥會傳來的重要資料。
幽冥會的本部在上海,目前由黑無常黑競留守,她則隨著爺爺和白擎到香港著手對付祥和會館的事宜。這一次的任務沒有勞帥動眾,駱松打算用奇謀擊垮對方,而她要對付的對象正是現在跟在她身後、帥氣又迷人的武步雲。
進了辦公室,她脫下外套,走到他面前問道:「跟著我快不快樂?」
「快樂。」武步雲完全受制於她。
「你該謝謝我,把你從那女人的身邊救出來,瞧你吃頓早餐吃得快抓狂的樣子,實在好笑。」她瞅著他,露出嫵媚的笑。
「謝謝你。」
「先坐下,我倒杯水給你喝。」她走進小廚房,倒了一杯水出來,卻看見武步雲站在落地窗前望著二十層外的街景。
「你在看什麼?」她走到他身旁問道。
「看……」一團濃霧遮蔽了他的心,他想拔開這重重霧氣,卻使不上力。
駱穎芃輕輕摘下他的墨鏡,端詳著他漂亮的濃眉大眼,她在他眼裡發現他理智與迷惑的掙扎,有點吃驚他受催眠後的自主力依然蠢蠢欲動。
「瓦爾肯,看著我。」她得加強催眠的效果才行。
一聽見火神的稱呼,武步雲彷彿又跌入更黑暗的深淵,他因抗拒這個壓制而顯得疲憊。
「看著我!」駱穎芃被他失去光澤的眼瞳震了一下。那是什麼眼神?像只受困的蛟龍般讓人不忍。
武步雲終於對上她的眼睛,屈服在她的聲音與眸光之中。
「別怪我用這種方式控制你,誰要你是祥和會館的人?我只有利用你除掉麒麟王才能節省彼此的時間。」她輕喃著。
他沒有說話,只是低頭注視著她,跳脫不羈的個性斂去,凌亂的黑髮、沉毅的五官,再加上時髦的緊身T恤和寬鬆長褲,他在這一瞬間成熟許多,俊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你真是個俊小子,要不是你比我小一歲,我就把你收起來當情人。」她半開著玩笑,不經意又瞄到他弧度豐沛的雙唇,頓時起了童心,輕輕地踮起腳尖,湊上去吻了一下,才抿著嘴笑道:「你的吻技讓我印象深刻,只可惜沒機會再嘗試一次。」
她沒忘記自己的初吻是栽在他的手裡。
武步雲雙唇微啟,似笑非笑地杵在原地,要不是她知道他被催眠,會以為他正在偷笑。
「好了,言歸正傳,我要試試你的聽話程度,現在,打電話撤除你身邊的所有盯梢與保鏢,然後帶我到你的遊艇上去。」從黑競給她的資料上,她知道火麒麟武步雲的專長除了賭,還有爆破,據聞他拆炸彈就像在拆禮物一樣,高桿得很,到目前為止從未失敗過。她要在他心愛的遊艇上裝上一枚炸彈,看看他的技術是否名副其實。
「是。」他應了一聲,拿起身上的行動電話,通知受命保護他的手下們離開。
「但是,水麒麟要我們緊跟在你左右。」
「我不需要你們在身邊礙事,讓我清靜一下!」他喝令道。
「可是……」
「別再煩我,去吧。」他將電話掛上,順手將電源切掉。
駱穎芃冷笑地看著他依令行動,滿意地點點頭,「帶我上你的遊艇。」
「是。」他帶著她走下樓,攔了輛計程車,往銅鑼灣碼頭而去。
片刻後,他那艘「踏浪號」白色中型遊艇就出現在他們眼前。武步雲瞞著祥和會館買了艘遊艇,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黑競卻連這些也查得出來,讓駱穎芃不得不佩服爺爺識人的能力。
「帶我上去參觀參觀。」在這個皇家遊艇俱樂部的停泊地點,有不少豪華遊艇並排著,武步雲的遊艇也停泊其中。
「好。」他拉著她的手走上遊艇。
在站到甲板望海的那一刻,她忽然有種非常奇特的情緒,他們貼得很近,高壯的他和纖細的她一定給人情侶的錯覺,連她自己也會有這種不切實際的遐想,若是兩人在正常的情況下相遇,會不會喜歡上彼此?
武步雲筆直地走進船艙,靜靜地候在一旁。
駱穎芃大致看了一下整個遊艇的結構,就將皮包裡的小型精密炸彈放置在桌面,然後對著武步雲說:「你留在這裡拆解這顆炸彈,我設定了三分鐘,你要在三分鐘內將炸彈拆掉,否則你和你的遊艇都會被炸成碎片。」
這種測試雖然嚴苛,但為了下一步計劃能夠順利進行,她不得不特別謹慎。
三分鐘內他若沒有完成任務,他就不夠格成為她的殺手。
武步雲眉頭皺也沒皺一下,他盯著那枚小型炸彈,神情專注。
「加油,我可不希望看見支離破碎的火神。」駱穎芃同時按下起動器和腕表上的計時器,轉身走出船艙,下了遊艇。
她遠遠地站在港邊,看著時間一秒一秒地推進,心情隨著指針的跳運而焦慮起來。只剩一分鐘,他怎麼還不出來,難道他被催眠後爆破能力也隨之消失?
又過了三十秒,武步雲仍然沒有出現,駱穎芃知道那顆炸彈的威力雖然不大,但要炸碎一個人及一艘遊艇仍然綽綽有餘,更何況炸彈就在武步雲眼前……
兩分五十秒,她的鎮定消失了,第一次這麼擔心某個人,她被心中節節上升的恐懼逼得幾乎休克。
兩分五十九秒,她正想按下手上的遙控停止鍵,就看見武步雲的身影出現在甲板上,手裡拿著那枚被拆除的炸彈,毫無表情地望著她。
他……成功了,但駱穎芃一顆懸著的心並未因他的適時現身而落下,相反的,她在這一刻才發現了心裡深處不知何時已點燃了一簇小小火苗,而燃起這個火苗的,正是她的敵人——武步雲!
這個認知太驚人了。她錯愕地瞪著他,久久不能言語。
她得在火苗成為烈焰前將它熄滅,否則不僅整個計劃會被打亂,連她都別想全身而退。
武步雲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面的東西全部移位,然而一臉嚴峻的江澄只是微微抬起眼,什麼話也沒說。
「真是見鬼了!我這幾天到底在幹什麼?」
武步雲煩亂地爬梳頭髮,當他知道自己在無意識狀態下將董家小姐撇下,斥退祥和會館保護的眼線,又和一個陌生女人一起玩了將近三個小時,才回到希爾頓飯店一樓的大廳休息椅上發呆的始未之後,對自己莫名其妙的行徑簡直匪夷所思。
太可怕了!
整個過程他不僅毫無印象,在聽了江澄的描述之後,他更不相信江澄口中那個傻子居然會是他自己……老天!他是中了什麼邪,做了這麼多可笑荒唐的事後還忘得一乾二淨?
「我覺得事情不單純,步雲,你這幾天身體有沒有什麼不適?」整個事件真的太詭異了,奉命前來武家質問武步雲奇行異狀的江澄愈想愈覺得事有蹊蹺。今天晚餐之後的所有過程武步雲又是在沒有知覺的情形下做出來的,連那通撤除保護盯梢的電話他都不承認他曾打過,一一盤問下來,饒是聰明機智的江澄也想不出其中玄機。
「我?嘖!怪就怪在我這幾天倒是經常頭痛。」武步雲重重敲了一記後腦,對腦中悶悶的窒疑惑感到莫可奈何。
「頭痛?」江澄眉心一皺,接著問道:「你那天在澳門有沒有吃些什麼奇怪的東西?」步雲變得古怪都始於澳門那一夜,江澄暗自沉吟。
「沒有,那一夜我沒吃任何東西,連酒也沒沾一口。」武步雲回想著那一夜手氣正旺,根本沒空照顧五臟廟。
「但你還是迷迷糊糊地過了一晚,什麼都記不得?」
「是啊!難不成有什麼迷糊煙迷暈了我?」操!又不是武俠片。
「這事我得查一查。你要不要去醫院做個腦波斷層檢查?」江澄不太放心。
「別用一副我得了什麼不治之症的口吻要求我上醫院,我沒毛病!」他最不屑上醫院了。
「你不做徹底檢查,後天如何能和滕峻到台灣辦事?」傷腦筋!偏偏後天滕峻和武步雲必須到台灣出差,事關武家航運在台灣轉投資高科技電子事業,身為武家的當家,他是絕對不能缺席的。
「跟著那個小子出門,我氣都氣飽了,沒時間發作。」要不是滕峻堅持要跟他一起到台灣,他也不會這麼郁卒。
「還好有他在,滕峻應變能力強,你要是有不對勁的地方,他肯定能解決。」江澄擔心的不是滕峻。
「解決?要是我瘋起來拿刀砍他,他可就慘了。」武步雲誇張地以手從脖子上劃過。
「別胡說!他對你這幾日反常的行為非常在意,目前會館裡的所有人手都在調查最近出現在你身旁的陌生人,看能不能找出蛛絲馬跡。」
「我真受寵若驚哪!」他嗤笑一聲。
「五行麒麟中就你頻頻出事,絕不能掉以輕心。這陣子幽冥會雖然沒有動靜,但並不表示他們沒有進行什麼陰謀,截至目前這止,我還搜不出城隍爺的資料,連黑白無常與勾魂使者也都是一團謎,我有預感,這一次的敵人並不好對付,滕峻也囑咐大家要特別小心。」江澄第一次遇上勁敵,既興奮又擔憂。
「別把幽冥會說得太偉大,我對陰邪的東西沒好感,他們最好別惹上我,要不我就丟團火將他們燒個片甲不留。」武步雲氣勢洶洶地挺直背脊。
「你啊!什麼都好,就是衝動。」江澄歎了一口氣。
「誰要長老們規定我們武家屬火,我這火麒麟名號可不能白叫,頭頂當然得隨時燃著火向前衝嘛!」武步雲說著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齒鑲在一張蜜色的臉上分外醒目。
江澄被他逗得好氣又好笑。武步雲天生就是個直腸子,做人做事從不拐彎抹角,雖然行為上略顯躁進莽撞,但腦子條理分明,他融合賭徒的豪氣和頑童的淘氣,是個個性非常獨特的男人,看似遊戲人間,卻比任何人還要認真生活,所以會館裡有不少弟兄喜歡跟著他,火麒麟旗下的人員也比其他麒麟來得多,可見他如太陽般的吸引力不容忽視。
如果說滕峻天生的領袖氣質是顯性的,那麼武步雲便是隱性,他們的個性乍看之下南轅北轍,但細觀之下又會發現有某些共通點。
或者,真如方騰所說,滕峻經常逗弄武步雲是因為他喜歡他。
「你在想什麼?有話直說,別一個人悶笑。」武步雲最受不了江澄的悶騷。
「我在想,滕峻說不定真的對你有好感。」
「得了!他那副酷樣你也看到了,別告訴我他不下百次故意找我麻煩是因為他看我太順眼,如果那叫關愛,我還真懷疑什麼叫憎恨。」武步雲誇張地晃著頭,中指不知不覺舉了起來。
江澄忍不住笑了。
「這輩子甭想要我和他和平相處。」武步雲撇撇嘴,他一點也不想去改變滕峻和他之間的不良關係,反正他從沒將滕峻當成朋友,也不想交他這個朋友。
「別這麼武斷,滕峻雖然不是很好相處,不過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江澄試圖解開他的心結。
「是哦!我倒寧可信賴自己。」基本上,值不值得信賴和合不合得來完全是兩碼子事。
「唉!真不知道你們兩個是怎麼一回事。」
「是天敵,也是世仇。」
江澄再次苦笑,歎了一口氣,話鋒一轉,又問這:「對了,昨天和你一起出遊的女人,你有印象嗎?」
武步雲皺眉思索了一下,才點點頭說:「我只記得我正要送董玲回去時,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忽然走到我身邊……」那張美麗得有點難以捉摸的臉孔讓他印象深刻。
「你認識她?」那個女人會不會是武步雲失常的關鍵?
「不,生面孔。」他篤定地道。從她說話的口音,他能確定她不是香港人,那腔調倒和上海話有點類似。
「哦?」
「她的廣東話裡有點上海腔。」
「上海腔?」江澄立刻將這名女子與幽冥會聯想在一起。幽冥會的總部不正好在上海?
「嗯,而且她接近我的那一瞬間,我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好像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曾經和她在一起過……」武步雲陷入冥想之中。
「看來我們抓住謎團的線索了。」江澄輕敲著桌面。
「怎麼說?」
「記得你在澳門失蹤一晚的事嗎?那時也牽扯到一個女人,我敢斷言,她和昨天把你帶走的女人是同一個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幽冥會的人。
「她接近我有什麼目的?想對付我?」想起那張成熟嫵媚的俏臉,武步雲的嘻皮笑臉不見了。她挑上他的動機是什麼?
「事情顯然不如我們想像的單純,中國北京政府與黑道之間的關係向來井水不犯河水,這次香港特區透過公安局找上幽冥會來對付我們,想必是有十足的把握將我們消滅,而要祥和會館倒下,首要之務便是除去五大家族所有的當家。」
「也就是五行麒麟和麒麟王。」武步雲的臉色更沉重了。
「沒錯。幽冥會的城隍爺以善使手段聞名,其得力手下黑無常與白無常,一文一武,在黑道中也是名聲響亮,而那位始終沒露過臉卻讓道上兄弟聞之喪膽的勾魂使者,傳聞他正如他的名號一般,能勾魂攝魄,在幾秒鐘內奪走人命。」
「荒謬!」武步雲對勾魂使者的傳言嗤之以鼻。
「流傳的事本來就會加油添醋,可是這也讓我們更清楚幽冥會絕非等閒之輩,他們能在短短幾年間竄出頭,自然有其能耐。步雲,祥和會館這次是真的遭逢前所未有的危機了。」不是江澄杞人憂天,而是他分得清敵人的等級與實力。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才不怕他們。」武步雲並非虛張聲勢,他對這種挑釁最帶勁了,人生就是要有危險才會高潮迭起,不然豈不太過單調?
火麒麟的氣魄就是這麼強盛!江澄揚起微笑。
「你似乎是他們這次計劃的主要對象,那個女人一定會再來找欠,我要你隨時提高警覺。我已命令你的手下不管你下任何指示都得繼續保護你,免得你又做了什麼蠢事而不自知。」
「我火麒麟曾幾何時也這麼膿包了?」憑他的身手,保護自己根本不是問題,但這幾日來的詭譎狀況又讓他不得不特別小心。
「這不叫膿包,這叫謹慎,你是祥和會館的支柱之一,得特別保重。」
嗯,江澄這句話褒得恰如其發,聽起來還真受用!武步雲想氣也氣不成了。
「好了,我得回會館去搜尋資料,後天的台灣之行務必小心。」江澄再一次叮嚀。
「知道了。」他送江澄走出武家大宅。在門口目送他開車離去時,瞥見大宅外有不少會館的兄弟在走動,知道他們是奉命保護他,一想到此,他的心情就更加低落。
怎麼最近他都是成為被「關注」的對象?這和那個陌生女子有關嗎?
他的腦中又浮出那張光彩奪人的臉龐,她到底是誰?
握緊拳頭,他在轉身進屋時便決定他要親手把那個女人的底牌掀出來。光她一個人玩太無趣了,他可不想成為骰子任人拋轉。
這場賭局的勝負仍未定,大家走著瞧吧!
第四章
台灣 台北
祥和會館在最近一年內勢力迅速地擴大,而且不局限在香港,自從麒麟王滕峻出現後,五大家族的觸角紛紛向外延伸,以其雄厚的財力到海外投資,正以銳不可當之勢在世界各地嶄露頭角,尤其是東南亞與歐美一帶,五行麒麟的名號隨著其地盤的披靡而遠揚國際。
當然,也有媒體記者開玩笑說,是香港新政府逼祥和會館「出走」,他們畏懼祥和會館在政商界的巨大影響力,因而處處刁難,致使五大家族決定棄守東方之珠這塊彈丸之地。
面對種種流言,祥和會館按往例一樣不多做任何解釋,好奇的心遲早會平息,他們早就司空見慣,只要不去反應,媒體三分鐘熱度的新鮮感就會自動轉移目標。
很少在公共場合露臉的滕峻對這些小事從不會放在心上,因為不管祥和會館發展成何種局面,香港總是他們的基地,他不會輕易放棄這裡,而且沒有人能叫他放棄,就算香港新政府與中國當局聯手,也休想撼動祥和會館一分一毫。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揣測和干預,武家航運這次在台灣投資高科技電子產業幾乎是秘密進行的,武步雲很早之前就開始與台灣方面接觸,並且故意提早一天飛到台灣,讓那些煩人的記者撲個空。
而說起武家航運這一年來的業績,武步雲的表現著實教人刮目相看。別瞧他平常一副頑皮的調調,辦起事來可是俐落驍勇,霸氣十足,他和林劍希的機敏不同,也不像丁翊那般商人氣息濃重,比較之下,用初生之犢來形容他最為恰當,他是無所畏、無所懼的商場戰將,果斷、精幹,善於利用旗下智囊團的研究與評估而做出正確的判斷。
像他這種具有大將之風的人,沒兩把刷子是管不住他的。滕峻當然深明此番道理。
但因兩人嫌隙頗深,所以他才會要求一起來台灣湊熱鬧。表面上是驗收武步雲這半年來的成績,事實上,他是刻意安排兩人獨處的機會。
藉著這個借口,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化解他和武步雲之間莫須有的「過節」,再這樣彼此一見面便劍拔弩張地瞪眼相看下去,實在愚不可及。
因此,即使武步雲一聽說他要跟來臉就臭得有如糞坑裡石頭,他還是堅持同行。
呵呵!說真的,看看武步雲氣得七竅生煙的模樣,還真讓人覺得愉快。
唔!我的心腸果然不太好。滕峻抿嘴淺笑,瞟了一眼從香港到台灣一直鐵青著臉的武步雲,對自己在這種時候還想作弄人的心態感到抱歉。
看滕峻一臉笑嘻嘻,武步雲哪還笑得出來?頭號天敵不僅是自己的主子,還是個喜歡亂點鴛鴦譜的「八卦」仙,沒想到更是個厚臉皮的跟屁蟲,他不瞪得雙眼冒火已經不錯了,千萬別指望他面帶微笑,那會讓他的臉嚴重抽筋。
「我說,你的低氣壓怎麼久久不散呢?好不容易有空到台灣走走,你就不能開心點?」滕峻坐在計程車上,忍不住開口調侃他。
「我可是來工作的,不像有人是來插花兼納涼的。」還敢說風涼話!硬逼著他為武家航運轉投資忙得團團轉的還不是他!
「好沖的話!怎麼你的火氣總是這麼大?」滕峻還故意用手在他面前煽著。
「別忘了我是火麒麟,天生就是火大。」真是!為什麼麒麟王偏偏是個二十一歲又性格異常的小伙子?為什麼?
「難怪香港媒體會稱呼你『火神』,我看武家要改行賣炭火了。」滕峻整個人向後靠在汽車椅背,取笑著。
「你的幽默我聽不懂。」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啊!
滕峻好笑地看著他,武步雲自己一定不知道,他生氣的模樣比他平常好看得多,尤其是那兩道濃眉與糾結的五官反而將他的臉湊成一張稚氣又可愛的面孔,順眼極了。
「你的幽默我倒聽得出來。」滕峻大笑。
武步雲白他一眼。世上就有這種人,你生氣他開心,你高興他看不慣,你損他他還能面露微笑地點頭稱是,這叫性格不成熟,抑或是……滑溜?
看來這趟台灣之行,他是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他們抵達晶華酒店之後,便分別進入預訂的房間,說好晚餐時再見。
武步雲終於能離開滕峻,稍稍喘口氣。他拉開了領帶,平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伸懶腰,鬆弛一下緊繃的筋骨。
每當滕峻在他身邊,他全身的細胞就處於備戰狀態,像只隨時準備反擊的貓,腎上腺素持續分泌,幾乎將他累斃。
媽的!滕峻根本是個惡魔!
距離晚上的飯局還有幾個小時,為了補償旅程中所受的苦,武步雲決定一個人到飯店的酒吧去小酌一番,充分享受下午的美好時光,順便看看能不能來場艷遇。
片刻後,在酒吧靠窗的一隅,他滿足地啜著酒,慵懶地半靠在座椅上,眼睛四處看著。台北的女人愈來愈善於打扮,個個看起來都賞心悅目,特別是出入這種大飯店的女人,格調都在水準之上,真是滋潤疲勞雙眼的最佳良藥。
他遊走的目光被鋼琴旁的一個白色纖影牢牢鎖住,那張與他印象中美女如出一轍的臉孔赫然出現,他登時坐直身子,再眨眨眼,只見那女人與一名男子相對而坐,正愉快地聊著天。
那個總是在他記憶邊緣一閃而過的女人!
他的驚愕只維持幾分鐘,便毫不遲疑地走到他們桌旁,不客氣地插進他們之間,手自然地攏著那女人的肩,低笑道:「真巧,我們又見面了。」
這幕情景正是當日駱穎芃在香港上演過的,武步雲只不過依樣劃葫蘆,反諷回去。駱穎芃沒料到他會比預定的時間早一天到達台灣,因而臉上難掩吃驚的表情。
坐在她對面的正是白無常白擎,他對武步雲的出現也非常詫異,但讓他眉頭皺成一團的不是武步雲的行蹤不在駱穎芃的掌握之中,而是他搭在她肩上那只不安分的手。
「你……」她差點以為他破除了她的催眠,因為他看她的眼神既篤定又熟稔,好像已經識穿她的詭計。
「這樣不辭辛勞地跟著我,不累嗎?」雖然不知道這個女人的姓名,但武步雲憑著直覺知道,她對他的來歷一定相當清楚,他甚至能肯定,她會出現在這裡一定與他有關。
他要從她身上找回失去的那兩段記憶。
「你未免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憑你也配我跟著你?」冷冷的聲音,絕艷的麗容,駱穎芃為自己這次不小心洩漏的行蹤懊惱不已。
「是嗎?」武步雲又露出迷眩人心的純真笑容。
「你打擾到我們了。」她以眼神責備他的無禮。
「你們?」他橫了白擎一眼,冷笑道:「和這種叔叔一起喝酒又怎麼夠味呢?想打發無聊時間的話,不如讓我來陪你。」
白擎聞言臉色乍變,霍地站起來,拳頭差點就揮上武步雲吊兒郎當的笑臉。
「白大哥!」駱穎芃適時阻止他出手。現在不能出任何問題,否則襲擊麒麟王的計劃會大受影響。
「怎麼?想單挑?我樂意奉陪。」武步雲並非純粹的瞎鬧,他從這短暫的接觸中發現兩件事。第一,這姓白的男人與江澄所說幽冥會的白無常可能有關。第二,姓白的很喜歡這美麗的女子。
「交給我處理,白大哥,你先回房去。」駱穎芃怕他壞事,使了個眼色,要他先離開。
白擎狠狠地瞪了武步雲一眼,才轉身走出酒吧。他發誓,等藉他之手解決了麒麟王,他會親手殺了他!
「可以放開你的手了吧?」駱穎芃輕輕扭開肩,避開武步雲的手。
「你身上的味道讓我想起澳門的賭場,為什麼?」武步雲收回手,順勢拂開劉海,在她對面坐下來。
駱穎芃在心中暗驚,臉上卻不著痕跡。他的意識的確很強,再不快點下手,這招「措刀殺人」的計劃可能會生變。
「想必你去的賭場裡有女人和我搽同樣的香水。」她冷靜地回答。
「我並不這麼認為,賭場裡每個人都說我那晚和一個美麗的女人走了,那女人不就是你嗎?」武步雲傾身向前,揚起嘴角。
「你在胡扯些什麼?」她喝了一口酒,不動聲色。
「你是不是對我下了什麼迷藥,然後將我帶回你的住所,趁我迷糊之際和我上床?」他笑得更可惡了。
「你……」
「真是的,想和我上床就明說嘛,用這一招未免太遜了!你不知道一個迷暈了的男人根本沒什麼做愛的技巧,那多乏味?」
「住口!」她臉紅了。聽聽,這臭男人在扯些什麼啊?
「喂!被你佔了便宜,總得告訴我你的名字吧?」他很訝異她的反應,以她這種看起來成熟的女人,應該對這種事不會避諱才對,熟料她慌張難堪的情緒已從許多小動作表現出來。
她此刻看起來還真像個純潔的少女。
真是個謎樣的女人。
「我為什麼得告訴你我的名字?」利用三分鐘穩住自己,駱穎芃告訴自己絕不能顯露弱勢。
「因為只有你知道我的名字實在不公平,何況我還帶你上過我的遊艇,不是嗎?」這是江澄的眼線提供的訊息,他不確定是她,所以才探探口風。
這下子駱穎芃大驚失色。他居然記得遊艇上的事?
單看她的反應,武步雲知道,這幾日來他一直和她有過接觸,然而,只要和這位小姐見面後,頭殼就會「秀逗」,什麼都記不起來,為什麼?
「我姓駱,叫駱穎芃。」她大可以再次用關鍵字催眠他,但是不知為何,她想在他清醒時留給他一些印象,一些就算他們不再相見後也能讓他想起她的印象,她知道這樣做有違她辦事的原則,可是一想起他有可能將她的事從腦中全都磨滅時,悲傷的感覺竟油然而生。
「駱穎芃……」武步雲反覆念著這個名字,他不記得聽過這個名字,只是,為何腦海深處有種莫名的蠢動?像是一部分記憶被封印住,想記,卻記不起來。
「你的記憶力退步,記不住我,也忘了我們相處的時光,那只能怪你自己。」駱穎芃知道他找不出對她的任何印象,被下了催眠指令的人除非她親自破解,否則會永遠恢復不了。
「你到底對我動了什麼手腳?」武步雲對自己的頭腦很有自信,再小的小事一經輸入他的大腦就不會忘記。
「我怎麼可能動你?武步雲,你的身手出了名的好,我一介女流哪能對你如何?」她反唇相稽。
「哦?那可奇了,為什麼我只要遇上你就記不得發生的事?」他支著腮苦思不已。
「是你心不在焉吧!」她橫了他一眼。
「咦?你是在怨我嗎?我也為將你忘記而深深自責哩!這樣吧,在台北的這兩天,就讓我好好補償你。」他興奮地提議著。
「補償?」她細眉挑高,眼神防備。
「是啊!為了彌補我對你的忽視,這兩天我一有空就陪你好好玩一玩,如何?」把她看牢,才能知道她在玩什麼把戲。
「你抽得出空嗎?大忙人。」她極力掩藏內心因聽見他的邀約而止不住的雀躍。該死!她怎麼能讓感情支配她的理智?
「再忙,我都想進一步認識你。」他對她太好奇了,一個藏著秘密的美麗女人總是更添幾分魅力,儘管她可能心似蛇蠍。
駱穎芃考慮了片刻,便決定接受他的挑釁。跟在他身邊,隨時都能命令他殺了麒麟王,這比最初的計劃更加方便控制他。
「那今晚如何?你有空嗎?」她反問。
「今晚?沒問題。」只好委屈滕峻一個人吃晚餐了。
「那我先回去梳洗一下,一個小時後在這裡見面。」她站起來,準備回去向白擎解釋一下狀況,誰知才跨出一步,手就被武步雲握住。
「你這樣夠漂亮了,何不現在就走?」白色迷你洋裝,一頭黑長髮,她根本毋需裝扮就非常迷人了,他不能讓她有遁逃的機會,今晚他就要把事情全部弄清楚。
「現在?」她有點吃驚。
「怎麼?你怕了?」他睨了她一眼,帶點藐視。
「會讓我駱穎芃怕的事少之又少。」她倔強地揚起下巴。
「那我們還等什麼?」他勾起一邊唇角,壞壞地笑著。
「我先聲明,我並不好伺候。」她瞇起眼睛。
「那正好,我的『功夫』好得從沒有女人抱怨過。」他竟有所指。
「你……」反被他言詞上揩油,她的臉又驀地漲紅。這個色男!
她的嬌羞雖然稍縱即逝,但已足夠讓他心神一蕩。武步雲深吸了一口氣,不僅無意放開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緊。
「走吧!」他牽著她走出飯店,攔了輛計程車,奔入台北絢麗的黃昏裡。
事情完全出乎駱穎芃的控制。
不應該是這樣的!她居然會因武步雲說的一些笑話而笑不可抑。
二十六年來,她今晚第一次開心大笑,更誇張的是,說笑話逗她的還是她現階段的頭號敵人。
一整個晚上下來,她好幾次被自己的笑聲嚇倒,例中,自從父母過世後她就再也沒有這麼開懷過,她以為她的喜、怒、哀、樂早已隨著父母離去,軀殼中只殘留著早熟、冷靜和對情緒的隱藏,她已經有好久不知道快樂的滋味了。
然而,武步雲幾句話就打破了她圍緒在內心之外的保護牆。他開朗、率性、大方、自然,言談舉止間不會給人壓力,與他對話往往會不自覺敞開心門,她常會在情緒過度亢奮時猛地皺住奔馳的心情,然後有點慚愧自己的失職。
天!她是來監控武步雲的,可不是來陪他談天說笑的。
「在想什麼?」武步雲買了一包爆米花,和她並肩站在圓山飯店前看著川流的車燈與台北市認景。
「沒什麼。」她搖搖頭,覺得這片刻的寧靜與溫馨真是奢侈。
「你一直被某種心情困擾著,那個造成你心事重重的人是我嗎?」武步雲利用整個晚上觀察她,從她的反應與言詞,他發現她似乎擺盪在兩種極端的情緒之間,雖然她笑容不斷,但每當她笑開了之後,總會急急忙忙壓抑喜悅的心,好像高興地笑一笑是多大的罪惡。
「你在刺探我?」她防衛地掃了他一眼。
「這不叫刺探,叫關心。」他淡淡一笑。
「對一個認識不到五個小時的女人?想猁你的關心未免太容易了。」她冷淡地轉開頭。
「我們認識應該不只五個小時吧?」他揚起眉。
駱穎芃沒有回答。她知道武步雲一直在懷疑她,但她也不願說明。
「說真的,澳門那一夜,你到底把我怎麼了?」他轉過身,雙手手肘往後撐在石欄上,側臉面對著趴在欄上的駱穎芃。
「別故意套我話,我今天才認識你。」想起他吻她的情景,她的臉頰又悄悄染紅。要是承認了那天他們在一起,勢必要提到這段插曲,她才不願讓他記起他對她做過的不良舉動呢!
「哦?可是為什麼我看著你的臉總有種想吻你的衝動?好像什麼時候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武步雲是開玩笑的,卻發現這個玩笑讓她手足無措。
「這只是你們男人泡馬子的伎倆。」她支吾地撇開頭。
「別把我一般男人歸為同類,很少有女人能引發我的衝動的。」他慢慢地湊近她的臉,自負地說。
「那麼你是在稱讚我了?還是只是你想吻我的前奏?」這個囂張的男人!
「啊!被你識破了。」他頑皮地眨眨眼。
「你這個人……」她才想取笑他拙劣的彫蟲小技,他的手忽地攬住她的頸項,將她拉近,兩片火熱的唇將她的小嘴堵住。
想做就做,武步雲從不拐彎抹角,她成熟的背後流露出少女的稚嫩,讓他忍不住想嘗一口,這個想法一閃進腦中,他就毫不遲疑地吻住她了。
這個觸感太熟悉了,柔軟、溫潤,如嬌美的蓓蕾在他的吸吮下緩緩綻放。武步雲背抵著石欄,另一隻手也擁住她的細腰,將她整個人摟進自己的懷裡,狂肆地進攻那豐盈動人的處女地。
推開他!快推開他!駱穎芃的理智一直向自己下達反抗的指令,但是她的身體與感官卻不聽使喚,反而更加貼近他厚實的胸膛。他身上有陽光與風的氣味,迴盪在她的鼻息之間,彷彿要將她融入他的體內,帶著她在星光點點的夜空中翱翔。
原來吻也能這般挑動人心!她在心裡歎道。在他的唇齒間,她享受著前所未有的親密與溫存,他的吻熟練、有技巧,黏著、逗著、輕咬著,夾雜著舌尖與舌尖的嬉戲,撩撥著心中的慾火,麻酥與醉人的電流一波波傳向四肢百骸,連呼吸的節奏都亂了,急劇的脈搏跳動洩漏了她的投入與忘情,她幾乎要投降了……
彷彿長達一世紀的吻終於結束,武步雲不捨地抬起頭,低頭看著她盈盈秋眸與晶紅的唇瓣,呼吸也是急促而不穩。
「吻你的感覺棒透了。」他的聲音沙啞。
「是……是嗎?」和他接吻的感覺的確不壞。
「我更肯定我曾經吻過你了,你的味道還殘留在我心裡,我記得。」他抱著她,在她耳邊喃喃細語。
他這句話觸動了她的心弦,即使被催眠了,他還是記得她,她不能否認他真的讓她心動。
「你幾歲?」他突然問。
「比你老。」她的理智慢慢恢復。真是的,她到底在幹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幾歲?」他懷疑道。
「五行麒麟的年紀在香港人盡皆知,這有什麼好訝異的?」香港的媒體對五行麒麟最有興趣了。
「是嗎?」他笑得無奈。「那你究竟幾歲?」
「很老了。」她對他的不死心感到好笑。
「多老?」他的手依然圈住她,笑著問。
「比你老一歲。」
「一歲也不過才三百六十五天。」他翻了翻白眼。
「三百六十五天能發生許多事。」
「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他又吻了吻她的額頭。
「你不在意女人的年齡?」她抬眼看他,被他不經意的溫柔舉動動搖了意志力。
「如果女人都像你這樣,我就不在意。」他說著低頭想吻她。
她微微閃開,嗔道:「花言巧語!」
「女人不都愛聽這些?」他再度攻擊。
她又閃開,不讓他得逞。「別把我和其他女人相提並論。」
「你真特別。」他大笑。
「多特別?」她緊盯著他如星的眼。
「讓人不想放你走。」真奇怪!明知她對他可能來意不善,他還是想擁有她,這算哪門子的冒險精神?
「我警告你,你可別愛上我。」她認真地說。
「愛上你會如何?」他追問。
「你會後悔。」她的表情高深莫測。
「請問『後悔』兩個字怎麼寫?」他不改淘氣的調調。
「你不怕?」
「怕什麼?怕後悔還是怕你?」他雙手捧著她的臉,笑得燦爛。
「你……」為什麼他不怕她?他明明懷疑她的來歷與目的,為何他能毫無顧忌地接近她?
「愛情這種東西一旦變成雙方面,後悔的就不只一個人。懂嗎?」
「你怎麼能肯定這不是單方面的?」
「因為你的唇告訴我,你不討厭我。」
他說完便低頭吻她,這樣的大好良宵用來討厭「愛情」與「後悔」未免太可惜了。與其說,不如行動。
她真的這麼生澀,連接吻的反應都不會隱藏?駱穎芃微微一怔。
又是那種騰空飛揚的快感!武步雲的吻讓她的心飛了起來,她忍不住伸手攀住他的後頸,對這一刻的旖旎與激情不再抗拒。
武步雲一定是情場老手!她被吻得天昏地暗時不禁這麼想。他的吻既火熱又挑逗,輕而易舉瓦解她虛弱的防線,直搗她不曾為誰開啟的內心禁地。
他的手不知何時解開她上衣的鈕扣,伸進衣內輕揉她豐滿尖挺的乳峰,被那美得讓人心神俱醉的酥胸焚燒每一個細胞……
他低下頭沿著胸線吻向他雙手握住的地方,拉下她的胸罩,含住那挺立的乳尖,吸著、吻著,直到她嬌喘連連為止。
「啊……」她覺得小腹間有某種騷動聚集,讓她渾身發燙。
「我們得換個地方才行……」他的聲音粗啞,不捨地放開她,拉好她的衣服,全身因緊繃而顫抖。
他們什麼時候回到飯店的,她已經沒什麼印象,整顆心飄飄然地飛在雲端,直到進了武步雲的房間,她才清醒。
一夜荒唐已經夠了,她得執行今晚的首要工作才行,可不能真的栽進去啊!
武步雲在浴室裡梳洗,她一個人站在鏡子前,望著紅腫的雙唇與含情的眼瞳,這個充滿情慾的女人就是她嗎?
她悚然一驚,對今晚的行逕自責不已。她這趟來台灣的目的是殺麒麟王,不是談情說愛,怎麼被武步雲吻了幾下她就發暈了?
要是讓白擎知道她今晚的舉動,那她還有什麼臉見爺爺?
不!就算她喜歡武步雲,也不能改變幽冥會的計劃,人要是祥和會館的人就是敵人,她不能心軟。
武步雲從浴室裡出來,下半身只圍了一條浴由,健碩勻稱的上身肌肉優美,腰身結實平滑,沾濕的黑髮熨貼在額際,臉龐清磊年輕,洋溢著無形的魅力。
「要不要衝個澡?」他笑著走近她。
「不了,我該回去了。」她不能再看他,他的眼睛會蠱惑人心。
「急什麼?」武步雲扳住她的肩。
「我並不是來台灣玩的,我還有事要做。」她覺得心正一寸寸陷溺。
「你要做的事和我有關吧?」他放開她,走到床沿坐下。
「你明知道我對你不懷好意,還敢接近我?」她挑釁地瞪著他。
「這是個危險又刺激的遊戲,你想玩,我就陪你玩到底。」這是賭徒的性格作祟。
「你連遊戲的內容是什麼都不問,就敢加入?」她冷笑。
「只要有報酬,我連地獄都敢去。」他雙手往後撐在床上,目光灼灼。
「什麼報酬?」她的心悸動了一下。
「你。」
「我?」她的心怦怦作響。
「我要你。」他直接表態。
「只怕你要不起。」她尖銳地反擊。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他的眼神活像只要撲向獵物的黑豹。
駱穎芃被他的氣勢懾住了,他的企圖已昭然若揭,她知道今晚他想要她,但恐怖的是她心中並沒有太大的拒絕,相反的,她居然也想陪他過一夜。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她何嘗不知道一夜的狂歡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但是她卻管不住逐漸被他吸引的心。
臨行前爺爺交代她在事成之後將武步雲腦中有關她的記憶全都抹去,以策安全,一想到她和他日後可能形同陌路,一股難以言語的失落感便攫住心頭。
她該怎麼辦?
武步雲見她神色迷惘,頓時不忍,一躍而起,將她緊緊抱進懷裡,粗聲說:「別再想了,你對我並非沒有感覺,對不對?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想太多?」
「放手!我……」她掙扎著。還是不要太放任情慾,她該回去自己的房間反省才對。
「你哪裡也別想去了。」他篤定地宣稱,然後不再讓她有開口的機會,深深吻住她的唇,將她推向床墊。
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她的心瞬間被慾望佔領,在他的愛撫下,她毫無招架之力,只有節節敗退,癱在他的狂吻之下。
僅存的內衣窸窣落地,她不著寸縷地躺在他身下,感受到他男性的曲線與張力,有點慌,有點害羞,但就是不想離開。
他滿意地輕歎一聲,頭埋進她的胸前,手也往下腹探去。
她閉起眼睛,倒抽一口氣,不知道男女之間的接觸也能這樣灼人。
夜更深了,當他的唇吻過她人身,當兩人激情地交纏在一起,噹一聲聲的呻吟與狂潮將兩人淹沒,她告別處女的第一夜就在疼痛、快樂、矛盾與不安中結束……
這是一場愛的風暴,她擺脫不了被捲入的命運,只有任自己與武步雲糾扯在這段短暫的緣分裡,至於殘局要如何收拾,誰也不知道了。
第五章
天一亮他就醒了,但是身邊的駱穎芃什麼時候離去他卻不知道。武步雲幾乎是彈坐起來,以他的警覺心,沒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他身邊出入,即使他在睡眠之中也一樣。
但駱穎芃卻無聲無息地走了!
他的來歷、背景他還摸不清楚,她又從他身邊消失了,只留下一夜的繾綣與銷魂。
一股悵然的情緒瀰漫了胸腔,他煩亂地扯著頭髮,掀開被單,卻被床單上一點紅漬嚇得差點暈厥過去。
這是——
駱穎芃留下來的?
老天!她是個處女!看起來風情萬種又成熟迷人的她竟然未經人事?而他……他居然是她第一個碰她的男人!
他震驚地跳下床,不能置信地拂開頭髮,幾乎要責備自己辣手催花了。
「她為什麼不說?」他死盯著床單看,腦漿成了一團漿糊。「為什麼要和我上床……」
一大堆問題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怔忡地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
半晌,他想起她也住在這間飯店,於是匆匆套上衣服,衝到一樓櫃台前,詢問著她的房間號碼。
服務員打了半天,證明沒有姓駱或姓白的人登記住房,他失望地捶著櫃台桌面,濃眉糾結地瞪著天花板。
「又失蹤了一晚,怎麼腦袋又打結了?」滕峻陰損的聲音隨著身影施施然出現。
「我好得很!」武步雲沒好氣地回答。
「可是你瞪著天花板的模樣卻有點智障。」滕峻挖苦道。
「我喜歡瞪天花板不行嗎?」一大早就得面對他,武步雲又要開始鬧頭疼。
「行。你百忙之中還能泡馬子、夜遊、做愛做的事,一切都隨你,只要別玩昏了頭,掉進別人設下的陷阱中就行了。」滕峻一口氣將他昨晚做的事全部道盡。
好小子,他都知道了!武步雲有點吃驚,滕峻還真的有通天本領,不出飯店就能摸清他在幹什麼。
「我會掉進敵人的陷阱?」他冷笑地提高音量。
「難說,來個美人計什麼的,火麒麟就被擺平了。」滕峻訕笑道。
「別低估我的實力,滕峻。」武步雲臉色一正。
「那就拿出讓我刮目相看的實力出來啊!今天是投資會議的第一天,早上九點在世貿國際會議廳,我們得八點出門,你只剩下十分鐘換裝。」滕峻淡淡地提醒。
武步雲白了他一眼,決定先將駱穎芃的事擱下。沒錯,他得以大事為重。
悶不吭聲地上樓,武步雲卻揮不開駱穎芃的身影。他不知道心中那股難以平息的波瀾是什麼原因,只知道他得再見她一面。
望著武步雲的背影,滕峻的臉沉了下來。昨晚武步雲晚飯時沒出現,他就知道他又爽約了,根據酒吧侍者的說明,他又是和一名女子一起離開。
到目前為止,那名女子已經出現在武步雲身邊好幾次了,滕峻昨晚擔心地一直等到十一點,才看見武步雲擁著一名女子回到飯店,進入他的房裡。那女子的長相他瞧得一清二楚,不像一般的應召女郎,氣質不錯,面貌姣好,但也因此,滕峻更對那女子的來歷特別留神。
而昨晚,他發現不只有他一個人在等門,一個穿著白西裝的男人也同樣在酒吧裡坐了一夜,滕峻沒忽略他看見武步雲與那女子回來時燃燒的怒眼。
他是誰?
那個女子又是誰?
他利用等待武步雲下樓的這個空檔,拔了通電話給江澄,想問問他對幽冥會的調查進度。
電話拔進了祥和會館,再經由總機語音轉接,江澄低沉穩健的聲音隔著海峽傳了過來。
「水麒麟。」
「我是滕峻。江澄,你手裡的工作進度如何?」他問道。
「只要再一組密碼就能破解幽冥會的鎖碼,得到相關資料,不過我手裡已有幽冥會首腦的基本資料了。」
「說來聽聽。」
「幽冥會的首領姓駱名松,七十幾歲了,會裡的人都尊稱他城隍爺,上海人,十年前因擊潰中國南方的黑道之王『赤馬幫』而揚名立萬,從那時起他吸收了許多黑道中人加以管束,幽冥會因而日益壯大。」
「駱松……」滕峻念著這個名字,思索著這個人會是怎麼樣的人物。
「他手下有兩員大將,分別是黑無常與白無常,這兩人一個是電腦與謀略高手,另一人則是個功夫非凡的練家子。」
「有他們更進一步的資料嗎?」滕峻想起昨晚看見的那個白衣男人,忽然有了某種聯想。
「黑無常的資料搜尋不到。白無常只知道他姓白,嗜穿白色衣服,沉默寡言,聽說他除了身手好之外,還擅長奇襲。」
滕峻沉寂了片刻,又問:「嗯,只有這些?」
「幽冥會還有一位神出鬼沒的勾魂使者,至今資料成謎。」江澄直覺這號人物最棘手。
「勾魂使者?」滕峻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要是武步雲此刻看見他臉上的表情,一定不相信才二十一歲的他竟有著如此滄桑的神色。
「有關勾魂使者的事幽冥會一直保密到家,黑道上對這號人物也都有各種揣測,不過,我有點懷疑勾魂使者事實上是個女人。」江澄將他的大膽假設說出來。
「女人?」滕峻心中靈光乍閃。
「這只是我的判斷,還未證實。」
「有意思。」滕峻不得不懷疑那個頻頻接近武步雲的女人。
「對了,步雲沒出什麼事吧?」江澄擔心武步雲又糊里糊塗地做了什麼傻事。
「他啊!還好,這次和女人出去倒是從頭到尾都記得。」滕峻雖然笑著說,不過內心可不輕鬆。
「女人?什麼女人?」江澄起了警戒。
「一個漂亮的女人。」
「該不會是澳門與香港出現過的那個女人吧?」江澄的聲音有明顯的緊張。
「怎麼了?」滕峻立刻聽出異狀。
「據我的調查,那個女人與幽冥會的關係匪淺,不瞞你說,我甚至懷疑她會不會是那位神秘的勾魂使者。」
「勾魂使者……」
「由於查不出勾魂使者的長相與個人資料,目前還是叫步雲少碰女人為妙。」
「太遲了,已經『碰』了。」滕峻知道昨晚武步雲和那女人在房裡過了一夜。但凌晨時分,他就聽見那女人離開的聲音。
「什麼?!」江澄簡直佩服武步雲的行動力。
「江澄,先查出那女人的來歷,我覺得事情有點奇怪,看來幽冥會正想在步雲身上作什麼文章。」滕峻命令道。
「知道了,你也小心,步雲就靠你照顧了。」
「放心。」滕峻低頭一笑。武步雲要是知道江澄請他照顧他,不氣翻了才怪。
通完電話,武步雲也下樓來,他對駱穎芃的事還是無法釋懷。
「好啦?」滕峻看著西裝筆挺的他,點點頭,武步雲的相貌堂堂,儀表不凡,如果不是那麼急躁,他倒是個不錯的左右手。
「嗯,該走了,再不走,以台北的效能狀況,鐵定遲到。」一談到公事,尤其是武家航運的事,武步雲就一改吊兒郎當的皮樣,正經得像個商人。
「等等,我要昨晚和你在一起那個女人的名字。」滕峻攔住他說道。
「幹什麼?」武步雲愣了愣。
「她的來歷極為可疑,我相信你心裡也有底了,是不是?」若非如此,武步雲又怎麼會讓一個陌生的女人近身?五行麒麟畢竟訓練有素,個個都是精英,豈是這麼容易被搞定的?
「她叫駱穎芃,來歷什麼都沒說,至今她地我來說還是一道謎。」武步雲又想起昨晚懷裡纖柔的嬌軀,一顆心意外地全都繫在佳人身上了。
「跟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上床,你還真大膽嘛!」這句話明是挖苦,實是責難。
「我當然知道她接近我有目的,只是……」只是他實在不明白她何必賠上她的初夜?而且她在床上的表現有如少女般羞澀、嬌怯,完全不像個二十六歲又精明干煉的女人。
「她行蹤反崇,身邊還跟著一個男人,千萬不能對心懷不軌的女人動心。」滕峻怎會看不出他的失神,任何事一牽扯到感情只會變得更複雜而已。
武步雲沒有吭聲,他很少對女人這麼牽腸掛肚的,但這一次……他有點管不住自己的心。
「把你所知道有關駱穎芃的事告知江澄,他正懷疑駱穎芃是幽冥會的勾魂使者,但還待證實。」滕峻沉下了臉,要是武步雲真的愛上了那位姓駱的女人,他得親自出面對付幽冥會。
「勾魂使者?」武步雲倒是從沒將駱穎芃和那位勾魂使者聯想在一起。他以為勾魂使者不該是個女人。
「若是她如傳言中的善於勾魂攝魄,那你就得注意自己是否愛她愛得太容易了些。」滕峻想點破他的迷障。
「你是說……她使手段迷惑了我?」可能嗎?在這種朝代還有這麼古老的伎倆嗎?
「有可能,如果她是勾魂使者的話。」滕峻冷冷地道。
武步雲被這個假設弄得心情跌落谷底,一夜激情在腦中也隨之化為鬧劇。
「但我並沒有什麼奇異的感覺……」
「你最近不是一直有記憶中斷的情形發生嗎?這還不夠『奇異』?」滕峻不客氣地打斷他。
除了啞口無言,武步雲還能如何?
「還是小心一點,等開完會,馬上與江澄聯絡,有了那個女人的基本資料,相信更有利我們掌握她的來歷。」滕峻說著拉好身上的雙排扣黑西裝,長辮輕甩,瀟灑地走出飯店。
被滕峻這麼一說,武步雲的心情更精了。
駱穎芃會是勾魂使者嗎?他兩次離奇的無意識行動真是她使出的勾魂術?
他對她的好感全是被她的妖術迷惑,不是出於自動自發?而昨晚的一切嚶噥細喃只是演戲?
媽的!這些疑問不早點找出答案,他的腦細胞一定會全部死光!
「你一整晚去了哪裡?」白擎反覆地問著這句話,強按怒火,卻遮不去臉上的嫉妒與受創。
她和武步雲出遊直到十一點才回來,進了飯店,兩人又親密地一起回到武步雲的房間,這些他都看在眼裡,痛在心裡,他知道,她與武步雲之間的關係已經開始變質了。
駱穎芃什麼話也沒說。凌晨三點半她從武步雲的房間溜回來,心情糟得一塌糊塗,不僅為自己把持不住而生氣,更厭惡自己公私不公,愛上了一個小她一歲,並且還是敵人的男人。
但是,一夜未眠不只有她,白擎充沛血絲的眼睛說明了他也睜眼到天亮,他一早來到她房裡,她就知道躲不掉一場質問與盤查。
「你在武步雲房裡留了一夜,大小姐,為什麼?」白擎的脾氣正處於沸點,他對她的愛忍了這麼久,卻看著她進了別人的懷抱,長久以來積壓的感情被火麒麟的一團火燒得幾乎爆裂。
「沒什麼。」她洗去殘妝後,仍是清麗動人的模樣。
「你以前出任務從未這麼失常過。」他還是沉著臉。
「嗯。」她點點頭,有些心虛。
「那你昨晚為何徹夜不歸?是為了公事,還是你對武步雲……」
「這和你無關吧!」她不想與他分擔心事,白擎雖然像大哥,但還無權探問她的私事。
「怎麼會與我無關?你和一個男人過了一夜,該不會是做了什麼傻事吧?」一想到她可能和武步雲上床,他就痛徹心扉。
「這是我的私事,你無權過問!」她氣得轉過身,不想理他。
「我是擔心你啊!」他一把扯過她的手臂,讓她面對他。
「我只是和他聊天而已,你緊張什麼?」她掙開他的手。
「真的?」他能相信她嗎?
「真的。」她咬著下唇。
「我奉城隍之命保護你,他要你毫髮無損。」他的眉心蹙在一起,雙拳握得死緊。他現在就想殺了那只火麒麟!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次的事我自己會負責。」她倏地轉頭,眼神凌厲而生疏。
「負責?若計劃失敗,我們要面對的不只是祥和會館,還得應付公安局的刁難,兩面受敵,你以為以城隍目前的身體狀況對付得了?」他冷漠地頂回去。
一提到駱松,她的意志力又回來了。是的,她不能對不起爺爺。
「計劃不會失敗,我會把它完成。」她堅定地宣稱。
「是嗎?你確定你不會因動情而心軟?」他向前跨一步,龐大的身軀自成一股逼人的氣勢。
「誰說我動情了?」她臉色微變,轉開頭去。
「你敢說你沒有愛上武步雲?」只要伸手,就能將她擁進懷中,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然而,他知道現在才想表露感情已經太遲了,她雖然站在他面前,但心已遠離了。
「沒有!」駱穎芃大聲地否定,是在警告自己脫韁的心。
「沒有?在香港銅鑼灣的那一日,武步雲遲遲未將炸彈拆除時,是誰焦慮不安,差點將讀秒停住?」白擎冷酷地揭穿她的謊言。
「你……跟蹤我?」她愕然地瞪著他。
「我是你的影子,當然得隨時跟著你。」
「那一次我只是不想讓他太早死掉,才會……」
「那這一次呢?」他截斷她的自圓其說。
「這一次……」這一次她也不知道自己著了什麼魔,面對武步雲,她總是狠不下心。
「出任務時心要冷,手要快,絕不留情,這是幽冥會的鐵律,你身為勾魂使者,怎能不牢記?」
「我……」她無言以對。
「我以白無常的身份命令你,今晚就指派你的殺手殺了麒麟王,然後再利用他去對付其他四隻麒麟,我要他們自相殘殺,一個活口都不留。」白擎在幽冥會的地位高於她,理所當然有權支使她,只是他一直對她愛護有加,從不說重說,但這一次他被惹毛了,不管如何,他一定要斬斷駱穎芃與武步雲之間暗生的情愫。
「今晚?」她瞠大了眼睛。
「是的,勾魂使者,第一階段的計劃今晚要做個了結。命令你的火神殺了麒麟王滕峻。」他冷冷地道。
她不該猶豫的,這是早就擬好的計劃,利用武步雲來搗毀祥和會館,造成內鬨,這是黑競精心想出來的點子,記得那時她不寒而慄是第一個贊成,如今,誰會想到事情變成這種局面,把她逼進死胡同的,也是她自己。
「是。」她低下頭。一旦進行這個步驟之後,武步雲和她之間就成了真正的死敵了。
「別讓城隍和大家對你失望,大小姐。」白擎多想安慰那纖細的背影,多想將她納入自己的臂膀中,但是,多年來未表達的愛,現在更不適合表白了。
「我懂,放心,白大哥,我自有分寸。」她不能為了一已的私情而做出傷害幽冥會的事,這是爺爺一手建立的王國,誰都不能侵犯它、背叛它,包括她自己。
白擎又看了她一眼,才走出房間。他們以假身份住進飯店,為的就是避開祥和會館的注意,因此武步雲才會找不到他們。
駱穎芃獨自一人待在房裡,面對鏡子自我暗示,「我是勾魂使者,面對敵人心要冷,手要快,絕不留情!」
一整天她都在與內心的情感交戰,直到傍晚,望著落日,她心中被武步雲燃起的愛苗也隨之冷卻。
她得行動了。
夜晚的來臨象徵著黑暗即將主宰一切,鬼魅的魔爪慢慢伸向獵物,伺機而動。她走在暗紅的地毯上,身影與走道的陰影交疊,無聲無息,五官凝成一張冰冷而沒有情緒的臉譜,此刻,她不是駱穎芃,她是勾魂使者。
武步雲才剛開完會回到飯店,滕峻要他梳洗後立刻到他房間裡討論幽冥會的事,她沖洗完畢,正套上長褲,準備穿上上衣,一記敲門聲乍然響起。
滕峻這小子真性急啊!他搖搖頭,索性把衣服披在赤裸的肩上,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人著實出乎他意料之外,他驚訝地看著思念了一天的嬌顏,露出炫人的招牌笑容。
「是你!」
駱穎芃盯著他好幾秒,努力收攝心神,淡淡地笑道:「可以進去嗎?」
「當然。」他退開一步讓她進門,再將門關上。
一進到屋內,駱穎芃看見那張他們曾經共眠的大床,連忙避開眼光,轉頭面對他。
「有事嗎?」武步雲沒有忘記滕峻的警告,仔細地回望著她。這麼美的女人真的是幽冥會的一員?
「來看看你。」她為什麼會喜歡上他?她思索了一天也得不到答案。
「是嗎?來看看我有沒有被你迷得神魂顛倒?」武步雲還是笑著,只不過這次是冷笑。
「你有嗎?」她反問。
「有。」他老實承認,當著她的面,慢慢穿上衣服。
很挑逗的動作。她曾被那宛若雕刻家刀下完美的陽剛軀體抱過,她對他身上的曲線還記憶猶新,但他們卻要在今晚反目成仇,這是個什麼樣的宿命?
「真的?」她分不清心中是悲是喜。
「怎麼?對自己的魅力沒信心?難道勾魂使者的名號只是虛傳?」他試探她。
「什麼?」她愀然變色。他……知道了?
「我武步雲第一次栽進女人手裡,還以為遇上了命中情人,沒想到只是受你的蠱惑,才會對你一見傾心。」他靠在沙發旁,雙手插進口袋,搜尋她臉上的變化。
「蠱惑?」她困難地嚥了一下口水。他以為她用法術迷惑他的心?
「勾魂使者善於勾魂攝魄,我本來還以為是無稽之談,孰料你還真有一手。」他諷刺地瞄著她。能在床上裝成羞怯的處女,造作功夫的確不同凡響。
「你怎麼知道我是勾魂使者?」她的心涼了半截,對愛的憧憬幻滅了。這樣也好,讓他們兩人做個了斷吧!
「你是嗎?」他斂去笑容。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已經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她嫵媚一笑,再度戴上萬人迷的面具。
「是嗎?」他眉頭微皺,對他愈來愈失望。原來他與她之間真的是場可笑的鬧劇。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直說吧!沒錯,我就是幽冥會的勾魂使者,這次專門來獵殺你這只火麒麟。」她丰姿綽約地攏了攏長髮,不屑地冷哼。
「那你和我上床……」他的自尊心受傷了。
「這是餘興節目,男人與女人不就那麼一回事,各取所需。如何?我的技巧還不錯吧?」她擠出一個笑容。
「你在床單上留下血漬……」他笑不出來,眼中升起一抹冷漠與警戒。
她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凌晨時她走得匆忙,根本無暇注意自己留下了處女的痕跡。
「怎麼?一點點假造的血漬不是能增加男人的興奮嗎?瞧你在意成這個樣子!」她鎮定地說著,還擺擺手取笑他的不上道。
「你在耍我?」武步雲的眉心聚著風暴。
「不僅耍你,還要使喚你。」她慢慢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
「使喚?全天下除了麒麟王,沒有人使喚得了我武步雲。」他憤怒地道。
「是嗎,瓦爾肯?」她的唇吐出了控制他的關鍵字眼。
武步雲的身子一震,原本激動的情緒瞬間消失,他有些微的抗拒,但駱穎芃又攬下他的頭,輕喚道:「看著我,瓦爾肯,看著我,聽我的指令。」
「是,聽你的指令。」他狂傲的眼神不見了,只剩下一雙沒有生氣的瞳孔。
駱穎芃輕撫著他的臉頰,看到聽話的他,心中沒有得意,反而有種嚴重的失落感。
武步雲之所以迷人,就在他的不馴與跳脫,她愛上的是那個充滿飛揚活力的男人,不是眼前一個命令一個動作的傀儡。
「瓦爾肯,記得你的第一個任務嗎?」她沒有時間感傷了,今晚必須殺了麒麟王。
「是的,我的任務是殺了麒麟王。」武步雲沒有表情地說著。
「很好,從現在開始,你可以執行這個任務了,今晚就動手,想辦法殺了麒麟王。記住,不要讓他看出破綻。」她將一句句指示輸入他的記憶庫。
「是。」
「現在起,只要我傳呼你,你就得依我的命令行事,不能有所違抗,否則你會頭痛欲裂,痛苦難當。」這是控制他人的必要步驟,她不得不做,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不捨?從現在起,武步雲將比在地獄裡還要難捱。
「是。」
看他答得迅速,她心中又是一陣刺痛。吸了一口氣,她緩緩走到他面前,輕觸著他的臉道:「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我是因為喜歡你才和你上床的,但是,你可能永遠不會知道我對你的感覺了,武步雲,等到你完成使命,爺爺絕對不會讓你活著……」
武步雲定定地望著她,但焦距卻在遙遠的地方。
她不禁伸手摟住他的頸項,將他緊緊擁住,重溫一下在他懷中的美好時光。
「好了,去執行任務吧!小心別受傷,要保護自己,不管成敗,你得打開你的行動電話,我會隨時給你指示。」她狠下心,推開他。
「是。」
她再度盯著他,良久才歎道:「去吧!」
今後,武步雲將會是祥和會館最危險的敵人。她轉身走出房間時,不知道心中是喜還是憂。
武步雲眨眨眼,看著關上的門板,腦中一直迴盪著一句話——殺了麒麟王!
他垂下眼瞼,穿好衣服,從皮箱裡拿出一把刀和一把手槍,藏在身上,打開門,朝滕峻的房間走去。
在這個詭譎的黑夜,火神一步步走向他的目標……
第六章
武步雲依令來到滕峻的房間,神態與往常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安靜了些,坐在落地窗旁的上沙發上不言不語。
滕峻換上他慣穿的中式長袍,並倒了一杯酒給武步雲,才在他對面坐下,說道:「今天早上我和江澄通過電話,他說他就要查出駱穎芃的來歷了,在這段期間,我要你別接近那個女人。」
「要是她主動來找我呢?」武步雲啜了一口酒,問道。
「那就躲開她。」那女人是否勾魂使者的身份尚未查明之前,還是別讓她近身比較好。
「笑話!我又不怕她,幹嘛得躲她?」武步雲冷冷地抬起頭。
「我看,你不但不怕她,恐怕還滿喜歡她的。」滕峻淡淡一笑,對武步雲與駱穎芃之間不尋常的火花心裡有數。武步雲這回是動了情了,但就不知道駱穎芃有幾分真心?
「我喜歡她?」武步雲本想嗤笑,但旋即一陣暈眩,他連忙穩住,不明白為何自己聽見滕峻這麼說時會覺得心慌。
滕峻見他臉色蒼白,立刻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低頭詢問:「怎麼了?」
「沒……沒什麼。」頭好痛!一個細小的聲音嗡嗡然地蟄伏在他腦中,揮也揮不去,真吵!
「你的臉色不對,哪裡不舒服嗎?」江澄曾提過步雲近來有頭痛的毛病,猜測這和他記憶中斷有關。滕峻有點擔心他是否又要發作了。
「沒有,只是……」他話沒說完,一抬眼,看見滕峻離他很近,殺機頓時冒上心頭。「我頭有點痛,想喝點水。」他的眼神變得詭異陰沉,輕聲地說。
「休息一下,我皮箱裡有止痛藥,我去拿給你。」滕峻轉身走到櫃子旁,打開櫃門,彎身取藥。
武步雲慢慢站起來,看見茶几上擱著滕峻的行動電話,順手將它的電源關掉,也低頭切掉自己腰間的電話開關,在這個時候,他不希望有任何人來打擾他們。
滕峻拿出止痛藥,又倒了杯水,拿到武步雲面前,遞給他:「吃吧!你現在的樣子一點也不像火麒麟。」
沉鬱的武步雲反而讓他失去逗弄的心情,滕峻感到氣氛變得沉悶起來。他們之間很少這麼正經八百地杵著不吭聲,武步雲靜不下來的個性難得這麼沉默,他總愛挑釁滕峻高高在上的權威,因此只要他們碰上了,一定是鬥嘴鬥個不停。可是,今晚的武步雲有點不同,滕峻敏銳地感覺到一股陌生的張力正逐漸在他們之間擴大。
有問題!
武步雲伸手要接杯子,卻故意滑開了手,杯子眼見就要落下,滕峻眼明手快,迅速地撈起,低聲道:「嘿!小心!」
武步雲趁著他低頭接住杯子時,手已從腰後摸出一把短刀,刺向他的胸口。
「步雲!」滕峻瞥見一道冷光襲向自己,快如疾風地轉了一圈,向後躍開,不能置信地大喝一聲。
武步雲要殺他?
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長袍已開了一道口子,差一分就被劃開肚皮。要不是方才興起的防衛心態與靈活的身手,他此時已躺下了。
武步雲嘴角冷笑,沒有給滕峻驚愕及喘息的時間,又是一記側踢掃向他的臉頰。
「步雲!你幹什麼?」滕峻皺眉怒斥,微微晃身,閃過他的攻擊,與他保持距離。
「殺你。」武步雲發現,只有在執行腦中的指令時,他的頭才不會痛。為了解除腦中的痛楚,他不顧一切的揮刀向前。
「你瘋了!」滕峻不明白武步雲怎麼會想殺他,一邊閃躲,一邊觀察他的眼神。
「我沒瘋,我只是得殺了你。」武步雲手腳沒有停歇,刀刀致命。
「為什麼?」
「沒有理由。」因為他也不知道理由。
「荒唐!」滕峻劍眉一豎,冷峻的臉凝結成霜,他不再逃避,忽然欺近武步雲,伸手握住他的手,一個拐扣,想奪取他手裡的小刀。
「你必須死,麒麟王。」武步雲沒讓他得逞,急劇擊退了他的手,向後跨步停住,低首側臉,露出冷酷的笑容,眼神沒有半點溫度,那雙明亮的黑瞳,此時看來與野獸無異。
那是一雙充滿殺氣的眼睛!
「我要死要活全憑自己高興,從沒有人能左右。」滕峻冷冷地說。不過,武步雲對他的稱謂點醒了他心中的謎題,武步雲從不叫他麒麟王,不是連名帶姓地喊他滕峻,就是直呼他「那小子」,現在會用這種口氣稱呼他,表示武步雲的意識被人動了手腳。
是誰?勾魂使者嗎?
「誰要你來殺我的?」滕峻乾脆扯下身上破碎的長衫,僅著一條黑長褲和白上衣,烏亮的長辮盤繞頸項。沒有人知道,他的功夫還是師出名門,單憑步雲一個人想撂倒他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如果不想兩改俱傷,他最好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武步雲弄昏,結束鬧劇。
「我的主人。」武步雲一步步接近他,笑容與刀鋒一樣冷。
「你的主人是誰?」
「我的主人?我的主人是……」武步雲被這個問題問倒了,一時之間,一個清麗卻模糊的身影攪亂了他的心神,他怔了怔,腳步停頓。
滕峻見機立刻出手,身影一閃,飛身踢掉他手中的刀,刀子騰空飛起,他伸手接住,以極快的手法架上武步雲的脖子。
「別動!」他想檢查他身上是否有被扎針的痕跡,以現代進步的科技,用細針所穴門控制人心的事時有所聞,他怕武步雲是著了敵人的道了。
武步雲低吼一聲,不把那把刀放在眼裡,硬是掙扎要脫困,一不留神,刀子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一道血痕。
「步雲!」滕峻沒想到他會變得這麼狂猛,深怕傷了他,忙不迭地收手,就在這時,武步雲往他身上一衝撞,將他撞向茶几,人與東西倒了一地。
「有意思,原來你不敢傷我?」武步雲用手背擦著傷口,陰狠一笑,似乎發現滕峻的弱點,得意地逼近他。
「步雲!你是祥和會館的人,是火麒麟,快醒來!」沒錯,他是怕傷了武步雲,否則又豈需如此迂迴地避開他?武步雲不是敵人,是朋友,是兄弟,雖然外人以為他們時常鬥嘴,脾性不合,但滕峻自知五行麒麟每一個在他心中已有了不小的份量,他不能傷了武步雲。
「呵呵,有趣,原來你很在乎我嘛!」武步雲笑得讓人汗毛直立。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這句話在平時他是絕不會說的,但在這非常時刻,他坦承不諱。
「朋友?好,就看你盡了盡得了朋友的義務。」武步雲說著,從腰側拿出一把槍,指著自己的太陽穴冷笑。
「步雲!你想幹什麼?」滕峻被他的舉動嚇壞了。是哪個該死的人讓他變得死活無忌?
「看你有沒有能力將我從槍口下救回來,麒麟王,比賽開始了……」他說著真的要扣下扳機。
「住手!」滕峻哪裡還有時間細想,他縱身撲向前,以阻止武步雲做傻事,誰知才抓住他的手腕,武步雲忽地伸手擋開他,回槍直指著他,毫不猶豫地射出一發子彈。
「砰!」
儘管加了消音器,近在咫尺的槍聲還是幾乎震裂了滕峻的耳膜,幸好他從小就被訓練得身手敏捷,子彈只從他的右肩擦過,傷到一點皮膚,他往後翻騰,輕盈地閃到房間的一角。
這傢伙真的動手?滕峻實在訝異到了極點。
武步雲被眼前的景象干擾了一下,在他的內心深處,隱隱覺得做了件什麼大錯特錯的事,但是四肢與大腦就是不聽指揮,兩股洪流在他體內交戰,他的理智迷失在是與非的迷宮裡,找不到出口。
「殺了麒麟王!殺了麒麟王!瓦爾肯……」一個女人的聲音控制著他的靈魂。
他舉起槍再度對準滕峻,卻遲遲扣不下扳機,顫抖的手彷彿聽見他被困的吶喊,阻止了他的殺機。
滕峻藉著空檔,俐落地揚腿一踢,將兀自發愣的武步雲踢向一旁,在他還來不及反應時,一個重拳擊向他的右頰。
武步雲及時回神,連忙閃過一拳,並順勢抬腳踢賂滕峻的腹部。
你下手可真狠!武步雲。滕峻暗暗心驚,不知道武步雲的功夫幾時變得這麼好。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門外傳來敲門聲,打斷了他們之間緊張的氣氛。
「誰?」滕峻低喝道。
「餐點服務。」服務生在門外說道。
滕峻這才想起他在武步雲來之前請櫃台送點心上來,思索著該如何打發他。
「現在不用了,待會兒再送過來。」他不願讓別人看見武步雲行兇。
「這……」服務生似乎愣在門外。
武步雲並未因服務生的打擾而讓滕峻有喘息的機會,在滕峻說話之際再度出手,這回是開槍射擊,而且毫不留情。
「砰!砰!」
連著兩聲槍響,滕峻早已有所準備,閃過後即刻撲向前去將他壓倒,奪下他手裡的槍,既而提起他的上衣,怒道:「步雲,你到底是怎麼了?」
「滕先生!滕先生,怎麼回事?」門外的服務生聽見房裡辟哩啪啦的撞擊聲,驚駭地猛敲門。
武步雲屢屢不能得手,還被滕峻制在地上,濃眉一皺忽然大喝一聲,以手腳將他踹開,整個人衝向他。
「步雲!」滕峻不能再忍了,一記過肩摔將武步雲摔落,不讓他有機會還手,以槍柄擊向他的後腦。
武步雲動作更快,滑溜地滾到門邊,倏地打開了門,撞倒了那位服務生與餐車,朝緊急出口的樓梯奔去。
「步雲!」滕峻緊跟著追出去,深怕他亂闖出了意外。但是當他追到樓梯口時,武步雲早就不見人影,連樓梯間也沒半點聲音,他彷彿平空消失了一樣。
滕峻站在樓梯口微微發怔,他不相信武步雲會真的想殺他,一定有人對他做了什麼。
會是幽冥會搞的鬼嗎?
他得即刻通知江澄,要是不趕快找到武步雲,不知道他還會做出什麼事來。此外,他得好好查清楚這些事是不是幽冥會一手策劃出來的,還有他們的目的何在?
他已經好久不曾被激怒了,很好,就把今晚的事當作熱身吧!
想起武步雲完全變了個人似的,他的眼神就慢慢凝結,一旦查出武步雲是他們動的手腳,他會讓幽冥會知道,挑釁祥和會館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江澄坐在電腦前,瞪著螢幕上出現的照片和資料發怔。
他好不容易解讀了幽冥會的密碼,切入他們的資料庫,終於查出駱松及其手下的基本資料,但這些資料對他並沒有太大的作用,頂多知道他們每一個人的長相而已。
駱松,綽號「城隍爺」,是幽冥會的創立者兼首領,七十四歲,曾是中國科學研究機構的主任教授,後因被批鬥而入獄五年,出獄後便銷聲匿跡,之後,於上海一帶成立幽冥會,在黑道異軍突起,聲名大噪。
白擎,綽號「白無常」,三十六歲,曾得過不少中國武術比賽冠軍,是幽冥會的頭號武將。
黑競,綽號「黑無常」,三十歲,是個電腦天才,幽冥會整個組織系統全是他一手建立,是幽冥會的一流軍師。
這些資料之外,讓江澄詫異的,便是他又拆解一組密碼後出現的女子資料,她是駱松的孫女駱穎芃。
這個女人被黑競用不同的密碼保護著,可見她在幽冥會的地位不可輕忽。她會是幽冥會裡最神秘的「勾魂使者」嗎?
她的長相和滕峻從電話中描述的一模一樣,不僅在澳門時就盯上了武步雲,之後又在希爾頓飯店帶走她,現在則跟到台灣去了。
江澄雖然知道她的簡單資料,但是他對幽冥會的企圖仍然一無所知。
駱穎芃接近武步雲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這些人物就是幽冥會的主要大將?」丁翊看著列印出來的一張資料。
「是的。」江澄點點頭。
「駱松是個知識分子,會進入黑道真令人費解。」林劍希也走到丁翊身旁看著他手中的資料。
「嘿!螢幕上這個女人長得不錯。駱穎芃,是駱松的孫女?」方騰手裡拿著一杯咖啡,靠向電腦觀望。
「她就是這幾日來出現在步雲身邊的女人?」丁翊放下資料,將椅子拉過來,一手支在桌上托腮沉思。
「二十六歲,她比步雲大一歲哩!不過,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年輕。」林劍希注視著螢幕,漂亮的五官倒映在畫面上。
「為什麼她的資料會出現在幽冥會?難道她也是幽冥會的一員?」方騰覺得納悶,駱松捨得將孫女帶進黑道?
「這個女人是幽冥會極力保護的人。」江澄向後靠著椅背,雙手環胸。
「哦?為什麼?」其他人同聲問道。
「她的資料比其他人多了一層防護措施,可見幽冥會對她的重視。」江澄分析著重點。有關駱穎芃的資料費了他好些時日才得到,幽冥會的黑無常黑競果然是電腦高手。
「因為她是駱松的孫女?」丁翊道。
「這只是原因之一,我想,她很可能就是幽冥會的勾魂使者。」江澄又按下一個按鍵,但畫面沒有什麼變化。
「勾魂使者是個女人?」林劍希也覺得意外。
「她?這個看起來柔弱美麗的女人?」方騰才叼進嘴裡的煙差點掉到地上。
「嗯。」江澄知道他好不容易切入的網路正在建立新的鎖碼程式,對方發現他的行跡了。
「她真的能夠勾魂攝魄?」方騰挑了挑眉問道。
「黑道上有這樣的傳聞,但從未有人證實,不過,看步雲這幾日來的怪樣,似乎說明了她是有兩把刷子。」江澄推了推眼鏡,對未能進一步窺探資料一籌莫展。對方有人正在重新建立密碼堵他,如果沒猜錯,黑競就在網路上。
「她是用什麼手法勾走步雲的魂魄?」丁翊覺得不可思議。
這是大家共同的疑問
「說到步雲前幾天的行徑,我們的老婆們還湊在一起討論過呢!」方騰笑著將咖啡杯放在桌上。
五行麒麟之中,除了武步雲之外,在電腦控制中心的這四個都已婚了,丁翊和俞曉淨已有了個三個月大的可愛男寶寶;江澄和方騰的妹妹方茵則還不急,反正方茵還年輕;至於方騰和杜雪揚,可能再幾個月就要有個女兒出生了;林劍希和赫連淳淳才新婚不到半年,還在蜜月期,不忙著「做人」。
平常沒事,這些女人常會聚在一起聊天逛街,感情好得不得了,也幸好有這群姊妹互相作伴,不然,五行麒麟一忙起來根本沒多少時間陪太太。
「討論什麼?」林劍希沒聽赫連淳淳提過。
「雪揚說,那天她們去找過步雲,在他家鬧了兩個小時,最後茵茵問清楚步雲那兩次莫名其妙的行為與感覺後,說他和被催眠沒什麼兩樣。」方騰同情步雲,通常,眾女人聚在一起時,他們這票男人是能閃則閃。
「催眠?」江澄怔住了。
「茵茵沒對你說嗎?她說步雲的奇異行為和電視裡演的被催眠的殺手一樣,對於自己做了什麼事,甚至殺了人都不記得。」方騰對妹妹的聯想力自歎弗如。
「催眠!」江澄一掌拍在桌上,倏地站了起來。
「怎麼了?江澄。」丁翊奇道。
「我怎麼沒想到?他們迫近步雲是有目的的!」江澄曾經打過電話問董玲,請她敘述步雲那天撇下她和一名女子離去時的情形,董玲雖然沒說什麼,但她提到,那時的武步雲就像被人牽著鼻子走一樣,完全失了神。
難道他們用什麼方法催眠了步雲?
「會有什麼目的?」林劍希沉吟著。
「若只是要傷害步雲,又何必大費周章?我想,他們一定在進行著什麼計劃。」江澄一手捏著眉心。換作是他的話,他會如何來對付祥和會館。
「他們的目標是我們,五行麒麟理所當然成為靶心。」方騰有不祥的預感。
「嗯,如果是我,我會先拿滕峻開刀,因為他是祥和會館的首領。擒賊先擒王。」江澄推演著腦中的邏輯。
「但滕峻深居簡出,很難近身,要如何對付他?不如先將他的左右手除去,把五行麒麟解決掉,孤立他。」丁翊立刻接口。這種故事性的推演遊戲他們以前常玩。
「嗯,假設他們接近步雲的目的是想對付我們的話,那為何到目前為止沒有動靜?」林劍希敲著後腦問。
「況且他們想靠步雲來完成他們的計劃,還得先讓步雲聽話。」方騰又道。
「但以步雲的身手和靈敏度,並不容易被擺平。」丁翊知道答案呼之欲出了。
「所以,催眠是個最有效的方法。」江澄說出結論。「這是最有可能的推論,因為步雲對失蹤兩段時間的事毫無記憶,這的確是被催眠的徵兆。」
「老天!難道步雲真的被控制住了?」方騰抬手將披肩長髮往後攏,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
「既然被稱為勾魂使者,我敢斷定,這個駱穎芃一定懂催眠。」江澄的雙眉已蹙成死結。
「他們想催眠步雲,再利用他來對付我們?」方騰一掌擊在桌上。
「可是步雲平常看起來很正常啊。」林劍希希望大家的擔心是多餘的。
「壞就壞在我們看不出他什麼時候會行動。」江澄沉聲道。
「會不會在等待我們落單的時機?」丁翊忽然道。
江澄想起現在和武步雲單獨在一起的滕峻,心裡一凜,不禁大喊:「糟了!」
順著他的喊聲,丁翊他們面面相覷,同時脫口說道:「滕峻!」
「步雲和滕峻一起到台灣去了,那表示……」江澄的心臟幾乎要停擺。
「幽冥會的目標不是步雲,而是麒麟王!」林劍希背脊起了寒意。
「他們想利用步雲殺了滕峻,因為只有五行麒麟才能接近他!」方騰跌坐在椅上。
四個人都為這個推演的結果驚疑不定,如果事情真如他們所想的,那麼,現在最危險的人是滕峻!
「打個電話給滕峻,問問情形如何。」江澄只好用這個方法才能得知滕峻是否安全。
「真是太糟糕了!希望步雲不會真的被控制住才好。」丁翊猛吸一口煙,焦慮地拔著滕峻的行動電話號碼,但始終拔不通。
「滕峻的行動電話從未關機的,難道真的出事了?」林劍希總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就在他們六神無主時,江澄的電話響了,他迅速地按下擴音的通話按鈕道:「喂,水麒麟。」
「我是滕峻。」滕峻的聲音聽起來還不錯。
方騰他們都聽得見他的聲音,因他的平安而鬆了一口氣。
「滕峻,你和步雲還好嗎?」聽見他的聲音,江澄懸著的一顆心才落地。
「不太好。」
「怎麼?」一聽滕峻這麼說,他的心又提了上來。
「步雲想殺了我。」
什麼?真被他們料到了?丁翊與林劍希、方騰瞠目對望,還真難想像武步雲發狂的模樣。
「老天!他真的對付你?」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江澄還是驚呼出聲。
「他有問題,江澄。」
「他傷了你了?」
「沒有,我們打了一架,他逃走了,目前不知去向。」
「逃了?」
「是的,我懷疑他的意識被人控制了。」
「我們推斷他是受了催眠,滕峻,有人要利用他殺了你!」江澄著實擔憂不已。
「下令總動員,派人到台北來盡快找到步雲,我要確知他平安。你和劍希也一起過來,我等你們。」
「是。他現在相當危險,你要小心。」江澄又道。
「我會的,倒是你們要注意幽冥會的動態,別讓他們有機可乘。」
「是。」
結束通話,江澄看著其他三人,他們的心裡想的都是同樣的問題,不合已久的武步雲和滕峻終於打起來了,只是沒想到是在這種情形下發生。他們之間的關係會不會因此更加惡劣呢?武步雲若是得知自己做了這驚天動地的事後,又會怎麼想呢?
這一次,祥和會館真的是面臨一個大難題了!
第七章
「沒有成功?」駱松沙啞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
「是的,滕峻的身手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好,武步雲顯然不是他的對手。」白擎回報這一次任務的結果。
「穎芃呢?叫她聽電話。」
「是。」白擎將話筒交給駱穎芃。
「爺爺。」她對昨夜的狙擊失敗深深自責。
「武步雲會不會是意識醒來,不受控制才導致任務失敗?」
「不會的,我已經將他做更深一層的催眠了,他若反抗,只會更加痛苦。」
「哦?他現在在哪裡?」
「他逃了,但只要我一通電話,他會隨時聽我的命令。」
「很好,將他叫回你身邊,讓其他四個麒麟和麒麟王大傷腦筋。只是,黑競告訴我,有人已切入幽冥會的資料偷閱了部分檔案,他斷言是水麒麟所為,祥和會館可能已經知道武步雲受制的事,你最好加快腳步,短期內再度命令武步雲執行狙殺行動。」
「是。我會盡快找到他。」
駱松沉吟了半晌,又道:「聽說你在武步雲的房裡過夜?」
駱穎芃臉頰微紅,迅速瞥了白擎一眼,有點氣他什麼事都向爺爺報告。
「是的。」他不想說謊。
「為什麼?」駱松的聲音聽不出責備。
「因為……」她遲疑著。
「你喜歡他?」
「我……」她心中一緊,不知如何啟齒。
「他是咱們的敵人,穎芃。你也說過你不會栽進去的。」
「爺爺,你別多心,我和他之間沒什麼。」她不願再談這件事了。
「聽好,與其跟武步雲,不如嫁給白擎,白擎是自己人,又對幽冥會的事瞭如指掌,你嫁給他我才放心……」
「爺爺,這件事你不要操心,好嗎?我會保持清醒的,至於嫁不嫁人這件事,以後再談吧!再見。」她匆匆掛上電話,一時不能平復起伏不定的情緒。
「大小姐……」白擎見她臉色凝重,關心地走近她。
「你非得什麼事都向我爺爺說不可嗎?」她憤怒地朝他喊著。
「這是我的職責。」他文風不動地說。
「職責?你的職責就是監視我嗎?告訴你,就算你跟著我一輩子我也不想嫁給你!我已經和武步雲上床了,不再冰清玉潔,你就別再這麼死心眼,好不好?天下的女人這麼多,不只有我一個,為什麼你就不能放過我?」她一古腦兒的把憂悶全都發洩出來。
白擎的臉上閃過一絲震怒與受傷,這些年來他連碰也不敢碰她一下,她卻甘心讓武步雲白白糟蹋……
為什麼她就不能愛他?為什麼?
駱穎芃罵完之後,再也不想面對他,於是頭也不回地奔出白擎的房間,「我要去找武步雲,你不用再跟著我了。」
白擎氣得握拳牆上猛捶,武步雲奪走了他心愛的女人,他不會饒過他的,等著吧!他會找機會殺了他,沒有了那只火麒麟,駱穎芃還能正眼看他嗎?
他嘴角露出冷笑,猙獰的眼神充斥著壓抑已久的暴力因子,他絕不會把駱穎芃讓給其他男人的,絕不會!
武步雲走在飄著冬雨的台北街頭,全身濕淋淋的,望著熙來攘往的人群,腦中混亂得理不表頭緒。他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在裡?為什麼什麼都不記得?
在模糊的印象中,他隱約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事,偏偏影像只是一晃而過,他抓不住任何片段,只是沒來由的心慌意亂,只有不停地走著,才能宣洩內心深處的無形壓力。
一張冷峻又年輕的臉孔像鬼魅一樣飄進他腦中,那人溫和的聲音似乎在哪裡聽過,一聲聲「步雲,醒來!」的呼喚在他的耳邊迴盪,他拚命搖著頭,只想擺脫那股聲音與乍然湧現的頭痛。
「啊!不要再叫了!我是瓦爾肯,瓦爾肯……」他雙手摀住耳朵,低頭吶喊,把過往行人嚇得紛紛躲避。
踉蹌地往前走了幾步,他靠在牆邊喘著氣,不經意碰到杯裡的硬物,手自然伸進口袋裡,拿出行動電話,將電源打開,緊握在手裡,然後,像在等待救援的人,頹然坐倒在地上。
像是知道他的無助,行動電話即刻使響了,他迫不及待地接聽,有種在茫茫大海中抓到救生圈的興奮。
「喂?」
「瓦爾肯,你在哪裡?」駱穎芃焦急地問。
「我不知道。」他看了看四周,是個陌生的地方。
「上計程車,回到飯店後門等我。」她命令道。
「是。」他立刻躍起來,匆匆攔下計程車,回到原來的飯店,在後門,他看見駱穎芃早已在那裡等他。
一見到武步雲走下車,駱穎芃一顆懸著的心才稍稍落地,她衝到他面前,心疼地看著原本煥然的他一身狼狽,黑髮被雨水淋得直滴水,臉孔迷惘而憔悴,火麒麟的驕傲全不見了,現在的他,只是一個被擺佈的軀殼。
她忍不住心中的難過,舉手拔開他的劉海,赫然發現他臉上的刀傷,不禁低呼:「你受傷了?」
武步雲盯著她,一直沒有開口,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慢慢地握住她的手,說道:「我是誰?」
駱穎芃心裡一震,她知道他的意識正在掙扎,可是,這種掙扎只會讓他頭痛欲裂而已。
「你是瓦爾肯,記住,這就是你的名字,而我是你的主人,你只聽從我的命令。」她寧願他少受點苦,因此不斷加深對他的催眠。
「我是瓦爾肯。」他復誦。
「是的。別想太多,跟我走吧!我們還有任務未完成。」現在滕峻還在飯店裡,落單的他是最好的狙擊時機,她不能再拖了,否則等滕峻回到香港,要殺他可能比登天還難。
「任務?我的任務是殺了麒麟王滕峻。」武步雲最記得這個指令。
「是的,可是你第一次失手了。他現在一定急著找你,你先跟我回幽冥會的聯絡站,他找不到你自然會繼續待在台北,我們得趁他落單時再狙殺他一次。」她帶著他上了另一輛計程車,駛向內湖的方向。
「是。」
車子在郊區一幛獨棟小屋前停下,駱穎芃扶著他下車,打開了門與燈,房子裡瞬間變得光亮溫暖。這晨是幽冥會在台北的地產,駱松蓋了間木屋好讓出差的成員有落腳之處,清一色原木裝潢,把小屋襯得更加別緻舒適。
駱穎芃拿了條毛巾幫全身被雨水淋濕的武步雲擦拭頭髮,又幫他將濕衣服脫下,才將他推向浴室道:「去沖個熱水澡,否則你會感冒。」
「是。」他依言行事,但才走進去,頭痛又開始發作,痛得他趴在洗臉台上呻吟。
「你怎麼了?」駱穎芃聽見他的聲音,衝進浴室,擔心地扶起他。
「頭……頭好痛!」他狂亂地抓住頭髮扯著,大腦裡的意識又開始交戰。
「馬上就好了!不會痛了!看著我,快看著我,我的頭不會再痛了!」她捧起他的臉,憂慮地喊著。
他把眼看她,頭痛真的緩和不少,她黑幽幽的眼瞳有撫慰心靈的魔力,她的聲音是紓解他痛苦的良藥,他微喘著氣,慢慢平復,整個人像虛脫般靠在蓮蓬頭下。
她的心口被他孩子氣的凝視撞擊著,他漂亮的臉龐有點蒼白,但依舊有著撼動人心的魅力,看得她心魂俱醉,無法自持。
「來,我幫你。」她打開水龍頭,讓水灑下,又慢慢地幫他脫去長褲,手抹上沐浴乳替他搓洗。
這樣替一個全裸的男人洗澡還是頭一道,她羞澀地垂下眼瞼,不敢看他,小手滑過他健壯的胸與手臂,將泡沫塗抹在他身上,輕輕地撫摸著。
她的衣服也濕透了,薄紗的襯衫緊貼著玲瓏曲線,若隱若現,嫵媚得能讓每個男人血脈僨張。武步雲人被催眠了,但身體機能可沒故障,被她撫過的地方都燃起前所未有的慾望,全身因生理的需要而緊繃著。
這一刻,她才敢真正面對自己的感情,早已在澳門那次的相遇,她就愛上他了!但這根本是一段沒有結果的戀情,他們不同的立場只會扼殺兩人之間漸生的情緣。
所以,她只能把握住此時的相處,唯有現在,她才能與他相愛。
「你愛我嗎?」她忽然抬頭看著他,問了一個所有女人都會問的問題。
「我愛你。」武步雲啞聲回答。
「真的?」她早就看出他眼中的情慾。
「是的。」
「那就好好愛我吧!」她褪去自己的衣服,貼近他。
他幾乎是飢渴地抱住她,火熱的嘴唇牢牢地覆在她的唇上,猛鷙而狂烈,索求著她完全的付出與真情。
她閉起眼睛,任他的手撫遍她凝脂般的肌膚,不再多想兩人之間的年齡與立場,她只想給他,把自己全部給他。
他的吻從她的頸項下移,隨著讚賞的眼來到她豐盈飽滿的雙峰,以雙手托住輕揉,撩得她仰頭嬌吟,他低頭吸吮著她因興奮而硬挺有蓓蕾,被她的美麗鎖住所有的思緒。
「步雲……」她喃喃喚著他的名字,高漲的情焰早已將她的理智焚燒殆盡,下腹的蠢動讓她既痛苦又快樂,不住扭動身軀。
他的手熟練地流連在他的雙腿之間,那純女性的柔嫩與溫熱可以蝕骨銷魂,可以移山填海……他但願自己就這麼沉溺在她的濃情之中,不再醒來。
他在她的身上找到踏實的感覺,不再縹緲,而是實體,一個能擁抱、互相取暖的同類,她是他的一部分,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算完整。
兩人密合的身體開始律動,伴隨著高潮的吶喊,他們飛進了另一個空間,在那裡,沒有仇怨與紛爭,沒有敵對與交戰,只有屬於他們兩人的愛和兩顆交疊的心……
然而,這只是一場短暫的夢幻,駱穎芃知道,一旦夢醒之後,他們兩人又得回到現實之中,互為敵人。
看著身旁即將沉睡的武步雲,她不知道當他從催眠中醒來時會不會恨她。要是他記起被她擺佈使喚的一切,他還會愛她嗎?
屆時,她是否能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我不要你用一生來恨我,也不要你一直當個傀儡殺手,當你殺了麒麟王之後,你就會自動醒來,而那時,你也會將有關我的一切忘記。」她注視著他的眼睛說道。
「忘記你?」他睜開惺忪的眼睛回望著她。
「是的,殺了麒麟王之後,你會自動醒來,然後你再也記不起我這個人和我們共度的這些時光。」讓所愛的男人痛恨還是遺忘?她寧願選擇後者。
「是。」
「我愛你,所以才不要你記住我。」淚水滑下她的臉龐,猶如帶著露珠的薔薇。
「我知道。」武步雲將她攬進臂彎,吻了她的額頭。
「睡吧!你會有個安眠的夜,沒有煩憂與頭痛,你會一覺到天亮,明天一早,你將會有百倍的精神對付麒麟王滕峻。」她在他懷裡說道。
「是。」
聽見他勻致的呼吸聲,她支起上身,小手沿著他的俊臉劃著,低聲地道:「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
夜更深了,她久久無法入眠,睜眼到天亮。
「你要和祥和會館玩到什麼地步呢?城隍?」
一個身材中庸的黑衣男子來到駱松面前的沙發坐下,始終帶著笑意的五官常會讓人以為他只是個普通上班族,不過,幽冥會的人都知道,綽號「黑無常」的黑競是會裡的支柱,幽冥會的組織系統有多半在他手裡完成。
「嗯?」駱松啜了一口茶兀自欣賞著庭院的松樹。
「你當真要殺了麒麟王?」黑競昨天才到香港,雖然這次對付祥和會館的計劃是他策動的,但是,他覺得駱松並不是真的想對付五大家族。
「你說呢?」駱松慢慢轉過來,看著他的得力助手。
「我們與祥和會館既沒有不共戴天的仇恨,麒麟王滕峻更沒有得罪過我們,這一次中國政府會找上我們對付祥和會館,安的是什麼心你應該知道。」以黑競對駱松的瞭解,他絕不會看不出這項交易的陷阱。
「當然,不就是想讓我們和祥和會館兩敗俱傷嗎?」這點小伎倆他會看不出?駱松冷笑。
「那你還要穎芃繼續下去?」
「滕峻在黑白兩道一直是個謎,沒有人知道他是何方神聖,以二十一歲的年紀帶領著五行麒麟縱橫商場,這個人必定是個厲害角色,留著頂多成為強勁的對手,如果能藉著這個機會除去也未嘗不好,但是,以目前的轉變來看,只怕咱們這次的計劃,到頭來還會賠了夫人又折兵,奈他莫何呢!」駱松意味深長地歎息。
「你是指穎芃與武步雲之間的事?」黑競也聽說了,幽冥會的勾魂使者似乎對火麒麟有了好感,還差點因此誤了大事。
「這是我們的失算。黑競,穎芃從沒談過戀愛,一個女孩子家跟著我在黑道混了這些年,表面上圓滑練達,事實上卻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但她對男人還是相當挑剔的,連白擎對她的一往情深她都沒放在眼裡,我才想這丫頭是不是對全世界的男人都免疫了,熟料這一回竟會栽在那個火爆小子的手裡。」難怪他早有預感她會遠離,該不會這一次真要從他保護的羽翼下飛走了吧?
「火麒麟個性率直剛烈,而且丰采出眾,因年紀輕輕就成為武家航運的當家而在商界饒富盛名,他的能力與本事是許多人有目共睹的。」黑競並不因立場不同而有偏見,其實,他對五行麒麟有不錯的評價。
「何必這麼捧他?他可是咱們的敵人呢!」駱松瞪了他一眼。
「這個敵人是你製造出來的,城隍,你不去挑釁他們,我們根本不會陷進這種進退兩難的處境。」黑競說話向來直言不諱。
「你是在數落我囉?」駱松雙眉一挑,不悅道。
「我是在提醒你,再繼續下去,只是鶩蚌相爭,徒讓漁翁得利而已。」黑競其實不並不想與祥和會館為敵。
「嗯……」這個結果他當然明白,但是,他也不想得罪中國與香港政府。
「穎芃正在苦戰,城隍。」黑競替駱穎芃擔心。
「算了,女大不中留,若是祥和會館娶得起我孫女,這場戰爭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駱松老謀深算地笑道。
「那麼命令白擎與穎芃回來?」黑競也笑了。駱松這隻老狐狸也打著如意算盤呢。
「好吧!叫白擎先將計劃緩一緩,我想會會麒麟王。」駱松對那小子太好奇了。
「是。那我打電話阻止他們進一步行動。」
「嗯。」駱松點點頭,又喊住拿起話筒的黑競道:「我想,這或許是一個讓穎芃脫離這個圈子的時機,黑競但那個才二十五歲的武步雲對穎芃是真心的嗎?穎芃和他在一起會幸福嗎?」
標準的愛孫女心切啊!黑競暗笑,城隍爺現在擔心這個問題未免太早了,幽冥會停手並不表示祥和會館會收勢啊!
唉!這場戰爭就算要合局可能也不容易了。
「城隍,愛情這東西我可沒研究。別再想了,順其自然吧!」
「這樣嗎?」順其自然就會沒事嗎?人家說船到橋頭自然直,但是若根本沒有橋頭,船又豈會轉成直的?啐!全是些不負責任的廢話。
駱松瞥了他一眼,才訥訥地說:「你這小滑頭!」
黑競笑了笑,又要拔號,駱松再度喊住他,「黑競。」
「什麼事?」他翻了翻眼,捺住性子笑問。
「我一直在盤算讓誰來接替我的位置……」駱松又轉頭看著窗外的老松。
「城隍……」不知道是不是自知大限已到!駱松近來常會提起傳承的事,黑競皺了皺眉,不想現在討論這個問題。
「別插嘴,我只是想先把事情做個交代。你和白擎都是我的良將,我對你們從來就沒有過偏袒,但是,就個性資質來說,你比白擎適合,他雖然不多話,但個性偏執激烈,為情所困就不能寵觀一切,這是身為一個組織首腦必須極力避免的致命點。所以,若是我有了萬一,幽冥會就由你接手。」
「城隍!」黑競還想說什麼,就被他揮手打斷。
「去打電話吧!什麼都別再說了。」
黑競表情凝重,駱松像在立遺囑似的,那種感覺讓人沮喪難過。
難道幽冥會即將面臨一次重大的轉變?
他的心有點惴惴不安了。
白擎收到黑競的指令之後,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城隍在這個緊要關頭卻要把計劃中止,那穎芃和武步雲之間不就更有希望了?
不!他不能讓那小子輕輕鬆鬆就得穎芃,她是他的,誰也不能將她從他身邊搶走!
「我不會罷手的,等著吧!武步雲,我要你鑄下無可彌補的大錯之後,為此痛苦一生,哈哈哈……」他狂笑地看著鏡中的自己,他其實長得不差啊!要不是雙鬢微白洩漏了他的年紀,他比實際年齡看起來還要年輕,但為何才三十六歲的他獨獨不能贏得美人的芳心呢?武步雲強過他的只不過是年輕一點而已。
一個二十五歲的毛頭小子,穎芃到底看上他哪一點?
他的情轉怨,怨變恨,只因情場的失意與挫折。
因此,他並未通知駱穎芃計劃中止,而把命令擋了下來,甚且要催促著駱穎芃盡快行動。
他打電話給駱穎芃,確定他所在的位置之後,便要求她立刻行動,不能再拖延下去。
「我知道,我已經找到武步雲了,他是牽制滕峻的關鍵,我已經有腹案了。」她在電話裡回答,完全是公事化口吻,不帶感情。
「昨晚武步雲和你在一起?」爐火已燒掉他的冷靜。
「是的,我是他的主人,他當然和我在一起。」她冷冷地道。
「你……你要是再迷戀下去,只會心碎而已。」他一想到她和武步雲上了床的事就幾乎發狂。
「這是我的事,白無常。」她改變對他的稱呼,顯得疏離而陌生。
「穎芃……」
「我要執行任務了,我會約滕峻到這裡來,這附近人少,比較好辦事,等解決了滕峻,我就回香港。」
「江澄和林劍希也到台北了,我去支援你。」他還待在飯店中監視滕峻,一早看見江澄與林劍希進了飯店時還頗為訝異,他們來得好快!
「不需要……」她想拒絕,但被他打斷。
「城隍要我保護你,我不能有負他的委託。」她是怕他打擾她和武步雲嗎?
「隨你!」
通完話後,白擎的臉色愈加鐵青,眼神充滿殺機。
盡量膩在一起吧!你也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愛他了,今天,我就要讓火麒麟連同麒麟王一起消失!白擎在心中冷笑。
駱穎芃緊接著打電話到飯店給滕峻,她要他到這裡見面。屋後是一片山林,人煙稀少,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電話拔通後,滕峻優雅溫和的聲音便從話筒裡傳來。
「喂?」
「麒麟王。」她直呼他的名號。
「勾魂使者。」滕峻似乎料到是她,一點也不意外。
「反應很快嘛!我手上有你急著要找的人,想不想見他?」
「步雲在你手上?」
「沒錯,他就在我身邊。」她輕笑。
「你把他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讓他聽話而已。」
「別太接近他,女人通常無法抵擋他的魅力。」滕峻像在暗示什麼。
她的心陡然一跳,被滕峻一語說中心事,心中又驚又羞。
「他的確很有魅力,我很想將他帶回幽冥會,你是要讓他繼續成為我的傀儡,還是親自來救他?」調整好心律,她又道。
「你們在什麼地方?」
她把地址告訴他之後,又加了一句警告:「只能你一個人來,請水永訣與木麒麟別當跟班。」
「消息很快嘛!」滕峻淡淡一笑。
「你們每一個人的行蹤都在我的掌握之中,麒麟王。」
「真厲害!像你這麼厲害的女人,難怪步雲會被你耍得團團轉。」
「要馴服他並不容易。」她不喜歡聽滕峻調侃的口氣。
「是啊!我有同感。」他笑了。
駱穎芃對滕峻在這種時候還能輕鬆談笑感到奇怪,他聽起來一點都不緊張武步雲的死活,難不成他們之間不和的傳聞是真的?
「那麼,兩個鐘頭後見,麒麟王。」
「我會準時。」
她放下話筒,轉身看著一直盯著她的武步雲,玩笑地說:「麒麟王不是等閒之輩,你平常是怎麼應付他的?」
「麒麟王……」武步雲腦中閃過一張似笑非笑的俊臉,好熟悉的一張臉,不過,那張臉有點礙眼,潛意識中他仍覺得自己有扁他的衝動。
「他一定會赴約的,因為他想確定你的安全,並追查你殺他的背後原因。」她走到武步雲身旁,正視著他的眼又繼續說:「等他到達時,我要你假裝恢復原狀地接近他,讓他失去戒心,再狙殺他。」
「是。」他溫馴地點點頭。
「記住,你得表現出武步雲的原樣,一旦時機成熟立刻下手,不能遲疑。」只要滕峻一死,他就會清醒了,到時他會忘了她,而且對殺了滕峻的事而自責,更有可能被五大家族逐出祥和會館……這個結局爺爺滿不滿意呢?
「是的。」
「達成任務後,你就不再受我掌控,你……清醒之後,我們也不會再見面了。」祥和會館和幽冥會之間的嫌隙會因滕峻的被殺而擴大他們若再相見,就是真的敵人了。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與他作戰,單單要撫平成為陌路的痛楚就夠她煎熬一輩子了。
「你……」武步雲平靜的外表下也是波濤洶湧,他的大腦完全接受她的指令,可是在某一個角落卻想拒絕她,他不要忘了她,他要永遠記住她。
這個反抗再次引發他的頭疼,他悶哼一聲,痛得彎下腰,雙手緊緊抱住頭顱。
「瓦爾肯!」駱穎芃蹲下身抱住他,急急地道:「不要有抗拒的心,那只會使你更難受而已。」
「我……我不想忘了你……」他擠出這幾個字,卻足夠叫出她的眼淚。
「那你就記住一點,不管事情演變成如何,都有個女人深深愛著你。」她撲進他懷裡哭道。
雖然擁著她,武步雲卻有即將失去她的感覺,那種扯裂心肺的痛苦,更甚於被催眠所帶來的疼痛。
這份懸在記憶之外的危險之戀,脆弱得有如泡沫般,隨時會破滅,在殺機重重的氛圍之中,他們就要形同陌路了……
第八章
滕峻依約來到小屋,一身輕便的裝扮讓他不現端著老成持重的形象,變得年輕洋溢,與一般大學生無異。
駱穎芃早已候在屋外,見他果真隻身到來,滿意地點點頭。
「真準時,麒麟王。」
「這是一種禮貌。」滕峻瀟灑地踱向門口。
好俊的年輕人!駱穎芃沒想到近看的滕峻竟然這般英幾颯爽,而且一點也不像是掌理五大家族的首腦。
「請進。」
「人呢?」他大步走進屋內,並未見到武步雲。
「人在這兒。」白擎拿槍頂著武步雲的頭從房間走出來。
「滕峻!」武步雲一見到他便大喊。
滕峻看他神色正常,倒是暗暗心驚。他……還好嗎?
「步雲,你沒事吧?」滕峻迅速地瞄了房子一眼,對手只有兩人,他有足夠的能力救出武步雲。
「我迷迷糊糊地走在街上就被他們給綁來了!真是見鬼了!我這陣子在搞什麼?」武步雲說話的口氣與平常一樣。
「你又記不得某些事了?」滕峻小心翼翼地審視著他。
「是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只記得我在我房裡換衣服,準備去找你,然後就跑到大街上去了。」
「你被催眠了,步雲,幽冥會的勾魂使者是個催眠高手。」滕峻朝駱穎芃笑了笑。這個女人兼具清秀與艷麗,沉穩冷靜,氣質典雅,果然是武步雲最喜歡的典型。
「過獎。」祥和會館果真知道武步雲被催眠的事了,看來事情不快點解決會更加棘手。
「媽的,你們到底抓我要幹什麼?」武步雲瞪著身旁的白擎。
「你是釣麒麟王的餌。」白擎冷冷地道。
「餌?」
「是的,我們真正要的是麒麟王的命,你只不過是個配角。」白擎看著滕峻,想知道滕峻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
「要我的命?承蒙你們看得起,只可惜,我從小到大,想要我的命的人都比我先走了。」滕峻雙手叉腰,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
「這一次不同了,滕峻,今天看你如何保住自己的命,又如何救出火麒麟。」駱穎芃站到武步雲身旁,輕拍著他的肩膀,用眼神下令行動。
武步雲立刻會意,用手肘撞向白擎的胸膛,衝向滕峻大叫:「別跟他們囉唆了,快走!」
滕峻看見白擎朝武步雲背後開槍,一把將武步雲拉過來,按到地上,子彈從他們頭上飛過,接著,滕峻跳起來踢掉白擎手裡的槍,兩人展開對打。
白擎的功夫底子深厚,招招架式十足且攻擊力強,滕峻則身形輕盈靈動,來去自如,白擎的每一記重拳都被他輕易化解,而且根本碰不到他的衣角。
「身手不錯嘛!」白擎對他的矯健頗為詫異。
「好說。」滕峻一手支在木椅上,一個大弧度側踢,將白擎逼退了好幾步。
武步雲則在地上打了個滾,順手撿起那把槍,一個箭步跨向滕峻,在滕峻正想揮拳向白擎的下巴時,槍口已經抵住他的後背。
「別動!」武步雲聲音出奇的陰冷。
滕峻一愣,倏地收手,不可置信地轉過頭看著他。
「吃驚吧?麒麟王,被自己的手下用槍指著,感受如何?」白擎冷笑道。
「他還在你們的控制之下……」滕峻盯著武步雲冷漠的眼,喃喃地道。
「他現在不是你的火麒麟,而是我的殺手。」一直站在一旁觀望的駱穎芃開口道。
「你們真行,有讓他這麼聽話,不像我,老是找不出馴服他的方法。」滕峻還有心情說笑。
「你管不住自己的手下,到頭來還死在他手裡,這種結果意外吧?」白擎一副看好戲的心態。
駱穎芃可沒有他那麼好興致,看著武步雲與滕峻對峙,她竟然感到悲哀。武步雲真要殺了滕峻,怕是清醒後也會為之震驚狂怒吧?
「步雲,你真的想殺了你。」武步雲漂亮的眼瞳中有著令人難測的光芒,現在他腦中只想著殺了麒麟王這件事,只要麒麟王一死,他就能夠解脫被困的心靈。
「那你動手吧。」滕峻沒有畏懼或是驚恐,相反的,他好像一點也不擔心子彈空過他的胸膛。
白擎與駱穎芃對他處之泰然的氣度深感佩服,有哪一個人在這種處境下還能面不改色?
武步雲慢慢扣著扳機,卻在緊要關頭煞住。他有直覺,就算找到心靈迷宮的出口,等著他的將會是另一個痛苦的深淵……
滕峻!麒麟王滕峻!他好像是個常在他身邊出現的人,一個……朋友?武步雲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疑惑不已。
「快殺了他!」白擎喝道。
武步雲腦中一片混亂,滕峻的眼裡有話,在這一刻,他忽然能夠明瞭藏在滕峻調笑挖苦背後的感情。
殺了麒麟王!深植在他腦海深處的指令頻頻向他發出訊號,儘管他的手猶豫,但這個命令卻已開始萌芽,他不得不執行。
「住手!步雲!」一聲喝陰從屋外傳來。
然而為時已晚,武步雲已扣下扳機,子彈朝滕峻的胸膛疾射而去。
「砰!」隨著槍響,滕峻整個人往後倒去,就在同時兩道人影撞開大門,衝到滕峻身邊。
「滕峻!」江澄扶起胸前全是鮮血的滕峻,焦慮地大喊。
白擎見有人來襲,一個跨步向前,才想行動,林劍希迅雷不及掩耳地轉身,精準地射出兩發子彈,分別從他和駱穎芃的左耳旁掠過。
「別動!再動一下,下一發子彈會穿過你們的眉心。」林劍希凜冽地瞪著他們,手裡的槍已掌控了局勢。
「滕峻!步雲,你真的要殺了他嗎?」江澄眼中怒火狂燒,抬頭看著發愣的武步雲。
「他還好吧?」林劍希瞥了一眼臉色慘白的滕峻,擔心地問。
「把……步雲……帶回……祥和會……館……,我……」滕峻沒說完,垂下頭,再也不動了。
「滕峻!」江澄搖晃著他的身體,汗如雨下。
「他死了?」林劍希睜大眼睛,不能置信。
江澄將滕峻放下,霍地站起來,揪住武步雲的領口,怒斥道:「他是我們的主子,你竟然殺了他?」
麒麟王死了!
這個關鍵語解除了武步雲的催眠,他眨了眨眼睛,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
「步雲,你……」林劍希雙憂眉蹙成一團,對武步雲做下這件犯上的事也驚愕不已。
「我……」我在做什麼?武步雲漿糊般的大腦又恢復原狀了,可是,他一清醒就立刻得面對眼前發生的荒唐大事。
「你殺了滕峻,武步雲,幹得好!」白擎鬱悶的心稍稍舒緩,剛硬的臉也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我殺了……滕峻?」武步雲不解地看著躺在地上的滕峻,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槍,登時臉色大變,瞠目結舌。
駱穎芃知道他已經醒了,淒然地轉過頭去,深深吸了一口氣,做好被他遺忘的心理準備。
「是的,你殺了他,一槍斃命。」白擎為了加深他的愧疚,不斷地在一旁煽風點火。
「不!」武步雲慌亂地衝到滕峻身邊,顫抖地看著一身是血的滕峻,整個人瀕臨瘋狂邊緣。
「步雲,你……」江澄發現他神色略有不同,一把扯過他,盯著他的眼睛,問道:「你清醒了?」
「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幹什麼?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記不得任何事?為什麼?」他雙手掩面咆哮。
「因為你被我催眠了。」駱穎芃雙臂交抱,冷冷地道。
他猛地抬頭,喝道:「你是誰?」
「你不記得我了?」她笑得牽強。
「我根本不認識你!」他恨恨地瞪著她。
江澄與林劍希聽他這麼說都為之一愣。武步雲與駱穎芃之間的曖昧關係他們早有耳聞,但他這時卻斬釘截鐵地說不認識她,難道他醒來後什麼都忘了?
「他醒了?大小姐,你解除了他的催眠?」白擎駭然地看著她。
「是的,麒麟王一死,他的催眠就破解了。」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愛戀。
「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放過他?」白擎提高聲音,拉住她的手腕。
「爸爸只命令我讓他殺了滕峻,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他已經沒有用了。」她掙開他的手,沉著臉道。
「你到底是誰?你催眠我讓我殺了滕峻?」武步雲伸手將她拉近,以一種嫌惡的眼神瞪著她。
「我是幽冥會的勾魂使者,奉命催眠你成為我們的殺手,你被我控制的時候,乖得像只小貓,叫你往東,你從不往西……」她偽裝地冷笑著,只是心在淌血。
「住口!太過分了!你……你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他氣得想將她撕裂,揪住她的手勁道足以殺人,可是,不知為何,她身上的氣息卻讓他的怒火在一瞬間化為烏有。她……給他一種非常熟悉與親匿的感覺。
怔了怔,他迷惑地看著她,喃喃地道:「你……」
「放開她!」白擎怕他傷了駱穎芃,出手將她拉回,左手忽地出拳,攻向武步雲的門面。
「你是白無常白擎?」武步雲對他倒有印象,反手擋下他的左拳,一個揚腿掃向他的臉,繼而退開。
「你記得我?」白擎迅速地瞥了一眼駱穎芃,「只是忘了她?」
江澄黑框眼鏡後的眼睛閃著瞭然,或許這個駱穎芃對武步雲是認真的,她不願武步雲因此而憎恨她。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武步雲憤然地道。
「大小姐,你……」白擎內心竊喜,駱穎芃讓武步雲忘了她,是否表示她已不喜歡他?
「別打了,任務已經完成,走吧!」她無心再待下去,蹙眉走回房間。
江澄和林劍希將滕峻扛起,朝武步雲說:「先把滕峻帶走再說,步雲,別再和他蘑菇了。」
武步雲轉頭見到滕峻的屍體,心中又是一陣揪痛,狂怒地大喊:「我會殺了你們!我會替滕峻報仇的!」
「哼!你想報仇就自殺啊,他可是你殺死的。」白擎冷冷地回擊。
武步雲頓時愣住,被他的話擊中弱點。
「步雲,別和他扯,你是在無意識狀態下才會這麼做的,這不是你的本意。」林劍希將兀自發呆的他扳過身,輕拍著他的臉,「再多說已無意義,不如將滕峻送到醫院去,看看還有沒有救。」
「對,送醫院,他不能死,我雖然不喜歡他,但是……但是我早已當他是個朋友了,他怎麼可以這麼輕易死去?」武步雲喃喃地道。
「想走?恐怕沒那麼容易吧!」白擎縱身一躍,擋在門口。好不容易來了四隻麒麟,他怎能讓他們就這麼走掉?
「你攔不住我們的。」江澄平靜地看著他。
「是嗎?那可不一定。」白擎驀地從懷裡抽出十幾根長針,射向他們。
「小心!那是毒針!」駱穎芃在房裡聽見白擎的聲音,知道他打算下狠招,她怕他傷了武步雲,急忙從房裡衝出來,大聲提醒。
林劍希趴倒在地,回身舉槍一射,正中白擎的大腿,白擎踉蹌倒地,但針已朝江澄和滕峻而去,銀光乍閃,驚心動魄。
江澄扛著滕峻,閃躲不易,眼見針就要扎到他們,武步雲飛身閃到他們身前,想替他們擋下那些毒針。
「武步雲!」駱穎芃緊張地大叫,關懷之情盡在臉上。
白擎見駱穎芃還是對武步雲深情繾綣,殺機頓起,從後腰拿出一把小型手槍,再補一槍,打算送武步雲去西天和他的主子滕峻作伴。
就在此時,死人的手動了起來,只見滕峻從江澄身上翻身而下,推開了武步雲和江澄,靈活的一個後空翻,躲過了那些殺氣騰騰的毒針,並且在翻身時抽出一把手槍,眨眼間打掉了白擎手裡的槍。
林劍希乘隙也射出一槍,擊中白擎的右手臂。白擎痛呼一聲,整個人往後摔去,跌落在地上。
「白大哥——」駱穎芃想也不想就衝到他身邊扶住他。
這一轉變,把在場的人全都嚇呆了,尤其是武步雲和白擎,駱穎芃當然也瞪大了眼,他們怎麼能料到一個死人不會行動如風,來去如雲?
「滕峻?」武步雲的腦子一時之間轉不過來,兩顆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他還在為自己殺了滕峻的事自責,滕峻卻活過來了!
這簡直可媲美聊齋的驚異傳奇了!
「你……沒死?」吃驚的人不只武步雲,白擎更難以相信他所看到的一切。
「我哪會這麼容易死去?」滕峻的嘴角還是掛著他的招牌笑容。
「你……詐死?」駱穎芃突然有種莫名的恐懼,滕峻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厲害。
「我想,幽冥會和祥和會館之間的梁子是結定了,駱小姐,你最好將白無常帶回去治療,咱們這筆帳我會找個時間親自和城隍爺算一算。」滕峻冰冷的語調透露了他被惹火的訊息。
白擎一聽見他要和城隍算帳,心中一凜,他不聽黑競傳達的命令、擅自做主繼續這場狙殺滕峻的計劃若是被知曉,回去恐怕逃不掉城隍嚴厲的懲罰。一思及此,他便掙開駱穎芃的手,頭也不回地衝出去。
「白大哥?」駱穎芃愕然大喊,不明白他匆匆忙忙要到哪裡去,但不放心受傷的他一個人離去,隨即站起身打算將他追回,不過,走到門邊時,她又回頭看了武步雲一眼,千言萬語盡在眼波中流轉。
武步雲對上她的視線,心裡陡然一動,定定地回望她,什麼話也沒說。
「再見。」她動了動唇,輕吐這兩個字後便掉頭離開。
滕峻繞富深意地看了看武步雲臉上奇特的表情,笑著道:「即使被催眠了,男性本『色』依然不受影響。」
「別鬧了,你沒看他還沒從驚嚇中恢復過來。」林劍希瞄了武步雲一眼。
「演得還算逼真吧?」滕峻斜睨著怔忡地杵著的武步雲笑著,揶揄地笑著,「沒想到我死了,你會這麼傷心。」
武步雲說不出心中的那份落寞是什麼,曾經,他恨不得滕峻能在世界上消失,但這時候看見他生龍活虎地在他面前糗他,他的心卻又該死的感到欣喜與興奮。
「別露出那種讓人肉麻的表情行不行?」滕峻啐笑道。
「你差點把步雲嚇死了。」江澄笑著搖搖頭,這個「假死」之計是他和滕峻想出來的策略之一,只為對付敵我不分的武步雲。
「你們……」武步雲見他們三人戲謔的笑臉,才恍然明白這一幕是他們設計出來的,受騙的感覺油然而生。
「好了,跟我們回去吧,你被催眠的這陣子可把大家急壞了。」江澄搭著他的肩輕笑。
「媽的!你們聯手來誑我?」他的神經終於接上線了,濃眉一豎,沒好氣地嚷嚷。
「還不都是為了想刺激你醒來!我們猜測你的任務是不殺死滕峻絕不終止,於是讓滕峻死在你手裡,看看有沒有效。」林劍希重重敲了他的頭一記。
「是嗎?那萬一我真的失手殺了他怎麼辦?」一想到滕峻可能被他殺了,他的背脊又忍不住發顫。
「那我也認了!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死又算什麼?」滕峻說得豪氣干雲。
武步雲傻了,滕峻居然會冒出這種話……
完了!他知道自己這輩子永遠別想翻身了,因為衝著滕峻的這份情義,他總算服了他了。
「你說什麼?」駱穎芃瞪著黑競,以為她聽錯了。
失去白擎的蹤跡之後,她立刻返回香港,以為他會先回到松屋,但沒想到不僅沒看到他,還聽見了這個令他為之氣結的事情。
「任務中止了,難道白擎沒對你說?」黑競皺著眉道。這是怎麼了?白擎沒聽懂他的話嗎?
「沒有!他還叫我盡快執行,免得夜長夢多……」她懂了!他是故意要挑起祥和會館和幽冥會的紛爭的,他是在遷怒武步雲,才會違背爺爺的命令。
「他竟然要你繼續執行?那現在麒麟王不就……」黑競感到不妙,這場紛爭要是真的被挑起,情況就不樂觀了。
「他沒事,只是他詐死喚醒了武步雲……」她將事情大致描述一遍,雖然滕峻沒死,但她對麒麟王的機伶與精敏還心有餘悸。
他真的讓人害怕。
「這麼說,我們並未傷害祥和會館的任何人了?」黑競鬆了一口氣。
「你想得太天真了,黑競,麒麟王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咱們的。他讓穎芃安然離開,一定有叫她帶口信給我。是不是,穎芃?」久久不作聲的駱松忽然開口。
「是的,他說這筆帳他會和你親自算清。」她憂容滿面,擔心爺爺和滕峻一碰面,不知會有什麼結果。
「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城隍,白擎他……」黑競又急又氣,沒想到向來沉穩的白擎也會做出這種事。
「他畢竟過不了情關。」駱松抬眼看著駱穎芃,歎了口氣。「他會這麼做,全是為了穎芃。」
駱穎芃臉色僵硬地轉過頭,白擎的深情讓她感到無措,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現在怎麼辦?白擎失蹤,萬一祥和會館來襲,我們並無勝算啊!」在這個祥和會館的地盤上,根本別妄想抵抗祥和會館的攻擊。
「放心。我想麒麟王會約我一見,與其等他找我,不如我主動找他……」
「爺爺,他不是個簡單人物。」駱穎芃立刻警告。
「我知道,也因為如此,我才想會會他。」駱松微微一笑。
「但我們利用了武步雲,他可能會對你不利。」武步雲對他們一定正在氣頭上,駱穎芃不想讓駱松冒險。
「他不會對我怎樣的。」駱松神色自若,似乎不把武步雲放在眼裡。
「城隍,還是得小心,有仇必報是五行麒麟的行事守則,尤其是火麒麟,他對敵人更是從不輕饒。」黑競目前最怕祥和會館與幽冥會大打出手,這麼一來,不僅正中中國政府的下懷,雙方的成員更可能結下難解的仇怨。
「放心,你去替我約滕峻見面,然後負責將白擎找回來。」駱松下令。
「是。」黑競轉進屋內,以電腦和會館進行連線。
駱松將輪椅移向駱穎芃,仔細地看著她,說道:「過來,穎芃,爺爺有話問你。」
她以為他要責備她任務的失敗,依言走近他,在他身邊蹲跪下來。
「你把武步雲放了?」駱松問道。
「是的,我告訴他,只要他殺了麒麟王就能自由了。」她眼神黯淡地回答。
「他還會記得你嗎?」以往被她催眠過的人在醒來後都被她下令忘記有關她的事,他知道她很會保護自己。
她搖搖頭。
「為什麼要他忘了一切?你不是喜歡他嗎?」看著她為情所苦的模樣,駱松心疼不已。
「他是敵人,爺爺,我不能立場不明,敵我不分。」她枕在了的腿上輕聲道。
「我沒有打算要和他們成為敵人,穎芃,黑競說得對,我若和祥和會館為敵,只是稱了公安局和香港新政府的心而已。」他拍拍她的肩膀。
「那你一開始為何要答應這筆交易?」她不明白。
「不這樣做,公安局會有許多干擾的小動作,穎芃,我老了,沒力氣再帶領幽冥會去對抗公安局的挑釁,保有接受,才能引開他們的注意。」駱松疲倦地笑著。他的身子挺不過今年了,這是他臨時收手的最大原因,他知道縱然黑白無常能與中國政府周旋,也鬥不過祥和會館,因此,他寧願讓幽冥會在世界少個敵人,多個朋友,只是,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爺爺……」駱穎芃對他說出這種軟弱的話難過不已。
「我本來想將幽冥會留給你,只要你在黑競和白擎之間先個人當丈夫,你就有足夠的力量帶領幽冥會;然而,黑競對你毫無企圖,白擎又得不到你的愛,我曾經不知道該將你交給誰才安心……」
「爺爺,你在說什麼呀?我有你啊!而且我已經二十六歲,能夠獨立自主了。」她對他的掛心覺得不安,他像在替她托付終身的人一樣。
「但你是個女人,我要你幸福,丫頭。」他抬起她的下巴,抿嘴一笑。「如今,我終於有個結論了,讓你離開幽冥會對你才是最好的安排,黑道組織不是個女人能待一輩子的地方。」
「要我離開?我還能去哪裡?」她蹙著眉心問道。
「找個愛你的人嫁了。」
「我看除了白擎,全世界找不出敢愛我的男人了。」她自嘲地揚起唇角。一個善於催眠的女人,哪個男人敢要?
「是嗎?那武步雲呢?」
聽見武步雲的名字,她的心又痛了。「我不認得他,他也不再記得我。」
「那不是正好?可以重新開始。」駱松又笑了。
「爺爺,我不懂你在想什麼。」她懷疑地盯著他。
「我只要你快樂,穎芃。」他寵愛地摸著她的髮絲。
「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會快樂。」她抓住他枯槁的手,為那骨瘦如柴的五指心驚。
「別騙我了,現在我陪著你,為什麼你還一臉愁容?」他看穿地點了點她的鼻尖。
「爺爺……」她撲進他懷裡,不再掩藏情緒地輕聲啜泣。
「爺爺會替你擺平這件事,武步雲那傢伙碰了你就別想忘得一乾二淨,我會替你出一口氣。」駱松安撫道。
「爺爺,你不要插手我和他的事了,讓他忘了我是我的決定,這對大家都好。」她漠然地道。若是當時白擎轉達了任務中止的消息,她和武步雲會不會有結果?答案一定是否定的,因為武步雲會因她控制他的這件事而耿耿於懷,兩人依然無法相愛。
「你真的這麼認為?」
「是的,我也不想再見到他了。」相見不如不見!
「可是我還想要你和黑競陪我去見滕峻呢!」駱松笑著道。
「我也得去?」她有些訝異。
「當然,去保護我啊!」
是啊?為什麼她總覺得爺爺在算計著什麼事,而且,這件事還和她有關?
駱穎芃無力地看了駱松一眼,他正瞧著窗外的老松發呆,順著他的眼光,她發現松樹旁的其他樹木枝芽都冒出了新綠,獨獨那棵松樹日漸枯萎。
春天不是近了嗎?為何這棵松樹和她的心卻依然陷在冰冷的冬天,冷得她直打哆嗦?
老天,請保佑爺爺啊!
第九章
滕峻手裡拿著一份請柬,是一位署名駱松的人約他和五行麒麟今晚在醉賓樓見面。
「這不就是幽冥會的城隍爺嗎?你還沒找他,找倒先找上你了!這可好,我正好趁這機會痛揍他以出氣。」武步雲不悅地瞄著那份請柬,心裡還對幽冥會對他做的好事氣鬱難消。
回香港三天了,他被帶到醫院讓催眠治療師做了徹底的檢查,折騰了好久,才證實他真的沒事了,只是他這幾天都是有種悵然若失的莫名情緒,也不知道哪根筋打了結,就是開心不起來,整天垮著一張臉,對人和事都沒什麼耐性,動不動就大發肝火,把手下和公司裡的人都嚇壞了。
「你是怎麼了?沒事就愛亂冒火,火氣燒得那麼旺幹什麼?」方騰懶懶地道。武步雲回來時他還不敢太接近他哩1就怕武步雲忽然糊塗起來拿槍指著他,那可就不太妙了。
「我有嗎?」他聳起眉毛,毫無自覺。
「怎麼沒有?瞧你連走過的地方都有燒焦的痕跡!」丁翊打趣地說。
說真的,武步雲沒事,他們心中才真的放下一顆大石頭,有他在,祥和會館才有朝氣,這是不爭的事實。
「哪有這麼誇張?」他一屁股坐在電腦中心的沙發上,兩腿長伸,咕噥著瞪了丁翊一眼。
「好不容易恢復了,最好別再惹事,這次幽冥會的城隍爺邀滕峻和我們五行麒麟見面,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大家要小心。」林劍希走到他身邊坐下。
「怕什麼?我正想找他算帳呢!他誰不惹,偏偏惹我火麒麟,我正一肚子火沒地方燒!」武步雲拍拍自己的肚皮。
「他們主動和祥和會館接觸,難道不會引起中國政府的側目?」丁翊覺得事有蹊蹺。
「這可能是個陷阱,若我是香港首長,我會利用這場雙龍會將心腹之患消滅。」林劍希敏感地說。
「這麼說,還是別去的好?」方騰沉思著。
「可是,我認為他可能是來道歉的。」江澄的話讓大家都住了口,滿好奇的。
「你怎麼知道?」方騰挑了挑眉,不以為然。
「我猜的。幽冥會一定也衡量過與我們為敵的利弊,我想,城隍爺一開始不是當真要殺了滕峻,他只是想試試祥和會館的能力如何。」江澄推了推細框眼鏡,面對電腦螢幕的頭轉過來看看其他麒麟。
「真的?」丁翊並不這麼認為,畢竟幽冥會一開始就來勢洶洶,一點也不像在試探祥和會館的能耐而已。
「那他幹嘛把事情弄到這種地步才要道歉?我可是差點就殺了滕峻哪!」武步雲尤其不認為城隍爺是在開玩笑。
「或許他們內部有點失控吧?」江澄揣測著。經過這幾日來的研究,他推斷幽冥會不是真的想對付祥和會館,不過,局勢發展成這樣還是讓他始料未及。
「會不會是那個女人不願放過步雲?」方騰提起了駱穎芃。
「勾魂使者?」武步雲腦中閃過一隻哀怨的眼眸,心裡忽然五味雜陳。為什麼他對那女人絲毫沒有印象?她控制了他這麼久,他卻想不起他們之間說過的任何話和做過的任何事;更難懂的是,他失落了心的一角,在那個空蕩蕩的角落裡,似乎曾有個很重要的人存在過,可是他想不起那個人是誰。
那是一種比遺忘還要痛苦的空虛……
「步雲有沒有對人家做了什麼?」丁翊曖昧地瞅著他。
「我?老實說,我對她一丁點印象都沒有。」他聳聳肩。
「是嗎?」滕峻和江澄交換了一個眼神。一定是駱穎芃故意要他忘了她的,但,為什麼?她為什麼怕武步雲記住她?是因為她愛他?
「她長得很美,步雲,你通常對美女沒什麼招架之力,像她這樣的俏佳人,你怎麼可能忘得掉?」江澄挖苦他。
「你們這是幹什麼?好像我和她之間真發生過什麼似的,我現在只想狠狠罵她一頓,一個女人家什麼不學,偏偏學個催眠術,還拿來對付男人,簡直比巫婆還可怕!」他奮力唾罵著。女人,就該安分地當個男人的甜心,別想控制男人,否則將會孤老終生,漢人敢娶!
「嘖!你真的把有關她的事全忘了,好可怕的催眠力量。」林劍希暗吁一聲。
滕峻把玩著自己的長辮,忽地走近武步雲,在他身旁的扶手坐下,傾身向他,細聲細氣地道:「話別說得太絕,你還你口中的巫婆上過床呢。」
「什麼?哪……哪有可能?」武步雲粗聲粗氣地反駁。他怎麼可能會這麼沒眼光?
「我親眼看見的,你和她相擁走進飯店的房間……」滕峻存心逗弄他,笑得很壞。
「胡說!」他霍地站起來,正想抗辯,滕峻又一手將他按下。
「這個女人的能力不錯,他若真的愛上你,倒是可以考慮將她娶進門。」呵呵!滕峻偷笑,他的壞心眼又回來了。
「別跟我開這種玩笑!要我娶那種女人,除非天塌下來!」隨便起誓是武步雲的壞毛病。
「哦?大家都聽見了,步雲自己說的,我們就等著天塌下來吧!」滕峻掃視其他人,笑得別有居心。
「你這是什麼意思?」武步雲眉頭糾成幾十道深溝,口氣有點沖。
「沒什麼,如果這年頭還流行什麼聯姻和解,步雲,我倒考慮讓祥和會館與幽冥會以聯姻來化解敵意。」滕峻說得很順。
「哇考!你在扯什麼?」武步雲不由得汗毛直立。滕峻這傢伙又開始亂點鴛鴦譜了!
「駱穎芃是駱松的孫女,也是唯一的親人,幽冥會不管會不會由她接手都與她脫不了干係,讓她進祥和會館的門,等於與中國最大的黑幫結成親家,這種化敵為友的方式既不傷一兵一卒,又有讓祥和會館的勢力擴大到中國,怎麼想都划算。」滕峻解釋著他的想法。
「那好,你去娶她!」武步雲連忙道。
「我才二十一歲,她二十六歲,雖然年齡不算什麼,不過,總要找個比較匹配的才行。」
匹配?那他也比那女人小一歲,得了,他一點都不合適。
「我有點事,先走了。」此時不溜就是傻子。
「等等。」滕峻扯住他的衣袖,丟給他一個冷笑。「我倒覺得你最適合新郎官的角色。」
「饒了我吧!一下子是香港首長的侄女,現在又是這個勾魂女,你是想找我推進地獄才高興是不是?」武步雲氣得哇哇大叫。
「推進地獄?」滕峻揚起俊逸的眉,眼神危險至極。「你將來會感激我做了這個安排的,步雲,到那時,這個地獄會比天堂更棒,相信我。」
「我要是真的相信你那才完蛋!江澄、丁翊,你們怎麼都不幫我解危?」他轉向站在一旁的四個人求救。
「這個建議不錯啊!」方騰首先落井下石。
「嗯,她雖然比步雲大一歲,但看起來年輕貌美,一點也不輸咱們的老婆們,勉強可以過關。」丁翊跟著起哄。
「和她這種危險的女人結婚,你的後半輩子才不會無聊。」林劍希總是喜歡將別人的痛苦視為自己的快樂。
「去你們的!我才不會答應這種事!Never!」武步雲堅決地反對這項陷害。
「步雲,今晚一起出席瞧瞧那位駱穎芃小姐,說不定會改變你的觀感。」江澄早就知道滕峻的心思,他是在湊合一對原本就相屬的戀人,步雲真是個呆子啊!
「我沒空!」武步雲恨恨地道。
「這是命令,火麒麟,你最好乖乖的接受,不然,別怪我燒了你心愛的遊艇。」滕峻笑得一點都不像隨便說說。
威脅我!
「你……」武步雲倏地轉頭瞪著近在咫尺的那張惡魔般的俊臉,咬牙切齒地正想開罵,卻想起滕峻中槍後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的畫面,他忘不了滕峻能為他死的那種胸襟與熱血,那一次雖然是演戲,但他的心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撞擊與感動。
滕峻……是個值得讓人為他賣命的主子。
一想到此,他吐了一口大氣,只有認命的份,不再與他瞎纏,轉身拔了拔前額的頭髮,才道:「去就去!我還想親口問候那女人有沒有趁我沒知覺時對我怎樣咧!」
滕峻嘴角勾起釋然的笑,放開了他的衣袖,轉眼對上江澄瞭解的目光,兩人相視而笑。
或者,收服了火麒麟之後,滕峻與五行麒麟之間總算頻率一致,祥和會館果真能名副其實的「祥和」了。
祥和會館和幽冥會在醉賓樓聚餐。因一般人對幽冥會沒什麼印象,所以並未引起注意,不過,五行麒麟的聲名大響,又是媒體寵兒,一進這間香港豪華酒樓之後,還是引起一些騷動。
「真搞不懂這些人不吃飯淨瞧著我們幹嘛?」武步雲最受不了那些好奇打量的眼光,一進門就嘟嚷個不停。
「得了,這麼久了,你還不能習慣這種備受矚目的感覺嗎?」方騰太瞭解武步雲的「火神」封號,就是因為不理會媒體記者的狂妄個性而來。
「是不能習慣!」被強迫前來,他今天的火氣本來就不小,說話相對的也大聲了些。
「小鬼,你就是這樣,都二十五歲了,還是那麼我行我素,你就不能沉穩、成熟一點嗎?」丁翊真拿他沒辦法。
是,要修練得像滕峻那樣少年老成,未老先衰,還真是不容易!武步雲冷哼一聲,懶得回答。
滕峻倒是對那些艷羨眼光沒什麼感覺,他依然保持著溫文的笑容,帶領著五行麒麟走進醉賓樓的頂樓花廳。在那唯一的一張圓桌旁,早已坐著一名佝僂的老者與駱穎芃,還有一位身著黑西裝的男子。
「謝謝賞光,我是駱松。」駱松操縱著電動輸出椅,來到玄關處。原來麒麟王真的是個才二十一歲的小伙子!但駱松憑著自己識人無數及閱歷豐富,一眼就發現滕峻不凡的氣度與超齡的沉穩幹練。
相對的,滕峻與五行麒麟也都驚愕名聞遐邇的城隍爺居然會是個老太龍鐘的行動不便者,而且乍看之下,倒像是體弱多病的尋常老頭。
這樣懼瘦的小老兒會是一個大幫派的首領?
「幸會,我是滕峻,這五位是我的屬下五行麒麟。」滕峻走上前去握住駱松幹扁的手。手雖小,但力道十足,眼睛遒勁有神,這是一隻能統領近萬人的眼,滕峻不敢有小覷之心。
「久仰!早已耳聞眾麒麟的丰采,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駱松粲然一笑。五個儀表出眾的男人,個個器宇軒昂,機敏雍容,並列出現,除了賞心悅目,氣勢也相當逼人。
丁翊他們點頭致意,並未多說什麼。駱松不說話時其貌不揚,但一開口,穩健果決,不怒而威,的確是個硬角色。
「這位是我的孫女駱穎芃,想必各位已見過了。」駱松一指身後的駱穎芃。
駱穎芃冷漠地站在駱松身邊,細緻絕美的五官,一身削肩的黑底鄉花旗袍,長髮隨意盤起,幾綹髮絲垂落在腮旁,既神秘又高雅,活脫脫是個冰山美人。她的眼神掃過眾人,只在武步雲身上逗留片刻,然後又移開。
「當然見過,她可讓我吃了不少苦頭。」武步雲首先發難。今天他出席的目的,就是要找這個女人報仇雪恨,但是為何這個女人給他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一見到她,就會有一種……想擁住她的衝動?
怪了!他是哪條神經有問題?難道她對他的催眠還有後遺症?
駱穎芃又迅速瞥了他一眼,目光複雜難懂,不過,一下子就恢復原來的冷靜。
「穎芃善於催眠,如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駱松端詳武步雲,知道這個長相俊朗颯的男人正是駱穎芃愛上的火麒麟。
「好說。」滕峻瞄了那個黑衣男子一眼,笑問:「這位必定是電腦軍師黑無常黑競吧?」
「幸會。」黑競點點頭。
「黑無常的金頭腦讓人歎服啊!」滕峻恭維地盯著他。
「過獎了,還是比不上遺會館的水麒麟。」黑競看著江澄,佩服的眼神不像作假。
「別客氣了,為了破解你設的密碼,我可花了不少精神。」江澄淡淡一笑。
「但你是第一個破解成功的人,你讓我瞭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黑競一直想親眼見見江澄,他欣賞他。
「彼此。」江澄鏡片後的眼中也閃著惺惺相惜的光芒。
「怎麼不見白無常?」滕峻故意問道,他對白擎的陰狠頗有戒心。
「他正巧有事,不克前來。」駱松不好明言白擎違背命令後便失去蹤影的事,他對白擎也非常傷腦筋。
「這樣啊!白無常外表冷靜,卻心狠手辣,讓人印象深刻。」
駱松聽得出滕峻話中的冷諷。他也知道白擎的個性太過偏執,只是從沒想過他會做出違令的事。
滕峻頓了頓,又道:「這次城隍爺邀請我們到這裡,應該不只是吃個飯而已吧?」
「當然不是,我是想一睹祥和會館麒麟王的丰采。」駱松定定地說。
「哦?就為了這個理由,貴會不辭辛勞地遠從上海來香港找祥和會館的麻煩,真讓我們受寵若驚。」滕峻語帶挖苦,低頭淺笑。
「祥和會館樹大招風,總讓人想來領教領教你們的能力。」雖有談和的動機,但駱松表現得也頗為倨傲。
「我可不記得我們之間有什麼衝突會讓您如此大費周章來進犯挑釁。」滕峻看似客氣,實是質問。
「為了錢,香港新政府開了個不錯的價碼要挑了你們祥和會館。」駱松老實說。
「幽冥會的財力並不匱乏,理應不會淪為錢奴才是。」明褒暗貶,這是滕峻說話的習慣。
「呵呵呵,麒麟王好一張利口!」一個人的能力不是取決於年齡,而是智慧與經驗,駱松與滕峻對了幾句話,不可思議地對他有了好感。
「過獎!」滕峻也跟著笑了,早就聽聞城隍爺不是普通人物,今日一見,果然令人折服。
一個老陰險和一個小陰險湊在一起,天上好一對!武步雲看這一老一少談得還滿投機,不以為然地在心中暗罵。
「這回你們獨獨挑上火麒麟為達成目標的踏板,敢情是聽聞我與他不合?」滕峻在駱松身邊的椅子上坐下。
「不,是他不羈的個性經我們研究最適合被催眠。」駱松據實以告。
「喂,你的意思是我意識薄弱了?」武步雲受不了了,霍地向前跨一步。
「步雲!」丁翊以眼神制止他放肆,示意他別衝動。
「是嗎?經你們一提,我才明白原來火麒麟身上還有這個嚴重的缺點。」滕峻沉思地支著下巴。
「喂喂喂!你們談你們的,幹嘛扯上我?」武步雲最討厭滕峻那種拐著彎損人的話。
「瞧,這就是火麒麟的性子,讓你見笑了。」滕峻抱歉地朝駱松點點頭。
「什麼跟什麼?」武步雲一隻濃眉幾乎著火,愈聽愈氣。
「不,他很有個性,是個外粗內細、很有魅力的年輕人。」駱松一眼看穿滕峻的用心,從滕峻與武步雲的打鬧中,他立刻瞧出了滕峻對武步雲的重視與喜愛,那是一種十足的信賴,介於袍澤與手足之間的認同與感情。
「咦?步雲,人家在稱讚你哩!」滕峻轉頭奚落他。
武步雲翻了翻白眼,懶得回答。以他這種優秀分子,被讚美是應該的。
「可是,他卻輕易被你們的勾魂使者利用了,還差點在我左肩開了一個洞哩!」滕峻佯裝皺眉指著左肩,頗有責怪之意。
武步雲忍不住又看了駱穎芃一眼。
「他雖然被我孫女催眠,但也勾了她的魂,兩人之間互有損失,算是扯平。」駱松也不避諱談駱穎芃與武步雲之間的複雜感情。
「哦?」滕峻又丟給武步雲一記不懷好意的笑眼。
「你們在說什麼?我不記得和她之間有任何瓜葛!」武步雲憤怒地想澄清這件莫須有的情事。
駱穎芃臉色微變,白皙的臉龐更顯得蒼白。爺爺是在幹什麼?莫名其妙把話題扯到她身上。
「她很少出差錯的,但這一次遇上了你,險些誤了大事,這種情形還是頭一遭。」駱松繼續為駱穎芃說話。
「爺爺!」她完全不懂駱松的用意何在。這頓飯局不是要談和的嗎?
「別胡扯了,我根本不認識她。」武步雲冷冷地說。
「你不覺得奇怪嗎?她催眠了你,為什麼你在事後對她會毫無印象?」駱松又道。
「這是她的會倆,不是嗎?讓被催眠過的人忘了她的行徑不過是為了自保。」武步雲冷笑。
「不,她是故意要你忘了她的。」駱松歎了一口氣。
「爺爺,不要說了!」駱穎芃拉住他的手肘,蹙眉低喊。
「為什麼?」武步雲不解地問。
「因為她愛上你了。」
愛上他?武步雲驚愕地看著駱穎芃,在場的人大概就只有他最意外了。
「別開玩笑了!在她耍得我團團轉,又利用我來達成她的目的之後,你竟然告訴我她愛上我?簡直是笑話!」他雙手叉腰,不悅地指著她輕斥。
駱穎芃的臉色愈來愈難看,武步雲的每一句話都像利劍般傷人。
「我以為你對她應該也有好感……」
「我說過,我不記得她了,就算記得,也一定都是令人憎惡的記憶。」武步雲說得一點都不留餘地。
「是!都是不好的記憶!你火麒麟在我手裡乖得就像隻狗一樣……」駱穎芃反擊了。
「你說什麼?」武步雲衝到她面前,氣得抓住她的手肘。
「要你忘記是為你好,免得你想起來後無臉見人。」或許她錯了,她不該讓武步雲忘記她的,看現在他們兩人的關係變得多惡劣。
「還敢說?這全是你的傑作!」他真想殺了她。
「多謝誇獎,這個傑作還是靠你才能完成。我還沒遇到過像你這麼棒的男人!」她嫵媚一笑,故作輕佻。
「你……」以她的長相,要勾攝男人的魂魄的確易如反掌。
「好了,步雲,別對駱小姐沒有禮貌。」丁翊看不下去他的無禮。
「對她這種女人,不需要浪費我的禮貌。」
「你對我必恭必敬的模樣我看膩了,換個口味也不錯。」駱穎芃掙開他的手,款款走向黑競身旁。
「駱穎芃——」好個伶牙俐齒的女人!
「真是有趣哪!駱小姐似乎與我們火麒麟對上眼了。」滕峻笑嘻嘻地說。
「是嗎?那太好了,我還在想,不知你能源能接受我的賠罪呢!」駱松笑著與滕峻又坐攏了些。
「你的賠罪該不會是指聯姻吧?」滕峻哪會猜不出駱松的用心?原來駱松也和他有同樣的想法,有意思!
「有沒有人說過你太聰明了?」駱松不得不佩服。
「不少。」滕峻靠向椅背,非常瞭解駱松要化敵為友的原因。
「不用我多說,你也知道這麼做對我們雙方都有利。」駱松打開天窗說亮話。
「祥和會館和幽冥會的聯姻,等於是讓公安局與香港政府難堪,你不怕因此得罪了中國政府?」刺探道。
「有祥和會館當後盾,我還有什麼好怕的?況且,聯姻不只對我們有利而已,今後祥和會館在中國大陸上的一切行動,也都有我們護航,這個發展路線,以麒麟王的明智該不會放棄吧?」駱松早就計算好了。
「嗯,這個提議是不錯。」滕峻支著下巴沉吟。
「天!你不會真的要和幽冥會聯姻吧?滕峻。」武步雲沒想到滕峻是玩真的。
「爺爺,你這是幹什麼?」駱穎芃扯住駱松的衣袖低聲問,她沒想到爺爺真的想撮合她和武步雲。
「替你找夫家。」駱松笑著看他。
「爺爺,你別亂來!」駱穎芃不相信爺爺會為她親自說媒。
「你不是挺他的?」
「我……」她臉紅了。
「我先聲明,我是絕對不會接受這種莫名其妙的政策婚姻的。」武步雲握拳大喊。
「就這麼說定了,有勾魂使者加入祥和會館,真是如虎添翼。」滕峻不理會他的抗議,自行決定。
「那麼你娶她。」武步雲冷冷地說。
「但她愛的不是我。」滕峻也冷冷地回他一句。
「愛?少跟我提這個噁心的字眼!」
駱穎芃委屈地瞪著駱松,氣得跺腳,「爺爺,你這樣做等於在羞辱我!」
「我這是為了你。」駱松語重心長地說。
「為了我?為了我就不要替我決定未來。」她的淚已在眼眶打轉,即將溢出了。
「難道你不想嫁給武步雲?」
「我……」她從不敢想這個問題。
「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駱松轉而面對滕峻道。
「嗯,我已經迫不及待要看看香港政府那些官員的臉色了。」滕峻點頭答允。
武步雲沒想到終身大事會這麼被決定,正想再次反駁,一個白色的身影忽地閃過來,猝不及防地將駱穎芃抓到角落,陰沉地道:「她是我的,誰也不能娶她!」
「白擎?」黑競驚呼。他動員幽冥會的力量也找不到白擎,誰知他竟偷偷回到香港。
「白大哥!」駱穎芃感覺得出他不一樣了,好像深藏已久的暴戾全都爆發出來,讓人悚慄。
五行麒麟都靜觀其變,這是幽冥會的家務事,他們不好出手干預。
「城隍,是你要我照顧她一輩子的,現在為什麼還要將她嫁進祥和會館?」白擎臉上全是怒氣,質疑的問。
「白擎,穎芃並不愛你,你別做傻事。」駱松皺眉道。他太瞭解白擎對駱穎芃的狂戀有多危險了。
「我要她!從她進了幽冥會開始,我就愛上她了!我不能讓別的男人碰她,也不會把她交給任何人。」白擎狂怒地大喊,眼睛又眼上了武步雲。「尤其是你!武步雲,我絕不會輕易放過你!」
「哼!那得看你的本事。」武步雲最不屑這種威脅。
「你敢玩我的女人,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白擎一想到駱穎芃一心繫在武步雲身上就爐火中燒。
「你在說什麼?我不是你的女人!白擎,放開我!」駱穎芃氣得用手肚撞向他的小腹,想籍此脫身,但立刻被白擎握住雙臂,更加動彈不得。
「你說我玩了誰?」武步雲也非常生氣。
「別說你連帶她上床的事都忘了,你被催眠時和她卿卿我我,兩人纏綿多日,這些事就算你不記得,我也不會就此放了你,我要殺了你,讓她從此忘了你這個小子!」白擎邊說邊將駱穎芃帶到門口。
「白擎,別在這裡鬧事!」黑競匆忙攔住他。
「滾開,黑競,你要幽冥會儘管拿去,但穎芃……我要定她了!」白擎喝斥一聲,一個橫腿掃出,逼退黑競。
「白擎,你放了穎芃,否則我會將你逐出幽冥會。」駱松嚴厲地瞪著他。
「哈哈哈!幽冥會就要成為歷史名詞了。」白擎惡狠狠地笑著。
「什麼意思?」黑競直覺不妙,白擎的口氣似乎暗藏玄機。
滕峻感到一陣殺氣從背後傳來,一個眼色示意,五行麒麟立刻會意,小心地注視著四周的動靜,蓄勢待發。
就在同時,幾個穿著服務生制服的男人毫無預警地衝進來,開槍掃射,幾發子彈同時朝駱松身上射去。武步雲和黑競離他最近,雙雙飛身撲去,仍來不及將他從槍口下救出,只見駱松胸口鮮血迸出,倒下輪椅。
滕峻與其他麒麟幾個起落回擊,就將那些假扮的服務生制伏。
「爺爺!」駱穎芃尖叫,奮力一掙,脫開了愕然的白擎,跪倒在駱松身邊,痛哭失聲。
「白擎!你竟敢造反?」黑競抬頭怒喝。
白擎睜大眼睛,看著與滕峻他們對打的幾名服務生,憤怒地大喊:「誰要你們傷他的?你們的目標是祥和會館的人,不是城隍!」
原來他和香港政府談妥合作條件,要利用這次聚餐毀掉祥和會館,而他則帶走駱穎芃,誰知道香港政府不守約定,居然朝駱鬆開槍。
「哼!想把罪栽給祥和會館,讓我們背黑鍋,真夠歹毒!」江澄不必細究也知道這是香港政府的詭計。
駱松奄奄一息地倒在駱穎芃懷裡,伸手握住她,冷靜地道:「別讓幽冥會被人利用,穎芃,只有與祥和會館合作,才能擊敗敵人……」
「爺爺!」駱穎芃點點頭,淚水奔流而出。
「城隍,撐著點,我們送你去醫院。」滕峻蹲在他面前,臉色凝重。
「是啊!你可不能死啊!」武步雲也在他身旁打氣。
「不用了……這一次是沒救了……小子,穎芃就拜託你了……她是真的愛你的……你要記住這一點……」他看著武步雲道。
「我……」是嗎?她愛他嗎?剛才白擎說的話都是真的?在他被催眠的那段時間,他和她很……親密?
「答應我……照顧她!」駱松又咳出一大口血。
「爺爺——」駱穎芃哭得心力交瘁。
「我會的。」武步雲見她這麼傷懷,心中一緊,隨即點頭承諾。
駱松似乎安心了,眼睛慢慢閉上,斷了氣。
「城隍爺!」滕峻沒想到好好的一場飯局會以這種方式收場。
「城隍!」黑競痛心地大喊。
「爺爺……」駱穎芃見駱松死去倏地站起來衝向白擎,揪住他的衣領,眼神中充滿怨恨,狂聲大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不知道這樣只會讓我恨你?」
「只要能得到你,當全世界的罪人我都不在乎!」白擎豁出去了,一把將她攬進懷中,猛地往花廳的側門飆了出去。
大家都被這個轉變嚇了一跳,滕峻低喝一聲:「追!」
江澄他們尾隨而去,武步雲則愣愣地杵在原地。
「你還等什麼?別忘了你的承諾,快去把你老婆救回來!」滕峻沒好氣地推了推他。
武步雲胸口一陣灼熱,吸了一口氣,激憤地追出去。
雖然還想不起他與駱穎芃之間的感情,但是看她被白擎強行擄走,他竟感到狂怒與不安。
不行!他一定要搞清楚他忘了的那一段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駱穎芃與他真的彼此相愛過嗎?
只要救回駱穎芃,他就會有答案了。
第十章
白擎將駱穎芃帶回松屋,愈是危險的地方就愈安全,他知道黑競一定沒想到他會回到這裡,在這裡,他有足夠的時間喘息。向駱穎芃解釋他和行徑,並計劃如何帶著她離開香港。
駱穎芃非常安靜,她自知打不贏白擎,但為了替爺爺報仇、替幽冥會收拾叛徒,她心裡早就抱著與他同歸於盡的想法,只要能殺了他,她會不擇手段。
「我不是真心要傷害城隍的,相信我,穎芃,我只是要對付祥和會館……」他在她面前跪下,雙手扶著她的肩。
她依然不吭聲,只是用一雙冷得足以殺人的眼神注視著他。
「別用那種眼光看我!我只要你,我不能眼睜睜看你投進火麒麟的懷抱。」白擎痛苦地喊著。
「是嗎?」她說話了,以一種輕柔又縹緲的聲調。
白擎驚喜地抬頭,看著她清麗的臉漾出一朵謎樣的微笑。「是的,穎芃,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
「任何事?也包括為我死?」她伸出手捧起他的臉。
「死?」白擎恍惚了一下。
「是啊!愛我的男人,就要有隨時為我死的準備。」她的臉慢慢靠近他,對他催眠。
白擎迷眩於她逼近的氣息,身體微顫地想吻住她紅艷的唇瓣,卻在跌進催眠深淵之前臨時醒悟,急忙推開她,喘著氣道:「你想催眠我?」他太大意了,差點就被她控制住。
「你不是要我嗎?」她朝他跨近一步,解開鈕扣。
「穎芃……」他吞了一大口口水,喉嚨咕噥作響。
「要我的話,就來抱我。」她的胸在敞開的旗袍領襟內若隱若現,妖嬈惑人。
「穎芃……」他心旌微蕩,忍不住上前抱住她。
「吻我。」駱穎芃閉起眼睛,遞上自己的唇。
他遲疑了片刻,克制不住內心的慾望,緩緩地覆上那飽滿柔潤的唇瓣。
在他心不在焉時,駱穎芃摸到他腰間的槍,瞬間拔出,以快得讓他措手不及的速度朝他近距離開了一槍。
他的身子往後跌去,瞠大了眼,手摀住血流如注的右肩,混沌的大腦也清醒了。
「穎芃!」他被激怒了。
「你殺了爺爺,你以為我還會愛上你?」她冷冷地走近他,槍指著他的眉心。
「你還是想殺我?」他的心往下沉。
「是的,殺了你,為爺爺清理門戶。」她陰霾的表情說明她是認真的。
「就算我死了,也會帶著你一起下地獄。」他狠狠地道。
「那真抱歉,我並不想和你同行。」她將子彈上了膛,不屑地揚起嘴角。
「你別想擺脫我,不管做人或做鬼,我都要定你了。」他執拗得讓人害怕。
「別作夢了!」她冷笑,指著他眉心的槍就要發射……
驀地銀光一閃,一根毒針「咻」地刺進她的手,她痛得掉落手槍,立刻用衣服抓住針頭,將針拔住。
「這毒沒有解藥你就死定了。」情勢改觀,白擎又佔上風。
「我死了你就滿意了?」她已感到手臂有點麻癢。
「放心,我會陪著你,既然不能共同生活,就讓我們一起死吧!」白擎笑得詭異。他從口袋裡拿出兩枚精密炸彈,看了看四周,又說:「這裡環境不錯,這間松屋是城隍最喜歡的房子,死在這裡,你應該不會有意見。這兩枚炸彈我原本想利用來對付祥和會館,沒想到卻成了我們兩人的陪葬品,這樣也好,等它將我們兩人炸碎了,我們就真的不分你我了。」他將炸彈綁在她的身上,又將另一枚繫在自己腰間,然後拿出一個遙控器,在她面前晃著。「等我一按按鈕,我們兩人就會同時『砰』一聲,變成火花。」
「你……變態!」她罵了一聲,卻因昏眩而身體微晃她不要這種死法!老天!她不要!
「為了你,什麼事我都做得出來。」他走向她,將她擁進懷中。
「放開我……」她使不出力氣,只能任他抱住。
「就這麼抱著你死去,也是種幸福。再過十分鐘,我們馬上就能永遠在一起了。」他輕撫著她的臉頰,設定了爆炸時間。
「你瘋了!」她覺得眼前的景物已開始扭曲。
「我是瘋了,早在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瘋了。」他像抱著洋娃娃般將她抱到沙發上,用繩子綁住。
「就算你和我死在一起,我也不會愛你的,白擎。」她無力地仰著頭。
「無所謂,只要將你鎖在我身邊,我就滿足了。」他揚嘴一笑,眼中全是激狂的熱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駱穎芃卻開始想念武步雲,她在死之前只想再看看他,她不希望殘留在他腦中的都是不好的記憶,她要他記得她,即使一點點也好……
一個撞擊聲從大門傳進來,白擎警覺地抬起頭,慢慢移向窗口。
黑暗中,一條人影閃進庭院,又俐落地躍過水池,往正廳走來。
「武步雲!」映著月光,白擎清楚地看見來人正是他的情敵。
「白擎,你果然在這裡。」聽見他的聲音,武步雲在門外站定。
江澄的情報網配合黑競的電腦追蹤,他們很快地就找出幾個白擎可能會去的地點,五行麒麟因而分別行動,他則被滕峻命令到松屋來找尋。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才不到十五分鐘,他的行蹤就被發覺了,祥和會館果然厲害。
「你以為在香港有人能躲得過我們的耳目?」武步雲說著要推開門。
「別進來,否則你會看到駱穎芃的屍體。」他喝止道。
「你敢動她,我就殺了你!」武步雲這一路奔來,腦中忽然清楚地記起有個女人說她會永遠愛著他,那個女人的臉孔雖然模糊不清,可是那份感覺依稀就是駱穎芃。這個印象讓他更加慌亂,他和駱穎芃之間,必定有著不尋常的感情。
「不需要你動手,我和穎芃打算一起在這裡殉情,這個松屋是我和她的墓地,你不要來擾亂。」
「你在胡說些什麼?」他聽得一身哆嗦。難道白擎已經殺了駱穎芃?一想到此,他心急如焚地踹開了門,怒聲大喊:「駱穎芃!」
白擎朝他射了兩發子彈,逼他退出門外。「別進來!」
「你把駱穎芃怎麼了?」他躍身躲開槍彈,在地上滾了一圈,來到客廳的角落,以屏風為屏障。
「她快要隨我而去了,哈哈哈,你永遠也得不到她!」白擎狂肆地大笑。
武步雲看見被綁在沙發上的駱穎芃,大吃一驚,喚道:「駱穎芃,你沒事吧?」
駱穎芃迷濛中聽見有人喊她,可是四肢全不聽使喚,連回話的力氣都沒有。
武步雲又驚又急,陡地欺近白擎,與他對打出手,白擎右肩中槍流血,只能以左手反擊,但他功夫底子強,一時之間,武步雲竟無法擊敗他。
「你再繼續耗下去,只有和我們一起死而已。」白擎咧嘴而笑。
「什麼意思?」
「我已經在我和她的身上裝了炸彈,也已高定十分鐘的時間,你最好安分點,不然只要我輕輕一按,我和她身上的炸彈就會立刻引爆,到時連你也逃不了。」白擎雪白的牙齒在黑暗中特別顯眼。
「什麼?」武步雲悚然一驚。
「我要帶著穎芃一起走,誰也別想阻止我!」
「你這個混收!」武步雲焦灼地飛身踢向他,虧這個狂人想得出這種噁心的死法!
「不要過來!否則我立刻引爆。」他高舉著遙控器威脅道。
「你……」武步雲束手無策,只能任時間流逝而乾瞪眼。
「這個遙控器上的時間是無法停止的,而且穎芃身上的炸彈只要一移動便會先行引爆,你別妄想救她。」
不能移動她,只有從遙控器下手才能停止了,可是遙控器在白擎手裡,他該如何奪過來?
在這緊張時刻,一記槍響從屋外傳來,一發子彈精準地射穿玻璃,擊中白擎的手掌,遙控器應聲而落,武步雲撲身將遙控器接住,回腰一個側踢,將白擎踢倒在地,白擎怒吼一聲,縱身要反擊,又一聲槍響,子彈這次毫不留情地打進他的眉心,他睜大眼睛,不能置信地往後倒下。
這種槍法,武步雲不用想也知道是林劍希,他朝屋外牆上的夥伴揮揮手,然後仔細看著遙控器上時間設定,上頭只剩下四分鐘,那是以精細的線路製成,一經啟動,要讓它停止太困難了。
「媽的!這時候來考我這玩意兒?」他急出一身汗,走到駱穎芃的身邊,看了她身上的炸彈一眼。
駱穎芃從昏沉中醒來,看清是他,著急地喘著氣說:「快……走,不要救我了,我身上中了毒,逃也逃不了,你快走……」
「不!我不能讓死,我還有一堆問題要問你。」武步雲專注地拆著遙控器的線路,時間只剩下三分鐘。
「步雲,快走,沒時間了!」她急得使盡力氣喊道。
「不!你別吵,就快好了。」他小心翼翼地拆開蓋子,以小刀挑起一條藍色電線,非常輕柔地剪斷它,但時間還是繼續倒數。「該死的!這是什麼鬼炸彈?」他破口罵道。
「快走吧!別管我了!」她啜泣地哀求道。
武步雲見她真情流露,一時忘情地輕吻她的額頭,安慰道:「別怕,我會搞定的。」
「你……」他怎麼可能對她這麼溫柔?
他不再多說,非常投入地檢測著另一條線路,當他看到關鍵的線路時,時間只剩下十秒。
「找到了!」他高興地低呼,迅速地將電線剪斷,遙控器上的時間正好停頓在倒數兩秒。
真是千鈞一髮!
「沒事了。」他笑看著駱穎芃因中毒且過度緊張而蒼白的臉,一把將她抱住。
「你真傻……」要是炸彈爆炸了,他也會死啊!
「你說錯了,你該說:『你真行』!」彷彿剛剛的緊張狀況都不曾發生,他的頑皮笑容又出現了。
她扯開一個勉強的笑容埋進他寬厚的胸前,低低地問:「為什麼你要來救我?」
「因為我總覺得你對我而言可能是個非常重要的人。」他溫柔地說。將她擁入懷中的感覺真是妙不可言。
「是嗎?」她仰起頭,有些愕然。很顯然,他某部分的意識還記得她。
「是的,雖然我忘記有關你的一切,可是卻一直被你深深吸引,我想知道其中的原因。」他你頭看著她,唇輕觸著她美麗的眼睛。
「你……」她的毒發作了,話未說出口,整個人便暈了過去。
「駱穎芃!」武步雲被她嚇了一跳,不再耽擱,焦灼不已地急忙將炸彈從她身上解下,再從白擎身上搜出一瓶毒針的解藥,抱起她衝出松屋,將她載往醫院。
這一瞬間,他焦急如焚的心讓他明白了一件事:他在乎她,而且,這一次他不會再讓駱穎芃從他身邊走掉。
「你到底想怎樣?」駱穎芃瞪著把她關在房裡的武步雲,沉著一張俏臉。
她治好了毒傷之後,原本打算跟黑競將爺爺的遺體運回上海,誰知道武步雲趁她在整理東西時硬是把她從客房拉到這間門口雕著一隻火麒麟,並且古色古香的套房,還把門鎖上,不讓她離開。
「我想要我被你催眠時的那段記憶。」他拂了拂前額幾乎蓋住濃眉的劉海,直挺地矗立在她面前。
「遺忘了的記憶,很難再找回來了。」她撇開頭,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是嗎?難道你能再催眠我一次?」他向前跨了二步,與她只相隔不到一尺。
「爺爺去世後,我就發誓不再使用催眠術了。」她仍無法相信爺爺已經離開了她。
「哦?那你打算把我怎麼辦?」他的眉開始聚攏。
「放你自由。」她簡短地回答。
「這樣不會太過分了?獨佔著屬於我們兩人的記憶離開,不讓我分享?」他冷哼道。
「或許那份記憶你不要想起來對你比較好。」她想轉身開門,卻又被他扳回來。
「是好是壞應該由我決定吧!」他湊向前,直視著她清靈慧黠的眼睛。這幾天來他天天看著她,心裡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大家都知道他和她曾有過一段情,偏偏只有他忘了,那種感覺實在教人不舒服,他想弄清楚,深藏在他記憶黑暗角落的那個女人到底是不是她。
那個說永遠愛他、而且不會忘了他的女人。
「你如果想起我曾經對你的催眠,或許會更恨我。」她慘淡地笑了笑。
「我的情緒不該由你來下斷言吧?」看著她的一顰一笑,那媚眼紅唇,無一不在呼喚著他一親芳澤,他相信自己對她一定是有感情的,否則不會在醒來之後依然對她有著這麼濃烈的感覺。
「不要再問了,我快趕不上飛機了。」她搖搖頭,推開他。
「你這樣一味逃避我,是打算不管我們之間的婚約了?」他換個話題。
「那件事……算了吧!那只是爸爸一相情願的想法。」她走到門邊,手已搭上把手。
「可是祥和會館和幽冥會都已認定這件婚事了。」他後來一想,滕峻會命令他聚她原來是早就知道他們的事,那傢伙還真是用心良苦,看來他錯怪了他。
「我會和黑競商量,想辦法取消……」
「不可能取消的。」他打斷她。
「為什麼?難道你真要娶一個你討厭的女人?」她倏地回頭看他。
「誰說我討厭你了?」他走到她身邊,雙臂撐在門板上,將她圈在胸前。
「你……你在醉賓樓說的。」她怨懟地瞄了他一眼。
「那時我什麼都不知道,才會對你生氣。」他解釋著。
「現在你又知道了什麼?」她抬頭瞪他。
「我知道你愛我。」他肯定地道,從這幾天來她看他的眼神,他能強烈地感受到她的心。
「我沒有!」她否認。
「有沒有試試就知道了。」他的雙手滑下她的腰,將她攬近他。
「你想做什麼?」她又羞又急地推擋。
「做一件我每次看見你都想做的事。」他的唇立刻攫住她的櫻唇。是的,再次見到她時,他就想吻她了,而且強烈得沒有理由。
那熟悉的觸感與電流又回到他的腦海,武步雲輕舔著她姣好溫暖的唇,舌尖探進她的口中,在她的貝齒間挑逗,一幕幕被壓抑的記憶隨著她回應的呻吟一一解套。
他搓揉著她的身軀,那曼妙的他仍記憶猶新,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他也曾這樣擁住她,吻她、愛她……
駱穎芃顫抖地勾住他的頸項,這夢境般的旖旎並不在她的想像之內,她以為兩人之間不會再有這種擁抱廝磨,她都已經做好想念他的準備了,誰知他會在催眠中反抗她的指令,偷偷將感情藏住,然後在今日釋放真情……
他加深了吻,要她的慾望節節上升,手也探進她短裙的下擺,沿著她的臀線遊走。
「步雲……」她幾乎站不住了。
「我想只有一件事能讓我完全想起你。」他粗啞著聲音說,一把將她抱起,放到那張古典的大床上。
他在她身旁躺下,狂肆地吻住她,像急著找尋什麼失去的東西,吻得又深切又猛烈。
她被他吻得天昏地暗,分不出東南西北,連黑競在外頭等她要一起回上海的事都忘了,此刻,她的眼裡、心裡只有武步雲那張介於男人與男孩之間的俊臉,和他溫和如南太平洋微風的聲音。
「你不是個容易讓人遺忘的女人。」他抬起上身,仔細端詳她。這些時日,洗腦過的他一直覺得看不清她的臉,就像照相機沒調好焦距所拍下的照片般朦朧失真。可是,即使如此,她的身形依然深深烙進他的腦海,抹也抹不掉。
「是嗎?」她仰頭看著他明亮出色的五官,臉色嬌紅。
「我甚至還能瞭解我當初是如何愛上你的。」他一改淘氣的模樣,真誠而溫柔地深吻住她的唇、她的眼、她的額際。
火熱的慾望焚燒她的全身,她反手抱住他精健的背,弓起身子迎向他。
他再也忍不住激發的情潮,解開了阻礙的衣服,唇游移在她柔嫩的肌膚上,被那細滑如凝脂的觸感惹得心神俱醉。
「穎芃……」他第一次喚著她的名字,由上往下,吻遍了她美妙的身子,盡情地挑逗她的敏感地帶,直到他嚶嚀求饒為止。
「步雲……」她不能呼吸了,他的手帶有電離子,在她身上引發了血液的奔流,尤其小腹間一股讓人銷魂的張力,讓她嬌喘連連,不能自己。
這一瞬間,武步雲想起了她在他懷中的種種情景,她的初夜、他們的共浴,那些悱惻銷魂的畫面,都一一回到他原有的記憶中樞。
他是愛她的!天,他差點就錯過她了。
此時的房間裡充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春意,他們在激情與快感中找到了一生追尋的真愛,不僅在肉體上,連心靈上也都互屬了。
而在大廳裡,黑競不耐煩地走來走去,頻頻看表,皺眉問道:「穎芃是怎麼回事?她難道不想回去了?」
「你也別緊張了,再坐一會兒,我想,她現在可能忙得走不開吧!」滕峻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從容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江澄、丁翊、方騰與林劍希也都笑出了聲音。
哎!這個武步雲哪,就是猴急!他得開始做好天塌下來的準備了。
尾聲
祥和會館的火麒麟與幽冥會的勾魂使者結婚,這可是黑白兩道的大事,原本勢力就已夠嚇人的兩個組織聯姻之後,世界上還有誰敢找他們的麻煩?
別的不說,單看香港政府和中國當局送來的超級紅包與大賀禮,就知道他們也認清了眼下的局勢,甭說想除掉祥和會館,恐怕連動幽冥會都會惹來眾怒,到此,他們終於承認想利用祥和會館和幽冥會火並後兩敗俱傷的一石二鳥計劃徹底失敗,嫌隙沒挑成,反而促成了雙方聯姻合組,還有什麼比見到這種結果更令那些官員沮喪的呢?
因此,幾乎所有的官員都只送禮,不出席,滕峻他們也心知肚明,反正大家心照不宣,想打什麼鬼主意的,還是盡早閃邊去吧!
武步雲在新婚當天一直眉開眼笑。婚期定在駱松死後三個月,他在這段期間內常常來去香港與上海之間,為的就是盯牢他的未婚妻駱穎芃。大家都對他的深情感到不可思議,曾幾何時,風流不羈的火麒麟也會怕老婆跑掉?難道善於催眠的駱穎芃的真的馭夫有術?
眾麒麟的夫人們都對這點好奇不已,早早就全都躲到新娘休息室去請教高人絕招,然後,在婚禮開始前十分鐘,派人將武步雲叫到新娘休息室去。當他一頭霧水地走進去,才發現所有的女眷都窩在裡頭,心中警鈴乍響,不禁暗暗叫苦連天。他武步雲什麼都不怕,就怕這團娘子軍。
「步雲,快來,我們已經告訴穎芃,雖然到目前為止你表現得真心真意,但你這個人玩心太重,遇到美女經常無法拒絕,所以她已經想出方法要讓你一輩子都不會變心。」最喜歡出怪點子的方茵興奮地叫著。
「什麼方法?」這些女人想出的辦法一定都是狠招,他得小心應付。
「催眠你!」俞曉淨抱著兒子,笑得很曖昧。
「催眠我?」這是幹什麼?他被催眠得還不夠嗎?
「是啊!催眠你讓你結婚後做牛做馬,煮飯、洗衣、掃地、當個乖乖的老公。」挺著大肚子的杜雪揚笑得好開心。
「饒了我吧!」他只覺得眼前一暗。媽的,這群女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最好還讓你在面對其他女人時會自動『不行』。」林劍希的新婚妻子赫連淳淳更毒。
「哇!太狠了吧?」他怪叫一聲,「真要讓我們幸福,就要讓我『精力充沛』,才能隨時披掛上陣啊!」
「媽呀!好色!」方茵第一個尖笑。
駱穎芃只是陪笑,沒有開口,倒是戲謔地瞄了武步雲一眼。
武步雲見她打扮得風華耀眼,神采逼人,不禁心癢難耐,再也聽不下這群女人的喳呼,打開門,朝外頭大喊:「眾麒麟們,請來將自己的老婆領回,別再讓她們在這裡破壞別人的婚姻。」
丁翊他們聞聲便走了進來,笑著各自擁著自己親愛的老婆,啐道:「真吵也!不過是結個婚,就以為自己是大人啦?小鬼!」
「不行嗎?從今天起,會館裡只有滕峻一個小鬼了,我已經除名了。」武步雲笑嘻嘻地將門關上,把一干擾人的觀眾隔在門外。
「你小聲些,滿屋子都是你的聲音。」駱穎芃笑著糗他。
「我高興啊!」他大步走到她身邊,抬起她的下巴,舔了舔舌頭,笑道:「怎麼辦?我現在好想咬你一口。」
「不行!這個妝可是化了好久才完成的。」她連忙遮住嘴巴。
「緊張什麼?沒有口紅,我照樣能吻得你小嘴紅通通。」他拍掉她的手,湊上去輕觸著他的唇。
「你……」她眼波盈盈,微微一笑,滿心歡喜地讓他吻個夠。
「哎,你真的要聽她們的話催眠我?」稍稍平息慾望之後,他在她身邊坐下,執起她的手?
「你說呢?」她看著他明朗的笑臉反問。
「何必多此一舉呢?就算你不催眠我,我也對你死心塌地了。」
「真的?」她眼中全是笑意。
「真的。」他認真的回答。
「你又怎麼知道你會和我結婚不是被我催眠了?瓦爾肯。」她的眼睛眨了眨,笑靨如花。
「哦?」他一怔。
「說不定是我勾了你的魂,讓你再次愛上我。」
「是嗎?被催眠後能娶個美嬌娘,我也甘願了。」他笑著說。
「再貧嘴我真的會下手哦!」她沒好氣地輕點他的額頭。
「啊……」他佯裝受催眠的模樣,嘴裡喃喃念道:「我收到了,收到吻你的指令,必須吻到新娘求饒才可以停止。」他雙手稍微用力,將她攬進懷中,嘴唇已堵向她。
「別鬧了!步雲——」她的笑聲消失在他的口中。
笑意像漣猗在他們的心中擴大,一圈圈漾成無盡的鍾愛,他們正沉溺在幸福之中,完全忘了一大票等在禮堂的親朋好友。
祥和會館今天算是自麒麟王出現以來最祥和的一天,五行麒麟都覓得好歸宿,火氣多少會降低一些,短期內應該不會有火爆場面出現了。不過,這個時候,長老們已經圍在角落裡討論著件更重大的事情:搞定了五行麒麟,接下來該輪到麒麟王了。雖然滕峻還年輕,但部得早點物色合適的對象,免得上好貨色全被別人搶光了。
滕峻冷冷地瞧著一頭熱的長老們,嘴邊掛著一貫溫文的笑,他才二十一歲,對結婚這種事一點也不急,而且好不容易五行麒麟都不會在他身邊聒噪了,他還想好好享受耳根清靜的單身日子哩!
找對象的事,再等十年吧!
九七後的香港天空依舊,在這個狹小的冒險天堂裡,仍不斷上演著一出出的好戲,只要有心,便能窺探到許多男男女女複雜情慾交織的戲碼,而下一回的主角,說不定說是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