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角:謝景暢 女主角:姚憶秋
文案
該死的!爲什麽每回碰上和她有關的事
他向來的冷漠沈穩就會消失於無形?
見她不舒服,他急得抱著她在街上狂奔找大夫
聽說她受欺負,他氣得定要爲她討回公理
知道她沒照顧好自己,他一顆心揪得緊緊緊......
像她這樣單純又善良的小家碧玉
就該配他這種負責任又有情有意的大總管
雖然她的身子有所‘缺陷’,讓他不能‘盡性’
他還是堅恃要把她娶回家,做一對無性夫妻......
萬曆年間歙縣崇南欠街
「老爺、夫人行行好,小的已經三天沒吃飯了,施捨施捨吧!」
「姑娘大嬸行行好,施捨口飯吃啊!小的已經餓了好些天了!」
「小的給您磕頭,謝謝活命女菩薩!’’
祟南大街灰暗的角落裏,擠著一堆乞丐,有老的、小的、缺腿的、眼盲的、斷胳臂的,形形色色,各式人都有,唯一的共通點是他們都面布饑色,餓很久一群乞丐哀聲乞討,希望人黑之前可以得一頓飽,半夜不要餓得睡不著,所以牆角下不論老的、小的,都撐著沙啞無力的嗓音,賣力的向過往的路人乞討,好運一點兒的,討到一些碎銀子,便顫抖地喊著:」謝謝活菩薩!菩薩保佑啊!活命兒菩薩啊¨¨¨,¨¨¨,
在衆多乞丐中,有一面黃肌瘦的少年蜷著身體,瑟縮在牆邊一角。他約十歲出頭,小小的瘦弱個子十引入注目,臉色蠟黃,嘴唇乾裂,衣衫破爛,兩眼無
神,隨時都會昏倒似的。他已經五天討不到飯了,只能喝點水維持瘦弱的身子。他被前面的乞丐擠到後邊路人看不見的角落,路人既然看不見,自然不可能施捨東西給他吃,他也就越瘦弱,只剩一口氣了。
乞丐的世界也是弱肉強食啊!已是弱勢中的弱勢,對別人仍然沒有絲毫的憐憫之心。少年乞兒在心裏冷笑一聲,就這樣餓死算了,反正他爹不疼、娘不愛的,世間太苦,餓死也好。
前方模模糊糊的,他的意志越來越不清醒,前方晃動的人影像鬼魅般——呵!終於要離開人世了嗎?不知他會不會在陰曹地府見到從未謀面的爹娘?他們沒事把他生下來做什麽?爲什麽讓他受這苦,爲什麽棄他於不顧引等他到地府,定要好好問問他們……,
正當男孩兩眼翻白,整個身子軟癱在牆角時,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旺叔叔,這位大哥哥好可憐,好像好幾天沒吃飯了。」
「小憶兒,這兒的乞丐大多是好幾天沒吃飯了。快走,崇教坊就快到了,別讓你爹等太久。」
「可是旺叔叔,他好像快死了,我們不救救他嗎?」稚嫩的聲音又響起。
「小憶兒,咱們無從救起啊……這兒這麽多乞丐。」
「旺叔叔,我有娘給我的東西,分一個給這位大哥哥吧……哪,給你!」柔柔軟軟聲音的主人像是發現自己可以幫助他,很高興的說道。
意志不清的男孩看到眼前的小女孩拿出一個圓圓的、黃澄澄的東西,他勉強定睛一看——啊……是一個手鐲,還是金子做的!
那是一個精致的手鐲,看手工應該是前朝的東西,上頭是雙龍戲珠,兩端的龍頭共銜一顆珠子,龍身則作爲手鐲主體,整只手鐲都是金子打造,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只要有一隻這樣的鐲子,他吃個五年十年的飯都不成問題!快失去生存意志的少年立刻吃力的坐了起來,顫抖著手,接過小女孩手中的金鐲子。
「不行!」一轉眼卻被小女孩身邊的大叔硬生生的拿走,大手忙將手鐲塞進小女孩的衣襟,低聲說:「小憶兒,這是你娘留給你的,是元朝的雙龍成珠金
手鐲,本來就是一對,沒了這個,你爹是不會認你的!快收起來,這兒人多,被搶了就不好了。」.
小女孩眼淚已經滴出來了,她哽咽的哭道:「但我覺得這位大哥哥很可憐啊!他好像快死了,我得幫幫他……」
小女孩身邊的大叔沒奈何,撇撇嘴,從懷中拿出一些碎銀放在小女孩手中,「小憶兒,就拿這些碎銀給他吧。反正你爹的家就在隔壁街,他應該會請咱們用飯,咱們晚飯的碎銀子就給他好了。」
小女孩終於破涕爲笑,小手拿了碎銀子,用軟軟的童音對少年說:「這位大哥哥,這些銀子給你,快去吃點兒束西,別餓壞了。」
少年接過碎銀,以著虛弱的聲音發問,「小……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
柔柔軟軟的聲音被打斷,小女孩身邊的大叔拉了她就朝街底的崇教坊走去。「小憶兒,天快黑了,咱們快走吧!」
小女孩邊走還邊回頭,用稚嫩的聲音喊著:「大哥哥,一定要吃點兒東西啊!」
少年看看手中的碎銀,再看看逐漸遠去的小女孩。她身上只是粗布衣裳,怎會有那樣貴重的手鐲?那是金子打造,還是一對兒……那值很多很多的銀子哪!
突地,他一陣心虛。怎麽搞的?人家好心的施捨銀子,他卻只想著她懷中的金鐲子!
去!乞丐當久了,人格也沒了嗎?
哎,別想那麽多了,吃飯去吧!少年勉強撐起瘦弱的身子,扶著牆邊站起來,一跛一跛的離去,脫離了那些還在原地哀聲乞討的衆多乞丐。
***
十年後
「謝總管!求求你再寬限幾天吧,只要我收回王二麻子那邊的帳,就可以還你們商行的銀子了。求求你別拿走我僅存的房産啊!謝總管——」男人惶恐無助的喊道。
在歙縣蘇家商行的正廳上,一位中年商人囁嚅的站著,眼中儘是哀求。
「王掌櫃,在商言商,契約上載明一年就是一年,如今你拖欠的款項,加上利息……」冷冷的聲音哼了一聲,「已經超過五百兩了。你那房舍算算,市值不過一百兩,收了你那房産,還算咱們商行吃虧哩!」正廳上傳來冷靜的聲音,冰冷冷的,不帶一絲感情。
「可是•....•求求你!謝總管•.....」王掌櫃仍在哀求。
「來人!」正廳上年輕的男人手一揮,兩邊的奴僕’立刻將哀求的王掌櫃架住,拖了下去。
「求求你啊,謝總管!再寬延一些時日啊!我一定會還錢的,求求你,不要這樣絕情!求求你……」那王掌櫃被拖出正廳外時還在苦苦哀求。
面無表情的年輕男人埋首于帳冊之中,對哀求聲充耳不聞。
到了蘇宅大門外,王掌櫃無力的臥倒在地,拖他出去的奴僕好聲相勸道:「王掌櫃,你知道咱們謝大總管嚴厲出了名的,凡事說一不二,你怎麽求他也是沒用的,倒不如回去收拾收拾,也好留點兒家當,免得明日房産一被官府查封,便什麽也拿不出來了。」說完,奴僕看了看可憐的王掌櫃,便退人了蘇宅的朱紅大門內。•
蘇宅的主子是蘇家小姐蘇采顰,本是官宦之後,後來家道中落,自己白手起家,以文房四寶建立起事業,如今蘇家商行在歙縣已是數一數二的大商行。蘇采顰今年十六歲,出了名的精明能幹,而蘇家的大總管謝景暢則是她的得力助手,以冷情嚴厲著稱,凡事按照規矩來,從無例外。據說他小時候是乞丐,後來被蘇采顰相中,用爲僕役,再晉升爲管事,不久,他更成了蘇家商行的大總管。
「謝總管,這樣會不會太狠心了些?」蘇采顰身邊的隨從文德低聲問道。
「你不跟在小姐身邊,跑到這兒來嚼什麽舌根?」謝景暢看也不看文德,依舊埋首于半山高的帳冊當中。
「哎呀!小姐又被夫人喚去,八成是爲了婚嫁的事。你不是。不知道,小姐根本無意成親,每回媒婆來,小姐就要發一頓脾氣,我不在這兒躲著,難不成要等著挨駡?我很可憐啊,每次……」文德就這麽吐起苦水來。
「行了!你沒事就滾,少煩我!」謝景暢端起冷冷的臉,用冷厲的眼神掃了文德一眼,後者立刻住了嘴。
「稟總管!」下人拿著一包布巾進來o
「什麽事?’’謝景暢不耐煩的擡起頭來。怎麽搞的?他不能有一刻安靜嗎?
「稟總管,東城邊有一名婦女,想買咱們商行制出的泥金箋,及高昌國運進來的金花紙箋,但她沒銀子,想以這個東西代替。咱們前頭的掌櫃不敢做主,教我拿進來問總管。」下人將東西放在桌上。
謝景暢滿臉的不耐,煩躁的說:「告訴她,買東西要用銀子!特別是咱們做出來的紙箋,舉世無雙,要咱們的泥金箋,除了銀子,其他的……」當他瞥見桌上的東西,卻停了下來。
擺在桌上的是一隻金鐲子,雙龍銜珠,做工精細,龍身向後蜿蜒交纏成爲鐲身,一看就知道是前朝古物,價值不菲。
謝景暢眯起黑眸,拿起桌上的鐲子細看了一下,沈聲問道:「這是那婦女親自拿來的?」
「回總管,不是的,是她隔壁的大嬸好心的幫她拿來換泥金箋的。那大嬸說正主兒不方便進城,拜託她來。她還請咱們務必要好好保管這鐲子,等正主兒有了銀子就會來贖回去。」
文德在一旁聒噪道:「嘖!她當咱們商行是當鋪啊!咱們謝大總管豈是如此好商量之人,教她——」
「給她!」謝景暢盯著手中的金鐲,沈聲道。
「咦?」
「給她!看手鐲的主人要多少泥金箋,多少金花紙箋,全數給她。不過……」他看了一眼旁邊的隨從齊月,「咱們得知道她住哪兒、做什麽營生?」
齊月點點頭,退了下去。
「是!」來稟的僕人退下。•
「這一點都不像謝大總管的作風!謝總管,你從不接受銀子以外的東西——當然啦,這鐲兒是金子做的,應該是挺值錢的,不過呢……咦,人呢?謝總管?謝總管!」
文德猶自喚著,可正廳哪還有謝景暢的蹤迹?
***
沒錯,這是十年前他見過的金鐲子,他還曾以顫抖的手摸過——雖然只有一下子,但也夠了。那位元小妹妹發生什麽事了嗎?怎麽會淪落到將:手鐲典當爲銀的地步?
謝景暢坐在書房,端詳手中的雙龍戲珠金鐲兒,沈浸在回憶裏。
他很少想起過去的事,那不堪的、痛苦的過去!他一直很努力去遺忘,這會兒這鐲子卻輕易的勾起了他的回憶。
十年前,他十二歲,蜷曲在崇南大街一個陰暗的角落,當時他已經奄奄一息,就快餓死,及時拿到那些碎銀子後,他用碎銀吃了一頓像樣的飯,有了力氣,正巧當時張姓官員要整修官舍,他撿了個缺,幸:運的活下來。後來他輾轉到蘇家工作,蘇采顰認爲:他是個人才,栽培他識字經商。
蘇采顰那時年紀雖小,卻有雄心大志。她需要冷靜可靠的人協助她創立自己的事業,她知道謝景暢是適當的人選——他沒有親人,不會有人情包袱;他從小行乞,知道金錢的重要;他冷眼看世間,因爲世間給他太多打擊!這樣的人最適合現實無情的商場。
但蘇采顰選上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謝景暢的忠心。這些年在蘇采顰的栽培下,他由原本的僕役,一路晉升到府內的大總管。職位升得太快,難免會惹出閒言閒語,但謝景暢都不當一回事,依然冷靜嚴厲絕情的執行任務——捍衛蘇家商行的權益,不容許有一丁點兒的破壞!
要不是當年那位小妹妹的施捨,他是不可能活下來,進而有目前的生活……
「稟總管!」隨從齊月的聲音打斷了謝景暢的回憶。
謝景暢從沈思中擡頭,深吸了一口氣,沈聲道:「說!」
「稟總管,手鐲的正主兒名喚姚憶秋,是崇教坊姚老爺在外邊的女兒。她八歲時娘親病故,便來姚家依親。兩年前,她滿十六,被姚家送給松江府的楊立行爲妾,後來不知什麽緣故,她被夫家休離,從松江府一路輾轉回到歙縣,回來後,姚家並不願收留她,她便在東城郊區一間簡陋的屋舍住下。」
原來那年她才八歲啊……那姚家根本沒有照顧她,將她送人爲妾,最後還不收留她,可惡!壓下賁張的怒氣,他沈聲道:「她要泥金箋、金花紙做什麽?」,
「稟總管,那姚憶秋雙手極巧,從小繡些帕兒、巾兒的。她很喜歡摺扇,也在小時候學做些扇子,她要咱們的泥金箋是爲了做摺扇的扇面紙。」齊月恭敬說著。
「原來如此……」他低頭沈吟。「還有其他的嗎?」他想知道多一點兒有關她的事。
「稟總管,還有一些小道消息。那姚憶秋十六歲爲楊家小妾時,臉上並沒有傷疤,但此次回來,臉上卻多了條疤,一些謠言說是她不守婦道,勾引楊家男人,才會破相……」
「夠了!」謝景暢突地大吼,把齊月嚇了一跳。
謝景暢覺自己失態,馬上恢復平日的冷靜,沈聲道:「齊月,去查訪她這些年來的生活,包括她到了松江府的事,都鉅細靡遺的給我查出來。這些日子你不用跟在我身邊,所需盤纏跟帳房知會。」
「是。」齊月依言退下。
那姚家居然這樣待她引聽到她被姚家隨隨便便的送人做小妾,聽到她回到故鄉,卻沒有落腳的地方,聽到她被說成不守婦道的女子,他就無端的憤怒!
這些他都不能忍受!
那小女孩幫過他,他不能忍受一個心地善良的小女孩被別人糟蹋成這樣!
該死的!
***
歙縣東城城郊
「姚嫂子,這些個紙夠吧?」胖嘟嘟的罔大嬸擦著汗問著。
「夠了。罔大嬸,謝謝您,讓您爲我跑這一趟,您辛苦了。呃……大嬸,您有沒有交代他們……」姚憶秋顯得有些不安。
「有有有。姚嫂子,你放心,我特地交代他們,說那手鐲得好好保管著,等你有銀子後,就會去贖回的。放心,我回來前還特地再問了一次呢。二圓胖大臉上的汗珠好似永遠也擦不完。
姚憶秋顯得放心許多,收起桌上的泥金箋、金花紙,微笑的說道:「罔大嬸,我再倒杯涼茶與您吧。」
「勞煩姚嫂子了。天氣真是熱得不像話呢!」罔大嬸邊擦汗,邊擡頭望向外邊萬里無雲的炎熱天氣。
深夜,姚憶秋將做好的竹扇骨攤在桌上。當時的摺扇除了兩塊面積較大的邊骨外,扇心的竹骨數目大多是十四股;她先仿古制,試做面積小一點兒的,先做九股,看賣相好不好,如果可以的話,她再做十四股的摺扇,這樣制扇的材料也可以省一點兒。
姚憶秋自從被楊家休離趕出門後,因臉上的傷差點兒沒了命,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後,她在松江府典當了娘親遺物雙龍戲珠鐲子的其中一隻,才得以等足盤纏回鄉,沒想到千辛萬苦回來,姚家卻不認她,教下人趕她出去。
無奈之下,她必須想辦法糊口,而她沒別的才能,只能繡些巾兒、帕兒的,收入微薄;她記起小時候在姚家跟作場工人學得制扇的手藝,雖不知成不成,•但總也是糊口,便姑且一試。
扇子分很多種,有竹扇、羽扇、紈扇、摺扇等;她個人比較偏愛摺扇。摺扇最重要的是扇骨與扇面,大多數的扇骨是竹子做的,這難不倒她。但扇面紙
江南最有名、最珍貴的紙箋幾乎都是歙縣蘇家商行所出,聽聞那蘇家商行價格公道,童叟無欺,但從不與人賒帳,那總管尤其難講話,他年紀很輕,約二十出頭,人長得挺拔俊秀,卻是冷酷出名。
要做—把好扇子,扇面紙絕不能差。沒法子,她忍痛拿出僅剩的一隻金鐲子,拜託附近的罔大嬸進城到蘇家商行換泥金箋,看能不能也換些金花紙——金花紙因是從高昌國連進來的,特別珍貴。
嗯,她還算滿幸運的,蘇家肯換這些紙箋給大嬸。等賣了摺扇,有了銀子後,再將娘親的手鐲贖回……她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將罔大嬸今日換得的泥金箋剪裁成扇面大小,再慢慢將紙箋貼到崩骨上。
在等待紙箋與扇骨貼合時,她拿起旁邊的針黹繡起扇囊來。
姚憶秋的手甚巧,但一雙小手卻不是柔嫩光滑的,而是略微粗糙,細看還有一些小傷口,那是她在姚家八年留下的痕迹。
「沒有勞動,就沒有飯吃。」這是姚家的人第一次見到她時所講的話。旺大叔那晚還直嚷著都是她太好心,將晚膳的碎銀給了乞兒,弄得兩人沒飯吃;結果她到姚家的第一晚是在桌邊看著別人用膳,就這樣餓了一晚上。
姚憶秋搖搖頭,想將這些不愉快的過去抛諸腦後。看看桌上的折康貼合得差不多了,她收起繡了一半的扇囊,小心將剛做好的新摺扇放人簡陋的低櫃中。
***
「咱們謝總管說,要贖回那鐲子,必須正主兒到咱們商行親自與他談。大嬸,你這趟是白跑了。」蘇家商行的門房在大熱天下與罔大嬸說著話。
「但這些是姚嫂子賣了摺扇的銀子,她要拿這些銀子贖回她的手鐲啊,上回不是說好的嗎?」罔大嬸汗流浹背的抱怨著。這天真熱哪!
「大嬸,咱們謝總管是說一不二的,任誰來講都一樣。要取手鐲,就需要正主兒出面。對了大嬸,今日還需要泥金箋嗎?謝總管說只要那位大嫂要,我們照數兒給——咱們謝總管一向是銀貨兩訖,從不讓人賒欠的,那位嫂子倒讓咱們謝總管破了例。」門房興高采烈的說著。
罔大嬸好生爲難。那鐲於是姚嫂子已故的娘親留給她的,自是珍惜萬分;本以爲這趟來能將鐲子贖回去,沒想到蘇家總管卻叫姚嫂子親自來——姚嫂人長得美,卻因爲右臉上的長疤不願進城……這可如何是好?
「大嬸,趁天色還早,你趕緊回去告訴正主兒吧。時間抓得緊,天黑之前,就可以順利將這事辦妥了。」門房看出罔大嬸的難處,好心的提醒她。
對啁!了不起她再陪姚嫂子來一趟也就是了。對對對,就這麽辦!
「謝謝小哥啊!泥金箋暫時不用拿了,我趕緊趁天色還早,辦妥這事。我走了啊!」說完,罔大嬸移動胖大的身軀,往東城方向去了。
***
「大嫂這邊請。」蘇府的下人禮貌的請來人到書房前,恭敬的往裏邊喊道:「總管,人到了。」
「進來。」冷冷的聲音自書房傳出。
「大嫂請吧。」僕役低聲說完,便退下了。
姚憶秋下意識的摸了摸右臉。她出門前罩了面紗,就怕臉上醜陋的傷疤會引來旁人的側目。裏面的總管是否也會被自己臉上的長疤嚇到呢?用面紗遮著,應該還好吧!
姚憶秋忐忑不安的推開書房的門,裏面佈置很簡潔,只有一個人在,是個男人。高姚頎長的身材,面貌俊秀,卻略顯陰沈,有一雙深沈的黑眸,薄唇緊閉。
謝景暢看著她——她不再是十年前綁著兩根麻花辮的小女孩了。她盤起婦人髻,臉罩面紗,身穿粗布衣裳,只有這衣衫布料與十年前的印象相符,其他的……他還在仔細端詳她時,姚憶秋小聲的開口了。
「謝總管,我今日是來贖回手鐲的,可否將我的鐲子還給我?」
這男人臉罩寒霜,雖長得俊,但身上散發出的卻是絕情冷酷的氣息,跟……跟松江那兒的人一樣,教她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什麽都不是。她不喜歡這種氣息,也害怕這種感覺。
「這手鐲應是一對兒的,另一隻在你那兒嗎?我想看看,你出個價,我買了。」他仍看著她。
「謝總管,這鐲兒不賣的。銀子在這兒,請你將手鐲還給我。」姚憶秋擡起頭急急說道,連忙將一小包碎銀放在桌上。她想拿回娘親的鐲子,趕緊離開這兒……
「另一隻在你那邊嗎?」謝景暢沒有回應她,仍自顧自的問。
她又低下頭,•沒……沒有。不……不過……這不關你的事,將手鐲兒還給我。」她有點兒怕他不給。
沒錯!他就是不給。
「爲何另一隻沒在你那兒?」他深沈的黑眸看著她。
她低頭沈默著。她爲了籌措回歙縣的盤纏,在松江府典當了它。將自己娘親遺物典當不是光彩的事,她當時又不得不爲,那無可奈何的心情是這些有錢人不能理解的,她也不打算說。
突地,男人一個箭步向前,將她面紗掀了。
「啊!」姚憶秋驚叫出聲,往後退了一大步,慌亂的遮住自己的右臉。
謝景暢的黑眸始終沒有離開過她,當然也將她慌張的反應全收進眼底。
她長得算是美的了,唇紅齒白,眉若彎月,倩眸流轉,瓜子臉蛋,肌柔似雪,是男人喜歡的類型。
「請……請將面紗還我……」她遮著右臉,顫聲說道。
謝景暢不理會她的要求,他再貼近一步,抓住她的右手腕,將她遮臉的手拉開。
「啊!不要!不要這樣!」姚憶秋更加驚恐的喊道。
瘦弱的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右手被拉離了臉部——
那是一條長長的傷疤——但並不是刀子割的。如是利刃所傷,疤痕應是直線,但她臉上的傷疤蜿蜒扭曲,所以應是劇烈外力造成,而且傷口還沒有經過大夫治療,傷疤有過化膿、浮腫的痕迹——他小時候是乞兒,對這種傷口是再熟悉不過了。
該死!可見那楊家也沒有好好待她,她的臉花了,居然沒請大夫替她療傷!她小時候到爲人婦都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嗎?姚家與楊家雖不是豪門巨賈,但養個人總不會有困難吧!
不,這些有錢人都是一個樣兒!慳吝小氣,苛刻成性,以虐待他人爲樂!
他小時候見多了,爲著一口飯,看盡那些腦滿腸肥、腐臭人家的臉色……只不過,他倒沒想到有人會對自己的女兒、自己的妾室這般苟刻慳吝!
「看……看夠了吧!將我的面紗還給我!」她蒼白的臉上有著難堪。
這回他倒沒有爲難她,放開她的手,將面紗還給了她。畢竟要她以一張殘缺的臉,毫無遮掩的面對陌生人是殘忍的。
姚憶秋用面紗重新遮住臉上醜陋的傷疤,退到門邊,想拉開與他的距離。
「請……請將我的鐲子還我。」她小聲的說。雖然害怕,卻很堅持要回她的手鐲。
謝景暢仍是冷著一張臉,緩緩的說道:「行!只要你陪我用膳,然後回你住的地方拿當票,我就將手鐲還給你。」
「你……你怎麽知道當票的事引」一雙美眸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她完全駭住了。這個男人怎會知道這雙龍戲珠金鐲兒是一對,而且還知道她典當了其中一隻?!
謝景暢神色未有任何波動。他當然知道!憑她一個被趕出夫家的小妾,看她臉上的傷,那楊家根本不理會她死活,難不成還會大發善心給她盤纏回鄉嗎?就算給她盤纏回歙縣好了,那姚家不接納她,她不典當手鐲,要怎麽活下去?
而且看她這蒼白的模樣,回到歙縣後,大概也沒有好好的用過飯吧!饑餓的經驗他可多了,所以他留她用膳。
「你不用管我是怎麽知道的,只要你願意將當票給我,陪我吃頓飯,這鐲子就還給你,連同你那些碎銀都讓你帶回去。」他依舊面無表情。
「可……可是,我想以後等我存夠了銀子,就到江府將那鐲子贖回。可不可以……」
「不可以!」他斷然打斷她的話,「等你存夠銀子,不知是何年何月!眼下要趕緊將那鐲子贖回,否則那麽珍貴的鐲子搞不好會被當鋪掌櫃轉讓出去。我有得是銀子,你就將當票讓給我吧。」
「不可能的!我特地交代那當鋪掌櫃千萬要好好保管,一等我存夠……」她急急辯解。
「人言可信嗎?你沒有被騙過?」謝景暢冷冷的說。
只見姚憶秋臉色倏地刷白,身子顫了一下,幾乎站不穩!
是啊,她這些年幾乎都是被騙過來的。娘親騙她說爹爹會很疼愛她,教她放心,沒想到到姚家的第一晚便挨餓;後來爹爹騙她,說楊立行會對她很好,教她做他的小妾,沒想到他卻對她冷嘲熱諷;楊立行在親婚之夜也騙她,說會一輩子待她好,結果呢!兩年來弄得一身傷,臉破了相,還落個被趕出楊家的下場!
那當鋪掌櫃真的會騙她?不,不可以!那是娘親留給她的唯一東西啊!她再也沒別的值得回憶的東西了!
姚憶秋一臉驚慌悲淒,轉身就想走——她要趕快去松江府將娘的遺物贖回!
「等等!你現在沒銀子,如何去贖?再說去松江可是一大段路呢。眼前就有你娘的遺物,你不先拿嗎?」謝景暢揚了揚手中的鐲子。
她沖向前去想拿回,謝景暢擡高手,淺笑道:「不成。姚姑娘,你得先陪我吃頓飯,然後把當票給我,我才能把這鐲兒還你。」
她隔著面紗瞪他。
他怎麽知道這雙龍戲珠黃金手鐲是她娘親的遺物?’
第二章
「小三!快將這鮮汁肥王魚、醃鮮蹶魚、金銀蹄雞端到半理閣謝總管那兒!」蘇府廚子在竈房吆喝著。
「這謝總管不曉得哪根筋不對,以往總是大家用完飯,他還沒空用膳,今日卻是天還沒黑,就催著擺膳!」胖胖的廚子嘴巴碎碎念著。
「嘖!小三,還愣在那兒做什麽?還不快去!」廚子大吼。•
「是!」一旁的少年趕緊回了一聲,將菜端了出去。
小三從後邊竈房俐落的將飯菜端到半理閣謝景暢用膳的地方,不一會兒,圓桌上擺滿了美食佳肴。
「請吧!」謝景暢手一揚,請姚憶秋入座。姚憶秋依言坐定,心裏卻是忐忑不安。
她面對滿桌的佳肴美食,頓時一陣心酸。想她在姚家也沒用過一餐像樣的飯菜,到了楊家做小妾,雖說膳食比在姚家好多了,但沒多久,她就跟婢女沒樣,伙食也就差了。
如今眼前這個陌生男子居然用這麽豐盛的膳食招待她,該不會……該不會像那楊立行一樣在飯裏頭摻東西吧?!
一想到這裏,她倏地站起來,離餐桌遠遠的。
「怎麽了?」謝景暢挑眉。
看她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難不成她從沒吃過這些東西,嚇到了?
「這……這飯……沒摻東西吧?」她抖著聲問。
謝景暢聞言,心頭一緊。他是男人,當然知道在女人的膳食裏摻東西是什麽意思。妓院不就是用這招對付被賣進來,卻不肯屈服的妓女嗎?
天殺的!她過去到底受了多少罪?!
他試圖冷靜地對她說:「我謝景暢不是那種卑鄙小人,不會在女人飯裏藥。現在拿起你的碗筷開始吃東西,否則等會兒回到你住的地方,就要三更半夜了,你希望這樣?」說完,他對她曖昧一笑,隱藏式的威脅。
當然不!
這一招果然奏效,姚憶秋馬上回到桌邊,拿起碗筷吃了起來。
謝景暢用膳時並不多話,他安靜地用飯,沒有再問東問西,偶爾看姚憶秋一眼,用眼威脅她多吃一點兒,這時她就會像受驚的小鳥般,低下頭,悶扒著飯。
他看不過去,用另一隻碗裝滿油雞熏鴨,「吃下去。這碗沒吃完,手鐲就不還你。」
這簡直是哄小孩的招數,但——
有用!
只要提到鐲子,姚憶秋什麽都願意做。
她這餐飯真是吃得飽極了!
***
一輛馬車在天未全黑前,到了東城城郊的一間破屋舍——那根本不能算是房屋,缺了半邊的門板,屋頂破了一角,牆壁搖搖欲墜,屋內只有一張薄木板搭成的床,斷了半截桌腳的桌子,樣式陳舊的殘破衣櫃,及一把小椅子。
謝景暢看了姚憶秋棲身之處,這兒仿佛他以前當乞丐時遮風蔽雨的地方,那種黑夜時的寂寥、白天時的驚慌,生怕有人會來跟他搶這地盤……他很清楚住在這種地方的感覺,沒有人會喜歡的。
但對一個連棲身之處都沒有的人,這兒已經夠了。
屋內沒有油燈,姚憶秋點超短短一截蠟燭,就著微弱的燭光,她打開樣式陳舊的衣櫃,幾件粗布衣衫疊得整整齊齊的,她小心地從最底下抽出一張紙,是松江府榮興當鋪的當票。
沒有見過哪個人還把一張當票保管得如此慎重,可見她真的是不得已才會當了她娘親的遺物。
「這……謝總管……」姚憶秋似乎有些話不敢講出口,她還是有點兒怕他。
、「這是你做的?」謝景暢拿起桌上的扇囊,刺繡精美,雅致不俗。
「是……是的。」他不是來拿當票的嗎?怎麽又問這事?
「有你做的扇子嗎?」他看著扇囊問道。
姚憶秋不曉得他要做什麽,不過也就轉身往櫃子裏拿出自己新做的摺扇。這把新扇,扇心爲時下通行的十四股,用金花紙爲扇面,顯得別致尊貴。
「唔……甚好。你做扇子多久了?」謝景暢索性在屋內唯的一張椅子坐下,慢慢欣賞手中的摺扇,像是隨口問她般。
「從八歲就會了。」她老實回答。
八歲那年她到了姚家,沒有工作,就沒有飯吃。但她只是個八歲娃兒,能做什麽?姚家一些比較好心的長工將她遣到康子作坊去,派些黏扇面的工作給她,她才能有口飯吃。
八歲?那不是她剛到姚家的年紀嗎?該死的姚家,居然在她那麽小的時候就要她工作!謝景暢一臉的陰鷙,薄唇緊抿,臉露凶光,大掌握緊扇子,一怒之下,扇子應聲折斷。
「啊!」姚憶秋看見扇子應聲折斷,又看見他令人害怕的表情,往後退了幾步,雙眼還死盯著他手中的斷扇,顫著聲,「謝……謝總管,你不喜那扇子,也不必弄斷它啊……我明日還要請罔大嬸送到市集上賣呢,這……」
「以後你做的扇子就送到蘇家商行,貨到給銀。」他恢復了冷靜,伸出手,面無表情的說:「將當票給我,我先將那手鐲贖回來,免得流落出去。」
「可……可是,那鐲子……」她不想將手鐲轉讓給別人,卻怕手鐲真的被當鋪掌櫃轉賣出去。
「我先去贖回來,以後的事再慢慢琢磨。這是你的碎銀,連同我剛才折的扇子,算三兩銀子給你。」謝景暢從她手中抽過當票,將銀子放在桌上。
他看了一眼當票上的數目,臉上又是憤怒——連那掌櫃的也欺侮她,可惡!
怕再嚇到她,他轉身就要走。
「……謝總管……等等……」姚憶秋從屋內追出,好似鼓起很大的勇氣喊他。
謝景暢停住,轉身看她,臉上還是憤怒,冷著臉不發一語。
「那……那個……我的手鐲……可不可以還給我?」她小手指了指他的衣襟。
謝景暢面無表情的將雙龍戲珠的鐲子拿出,遞給她,她歡喜接過。正當她低頭細瞧著鐲子有沒有損傷時,黑暗傳來低沈的聲音,隱約帶有一絲憤怒,「那鐲子至少值五百兩,別五十兩就把它當了。」
「咦?」她驚訝擡頭。
卻只聽到馬車急速駛離的聲音。
***
時序已經人秋。看著門外片片落葉,姚憶秋淺笑了一下,小心地將高麗國的鏡面箋黏貼在扇骨上。從高麗國進來的鏡面紙箋數量相當有限,紙面光滑如鏡,筆不能留,今日謝總管特地帶了幾張給她,讓她試用做扇面紙,看合不合用。.
從前她在姚家接觸到的紙箋,大多是一般品質的紙張;她小時候曾看過泥金紙,便喜歡上了。蘇家商行從高昌國進來的金花紙,她覺得已是很可貴的紙箋了,從沒想到有朝一日能有機會接觸到高麗國進來的鏡面箋,這對她而言可真是開了眼界。
是珍貴的鏡面箋哪!
謝總管肯讓她盡情使用紙材,她很感激他。他其實是好人,只是表情嚴肅了些。
姚憶秋再次笑開了,她仔細的看著自己這次新做的扇子——這次她別出心裁,除了兩塊面積較大的邊骨外,扇心的竹骨數目做成十七股,扇面更大,邊骨她細心刻上秋天落葉,加上鏡面箋的尊貴華麗,整把扇子像是藝術品。
爲了安置這把別致的扇子所做的扇套,正安適」的放在繡籃裏,那是她花了個把月才縫製精繡而成的。
看看天色,姚憶秋起身拿起裝著待洗衣物的竹籃,趁天色還早,趕緊將籃內的衣衫洗淨、晾曬,然後再去蘇家商行,當面拿給謝總管她精心製成的扇子。
***
「姚嫂子,你在庭院等會兒,總管正在書房談些事情.等他辦完事情,我再叫你啊。」有點兒年紀的僕人好心的對姚憶秋道。
姚憶秋每次來商行都很客氣,雖是面上有傷疤.但她甜美的笑容,使得蘇家下人都很喜歡她。更重要的是,每回她來,謝總管臉上的線條總不那麽剛硬,下人也好做事多了.所以蘇家僕人對這位姚嫂子很是歡迎。
「謝謝你,我知道了。」姚憶秋點點頭,便在庭園的涼亭內坐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有點兒不安.因她聽見書房裏傳來謝景暢的咆哮聲。
「齊月,這些都是真的嗎?那該死的姚家!居然這樣待她!」
然後就是一陣靜默,接著又聽見桌面被用力拍打的聲響.好似還有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最後她居然聽見暴怒的聲音吼道——
「該死的楊立行!我定要他後悔這般待她!可惡!」
楊立行?她這輩子最不想聽見的名字,怎麽……怎麽謝總管會提到他呢,還是……還是她聽錯了?
對,一定是她聽錯了。'
姚憶秋強自鎮定的安慰自己,握緊手中的小包巾。
後來又聽見書房裏的男人吼道:「該死!怎麽不早說!我不是交代過.她來.一定要第一個通報!」
接著庭園就安靜丁下來。
姚憶杖心中的不安漸漸擴大.覺得現在可能不是見謝總管的好時機。她站起身來.小心地將小包小收妥,重表整理好面紗,轉身就要離開。擡頭卻見謝景暢怒著一張臉朝她走來,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尷尬極了。
「不是才剛來.怎麽就要走了?」他臉雖難看.語氣卻是柔和。
「我是想謝總管有事忙著,不便打擾.我還是改天再來好了。」她低頭就要走。
「我嚇到你了?」他看著她。
「啊,不,沒有。謝總管有那麽多事忙著,我不應該在這兒……」
「陪我聊聊。」他打斷她。他不喜歡聽她講自己礙著別人的話語。
剛才齊月將這幾個月來的查訪結果拿給他看,其中有姚憶秋從八歲到十八歲的所有事情。因爲齊月私下找到了旺大叔,旺大叔看著姚憶秋長大,他從第一晚到姚家的事開始講起,直到姚憶秋出閣。
姚憶秋到了松江府楊家的事.就比較含糊。聽楊家的下人說,姚憶秋是姚家主動送給太少爺楊立行做小妾的,但她進楊家沒幾個月便被貶爲婢女,聽說是因爲惹火了大少爺。後來她被派去伺候二少爺,卻勾引二少爺.才被攆出楊家,臉上的傷疤便是勾引二少爺時劃傷的。
一派胡言!姚憶秋絕不是那種人!經由這些日子與她接觸,他知道她很善良,善良到認爲自己是別人的障礙。他曾與她閒聊.意圖套出她在姚家的處境,但每次遇到這話題,她總淡淡的說:「都已經過去的事,何必再提。」
看了齊月的訪察結果.他當然也知道了她到姚家的第一晚便沒飯吃,因爲她將碎銀給了一個在祟南大街的乞兒.就是他!
沒想到當年他的一頓飽餐,卻是一個八歲小女孩子餓換來的。
可惡!這姚家居然慳吝到這等地步!外遇的女兒就不是女兒嗎?那姚老頭可真是畜生!當初一定是他誘姦憶秋她娘親的.否則一個好端端的閨女怎會被親爹逐出家門——齊月連姚憶秋的娘親被逐出家門的事都查出來了。
姚憶秋的外公是屯填的望族,姓粱,當年知道女兒未婚懷孕,大爲震怒.將她趕出家門,梁夫人追了出去,匆忙中拔下手上的一對鐲子塞給她;那金鐲是前朝古物,雙龍戲珠金手鐲,後來就成了她留蛤姚憶秋的遺物。
「要聊些什麽呢?」姚憶秋一雙大眼無辜的看著謝景暢。經由一段日子的相處.她知道謝景暢不會傷害她.也就不再怕他了。
「嗯……那小布巾裏是什麽東西?」謝景暢從剛才聽齊月稟報時的憤怒恢復過來,看她手上有布巾.隨意扯了個話題。
「啊!這個……這個是扇子。」她小心地打開布巾,拿出裏面的扇子。
謝景暢拿起摺扇,打開扇面.雙眼一眯.翻面又瞧了一下。「嗯,鏡面箋用來做扇面紙,居然是這般別致!還有這扇骨是……十七股?!姚姑娘,你以前的摺扇不是九股,就是十四股,怎麽這回……」
十七股的摺扇,扇面面積更大,加上鏡面筐,光滑如鏡,事個扇子拿在高挑的謝景暢手中,真是華麗不俗,氣勢非凡,人扇互相輝映
「謝總管,我想變些新樣兒,就試著做十七廂股的,也將您拿給我的鏡面紙錢做扇面。你這樣式如何?會不會太素了點?」她有點兒緊張,怕他不喜歡。
「甚好。素面的好」他閽起扇面,看扇子邊骨的雕刻,是秋天的落葉,隱含了她的名字。
她紅了臉,真好,他喜歡。
「姚姑娘,你做的扇子受到了一些文人雅士的喜歡他們也常向商地下單定制,這把扇子一定可能找到好買家,賣個好價錢……」
「不,這扇子是不賣的。」她急急說道。
「這扇……是要送給……」她看了他一眼,小聲的說:「要送給……謝總管您的。」
「哦?」謝景暢黑眸一閃。
「不!不……不要誤會!我只是要謝謝……謝謝謝總管……」她一緊張,連說了好多謝字。
謝景暢臉上漾起一抹淺笑,「謝什麽呢?」
「謝謝……總管將我娘的鐲子贖回來,還有給我做扇子的機會,平日還對我諸多關照。真的,我很感激謝總管的,今日……今日做這扇子,只是聊表我的謝意,絕對沒有其他的意思。」她還加強最後一句的語氣。
謝景暢的臉色隨著她那句「絕對沒有其他的意思」變得難看極了。不過他知道她一定是被別人誤會過多次,才會這樣急急想要澄清。
誤會她的人就在松江府……那該死的畜生!
這筆帳一定要算.欺悔她的,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恢復了原來的沈穩,「姚姑娘,我過幾天需出趟遠門,你有什麽事,就交代商行內的人。還有……人秋天冷了,天黑得早.你再住在城郊不方便.我吩咐下邊的人在離這兒兩條街的竹玉巷內打掃了一間于淨的房舍,你就移居到那兒,齊月會幫你。」謝景暢插朝齊月看了一眼,後者點點頭。
「謝總管,我住在城郊很好的,不必麻煩了。」姚憶秋面有難色。謝景暢已經很照顧她了,日常的柴米油鹽他都派人打點妥當,現在還要爲她換個新房舍?!
「姚姑娘.你現在可是咱們商行內的制扇師傅,董家已預先定了二十把摺扇。現今世風日下,你一個女人家住在偏僻的城郊,要出了什麽事,商行交不出貨,就不好了。爲了商行內的生汁,你還是移居到竹玉巷妥當些。齊月!」他朝齊月做了個手勢。
這話說得真切得體.讓姚憶秋一時之間,找不到不搬遷的藉口。
「姚嫂子這邊請。」齊月態度恭敬的將姚憶秋請了出去,順便幫她搬家。
謝景暢看著姚憶秋離去的背影,再低頭看看手中的摺扇,打開扇面.光彩奪目,氣勢非凡。
唔……真是一把雅致的好扇!
第三章
松江府
「謝大總管,那就這麽談定了……來人啊,備轎,上萬香樓去!」楊立行高聲吩咐。
「萬香樓?」謝景暢微揚著聲問。
「謝大總管,萬香樓是咱們松江府最有名的溫柔鄉,裏面的姑娘又美又豔,很會服侍人哪!你老遠從歙縣來談合作的營生.又很爽快的答應我楊家代售蘇家製成的文房四寶,怎能不好好款待你呢?來人!快些備轎廠
這楊立行也算長得人模人樣,沒想到也是性好漁色之人……哼!
一想到姚憶秋被這種人抱在懷裏,他就怒火中燒,滿腔憤怒!
那該死的姚家居然將她送給這種人!
到了萬香樓,楊立行熟撚的跟門房打招呼,裏邊的鴇娘立即迎出。
「楊公子,您可來了!昨日怎麽沒在奴家這兒過夜呢?人家可想死你了——」裝扮豔麗的女人一連串嬌嗲的招呼,讓謝景暢知道楊立行常流連妓院酒
「我這不是來了嗎?珍珠串兒小心肝,這位是歙縣蘇家商行的謝大總管.得交代樓裏的姑娘好生伺候,千萬別怠慢咱們謝總管。」楊立行面對這天上掉下來的生意,樂不可支,相對的,對謝景暢也就殷勤得很。
「奴家知道。來人啊.教翠玉、紅花、簪兒出來見客!」豔麗的女人一雙媚眼直勾著偉岸的謝景暢。嗯……看他身頎肩闊,俊臉冰冷,這種男人在床上最熱情了,直教人想嘗嘗他的味道!•「楊兄,今日我們還是就細節再商討一下,正事談完,再叫姑娘也不遲。明日我還得到紹興府昌家商量一些事,所以……」謝景暢冷漠的掃了豔麗女人一眼。。「對對對,謝大總管事務繁忙,珍珠串兒你們先退下,拿些酒菜,男人的事談完,你們再進來伺候。」楊立行揮揮手。
「楊兄可有妻妾?」謝景暢拿出商家契約,故意輕描淡寫的問。
「有啊,妻一人.妾五人。」楊立行一雙眼還瞧著門外的姑娘。
「五人!挺多的。楊兄可真好豔福。」他看著契約,隨口說著。
「沒什麽。女人嘛,就像衣服一樣,總不能教男人天天穿同一件衣服吧.自然得換換口味。」他朝一位新來的姑娘抛媚眼。
「楊兄.你看看這契約,條件就依剛才說的.每年
蘇家商行提供一定數量的紙墨筆硯給貴商行販賣,所得銀兩六四拆帳,沒有問題的話,就在這邊簽字畫判,。」
「沒問題,沒問題。」楊立行隨口便說,也不細看那契約,拿起毛筆,就簽了自己的名字。
他只想儘快辦完這事,好跟樓裏的姑娘……嘿嘿嘿!剛才那個穿黃衣服的姑娘看來肉挺嫩的,待會兒點她的場好了。
」嗯,這樣就行了。」謝景暢將契約收進懷裏,看了一眼門外的黃衣姑娘.故意輕佻說道:「楊兄,我這兒的姑娘姿色平平,不如咱們歙縣的姑娘來得豔麗,歙縣的姑娘不僅豔,在床上還浪得很,楊兄嘗過設’」
「歙縣?」楊立行總算把眼光調回謝景暢身上,「不會吧!歙縣的姑娘是長得美,但在床上就跟死魚沒兩樣,無趣得很。」那姚憶秋就是!
「楊兄何出此盲?莫非楊兄曾……」
「矣,我有一個小妾就是歙縣來的,長得不錯.身材山挺好,但是床上技巧全不行,還差點兒將我的命根子弄斷:那賤人量後被我貶爲婢女,沒想到居然還勾搭我兄弟.我想反正我不用.讓我兄弟用一下也設義系,可那賤人居然弄傷了我兄弟……」
楊立行突然住了嘴,覺得這是家醜外揚。他尷尬的陪著笑臉,轉了話題,「哎.不要曉這等掃興的事了。謝總管有看上哪位姑娘嗎?」他又向那黃衣姑娘瞟了一跟,輕佻的笑了一下。
「暫時還沒有。楊兄,這兒的姑娘不會像死魚那般掃興吧?」謝景暢啜了一口茶。
」哈!謝總管,這兒是妓院,就算姑娘不來勁,只要往她飯里加點兒東西,就算她不從,也可以將她扒個精光,綁在床上欣賞,那股騷勁兒可有助於咱們男人與其他姑娘的雲雨哪……嘿嘿嘿!謝總管也可一試,效果很好的。」楊立行下流的說著,完全沒注意到
謝景暢鐵青的臉色。
原來他就是這樣變態的淩虐她!難怪第一次邀她用膳,她會嚇成那樣……可惡!
「謝總管,咱們就叫些姑娘來……啊!你的手流血了——酒杯破了!酒杯怎會破了?快叫人來包紮!來人啊!珍珠串兒!珍珠串兒——」楊立行趕忙叫著樓裏的鴇娘。
謝景暢鐵青著臉站起身,將手裏捏破的酒杯甩下.沈聲說道:「我先回客棧。」
「謝兄還是先包紮一下——」楊立行拿著巾子錯愕的望著已經遠去的謝景暢。怎麽了?他剛才有講錯什麽話嗎?
還是……是了!他一定也有個死魚妻妾.迫不及待要回去試試!男人嘛,哪個不愛刺激!
楊立行眼露淫笑,望著謝景暢消失的方向,轉身便摸上樓內姑娘的粉臀。
「小心肝兒.今夜讓大爺我高興高興,大爺我要賺大把銀子了!哈哈哈……」
***
「可惡!」謝景暢一拳打在客棧的牆壁,打凹了一個洞。
這人渣居然這樣對待她!渾蛋!禽獸!畜生!
謝景暢在心裏面痛駡那楊立行。雖然他經由齊月的訪查已略知梗概,但親耳聽到那楊立行的獸行;還是教他難受。那種下流噁心的感覺在他離開萬香樓後仍揮之不去。」小憶兒居然被那種人糟蹋成那樣!他居然如此無恥的淩虐她,最後還要她上別人的床!
可惡!禽獸不如的東西!
椎心之痛讓他劍眉緊蹙,薄唇緊抿.俊臉瞬間變得相當駭人。陰冷殘酷的冷笑在他臉上浮起,他用冷得不能再冷的聲音說道:「楊立行.我絕對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居然敢傷害小憶兒——
小憶兒?他什麽時候開始喊她小憶兒了’他不是都喊她姚姑娘的嗎?
一股陌生的感覺在謝景暢的心裏升起。
下意識的,他拒絕再想下去。
他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如何毀滅楊立行:
他告訴自己.任何人聽了小憶兒——不,是姚姑娘——的遭遇都會同情她,更問況十年前地還幫助過他.所以他現在對付楊立行只是爲小憶兒……不.是姚姑娘,出一口氣而已!
對,就就是這樣!
他不斷的說服自己,努力的說服自己……
卻換來一夜的無眠。
謝景暢歎了一口氣。既然睡不著,就連夜趕路到紹興府拜會呂紹庭吧。紹興府的呂家與蘇家商行素有往來,呂家的獨子呂紹庭對紙墨筆硯等物品極
這講究.他這次特地帶了一些金星慢紋的歙硯送他,還是早日將這事完成.好早點回歙縣……
小憶兒不知道怎樣了?
錯!怎麽又犯?!他心裏痛駡自己——
是姚站娘!謝景暢,你要喚她姚姑娘,明白嗎?就像過去一樣!不要再喚錯了!
到紹興的一路上.謝景暢不斷的提醒自己,要喚姚憶秋爲姚姑娘;他不是她的什麽人,不能喚她小憶兒!
沒想到.到紹興府與呂紹庭見過面後,他更鬱卒了。
本想說那呂紹庭被鎮海將軍寒向陽搶了未婚妻,心情定十分惡劣,他還特地帶些歙硯給他,安慰一下;沒想到他對未婚妻被搶完全不在意,反而對他腰間的扇子比較有興趣。
呂紹庭見到他腰間姚憶秋送他的扇子,索去觀看,很是欣賞,要他出個價,他回說這扇子不賣的。
呂紹庭卻因此——口咬定這是紅顔知己做給他的扇子,還看看扇子就知道她的名字裏有個秋字……
最後呂紹庭還要呂老爺幫他跟姚憶秋做媒,說是讓他爹有事情做,省得呂老爺成天逼他娶妻。他一聽,藉口歙縣還有事.就開溜了——呂紹庭不想成親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他可不踹這淌渾水!
成親?她也不願成親啊I十六歲那年.她是被迫離開姚家,到松江府做楊立行的小妾……
那個人渣!禽獸!謝景暢嘴裏又吐出一連串的咒駡。
噴,怎麽又想起她?
在疾駛的馬車裏,謝景暢拿出腰間的扇子,細細的撫摸、細細的看著。他看到扇子兩邊的邊骨雕刻了秋天落葉,栩栩如生,筆觸細膩。
秋天落葉?秋’
原來如此!難怪呂紹庭會知道她名字裏有個秋字,他倒是疏忽了。
他再細細的撫摸用作扇面紙的鏡面箋,真的是光滑如鏡,高貴不俗,整把扇子透露出她纖細的個性
這般善良溫柔的女子.居然被糟蹋成那樣!
一個弱女子被欺淩到無棲身之地,毀子名節,還……破了相!
可惡!
馬車更加快了速度,朝歇縣奔去。
***
「小…—呃,姚姑娘!姚姑娘……該死的!你在裏?」謝景暢沖進姚憶秋在竹玉巷的房舍,暴喊起承。.他傍晚一抵達歙縣.下了馬車,齊月就告訴他姚憶秋好幾天沒出門,也沒拿扇子到商行來。齊月話才說了一半,他人就往竹玉巷狂奔過來。
屋內昏暗.沒有點燈,隱約看得出來床上有人,他沖近一看,果然是姚憶秋,她臉色蒼白,眼睛緊閉整個人動也不動。
「姚姑娘!你怎麽了?」謝景暢緊張地低吼,伸手探了她的額頭……好冷!
她必須看大夫!
他打橫抱起了她,姚憶秋此時卻被擾醒了。
「謝—…謝總管。」她的聲音有一絲痛苦與衰弱。
「你必須看大夫!」他二話不說,抱著她往門外沖去。
「不……不用.真的不用。謝總管。」她連忙抓緊他的衣襟,連聲說不。
「什麽不用!小憶兒,你臉色蒼白得像什麽似的,一定得看大夫!現在!」他生氣的大吼。
她怎麽這麽不會照顧自己、這般輕忽自己
該死的!難道她不知道他看到她這樣會心痛嗎?
姚憶秋聽到那句「小憶兒」,呆了一下。他們的關係有好到讓他叫她小憶兒嗎?
謝景暢抱著她急急住外走,出了大門,姚憶秋像整個人清醒過來般,在他懷中低喊:」謝總管,我不用看大夫,真的!」
「胡說!」他低斥一聲。
真氣她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子,有病還不趕緊看大夫吃藥,連要帶她去看大夫,還直嚷著不用……這小憶兒真讓人沒辦法1
「我的面紗!」她低喊。她出去一定要戴上面紗。
「不用!你的臉靠著我就行了。」說完,他大掌將她的小臉按貼在自己寬闊的胸膛,急急出了巷口,完全沒注意到她已紅了臉。
謝景暢不由分說的抱她狂奔到濟春藥堂找大夫.完全無視街上投來的驚奇眼光——蘇家商行高大英挺的謝大總管抱著一位嬌柔可人的女子在大街上狂奔!
不同的是,謝景暢抱姚憶秋去尋大夫時,她是臉色微紅,因爲被人大刺刺的抱著;他是臉色蒼白.因爲他很緊張。
回來時卻是她臉色蒼白.因爲肚子真的很痛;他臉色微紅——因爲太尷尬了!
第四章
謝景暢將姚憶秋抱回竹玉巷內的住處.默默的將她安置在床上.默默的到後頭去煎藥,再默默的回來,點上蠟燭,端張椅子坐到床邊,看著滿臉通紅的姚憶秋,有點兒尷尬的開口了。
「怎麽不早說?」
「我……我早說了不用看大夫的.是謝總管……太緊張了。」
剛才他抱著她直沖人濟春藥堂,那大夫還在爲病人把脈,被他催促的草草結束.要大夫先幫地把把脈,說得好似她命在旦夕。
姚憶秋連忙要大夫先幫他人看完病再說,那謝景暢簡直快氣炸了,兩人就在藥堂裏吵了起來,謝景暢也沒發覺「命在旦夕」的她怎麽突然之間有力氣
最後是在大夫不堪其擾、在場病人一致要求下.大夫先幫姚憶秋診脈,免得吵人。
大夫把脈的結果是——姚憶秋只是月事來潮,身子不舒服,吃幾帖溫補的藥就可以了。
謝景暢一張俊臉在聽完大夫解說後,紅得像豬肝似的,拿了藥包.抱起姚憶秋就急急住外走。年老的病人還好心的拍拍他的肩,對他說:」小哥兒,女人家每個月總有些日子不舒服,你剛成親還不太瞭解,以後這些個日子,你就幫妻子捏捏小指,再煎幾帖藥給她喝下,她就不會那麽痛了。別緊張。"
謝景暢聽了,臉更紅了.連忙抱起姚憶秋就往外走。回來的路上兩人都沒講話,尷尬極了。
「任何人看到你那樣,都會以爲你生重病的。齊月還說你好幾天沒出門了,也沒做扇子,我聽丁,就以爲……"噢!他應該先弄清楚的。
「齊月?齊月早上還來看過我啊,我跟他說我休息幾天就沒事的。怎麽,他沒告訴你嗎?"姚憶秋躺在床上,紅著臉說道。
謝景暢沒說話,他怎能說是因爲自己太緊張沒把齊月的話聽完就往這兒沖?太丟臉了。
「藥應該好了。"他起身到後邊拿湯藥.想避開這話題。
"小心點兒,挺燙的。"他扶起嬌小酌姚憶秋.讓她靠著床頭。
姚憶秋覺得他對她真的很好。幾個月前剛開始與他講話時,他令她害怕,後來他常派入打點她生活上的一切,每回她到蘇家商行送扇子.他總會親自見她,留她用飯,閒聊幾句,再派馬車送她回來。
最後,他甚至幫她找了新房舍……她很感激他,也知道他並不像外表般的冷漠,他是很熱心的人。
沒錯,他是很熱心的人,但只對她一個人熱心!
姚憶秋小心地吹氣.小口的喝著熬好的湯藥。謝景暢默默的看著她,在燭光下,她清麗的面容、瘦弱的身子,教人憐惜。一個弱女子,卻得一個人討生活,幼年過得不快樂,及笄後又遇到邪禽獸楊立行
小憶兒真是命運多舛啊!
「謝……謝總管,可不可以……別撫著我的背?」她臉紅的停下喝藥的動作。
「啊?」他驚喊一聲.連忙將不知什麽時候搭上她美背的大掌拿開。
「啊……那個……」他一腔尷尬.心裏拚命想著藉口,"我……我只是怕你喝藥燙到,絕對沒有其他的企圖!小憶兒.你慢慢喝,我先走了!"他根本不知遭自己在慌亂之下,又喚她小憶兒。
他快速說完,便飛也似的逃離了竹玉巷。
***
奇怪!真的是越來越奇怪了!
謝景暢這幾天都窩在書房裏沈思,他那天看到姚憶秋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他整顆心就像被人狠狠的掐住,扭絞著,痛極了。
怎麽回事?她生病教齊月帶她去看大夫就行了,怎麽自己那天卻是霸道的抱起她.在大街上慌亂的找人夫,最後還弄得整個歙縣都知道了。
還有楊立行那禽獸.一想到她被那種人碰觸.他就極端痛恨!恨那姚家,恨那楊立行!
怎麽回事?只要遇到小憶兒的事,他就亂了手腳。這對素來冷靜的他.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看!他還是改不了口,還喚她小憶兒!
唉!他到底出了什麽毛病?
"謝總管。"一個清脆的聲音將他從沈思中喚醒。來人是蘇家的主子蘇采顰,後追跟著隨從文德。•小姐親自到書房,有什麽需要交辦的?"謝景暢站起身來,微蹙起劍眉.有不好的預感。
蘇采顰笑吟吟的坐了下來,"沒什麽事要交代的,只是過來探望探望謝大總管。年關將近,商行生意忙,謝總管可別累壞了。"她假意的掩嘴笑了一下。
"小姐特地從容春園駕臨書房.總不會單是爲了我的身子,有什麽事就直說吧。"
"嗯,謝總管果然快人快語。聽說……"蘇采顰淺笑了一下,"前幾天你抱著一位美人在街上狂奔,還一面親熱,我來是……"她停下下來,一雙美眸暖眯的盯著他,要他自己說。
果然是這事!
任何八卦消息都逃不了蘇大小姐的耳朵。看她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看來不得到滿意的答案,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還有小姐身後的文德.看他賊笑成那樣,簡直就是一副包打聽的樣子,一個不小心,今天講的話,明天就會傳遍歙縣的大街小巷哪!
謝景暢清了清喉嚨,"那女於是姚憶秋,是商行外約的制扇師傅。她前些日子……咳!身子不太舒服.我帶她去看大夫,沒什麽親熱的事,就這樣。"
"哦?是生什麽病呢?"蘇采顰明知故問。
謝景暢一雙黑眸盯著自己的主子.有點火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他就不信消息靈通的蘇采顰不知道!
那件事弄得他尷尬極了,商行裏還有大嬸偷偷把治療女人月事不舒服的秘方放他桌上,一些年紀較大的管事則是拍拍他的肩,說那幾天多讓讓女人就行了,千萬別惹她們生氣。
好似大家串通好了,這下子逮到機會好好捉弄他一番,連跟前的主子都不放過這機會!
蘇采顰笑了笑,"謝總管,別發火,我不是故意取笑你的。那姚憶秋做的扇子聽說很受歡迎,外邊的評價很高呢!你有什麽意見.說來聽聽。"這才是正亭。
謝景暢看了她一眼,沈著聲說道:"咱們蘇家商行以文房四寶的製作聞名天下,雖然日進鬥金.但這些畢竟是屬消耗品.也不是可以隨身攜帶、彰顯身分的物品,所以我覺得咱們商行可以在文人的隨身物品上下工夫。如果咱們商行可以成功推出高雅不俗的隨身用品,不失爲另一條財路,更重要的是這類商品可以提升商行的形象,讓別人一看到蘇家商行.便聯想到雅致、脫俗、清新。"就像小憶兒一樣。
喝!怎麽又想到她?
"就像文人用的摺扇?"蘇采顰足聰明人。
"是的。"
"晤……這倒可以考慮考慮。"她低頭沈吟了一會兒,又問:"那姚憶秋是何來歷?"
"小姐,她是何來歷,跟制扇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不要藉故挖消息!沒事的話詩回容春園吧,我還有事要忙!"謝景暢火了。繞來繞去就是要打探消息,商行裏的人都吃飽撐著啊,!
蘇采顰笑了,她與下屬的關係-向良好.面對謝景暢的不悅,她一點兒都不在意。
"文德,你先下去。"她對身後的隨從從說道。
文德滿臉可惜的退下。他本想從謝景暢這邊挖些八卦消息.晚上和翠綠等丫環閒磕牙時才有話題,沒想到卻被小姐給支開了,真可惜!
「謝總管,我問那姚憶秋的來歷並沒有惡意,我只是要確定扇子的來源穩不穩定?她容不容易被別的商家挖角?如果她是容易被挖角的人,咱們有沒有其他的制扇師傅?我做生意喜歡四平八穩的來,如此而已,絕不是打探消息.謝總管,明白嗎?"蘇采顰這次可是用認真的口氣講話。
謝景暢聽了,撇撇嘴,這才恢復正常.將桌上一疊東西拿給主子看,那是齊月上回的訪察結果。
蘇采耀靜靜的看著,翻著,過了約一盞茶的時間她閣上了那一疊厚厚的報告,站起身來,面向窗外,過了一會兒.用冰冷的聲音:"這姚家與楊家,你有何打算?"
謝景暢再拿出一張契約.蘇采顰仔細看了,點點頭。"原來如此。你想想用放長線釣大魚的方式,先讓那楊家嘗到甜頭,逐漸倚靠咱們,一旦咱們不供貨,楊家也就完了。"
他點點頭。
蘇采顰低頭想了一下,"那姚家呢?"
"姚家就在歙縣.是甕中之鼈,早取早得.晚取晚得,我想過一些時候再下手,免得楊家那邊提高警覺。"
"很好。"蘇采顰點點頭,走回椅子坐下.面對他,揚起一抹笑容,"謝總管果然是思慮周密,冷靜過人。
「對了,那姚憶秋你打算什麽時候娶她過門,容秋園那宅子可以撥給你們做爲新居。"
"小姐!"謝景暢瞪著她,以爲她又在開玩笑。
"事情不是外傳的那樣!你別聽人胡說,尤其那文德,嘴巴最會搬弄是非!"他的聲音大了起來。
"不是那樣?難不成你沒有爲她贖回金鐲子?你沒有照顧她的日常生活?你沒有留她在半理閣用膳?你沒有讓她搬離原先破舊的住處,你沒有抱著她找大夫?你沒有特意爲她的扇子找好的買主?你真對她沒意思,就不會爲她做這麽多事了。"蘇采顰瞟了他一眼。
只要是她做出來的摺扇.謝景暢都會衡量對方人品德行才肯賣,這與一般的商人差太多……人嘛,只要拿得出銀子,管他是阿貓阿狗,還論品行哩!
"我……"謝景暢臉露窘迫。
"你看到她的時候,沒有心跳的感覺?你看到地生病的時候,沒有心痛的感覺?別人提到她時,你沒有特別暴躁,謝大總管.平日看你挺精明的.怎麽輪到自己的事,卻反而看不清楚了呢?"蘇采顰臉上漾起溫柔的笑容。"還是……你嫌她做過人家小妾,是殘花敗柳?"她激他!
"不!小憶兒絕不是殘花敗柳!她是那樣的溫柔善良.不要污蔑她!楊立行那禽獸根本配不上她!"謝景暢激動起來。
蘇采顰卻一臉"看吧!還說沒什麽哩!"的表情。
"不!我只是……"他又想辯解。
"謝總管,記得請我喝喜酒啊!"蘇采顰揮揮手,懶懶地丟了一句話,就離開了書房。
謝景暢在書房裏大吼,"事情不是這樣的--"
他還在做困獸之鬥。唉!
***
姚憶秋也覺得事情不太一樣了。以前她到蘇家商行,謝總管都會親自見她,並與她閒聊.留她用飯,怎麽現在交代齊月出面呢?
她跟齊月不太熱,住往聊沒幾句,她就藉口回去了。見不到謝總管,她心裏總覺得有點兒怪怪的,甚至……有點兒落寞。
在閣樓裏看著姚憶秋小臉上滿是落寞的離去.謝景暢心裏頭也不好受。
他皺眉看著手中齊月呈上來的新制摺扇.邊骨刻有秋天落葉--這把不賣了!
姚憶秋自己都沒發覺,她對扇子的評價也表現在邊骨雕刻上,最上等的,她會刻上落葉,其他的會分別刻上梅、蘭、竹、菊。
謝景暢自從發現這個特點後,便將刻有落葉的扇子收起來,遇到像呂紹庭那般人品良好的文人雅土才贈與一把。他希望她做的扇子都有好歸宿,如他希望她也能有好歸宿。
他閉起眼,深吸一口氣,轉身回到書桌前,繼續埋首於繁雜的帳冊當中。
他試圖將自己丟到生意瑣事中.他必須讓自己忙得沒有一刻空閒,否則又會想起她……
***
很快的,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今夜是除夕,除夕夜是全家團圓圍爐的時劑,商家停止營業,絕不會有人在此時還在工作。蘇家商行大門緊閉.卻還有-
絲燈光。
謝景暢還在商行內。他不想回半理閣,免得主子又喚他到前頭去用膳圍爐,索性待在前頭的商行裏。
帳冊都整理好了,商行內也打掃潔淨了.年關後要出的貨也整齊的放在倉庫巾.那……還有什麽事好忙的呢?
謝景暢放眼望去,在這下雪的除夕夜,他居然找不到事做。
窮極無聊下.他下意識的從腰間拿起扇子把玩,那是姚憶秋送他的鏡面箋扇。
從他刻意回避她後,她或許也感受到了.這些日子很少送扇子到商行,人也不常到外邊走動。她本來就靜,現在更加深居簡出。
他曾遣齊門去探望她.怕她出事,但齊月帶回來的口信是她想休息一下,以構思新的扇子。他知道那是藉口.其實她也在躲著他。她甚至連扇子這唯一跟他有關聯的東西都要割捨。
算算入冬以來.她只送了兩把扇來。怕她生活成問題,他遣人送銀子過去.都被退了回來,她賺以前做扇子的酬勞夠她用到年後了。
她怎麽這般倔強?
謝景暢撫摸著扇子上的落葉雕刻,打開扇面,鏡面箋滑如鏡,他看到了自己的臉映照在箋面上,那是一張俊美的臉,略嫌瘦了些,原本炯炯有神的黑眸,如今卻罩上一層濃濃的思念之情。
是的,他不能否認,他一直在想她,想到夜不成眠.想到食不下咽,想到衣帶漸寬!
經過整個冬天.他才明白,他是真的喜歡她。
他也想去找她,但不行的;她要是知道他就是當年那個乞兒,會不會怨他讓她八歲的那一晚挨餓?她會不會認爲他現在這樣照顧地是有什麽企圖?她會不會認爲他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趁她孤立無援,才去接近她?她會不會認爲……
謝景暢用一大堆的假設限制住了自己,裹足不前。他知道這樣不對,但他就是沒辦法踏出第一步。
唉……在除夕的夜晚,他又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卻在此時……
."總管!不好了!"齊月慌亂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哀歎。
謝景暢倏地站起身來,黑眸恢復成炯炯有神警戒狀態。"怎麽回事?"
."是……是姚嫂子……"齊月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話也說得斷斷續續。
一聽是姚憶秋的事,他緊張的抓住齊月的肩膀,
"快說她怎麽了?"
"她……她在準備晚膳時,在竈房摔了一大跤……"齊月喘回一口氣,說道。
."該死的!"謝景暢低咒一聲.立刻住竹玉巷狂奔而去!
."不過……"齊月小聲講著.探出頭看著早已狂奔出門的謝景暢,繼續說道:"她很快就站起來,繼續準備晚膳,我想應該沒有大礙……"
見蘇采顰等人從門後轉出,齊月恭敬喊道:"小姐。"
她笑了,"這樣應該就可以了。省得他成天挂著一張苦臉……大夥兒到前廳圍爐吧,今晚吃個盡興!
."是!"躲在門後、窗下、櫥櫃、櫃檯下的商行夥汁們開聲應答。
第五章
謝景暢狂奔過兩條街,直沖進竹玉巷的水雲齋……過是姚憶秋爲暫居的房舍取的名字。
他也不敲門。猛地踢開門板,直沖進內室--
"小憶兒!"
姚憶秋正拿著一鍋湯,見他沖進來,驚慌之下,湯灑了一地。
"小心!"他一個箭步,將她抱離地面。
"謝……謝總管!"她驚訝的看著他。
"你投事吧?"他將她抱到椅子上,蹲下檢視她的腳。
一般婦女的腳是不可隨便讓男人看的.謝景暢這樣的行爲非常唐突、不合禮教,但他似乎沒注意到這一點。
姚憶秋燒紅了臉。許久沒見,怎麽一見面,就看著她的腳?
"小……姚姑娘,你的腳沒事吧?"
"沒事。剛才湯並沒有灑到我身上。•
."不,我是說剛才你在竈房跌一跤……要不要緊?痛不痛?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謝景暢仍然焦急的看著她的腳。"我……我沒跌跤啊!我只是蹲下添個柴火……"姚憶秋有點兒搞不清楚狀況。
"咦?"
"謝總管,我是說我沒有跌跤,腳也沒怎樣。"她見他好似沒聽清楚.又講了一次u
這次謝景暢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可惡!齊月居然敢騙他!回去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尷尬的站起身來,輕咳了一聲,"你沒事就好。我……我回去了。"
"謝……謝總管……"她忙喚他。
謝景暢以爲她是說"謝謝總管",朝地點個頭算是回應,就直往外走去。
"我……呃.總管,這天冷,今晚又是除夕……"她有點亂了。
他停下腳步。
"如果總管不嫌棄的話,就留在這兒用膳吧。雖是粗茶淡飯,但有個人可以說說話……也是挺不錯的。"姚憶秋鼓起勇氣說道。
對了,她一直都是一個人。
今晚是除夕,她沒有家可以回.只有這兒……她那想找人說說話的眼神,及孤單的身影讓他的心抽了一下,他又覺得心痛了。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她好像變瘦了,下巴都削尖了,臉色依舊蒼白,臉上的疤痕因而更顯突出。
她受過好多罪哪!,:不成今夜還要放她一人孤獨迎接新年?不成,他不允!
"也罷,我就在這兒叨擾一晚。等我回去,商行那邊的飯萊只怕也沒得剩了。"
她露出欣喜的眼神,"啊,我再去舀些湯……等我一下.馬上就可以用膳了。"說完,轉身便進了後邊的竈房。
謝景暢看了看桌上.擺有三套鴨、清蒸刀魚、斑脾湯、滑蛋蝦仁等,萊香四溢,色香味俱全。想不到她的手這樣巧,刺繡、做扇子,廚藝樣樣精通。
這頓飯吃得有點兒沈默,姚憶秋之前的奇怪感覺隨著謝景暢的到來而化爲烏有。她很想同他說話,卻不知要說些什麽。
謝暈暢也很悶。他這些日子日想她,卻是一見面,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兩人默默地吃完年夜飯,姚憶秋收拾了碗筷,倒了兩杯茶。這茶也是商行送過來的,是微州的"黃山毛峰",香味濃郁,是茶中極品。兩人默默的啜著。
"姚……"
"謝……"
兩人同時出聲,空氣有一絲凝結。
謝景暢不自在的清清喉嚨.,"咳!你先說。"
"嗯,我是想問總管,這些日子商行忙不忙?看總管好像瘦了。"
他自虐嘛!明明想著她,卻沒膽承認。
"咳!還好。每年年底總是忙些。"
"總管……"
"小……呃,姚姑娘,不要再叫我總管了。我比你年長,你可以叫我一聲謝大哥。"他的手居然在微微發抖。
"那……那謝大哥也喚我一聲憶秋吧,這樣來得親切,也公平些。"她微徽一笑。
"那咱們就這樣說定。憶……憶秋,這些日子你在這兒過得可好?"他想喚她小憶兒。
"托謝大哥的福.日子過得挺平順的,都要謝謝謝大哥平日的關照。對了,我近日用高昌國進來的金花箋做了一把扇子……"她轉身往龍風雙扣櫃拿出了一把扇,遞給謝景暢。
謝景暢接過扇子.望見邊骨雕刻著秋天落葉。
"嗯,扇骨甚好。"他展開整個扇面,金花箋的扇面紙顯得脫俗高稚,手工極細,又是一把傑作。
前些日子.呂紹庭終於娶親了.他商行事忙.沒能去紹興,過幾天就差人將這扇於帶給他好了。
"真是把好扇!憶秋.你真是個天生的制扇師傅。"謝景暢真心的稱讚。
她臉紅了紅.好似不習慣接受別人的讚美。"哪里,只是小時候胡亂學的,說不上什麽天生的。"
"你小時候就學得這制扇的法兒,剛才的飯萊也好吃得緊……憶秋,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吧。"像是隨意問起似的.他收起扇於,放進扇套裏。
一提及小時候,姚憶秋臉色倏地刷白.雙手扭絞,"沒……沒什麽好說的,只是有時做扇子、有時做飯、有時挑水、有時掃地……"她沒了聲音,低下頭。
他當然知道她小時候被姚家虐待的事.他要地說,只是看她是否還介意姚家這樣對她。
由她的聲音,他知道她是介意的;他心下立劉決定,過了年就著手對付姚家。
謝景暢溫柔的看著她,輕聲說道:"一切都過去了。不管過去你過的是什麽生活,相信我,不必再害怕,你有商行照顧著.還有我。"
姚憶秋槍起頭,對上他溫柔的眸子,心跳亂了。她呼吸有點兒急促的說道:"有謝大哥,我……不害怕。"說完又低下頭占,
她真的很美,眼睫若扇,在燭光下形成好看的弧線,櫻桃似的小嘴,說話時一張一合,讓人忍不住想要親吻她--
嗯……好甜、好柔軟的唇瓣,有春天的味道.丁香小舌柔軟滑溜……
啊!碰到牙齒了,好痛!
"啊?!"謝暴蛹撫著自己的嘴,看到姚憶秋在燭光下臉紅得像要滴血似的。
他……居然吻了她?!
該死,她會不會認爲他是別有企圖,他在輕薄她?
謝景暢一顆心全亂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一遇到她,他素來的冷靜完全停擺,腦子亂成一團!
"我……"她試著要說話,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摩.
"我……我先回去了!"他胡亂說完,形色匆忙慌亂的沖出竹玉巷。
姚憶秋迫出巷口,喊道:"謝大哥,披上披風吧,外頭風大呢1"
謝景暢停下來,姚憶秋爲他披上自己的披風——有點小,但也夠了。
"謝大哥慢走。"她恢復正常的看著他,眼中完全沒有責怪。
她……不怪他?
她不怪他!
他心安了,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你也快進去。風大.別著涼了。"
"嗯。"她點點頭,轉身柱巷內行去。
謝景暢看著她進入宅門,才又轉身往蘇家商行走去,一面走還一面摸著自己的唇瓣,心裏樂得很呢!
殊不知他倆在竹玉巷口的一番送別,隔天就變成歙縣街頭巷尾的大八卦,人們一拜完年,下一句便是:"你知道嗎?那蘇家商行的謝總管和姚嫂子真是卿卿我我,難分難舍啊!"
謠言擬火,傳到最後,越來越火辣刺激.居然變成他倆在夜裏的巷口大膽激烈的吻別!
看樣子,謝景暢是姚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
"姚嫂子,那謝總管對你挺好的,看這住處就比以前東城城郊那兒強上百倍了。"罔大嬸今日進城,順便到姚憶秋的水雲齋閒聊。
"謝總管待人的確很好。"姚憶秋倒杯茶,端到胖胖的罔大嬸面前。
"不不不,他只對你這樣.平日待其他人還是以前一樣玲冰冰的。像祟教坊的姚家要求債款寬限幾天,他一口回絕,還教人將姚少爺趕了出來!好慘哪!•罔大嬸並不知她與姚家的關係,才會說這話。
"姚家?"姚憶秋聞言一驚。
"聽說是過了年後,謝總管要求姚家立刻還清以前積欠蘇家商行的債款,姚少爺還不出來.謝總管還要告官查封姚宅呢。"罔大嬸一口氣將茶喝完.又自順自的倒了一杯。
"但那姚家不也挺有錢的,怎麽會還不出銀子呢?"姚憶秋順著這話題問道。
"姚嫂子,你不知道,蘇家商行去年借了一大筆債子給姚家少爺--姚少爺生性好賭.輸了銀子,四處借貸.只有蘇家商行肯借他。這一年下來,債務也就越積越多羅!"罔大嬸說著,一邊擦汗。
"罔大嬸,那謝總管當真要姚家還錢?還不出來就要查封姚家的家產?"姚憶秋不知應該做何反應。姚家對她無情無義.如今落此下場,也算老天有眼;但她畢竟頂著姚家的姓氏.那姚老爺還是她的親爹哪!
"當然羅,冷面的謝總管向來是說一不二的。現在姚家可真急得像熱蝸上的螞蟻了……對了,聽說姚嫂子做的扇子很受歡迎.會不會是因爲這樣,謝總管才對你另眼相待啊!"罔大嬸果然是聽了外邊的閒話.
姚憶秋勉強笑了笑,"可能吧。"
送走罔大嬸後,她罩上面紗,急急往蘇家商行走去.
謝景暢正在忙,不過一聽是姚憶秋來了,他立刻放下手邊的雜務.遣退齊月等人。
"憶秋,怎麽大熱天還過來,有事的話,傍晚天黑一點兒再過來也就是了。」他倒了杯茶給她。
「謝大哥.你真要官府查封姚家的家產?"她急急說道。
他一挑眉,"你怎麽會對這事有興趣?"
."因爲……因爲……"姚憶秋有點兒爲難。她要說出自己的身世嗎,說出自己是姚家的私生女.謝大哥會不會瞧不起她?
"憶秋,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了。來,喝喝看這西湖龍井,這可是相當珍貴的茗茶。"謝景暢優閑的啜了一口茶。自從除夕夜後,他與她相處.反應就比較正常了。
姚憶秋擡起頭看著他,很小聲的說:"謝大哥,要是我對你說……說我是別人家的私生女……"她吸了一了口氣,緊張地往下說:"你……會不會瞧不起我?"
她要對他坦白,因爲他對她很溫柔.很照顧她。
"不會。我會因爲你對我坦白而高興。"他溫和的低語,專注的看著她。她肯坦白,表示在她心中.他們一定的分量。
"那……謝大哥,我……我是……姚老爺是我親爹!"她艱難的說完,擔心的看著謝景暢的反應.後者只是用那迷死人不償命的笑臉看著她。
-."憶秋,就算叢這樣.姚家的債務跟你-點兒關係也沒有。來.喝茶。"
,姚憶秋哪有心情喝茶,她急急的說道:"謝大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給姚家留一條生路,不要查封他們的房産?"
"不可以!"謝景暢回答得很乾脆。姚憶秋低下頭,滿腔的焦急與失望。
"憶秋,這事也不是我能做主的。姚家欠的是蘇家商行的銀於,我只是商行的總管,請官府查封房産是商行的做法.不是我能左右的。"謝景暢又啜了一口西湖龍井。"更何況……他們不是最常說沒有勞動,就沒有飯吃嗎?所以姚少爺山該勞動勞動,學著怎樣自己掙口飯吃,是不是呢?"他看著她。
姚憶秋不可思議的看著謝景暢。他……他早就知道她是姚家的私生?!
面對姚憶秋的震驚,謝景暢可是胸有成竹。也應該是對她說實話的時候了,他要她瞭解,他跟她一樣,都曾經爲了生活而苦苦掙扎。
他喜歡她,他愛她,所以要她瞭解他!
"憶秋.姚家從小就虐待你,還把你送到松江府去做別人的小妾,那種無情無義的家族有什麽好求情的?"他溫柔的握住她的手,輕聲道:"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是個不會記仇的人,但像姚家那種人,要是不給他們一點兒苦頭吃.豈不是太便宜了他們""
"可是……"
"沒有可是,我已經決定了。自從知道你給了我那些碎銀,卻讓你到姚家第一晚就沒飯吃,我深感抱歉.所以我決定定要讓那姚家後悔這般待你。"他的黑眸散發出溫和但堅定的光芒。
"我什麽時候給過謝大哥碎銀了?"姚憶秋一頭霧水。
"在你八歲時。"..八歲?那不是她剛到姚家的時候嗎?到姚家的第一晚,旺叔叔還直叨念說她不該把碎銀給祟南大街上的乞兒,害他們沒晚飯吃。
啊!難不成……她一臉驚訝的看著謝景暢。
他點點頭。"沒錯,那個乞兒就是我。我當時已經放棄了求生,是你給的那些碎銀救活了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要我放過虐待你的姚家.我辦不到!"他定定地看著她,想看她會不會因他出身乞丐而瞧不起他。
姚憶秋的眼中只有驚訝與崇拜。
乞兒能做到總管,不是簡單的事啊!但另一方面……謝大哥怎麽會當她是救命恩人呢?她不過順手給丁碎銀罷了。還有姚家的事.謝大哥的意思是.他這麽做是因爲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要替她出口氣嗎?
她的小腦袋一時之間混亂極了.直到謝景暢送她回到水雲齋的大門前,她都還處於極度震驚的狀態。
"謝大哥,要是我求你不要替我出這口氣.放過姚家,不要查封他們的家產.你會依我嗎?"她仍想勸他。
"憶秋,你太善良了!他們這般傷害你,你還替他們求情?不值的!"我剛才也說了.姚家欠的是商行的銀子,我只是……"他的話被打斷。
薄唇傳來誘人柔軟的觸感,像是她的唇……
她的唇?!
她主動吻他?!
謝景暢經過初時的驚愣.雙手便擁住她柔軟的身子.將自己的唇與她的緊緊貼合。
啊!好美的感覺……他深入她齒間幽境,搜尋著她的小舌,纏住便不放。得到她微微回應,他欣喜若狂.更加擁緊她,兩人舌唇相貼.相濡以沫,激情難舍。
過了一會兒,姚憶秋臉紅的想離開,他不允,按住她的後腦,不許她脫逃,劍舌在她齒間交纏嬉戲,彷如永不饜足般強索著她。他半放的明眸看著懷中美入陶醉的神情,心中情潮更加湃狂妄。美人嬌喘著微微推拒,他卻霸道的占著她不放.更加激烈的拖她一同陷入這狂焰浪潮……
過了許久,謝景暢終於從眼角余光發覺水雲齋門口聚集了一些觀衆,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姚憶秋。
姚憶秋粉頰湧上兩朵紅雲滾燙的小臉埋在謝景暢強健的腳膛.根本不敢擡起頭。
"憶秋,你先進屋去.有事晚上再淡。"他在她耳邊低語。
"嗯。"她柔順的點點頭.低頭進屋去。
謝景暢轉身.俊秀挺拔的頎長身軀,讓衆人自動往兩邊靠,讓出一條路來。他憂雅自在的向民衆點點頭,玉樹臨風、瀟灑從容的離開丁竹玉巷。
竹玉巷內響起一陣掌聲!
"還是年輕人熱情!"衆人開始七嘴八舌的聊起來
"想不到今日看到謝總管熱情的一面……嘖,我家閨女可要失望了。"
"謝總管好俊啊!那玉樹臨風的姿態……給他親嘴兒.不曉得是什麽滋味?"
"我與我家那口子年輕時也是.我的嘴兒還他親到破皮哪……"
已經有人拿矮桌、凳子、涼扇出來.還有人拿茶盤,茶杯,邀大家坐下,一群人將竹玉巷擠得滿滿的,在巷內閒話家常起來。
當然,隔天兩人在竹玉巷內親吻之事就在歙縣傳開了,還打敗蘇家商行查封姚家的消息,名列八卦第一。
街坊還有好事都做成兩人的大事記,從謝景暢抱著姚憶秋在大街上狂奔,除夕夜兩人送別謝景暢披著姚憶秋的披風,一路寫到玉巷內的激吻。
還有人開始下注,看他們倆什麽時候成親。聽蘇家商行的主子蘇采顰也有下注呢。看來歙縣要是少了謝大總臂.可真無趣得很哪!
第六章
因爲錄影憶秋那主動的一吻,謝景暢讓步了,因他不想讓自己喜歡的人眼淚汪汪。他讓嬈家的人先帶走所有細軟.再查封房産,之後由旺大叔暫住那兒,清掃管理姚家房宅。
兩人的關係經過那一次的親吻又更進一步,商行內的夥汁都認爲兩人好事近了。
今日謝景暢忙完商行的事務.傍晚時分到了水雲齋,正廳空無一人。
"憶秋?"他喊道,沒人回答。
他轉到內室.看到姚憶秋對著銅鏡發呆,右手撫著臉上的傷疤。
"憶秋,在想什麽?"他抱住她,在她臉上輕啄一下.
姚憶秋勉強笑了笑,輕聲道:"沒什麽。謝大哥.你坐一下,我去準備晚膳,馬上好。"
他不讓她起身,低下頭便搜尋著她柔軟的紅唇.熱情的吻著她,劍舌在檀口中肆虐,糾纏她的舌,好似永不履足般。
大掌隔著薄薄的布料力氣覆上她胸前的渾圓,她身子倏然一僵,他輕吻著她白玉般的耳垂,在她耳邊怔語,"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大掌從衣襟伸了進去,在她略微緊繃的身子遊移著,最後停留在雪白的玉乳。他撫摸著那柔軟有彈性的胸脯.薄唇吻著白皙的頸項.欲望排山倒海般向他襲來。
他好想要她:胯下的灼熱說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大掌往她纖腰摸去——
"不!"她慌亂的推開他。
她衣衫淩亂,雲鬢微散.紅通通的臉上有著一抹驚慌,身子正微徽的顫抖著。
該死!他嚇到她了!
謝景暢立刻收回手,拍撫著她的背。"對不起,是我太急躁了。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他將她的衣衫重新拉好,輕吻著她。'
她低著頭,不講話,眼角有些微濕意,唇瓣還微微顫抖著。'
"憶秋,憶秋,說話。"他垂眼看著她,不希望她因此而退縮。
"我……我沒事。你坐會兒,我去弄晚膳。"說完,她便起身向竈房走去。
謝景暢沒再試圖抱住她。這些日子以來,雖說兩人的關係有進展,但除了擁抱親吻,就再沒別的了。他試著撫碰她的身子,結果都是因她的驚慌推拒收場。
他以爲她是因爲楊立行過去的淩虐,不敢和男人有過分親密的舉動,他也不逼她,心想她總會瞭解他對她是一片真心.他不會傷害她。
她是他心上的一塊肉,他怎捨得傷她?
俊秀的男人向後邊看了一眼,深呼吸幾下.便到後邊竈房幫她去了。
***
又到了秋天時節,歙縣因爲謝景暢與姚憶秋兩人進展順利,而沒什麽八卦消息好傳,頂多傳傳兩人在黃昏牽手漫步綠繞亭,或在太白樓內擁抱,或在長慶寺塔她將要跌倒之際.他攔腰將她抱起之類的甜蜜。
不過,聽說近日謝景暢將正式向姚憶秋提親。雖說那姚憶秋曾經是別人的小妾,腔上也有傷疤,但謝景暢一點兒都不在意.他對她癡情得很,非她不娶。
很快的,這謠言又在歙縣街頭巷尾傳了開來,好多夥計.都當著謝景暢的面恭喜他。
謝景暢被傳言弄得騎虎難下:雖說他和姚憶秋兩人關係親密,他也有意娶她.也曾幾次暗示過她,但她很明顯的回避這類的話題,似乎並沒有打算嫁給他。
再嫁在當時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她到底在顧忌什麽?又……她在害怕什麽呢?
也罷,想她應該也聽到這傳言了,他就打蛇隨棍上,趁此機會向她提親吧。
謝景暢選在中秋佳節.月亮高挂、月圓入團圓的夜晚,正式向姚憶秋提出迎娶的要求。
當晚他才穿戴妥當,那不長眼的文德就跑過來了。
"謝總管.要不要我陪你去,伯個現成媒人啊?"
謝景暢掃了他一眼,"你平日到街上放風聲還不夠啊?今晚你敢跑到水雲齋,別怪我扣你這個月的銀子!"
"謝總管冤枉啊!哪里是我放的風聲?是大家都這般傳,所以我……"
"對.不是你放的風聲,是小姐要你到慶雲酒樓去放話的……還當我不知道呢!好了,不要羅唆,我得出門了。"他將扇套往腰際一插.轉身出門。
"唉,謝總管!謝總管……"
文德在蘇家商行門口喊著,謝景暢巳頭也不回的走了。
***
竹玉巷水雲齋
月光皎潔,謝景暢與姚憶秋坐在正廳前的小庭院賞月,竹桌上擺著月餅、茗茶,他倆輕輕的啜著荼,巷口不時傳來孩童放鞭炮的聲音。
謝景暢看著沐浴在皎潔月光下的姚憶秋--真是個甜美柔顧的美人兒!她與他並坐時,總習慣坐他右邊,這樣他就只看到她左臉……她還是對自己臉上的傷疤耿耿於懷。
他有點兒緊張的開口了,"憶秋。"
"嗯?"她轉向他,"謝大哥,什麽事?"
還叫他謝大哥!
"憶秋,我說過你可以喚我的名字。來.喚一聲景暢我聽聽。"他深情款款的摟住她。
"我……"她低下頭,露出潔白的香頸。
"難不成你要喚我一輩子謝大哥嗎?等咱們成爲夫妻,你這樣喚我,不是挺奇怪的嗎?"他吻了她的頸子。
"夫……夫妻?"姚憶秋驚訝的擡起頭來。
"只要你同意,咱們就挑個日子拜堂.可好?"他在她耳邊魔魅的低語,順道吻丁一下小巧的耳垂。
"不!"她驚慌的站起身來,惶恐的看著他。"不可以!"她低喊一聲.轉身跑進了屋內。
"憶秋!"謝景暢對她如此劇烈的反應感到不解。
她應該是喜歡他的,否則不會主動吻他。還是……,她有烈女不事二夫的想法--拜託.那楊立行根本是禽獸,不值得她這樣做!
他得好好開導她!
"憶秋Y"
見她坐在床沿低著頭.扭絞著雙手.謝景暢坐在她旁邊.握著她的手.輕聲道:"你討厭我?"
她搖搖頭."不是。"
"那是爲什麽?"
"我……我出身卑賤。"
"我是孤兒,還做過乞丐。"
"我……我一無所有。"她搓著小手。
"你有一雙巧手.還有我。"他握緊她的手。
"我……曾是人家的小妾.還被……被趕了出來。"她哽咽的說。
"我不在意。"他堅定的說。
"你不怕人家說我是殘花敗柳?"她蹙眉。
"男人是殘樹敗根!還是畜生!"他桃眉。
"我臉上有醜陋的疤痕,很醜耶!"她低喊!
"我喜歡!喜歡極了!"他大聲說!
"我……"姚憶秋悲苦的看著惟,說不出話來。
他挑眉等著.看她還有什麽理由不嫁他!
"我……我不行的,我不能嫁給你!"她甩開他的手站起身來,遠離床沿。
"爲什麽?"謝景暢簡直不敢相信。他已經把話講得很明白了,他喜歡她,不管她是何模樣.他都要定她了。
"不……不爲什麽。我就是不能嫁給你!"她激動的哭叫出來。
"給我一個理由!"謝景暢大吼。
他不甘心這樣不明不白的被拒婚!
"沒有理由!我就是不能嫁你!對不起……對
不起!我不能嫁啊……不能嫁--"她悲苦哭叫,一個踉蹌,跪倒在地。
她雙手掩面,激動落淚,嘴裏喃喃念著,"對不起……我真的不能!我不能啊……"
謝景暢鐵青著俊臉要扶她起來.她卻癱軟在地,滿臉淚痕,瘋狂尖叫著."不要理我I謝大哥……我不值得的!我不能嫁你啊!",
在中秋夜,姚憶秋的哭喊聲顯得淒厲而無助……
?
第七章
自此之後.謝景暢就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般,繼續打理蘇家商行的事務,姚憶秋也如過住一般,制扇送扇子過來,只不過他倆的距離拉遠了。
人們不再看到兩人牽手漫步,不再看到巷口輕吻,不再看到謝景暢狂奔水雲裔。
自從中秋夜提親被拒的八卦後,兩人便沒消息傳出了,過了不久,就聽說謝大總管要到蘇杭一段時間,目的是跟徐家莊談一筆大買賣。
謝景暢離開歙縣後,市井小民無聊到發慌,一心期盼他做完生意,早日回到歙縣,大家才有磕牙的話題。
後來謝大總管終於回到歙縣.但那已經是三年後的事了。
***
三年後,歙縣再度掀起八卦消息熱--聽說蘇家商行的主子蘇采顰要出閣了,物件是江北霸主歐陽烈.蘇家十餘年前曾被歐陽家退婚,蘇采顰故意提出不帶嫁妝出閣的條件,那歐陽家表現得極有誠意,立刻下聘,蘇家是掙足了面子,風光不已。
蘇采顰出閣後不久,她那守寡多年的娘親,也將下嫁歐陽烈的叔叔歐陽直。消息一波接一波,市井間傳蘇家商行的八卦,傳得不亦樂乎。
大年初一蘇采顰就遠嫁廬州府歐陽山莊了,那商行誰來管?當然是大總管。所以主子出閣後,謝景暢在春天時回來了。
"總管,您回來了。"商行的管事夥計家了列成兩排,恭敬的站在門口迎接。
謝景暢向迎接的商行管事夥計家丁點點頭,便逕往書房去。
他變得更不荀言笑,更冷漠了。
"齊月,這次我回來得匆忙,有些事趕不及辦,你派咱們在蘇州的人過去松江府點收楊立行的家產,不准他們拿走任何細軟,那都是屬於蘇家商行的財産。"謝景暢一回來就下了指示。
"是。"齊月退下。
謝景暢坐在書桌前,看看四周.景物依舊--三年前他懷著一顆破碎的心離開.借由整垮楊家來安慰自己遭受打擊的心。在蘇州的日子,他嚴密監控楊家的生意往來,發現那楊立行果然也是個賊眼,私底下留了條後路,派他弟弟另立商號,做布匹生意。他很聰明.但謝景暢比他更聰明。蘇家生意做得大,各行各業均有往來,謝景暢托相識的相商與楊家接觸,再暗中安插幾個妓女在楊家兄弟身邊,如此一來,楊家是插翅也難飛。
經過三年多的設計,楊家終於被他整垮。看看過去淩虐姚憶秋的禽獸跪在地上苦苦衰求,謝景暢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痛快。但同時他也很懊惱,惱姚憶社還愛著那畜生楊立行!
這些年來,他一直想著中秋那一晚,除了她還愛著那禽獸,他實在想不出什麽好理由了--她心裏還愛著別人,自然不願意嫁他。
她居然還愛著他?他是禽獸啊!
另一方面,既然她還愛著別人,爲何要同他在一起,還主動親他?難道……難道她接近他,只爲了替姚家求情嗎?
每每想到這兒.他就心痛。他覺得被利用了、被耍了!
但理智又告訴他,姚憶秋不是那樣的人。她是很善良的女子,不可能戲弄他。
到最後,他都不知道該怎麽看待自己與姚憶秋的感情,所以他選擇逃避,逃到蘇州去。
這一逃,就是三年。
三年來,他過著行屍走肉的日子.只有對付楊家勉強可以使他打起精神。他以爲自己就要這樣了卻殘生.卻沒想到一直拒絕婚嫁的主子居然出閣了!自家主子遠嫁到江北廬州府.他是商行的大總管.蘇家商行需要他.所以他回來了。
只是,他變得更嚴肅沈默,一張俊臉無時無刻繃得緊緊的。.他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到水雲齋去,看看她好不好……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子?她也跟他一樣傷心難過嗎?若是如此,當初爲何不答應嫁給他?爲什麽?
謝景暢緊皺著眉.埋首大掌.沈浸在痛苦的回憶裏。
"總管,外邊的掌櫃求見。"門外響起小廝的聲音。
"叫他進來。"謝景暢收回思緒.擡起臉,恢復一貫的冷漠,沈聲說道。
"啊,謝總管,不好意思.今兒個你才剛回來,一定累了.不過這事挺緊急的……"照顧外邊門市買賣的掌櫃搓著手,有點不安的說著。
"說重點。"他不喜歡拖拖拉拉。
"啊,是……是這樣的,崇東大街的周家很欣賞咱們商行做出來的扇子,一口氣定了三十把,說要送人……但咱們沒法子接這筆買賣,去年咱們的扇子也才做出八把。"
"這麽少,怎麽可能?咱們商行不是有十來位制扇師傅嗎?"他寒著臉問。
"總管,周家指定的是……姚嫂子的扇子。姚嫂子去年才交給商行八把摺扇。"掌櫃的見謝景暢沒做聲,便繼續講下去。"姚嫂子做的摺扇,數量越來越少;也因爲她的扇子量少,在外邊的價格反而高了,現在最有名的書畫家所畫的扇面值十二兩白銀,而姚嫂子做的是素扇,一把就賣到十兩銀子,可說是很好的價格了。周家的三十把扇是筆大買賣,但是姚嫂子那邊……"掌櫃的覰了謝景暢一眼u,這些謝景暢都知道。他人雖然遠在蘇州,但齊月仍會定時向他報告姚憶秋的狀況。她仍然扇子,但好似失去了做扇子的熱情,只要她手中還有足夠生活的銀子.她就不制扇。她也已經很久沒有做出邊骨刻有秋天落葉的扇子了。
"商行裏還有沒有憶……咳!她的扇子?"他本想說"憶秋"兩宇。
"謝總管,有的。您交代邊骨刻有落葉的扇子都收起來,三年來姚嫂子只做出兩把,都在這兒。"掌櫃呈上兩把摺扇。
謝景暢打開其中一把,是用黑紙灑金扇面紙做成的,高貴華麗,又是一把別出心裁的好扇。
另一把扇面則是用冷金紙。冷金紙箋的扇面有比較大的金箔碎屑,用來書畫都很適宜。難得的是,姚憶秋在這把扇面上題了字,她以前都是做素扇面的。
謝景暢一看.姚憶秋題的是一首詩--
人間虹塵是非多,
久處紅塵心志奪。
一朝撥得雲霧開.
虹塵心志兩忘我。
謝景暢定定的看著最後兩句。
一朝撥得雲霧開,紅塵心志兩忘我……
這是……她想擺脫塵世,擺脫萬丈紅塵?難道
"這把扇子是什麽時候拿來的?"他急急的問。
"有個把月了吧.記得是小姐出閣後不久……咦?總管?總管!",.謝景暢又再次在大街上狂奔,不用說,目的地當然是竹玉巷水雲齋。
這次他後面跟著一票人--歙縣的百姓好不容易盼到他回來,當然不能錯失任何八卦。爲了追八卦,大家一起來!
***
"憶秋!憶秋!•謝景暢大吼。
他一腳踹開水雲齋大門--沒人!
"憶秋!你在哪里?"他急急的在屋內找她,聲音大到連巷外都聽得見。
跟在他後面的民衆也跟進了水雲齋,他們也幫著大喊。
"姚嫂子!"
"姚大嫂!你在哪里?"
都沒有回答,整個水雲齋靜悄悄的。
謝景暢著急的往臥房、竈房、後庭院找去--
沒有!都設有!
老天!憶秋,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我不會再離開你--我保證絕不會再離開你!
你在哪兒?快出來啊……
最後,謝景暢急急推開澡間的門,他看見--
姚憶秋一動也不動的躺在浴盆裏,臉色蒼白,嘴唇發紫。
"不!"他悲吼一聲!"憶秋……你別死啊!"
他慌亂的將全身赤裸的姚憶秋從水中抱起……她全身都冰冷冷的!
他拿起旁邊的衣衫胡亂將她罩住,拍打她的臉,搖晃著她."醒醒!憶秋!你怎麽這麽傻,糊裏糊塗的就尋短?憶秋……"
她還是沒醒過來,全身冰冷。
"憶秋!"他狂吼,想把已經冰冷的她吼醒,聲音已經有一絲哽咽。"憶秋……醒醒啊……"
他才剛回來,心愛的人兒居然離他遠去……不管她嫁不嫁他,他對她的感情都不會變的,她怎麽這麽傻,自尋短見?
難不成……難不成她是故意選在今天,他回到歙縣的日子的?!
"不--"謝景哂悲痛的將俊臉埋在她猶有香味的雪白頸項。
衆人看到謝景暢這般悲痛難過,也跟著酸了鼻子。
"謝總管,你探探姚嫂子的鼻息吧,要真不行,也讓她早日入土爲安啊!"路人甲低聲勸說。
"是啊!要是姚嫂子還有救,咱們也好快去請大夫來!"路人乙也說。
"是啊!是啊!"衆人齊聲附和。
謝景暢穩了穩自己的呼吸,這才顫抖的伸出手.往她鼻下探去--
衆人屏息。
謝景暢久久不動。
"怎麽樣啊?謝總管。"路人甲大膽問道。
原來悲痛欲絕的謝景暢露出一絲狂喜,"有氣兒,她沒死!憶秋沒死,太好了!"
"快些找大夫!快點兒啊!"衆人吆喝著,大家忙成一團。
"嗯……"癱在謝景暢懷裏的姚憶秋此時居然哼了一聲。"憶秋!你醒了?"謝景暢的語氣充滿狂喜。
"謝大哥?"她睜大眼睛,驚訝的看著他。
"是,是我!"謝景暢眼角微濕的摸著她蒼白的臉。
"你……回來了?"她有點兒不敢相信。她還以爲這輩子都見不著他了……
"嗯,我回來了。"他握住她的手,點點頭。
她的眼角瞥到澡間——
"啊——"她尖叫起來!
"啊——"衆人也尖叫起來!
"怎麽……怎麽這麽多人?"她杏眼大睜的看著整澡間的人。
"先不要管那些。憶秋,你爲何要尋短?我不會再離開你,不管你嫁不嫁我,我都不會離開你的……再不要尋短了,看你這樣,我……"謝景暢閉緊眼,緊緊的將姚憶秋抱在懷裏,修長的身子微微顫抖著。
"我好怕失去你……見你尋短,我的心就像被撕成兩半,痛極了……"他深吸口氣,眼角已經濡濕。
在場的大嬸聽了謝景暢的深情告白忍不住頻頻點頭,還抽出帕子拭淚。
太令人感動了!想不到冷漠的謝總管是如此癡情之人!
"我……尋短?沒有啊!我只是做扇子做到滿身汗,想沐浴……沒想到太累了,就在浴盆裏睡著了。"姚憶秋睜著無辜的大眼看著謝景暢。
啥?
大嬸們停下拭淚的動作,忙叫大夫的大叔停下腳步.連小娃兒也停止了哭叫……
姚憶秋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麽?見屋內氣氛緊繃.她也不敢出聲。
謝景暢的臉色由緊張的鐵青色變成尷尬的豬肝色,他默默的抱著姚憶秋站了起來。
面對滿屋子想笑,卻又不得不憋住的衆人.他臉部猙獰扭曲,暴吼一聲:"閃哪!"
衆人立刻做鳥獸散,逃得無影無蹤。
隔天當然是八卦加號外滿天飛,歙縣又熱鬧起來了!
***
爲姚憶秋蓋好被子,謝景暢無奈地看著她--
爲什麽一遇到她,本來冷靜的他就變成天下第一號
大傻瓜,不斷的鬧笑話?
唉!過了三年,還是什麽也沒改變。冷漠的心遇到她,全沒轍!
"謝大哥.對不起,害你又被別人看笑話。"姚憶秋在被子裏小聲的說。
「不要緊.我習慣了。"他露出苦笑。"倒是你,下
次可千萬別在浴盆裏睡著,我都快被嚇出病來了。"
"嗯,我會注意。"她點點頭。
接下來,房內陷入一陣靜默,兩人都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覺。
"憶秋,商行的人告訴我,你的扇子越做越少了,是身子不舒服嗎?你……好像瘦了。"他心疼的說道.
姚憶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說她每日都思念他,思念到心思欲狂嗎?說她一做扇就會想到他,說她一想到他,扇子就做不下去嗎?她在這種情況下,做出來的扇于其實是不滿意的,卻爲了生活,不得不拿去給商行嗎?
她只能不置可否的笑笑。
"謝大哥自己才應該多注意身體。你也瘦了。"
也憔悴了。
謝景暢淺笑的點點頭。她知道他是爲了她而消瘦的嗎?
罷了.不要再多想了……
"憶秋.你身子骨不好,那周家的單子就不能接了。"他低語。
"咦?"她不解。
"周家向商行下了三十把扇子的訂單,指定要你做,掌櫃的不敢接--你人要是不舒服,我教掌櫃的推了那周家的單子。"
"謝大哥希望我接嗎?"她水汪汪的大眼望著他。
"憶秋,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凡事你自己覺得可以才去做,不要因爲——"
謝景暢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我接。"
***
謝暈暢回到歙縣後,姚憶秋似乎又恢復了做扇子的熱情,入夏不久,她便陸續將周家訂的扇子送到蘇家商行。,今日姚憶秋收拾好屋內,桌椅抹淨,洗淨的衣衫也疊好收在衣櫃裏。她將剩餘的兩把摺扇用布巾包好,清秀的容顔上有一抹淺笑。她罩上面紗,拿了布巾,推開水雲齋的大門.優雅的往蘇家商行走去。已是夕陽西下時分,燦爛的金光灑在歙縣的大街小巷,將人影拖得長長的。謝景暢不喜她在大白天出門,怕熱著了她,每每矚咐她等太陽下山後,再過來商行。其實竹玉巷離蘇家商行不過兩條銜,能熱到哪兒去?但既然他如此堅持,她也就不與他爭了.
蘇家的僕役很快的請姚憶秋到書府去,下人正要揚聲稟報,書房裏卻傳出她一輩子都不想再聽到的聲音——
"謝總管!求求您,不要這般狠心……我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妻小,不要拿走我所有的家產……求求您!我在這兒給您磕頭!"接著裏邊就響起響亮的磕頭聲。
是楊立行,那個淩虐她的男人!
姚憶秋身子不住的顫抖。
"來人!將他拖出去廠!"謝景暢暴怒大吼。
書房的門在姚憶秋面前出其不意的打開了,楊立行那張臉突然出現在姚憶秋面前.她倏地臉色蒼白,尖叫出聲,往後退了幾步.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憶秋!"謝景暢在她的身於碰到地面前,快速地
抱住她。
"憶秋?"楊立行看著在謝景暢懷中的人兒.想起來了。"是你。姚憶秋!"
陰險的小眼睛看了一下兩人,他突然奸笑出聲。
"原來如此。謝總管是爲了你才要整我的吧……謝總管,你要地早說嘛1這樣的女人送給我.我都不要。當初是我在姚家多看了她一暇,姚老爺嫌她在姚家浪費米糧,就把她送始我,我不要也不行。像她這種在床上完全不行的女人,任何人看了,都會倒盡胃口。我都不曉得謝總管有這等好……",_,-
啪!在謝景暢懷中的姚憶秋突然伸手,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
"不許侮辱謝大哥!"她向那猥瑣小眼睛的男人大聲喊道。
"你敢打?!可見以前在床上你被教訓還得還不夠!"他做勢就要撲向她。
謝暈暢一腳踹開他,大吼:"來人,帶下去!不許他再踏進蘇家商行一步!•
兩旁的家丁立刻沖上前去,架住楊立行,住門外拖去。
"姚憶秋!你別以爲勾搭上謝景暢就可以整垮我!你在松江做了什麽好事.我都會抖出來!你淫賤,勾搭我兄弟!賤人!蕩婦……"楊立行被拖出去,還高聲辱駡姚憶秋。
姚憶秋呆立在書房前,兩眼泛虹,眼眶內滿是淚水。
謝景暢掏出方巾,"別哭,憶秋。那種人不值得的。"
"謝大哥!"她抱住他,在他胸前的小天地,痛哭失聲。
僕人們都識時務的退下,書房內外沒半個閒人。
姚憶秋蜷縮著身子,雙手捏緊成小拳,攀附在謝景暢寬闊的胸膛,小臉埋在他懷裏,抽抽噎噎的哭著,她的衣襟濕了一大片。
謝景暢不發一語,只是溫柔的抱著她由著她痛哭,發泄心中積壓的情緒。他知道這些年來她受的苦……她是個善良的女子,卻遭受到人世間太多的不公平。
下意識的,他更加抱緊了懷中的小人兒。
她了許久,她擡起了瞞是淚痕的小臉,哽咽的說著:"謝大哥……放鬆點兒.我……我快喘不過氣來了。"起伏不定的胸脯.透露出她的窘境。
"啊!對不起。"他忙放開她。
"只要放鬆點兒就好了……"她紅著臉,用雙手抱住他,"沒要你全放開。"
謝景暢微愣了一下。
憶秋主動抱他?!
她主動抱他,還爲了他打了那姓楊的一巴掌
……表示她還是愛他的!
謝景暢心裏欣喜若狂.索性將她打橫抱起走進書房,抱著她坐在書桌前。
每次他坐在這兒.都是表情嚴肅地處理公事,現今卻不然--他放柔臉部線條,看著懷中的人兒。
過了好一會兒.姚憶秋停止哭泣,低著頭用巾子整理過自己哭花了的臉,才擡起頭來看他。
•謝暈暢看她哭得雙眼紅腫,中萬分不舍,撫著她的背,沈聲說道:"何必呢?那種人根本就是禽獸,壓根不值得你動手打他,那只會弄髒了你的手。"
"謝大哥……"
"不要再想過去的事了.那都已經過去。憶秋,你還有大好的人生等著,不要再理那畜生了。"
"嗯。"她點點頭,指著被家丁撿起放在桌上的扇子,"謝大哥,這是周家訂的扇子,是最後的兩把。"
"知道了。"他並不急著看。"憶秋,留下來用膳嗎?天有點兒黑了。"發生這麽大的事.他不放心她一個人。
姚憶秋搖搖頭,"不了,謝大哥。我只是送扇子過來。不用擔心,我會照顧自己的。"
他也不勉強她.點點頭,就要叫齊月送她回去。
她走到書房門口。"那個……謝大哥……"
"什麽事?"他輕撫著她的背。
"剛才楊……他……他說……"
"別管他說什麽,都是渾話!"謝景暢心裏實在有些挫敗。她還是放不下那畜生嗎。
"不是的……他說他的家產要被封了,還說他的高堂妻小……"姚憶秋又低下頭。
謝景暢一看就知道這個小憶兒又要替別人求情了。"那是楊家的事,與你不相干。以前那畜生那樣待你,你還要替他求情?不值的,憶秋。"
"可……可是楊家其他的人是無辜的啊!他們……"
"他們面對你的困境卻沒有幫助你,他們縱容楊立行那禽獸淩虐你,他弟弟還意圖染指你!你受了傷,卻沒請大夫幫你!他們並沒有給你盤纏,還讓你典當了你娘親的遺物才得以返鄉!這些人都該死!"謝景暢當面數落楊家的罪狀。
他都知?!姚憶秋睜大了跟,驚訝的說:"謝大哥,你……你真的是因爲我的關係才整垮楊家的?"
"沒錯。憶秋,我不會放過任何欺悔你的人.我要他們付出代價!不論是姚家,還是楊家!"他堅定的表明。
姚憶秋驚訝得無以復加。他因爲她,花了好幾年整垮楊家和姚家?就爲了她?
從來沒有人爲了她做這麽多!
她眼眶一熱,又要哭了。
"別哭,憶秋,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她是很感動,但是她不想波及無辜。
"謝大哥……要是我求你放過楊家其他無辜的人呢?"
"辦不到!他們每一個都是幫兇!"謝景哂惡狠狠的低吼。
"謝大哥……"
謝景暢看著她祈求的眼神,仍是不肯讓步。
..上回他已經網開一面放過姚家,這回她又要他放過楊家?善良也不是這樣的!說什麽都不行!
..姚憶秋咬著下唇,知道他這回態度強硬。但她也曉得楊家一些下人其實是無辜的,他們只是討口飯吃,哪敢管主子的事?
"謝大哥,那……那要怎麽樣你才肯放過楊家其他無辜的人呢?"
.謝景暢本想回她"絕對不可能",但他倏地靈光一閃,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是,他是卑鄙!不過他是真的想要她I
"你嫁我.我就放過他們。"他沈聲說道。
姚憶秋聞言臉色大變,顫抖地說:"我……我不能……他抓住她瘦削的肩膀,看進她驚慌的眼。"憶秋,
要救那些無辜的人只有這法於。嫁給我!"
"可是……"她不能嫁啊!
見她還在遲疑退縮.謝景暢從懷中拿出雙龍戲珠金手鐲--那是多年前他派人到松江府贖回的,他一直隨身帶著,姚憶秋也沒向他贖討,兩人像是有默契般,一人收藏一隻金鐲於。
"憶秋,只要你點頭,這鐲子就算是聘禮之一,是你的了。"他知道這鐲子對她的重要性。
威脅加利誘.高招!不愧是蘇家商行的謝大總管,手段果然不一樣。
只見姚憶秋爲難的低下了頭。"謝大哥……"她是很想要回娘親的遺物,但她不能嫁啊……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她。點頭吧!憶秋……過了好一會兒,她爲難的擡起頭,她起勇氣看著他,深吸口氣,,很小聲的說道:"我--"
"總管!小姐偕同夫婿回來了,快到前廳啊!"
外頭響起小廝的聲音。
"該死!"謝景暢低咒一聲。這蘇采顰可真會挑時間!
"憶秋?"他仍希望聽到她親口答應。
"初更我在水雲齋等你。"她紅著臉很小聲的說完,便低著頭,推開房門,匆匆離去。
"總管?您還好吧?"
小廝在謝景暢面前,揮著手.後者卻一副呆愣樣。
"總管!您的口水流下來了!"
小廝的驚叫從書房傳遍了整個蘇家商行--
第八章
初更竹玉巷水雲齋
巷內寂靜.偶爾傳來幾聲蟲嗎。一抹顧長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竹玉巷內,他伸出大掌,推開沒上栓的大門,進入水雲齋。
謝景暢直接進入臥房,姚憶秋身穿單衣,臉色蒼白的坐在床沿。^她沐浴過了,髮髻敞開,一頭烏黑直亮的秀髮披在背後,明眸皓齒,面薄腰纖,嬌小的身影更加惹人憐愛。她低著頭,明顯是在等他,扭絞的雙手透露出她的緊張。
他知道自己的卑鄙,用這種手段強迫她,藉以得到她,但他就是克制不了。
他不擇手段,爲的就是她!
佳人近在眼前,他卻停住了。
她……會怎麽看他?覺得他與楊立行沒啥兩樣?覺得他只不過是另一個畜生?他突然害怕起她對他的評價。
姚憶秋知道他來了,擡起頭看他,清清澈澈的眼中沒有鄙視.卻有一絲哀愁。她緩緩的站起身來.,娉婷嫋娜的體態.瞬間讓謝最哂口子舌燥。他沒有移動,定定的站著,心裏還在掙扎要不要離去--
她向他伸出手,他主動回應,抱住了她,感受到柔軟芳香的身子。
"謝大哥,今晚的事無關楊家.也無關我娘親的鐲子.我只是要你明白三年多前找沒有答應嫁給你的原因。"姚憶秋幽幽的說道。
她的話很奇怪,但謝景暢還來不及細想,她已經解開他的衣帶,將他的外衣脫下.露出潔白的裏衣。
謝景暢猿臂一撈,將她抱在懷裏.低下頭擷取她的朱唇。她的唇還是像記憶中那般美好……她的丁香小舌主動回應他,使原本的輕吻很快變成濃烈的激吻。
她小臉赤紅.檀口微張.雙眸迷蒙;謝景暢輕齧著她的耳垂,舔吻著她美麗的頸項,大掌解下她身上的單衣,她裏面什麽也沒穿,瞬間白玉般的身於暴露在夏夜裏微涼的空氣中,震懾了他的眼。
謝景暢盯著眼前曲線玲瓏、冰肌玉骨的女體,下半身迅速起了反應。大掌將自己的裏衣一扯,露出精瘦赤裸的身材,也讓姚憶秋清楚地看見他胯間爲她瘋狂的男性欲望。
她只是羞紅臉低下頭,一點兒都不像飽經歡愛的女子。謝景暢以爲她只是不習慣,畢竟她已經很多年沒接觸男人了。
"不要怕,憶秋,我不會傷害你。"他溫柔的將她抱躺在床上,覆在她柔軟的身上。
兩個赤裸的身軀緊緊交纏在一起,謝景暢緩緩的住下移動.吻著地胸前渾圓的玉乳,用舌頭勾引著峰頂上的蓓蕾,使它更加紅豔挺立,大掌揉捏著柔軟富彈性的胸脯。
他感覺到她身體有一絲緊繃,不斷在她耳邊呢喃愛語.用大手撫摸她身體每一處,"放鬆……我會慢慢來,不會傷害你的。"
"嗯。"她貝齒緊咬下唇。
由他輕柔的撫摸.她知道他不是楊立行那種粗暴的人,她可以把自己完全交給他。原本緊抓著被褥的小手松了開來,小心的搭在他寬闊的肩頭。
"好憶兒。"他鼓勵她。
"謝大哥……"她很羞澀。
"叫我景疇。"他在她耳邊低語,噯昧的語調加強了兩人的親密。
"景……景暢。"她生澀的喚道。
"嗯……好聽。你的小嘴兒喚我的名字.直是悅耳極了。小憶兒……"他健壯的小腹摩擦著她。
她覺得身體熱了起來……
他舔吮著她柔軟的身子.大掌往下,撫摸著她敏感的大腿內。
"啊!"她像受到驚嚇般.雙腿緊緊並攏。
"憶秋……打開你的腿,我說過我不會傷害你的.乖……"謝景暢極有耐心地哄誘著她。他知道過去的經驗使她害怕,他現在要慢慢來,不能弄痛她,不能挑起她對歡愛的恐懼。姚憶秋果然依言怯怯地將雙腿打開。
謝景暢大掌輕撫著她的大腿內側,琢漸加重力遭,吻著她的香唇,不斷說著:"你好美!"
他置身在她雙腿間,她感受到他灼熱的分身,教她有點兒害怕。她顫抖地呼喚他,"景暢……我們……"
"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你很美,很吸引人的……"他用魔魅的聲音安撫她,修長的手指沿著她雙轉腿間的花穴,勾畫著穴口的輪廓。
她好想將雙腿並起來,她不想要男人,那很痛的。
見她柳眉徽蹙,眼泛淚光,他持續在蛀耳邊低語,安撫她。
因他手指深入淺出的撥弄,加上他熱情的愛語.女性私處慢慢的魄出遺明滑液,姚憶秋被挑起情欲.難耐的扭動身子.嚶嚀出聲。"好熱……"
謝景暢用手指輕輕的搓揉女性花瓣,想要她體內更多的熱情。
"景暢……"她目光迷蒙的望著他。
他知道時候到了。
謝景暢將身下早已硬挺多時的鐵杵抵著濕潤花穴的入口,姚憶秋卻像是要忍受什麽痛苦似的,咬緊下唇,緊閉雙眼。謝景暢見狀.又俯下身來親吻她。天知道他已經快忍耐不住了!
"好憶兒,我不會弄痛你的。"
"你不會瞭解的……要我吧!現在——"她有些哽咽。
得到她的允許,謝景暢運用腰臀力量,一個挺腰,將熱燙的熾鐵推進濕濡的女性私處——
天!好緊!
"啊——"姚憶秋痛叫出聲。
但謝景暢沒法再安慰她了,她夾得他好緊、好緊,好似處子般!
但她應該不是處子了.那下流的楊立行怎可能放過她?!
無暇多想,他退出一點兒.再用力挺進,姚憶秋又是一聲慘叫。
謝景暢呆住了!
不是姚憶秋的慘叫聲讓他呆住,而是他的男性欲望在花徑內遇到阻礙……
她還是處子?怎麽可能!
心下一陣悸動,他將鐵忤拉出來一點兒,再用力挺進——
他的男根沒有完全沒入,反而被阻擋在簿膜的外邊。
"啊——"姚憶秋又慘叫出聲,渾身冷汗直流。
怎麽回事?
再試一次!
謝景暢多次狂猛的進犯,仍是無法貫穿薄膜順利進入花穴;猛烈的力道惹得姚憶秋慘叫連連,臉上淚痕交錯,整張小臉痛得五官全扭曲在一起。
"景暢……我好痛……可不可以不要了……"她冷汗直流,痛苦哭求著。
"憶秋……"他沒想到她的身子竟是這般……
"你現在知道三年前我爲什麽不答應你的提親了——我不是不願,而是不能啊!我的身子……無法歡愛.我怎麽嫁給你?!我不能啊……"她哭叫起來,聲音嘶啞,淒慘悲涼。
老天!怎麽會有這種事?
謝景暢在屋外水缸旁猛往自己身上潑水.火熱的欲望因著冰冷的水液而逐漸冷靜下來。他再將一瓤水從頭頂灌下,赤裸的身體滿是水珠.俊臉上仍留著震驚過後的微愣。
他心愛的女人無法與男人歡愛!
他該怎麽辦?
老天對憶秋太不公平了--
謝景暢仰天長嘯,回應他的卻只有滿街的寂靜。
***
回到屋內,姚憶秋已經披上單衣,臉色蒼白的坐在床沿,雙眼定定的看著地上,就像他剛進來時一樣。
"我被姚家送給楊立行做小妾,新婚夜就是是這般。他本以爲我只是緊張,卻役想到,我的身子本就是無法歡愛,每次他的求歡.都弄得我痛不欲生。我求他放過我,讓我爲奴爲都可以,就是不要再碰我。他本不答應.在我飯裏下媚藥.然後把我綁在床上……"她啜泣起來。
"憶秋,不要說了。"他好心疼她。
"不,讓我說。後來在我苦苦哀求下,他終於將我貶爲蜱女。我被派去伺候他的弟弟.就是楊家二少爺,他也想染指我,一天他強迫我與他歡愛,我抵死不從,他強逼我張開嘴,將他的……"姚憶秋臉色慘白的深吸一口氣,艱難的說道:"我咬了他.被他用力一推.我的臉劃到桌邊,就破了相…"
"那楊家將我趕出門,我的臉傷很嚴重,還好有位好心的大嬸爲我止血.我才能活下來。我沒有盤纏回鄉,只有典當我娘的鐲子、卻沒想到……楊家到處宣揚我勾引二少爺.誣賴我是淫蕩無恥的女人。"
她臉色依舊蒼白,雙手無法自製的顫抖。
"景暢……我知道你對我有心,你也是好人……"她的淚眼對上他的黑陣,"我三年前會拒絕你的提親.實在是出於不得已。我不能行夫妻之禮,又怎敢嫁給你呢?那不是害了你一輩子嗎?"
"憶秋。"他赤裸著身體抱住了她。
他現在才完全明白她拒絕他的原因——不是她不愛他,而是太愛他了,不忍心害他一輩子。
"景暢,對不起,我知道你現在身子很難受,但只有這樣才能讓你明白我堅持不嫁的原因。真的很對不起……"姚憶秋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低聲啜泣。
"不要哭了,憶秋。是我不對.我沒有好好問清楚就逃到蘇州去.一去就是三年。我應該要好好與你說的,是我太急躁了。"他安慰她。
"好了,睡吧!"他抱著她往床上一躺,蓋上被子。
"你……你今晚要睡這兒,"她有點兒驚訝,臉上還挂著淚珠。
"是啊。有什麽不對嗎?"他吻去了那淚珠。
"我以爲……"她呐呐的。
"你以爲男人上女人的床,就是要女人的身子而已.沒了歡愛.男人就會拍拍屁股走人,留下女人獨寸空閨?"他撫去了她臉上殘存的淚痕。•"不……不是嗎?"她停止流淚。
"不是。今晚我就教你什麽是,蓋棉被.純聊天!"他向她眨了眨眼。
"喔……好。"她還傻傻的回答。
當然啦.隔天歙縣第一八卦就是謝景暢終於在竹玉巷水雲齋過夜,夜裏太激情.還仰天長嘯哩!
***
蘇家商行謝大總管要成親了:時節選在中秋,新嫁娘當然是姚憶秋。
歙縣的百姓可樂了!三年前的賭注,累積到現在,可真賺了不少。
謝景暢抄了楊家的産業,另派歙縣這邊的管事過去,成立松江商行,將部分的奴僕留下,照顧他們的生活,算是兌現他對姚憶秋的承諾。
至於楊家的人--哼!他們流離失所是罪有應得,活該!
楊立行遠在歙縣放話,說那姚憶秋是殘花敗柳,勾引男人,不守婦道!結果被蘇家商行攆出了歙縣。
他在被趕出歙縣前,信誓旦旦的說謝景暢絕對生不出小孩,對此謝景暢只是冷冷的說了一句,"咱們走著瞧!"
迎娶當天,歙縣熱鬧非凡。雖說竹玉巷離蘇家商行只兩條街,但謝景暢爲示慎重.特地繞了歙縣一圈,才將姚憶秋迎娶到蘇家商行。當天姚憶秋身著鳳冠霞帔,搭配珍貴的珠寶金飾,讓衆人跟花撩亂;尤其她手腕上一對雙龍戲珠金手鐲最爲槍眼,那可是元朝的古物呢!
旺大叔充當女方長輩,樂得合不攏嘴;蘇采顰、歐陽烈特地延後回廬州府,就爲了喝謝景暢的喜酒。
喜宴上冠蓋雲集,好不風光!
稍晚,新郎被衆人推入喜房內,大家就一哄而散,留下一對新人。
夜很安靜,姚憶秋的大紅喜帕尚未取下,謝景暢向前輕輕將它掀起,一雙美麗的眸子對上他的,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纏。
"景暢,你不後悔嗎?"她仍有點兒擔心。
"這會兒說這個,不嫌遲了些?你已經是我的妻了,憶秋。"他解下她的鳳冠,抱住她,溫柔的笑了'在那一夜,明白了她不能嫁他的真正原因後,經過一夜的思慮,他還是要娶她--沒法子,他是真心喜歡她。
姚憶秋還在猶豫不決,謝景暢卻毫不放鬆,硬要她答應下嫁。逼到最後,她激動的說:"你知道你這樣做.一輩子都不會有子嗣……景暢,你要絕後嗎?」
"我不在乎。反正我從小就是弧兒,沒有傳宗代那一套想法。只要今生與你共同度過,我就很高興了。"
"可是……我們不能歡愛啊!"他真的不介意嗎?
"嗯!這倒是個問題……"他還假裝很認真的思索了一下,讓姚憶秋臉色倏地慘白。她其實好怕他不要她,可她又不願見他因無法歡愛而痛苦……
見她如此,謝景暢嘴角揚起笑,將她抱在懷裏。
"億秋,你覺得這問題應該怎麽辦呢?"他故意問她。
"我不知道……"她快哭出來了。男人果然很在意這一點!
"那以後咱們只好'蓋棉被,純聊天'羅!"他親了她額頭一下。
"真的?"她還真傻傻的問。
"真的。"他堅定的點點頭。
所以她就嫁了--
洞房花燭夜.正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但兩人都很清楚,他們是不可能翻雲覆雨的,那只會爲彼此的欲望找不到出口而難受。
姚憶秋爲謝景暢寬了衣,謝景暢也爲她解下火紅嫁裳,兩人深情一吻後,相擁而眠。
從此兩人一世相伴,永不分離……
***
「謝總管.真是恭喜啊,好不容易贏得美人歸!"蘇采肇滿臉笑容的在容秋園與謝景暢伉儷閒聊著,夫婿歐陽烈則在一旁握著她的手。
容秋園是蘇家宅院之一,蘇采顰特別撥給謝景暢做爲新居。
"謝謝小姐。"謝景暢微笑的接受自家主子的道賀。
"憶秋——我可以叫你憶秋吧?"蘇采顰一臉興奮的看向姚憶秋,後者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憶秋,以後咱們謝總管要待你不好,你儘管寫信來廬州府給我,我可以替你罵他。"
謝景暢聞言.劍眉微皺。
姚憶秋臉一紅,小聲的說:"景暢待我極好。謝謝小姐。"
"唉!可惜以後再也看不到咱們謝大總管在大街上狂奔.也聽不到什麽精采的八卦消息了。"蘇采顰睨了謝景暢一眼。
謝景暢不理會她眼裏的促狹,逕自說道:"小姐,咱們江北的生意交給歐陽山莊代理,這契約煩請小姐回歐陽山莊時交給帳房留存,以爲憑據。•
"謝總管!你怎麽新婚還在管商行的事?不行不行!我得教進大叔暫代你的職務.否則你沒空生小孩,咱們文德在外面的下注就要虧了。"蘇采顰嚷嚷起來。
"是啊!謝總管,你可要努力點兒!自從楊立行那賤胚在外頭放話說你生不出小孩後,歙縣的百姓就打起賭來,我還下了注押你生得出兒子的那一邊……你可別讓我的積蓄泡湯啊!"文德在旁猛敲邊鼓。
歐陽烈的隨從武靖也猛點頭——他也參了一腳。賺錢嘛!大家一起來。
姚憶秋聞言,臉色一白,低下頭不講話。倒是謝景暢氣定神閑的說:"文德,我不急著生娃兒,憶秋與我想好好過幾年神仙伴侶的生活.所以你還是趕緊換邊押吧,包你大賺一筆。"
"是這樣的嗎,謝嫂子。"文德轉向悶不吭聲的姚憶秋求證。
她仍然低著頭,直至謝景暢伸出大掌握住她微微顫抖的手,她才低低的應了一聲,表示回答。
"不得了!我得趕緊去改注!武靖,你也得換押!快……"文德一聽,拉著武靖,火燒屁股般的就要走。他覰了蘇采顰一眼,"小姐,我是不是可以……噯,去外頭……"
蘇采顰笑子笑,向她身邊的歐陽烈甜甜的說道:"烈,咱們也該回歐陽山莊了,不要打擾人家的新婚生活。"
歐陽烈看著謝景暢夫婦,眼底有一抹深思。他扶起嬌妻,用低沈的嗓音說道:"采顰,咱們再多待幾天。我有些地方還沒逛過.明日你陪我到處走走,可好?"
蘇采顰心下奇怪,歐陽烈不是常嚷嚷要回廬州府嗎?怎麽這回……
"小姐--我得去改注……"文德催促的聲音又起。
"好啦好啦,這就走了。謝總管、憶秋,我們先回容春園,不打擾你們了。"說完,蘇采顰一行人便離開容秋園,往容春園走去。
衆人離開後,姚憶秋擔心的望向自己的夫婿,
"景暢,這樣好嗎?"
謝景暢朝她笑了笑,"怎麽,你不喜歡我這樣說?才成親沒幾天.親愛的娘子就嫌起我這夫婿啦?"她捶了他一記粉拳."討厭,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
"好了,別管那麽多了。要是一直在意外邊的話,咱們也不用過生活了。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娘子整天愁眉苦臉,淨想些別人的事。你先回房裏,我事情辦完就去陪你,嗯!"他給她一個吻。
"嗯。"她柔順的點點頭,眉間卻有著淡淡的憂愁。
第九章
謝景暢忙完商行的事,從書房回到容秋園已是半夜。
他休浴後,裸著身子坐在床沿看著熟睡中的憶秋,伸出大掌溫柔的撫摸著她姣好的面容.那右臉的傷疤一點兒都不影響她的美。
他好想要她啊!奈何她的身子……
唉,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嗎?他執意要娶她,便得接受這事實。
他低下頭吻了她美好的唇瓣,淺淺品嘗,隨即退開。
但他的手卻已經搭在她白哲柔軟的胸脯上--健是什麽時候解開她衣帶的引他心下一驚.雙手卻情不自禁的在雪白的雙峰上揉捏起來,將單衣拉得更開,白玉般的胴體露了出來。
謝景暢一雙黑眸緊盯著床上的美人兒.粗急的喘息回蕩在寧靜的房裏。他的欲望迅速被挑起,胯間又熱又硬,整個人繃緊!
他必須離開,否則不曉得會做出什麽事來!
謝景暢痛苦的想進出屋外,但他就是動不了,一雙眼緊盯著床上熟睡的人兒,一雙大掌在她身子上遊移——
老天爺,你好殘忍!爲什麽將憶秋的身子弄成這樣?!他思緒紛亂,手上的力道不覺加重。
"啊!"姚憶秋柳眉微蹙,低喊一聲,醒了過來。
"景暢……怎麽了?"她發覺他坐在床沿咬牙切齒.俊臉上儘是痛苦。
"沒什麽……你睡,我坐一下就好……"他強忍著腿間的欲望,不讓自己的獸性破閘而出,微抖著手將她的單衣拉上。
"景暢……"姚憶秋坐了起來,細細的看著退到桌邊的夫婿。
還在與自己欲望奮鬥的謝景暢壓根不敢看她,怕再多看她一眼,自己就要崩潰--剛睡醒的她,雲鬢半掩.星眸迷蒙.粉肌吹彈可破,多吸引人啊……
不行!不能看!
他閉緊眼,深呼吸,試圖冷靜自己--
"該死的!憶秋,你在做什麽?!"他咬牙發出一串低咒。
姚憶秋衣衫不整的蹲在他兩腿間,露出雪白頸項、玉乳.雙手握著他的欲望分身。
她擡起小臉,深情的看著他。"我要幫你。你看起來好痛苦……"說完,她將握在手中的堅挺男性上下摩擦——
"不!"謝景暢渾身緊繃,喉問低吼出租重的氣息。他無力推開她.只能雙手向後撐在桌上,急速的抽氣喘息!男性鐵柱上的刺激,加上他俯視下看,那豐滿的雪乳.乳溝清楚可見……
老天!他快崩潰了!
"景暢,這樣舒服嗎?"她還問!
謝景暢無力回答,只能艱難的點點頭,豆大的汗珠從額頭落下,汗濕了精壯的身軀。
男性分身的尖端滲出小水滴.姚憶秋知道這代表什麽,以前楊立行就是這樣強迫她的——那時她只覺得噁心想吐,但現在她是真心爲自己心愛的人而做,她心甘情願。
她伸出丁香小舌,舔去了男性尖端的水珠,謝景暢身子一顫,幾乎站不穩,全身往後撐在桌上.腦子亂成一團。他想推開她,不要她這麽委屈,因爲他知道那姓楊的曾經這樣強迫她;但他又沈迷於她唇舌的逗弄.快感直沖腦門!
半裸的她張開小嘴,試圖將他腿間的昴揚含住,但它太大了.她便改用親吻的,從光滑的前端吻起.沿著肉溝一路往下,來來回回的吻著他的男性驕傲,濡濕了它。
他全身癱軟,完全臣服於她的挑弄之中.昴起頭,沈重的喘著氣。
"景暢……你坐到醉翁椅上去吧,這樣會比較舒服。"感覺到他身子的虛軟,姚憶秋停止對他腿間的舔吻,擡起美眸說著。
謝景暢說不出話,粗喘著,費力的移動自己,將自己的上半身丟進醉翁椅。醉翁椅是專門提供歡愛的椅子,椅面及扶手長度皆較一般的椅子多出一倍.女人或男人坐在椅上.雙腿可以跨在扶手兩邊,呈現雙腿大張的姿態,方便男女雲雨,又不會弄亂髮譬,是當時流行的臥房座椅。
姚憶秋將謝景暢的右腿擡跨在醉翁椅的扶手上,男性依舊硬挺昂揚,,她蹲跪在椅子前,,張開檀口,將男性敏感的前端含在嘴裏.用自己的小舌在光滑的前端畫著小圈。
"嗯——"謝景暢呻吟出聲,伴隨著狂天欲望。
老天!這感覺實在太好了!
姚憶秋將包含肉溝在內的前端含入嘴中.細細的吸吮著.青筋暴起的男根在她的舔弄下似乎又更形脹大。它一個抖動,她含不住,讓它跳脫了濕濡的小嘴——
"不!別離開它!嘴打開點兒——"謝景暢瘋狂的大吼。別在這時候離開!大殘忍了!
姚憶秋紅了臉。他吼得這般大聲,要教別人聽去,可羞死人了……她紅著臉用手扶住他腿間的硬杵,重新含住它.聽到椅上的男人發出滿足的低吟,
她閉起眼睛,用小嘴去感受他的賁挺欲望。
她來來回回的吻著他男性分身,在前端轉繞舔弄,吸吮撩撥。
謝景暢粗喘的聲音回蕩在冷冽的夜裏。"憶秋……下面也要……"他渴望她全面的愛撫。
"下面?"她不是全都吻到了嗎?再下面……她小臉一紅,莫非他是指那兩個小丸丸……
她擡頭看他痛苦的樣子,小手扶起他下邊的玉袋,伸出小舌便吻了下去。
"嗯——憶秋!你——你真是太有慧根!"謝景暢咬緊牙,迸出這些話。
夜靜悄悄的,姚憶秋心甘情願的在寒夜爲他溫暖他的欲望,毫無遺漏的吸吮他男性欲望的每一處。
隨著姚憶秋來來回回的舔弄,謝景暢的喘息聲越來越急促。突然,他挺起上半身,捧著她的頭,命令她含住它,引導著她緩緩上下移動。
隨著他欲望巨流沖頂,他讓她的動作越來越快速,最後他粗嗄低吼——
"用力!憶兒——"
她聽話.小嘴徽用力的吸吮住他。
"再用力點!"他額頭青筋暴起,欲望狂潮淹沒了他。
她溫馴的聽從——
謝景暢俊臉掙獰的狂吼.身下一陣痙攣.在她嘴中釋放了欲望狂潮——
***
從那天之後,這幾天來,即使半夜,謝景暢的書房依舊燈火通明。
其實自從蘇采顰將他的工作分了大半給其他管事後,他多了很多空閒;但該死的,他不想要這些空閒!
有了空閒.他自然會待在容秋園;待在容秋園,自然會見著姚憶秋;見著姚憶秋,他就會想要她——
但他知道這是不行的,他不能委屈她。
所以他又選擇逃避,逃到書房去,等姚憶秋睡了,他再回房。他也知道這樣不對,但他無法面對心愛的佳人強壓下自己的欲望,他在這方面的控制力越來越薄弱。
他望著手中的摺扇發呆,完全不覺屋外有一抹黑影晃過。
第四天,容秋園裏半夜響起潑水聲。
第五天.書房依舊燈火通明。
第六天,謝大總管居然在半夜練起拳來!
這些異常的舉動都落入了某人的眼中。
第十天,神醫趙無言來了。
***
"蘇--采--顰!"一陣怒吼從容春園外傳來。
正在啜茶的蘇采顰擡頭看到滿面怒容狂奔而來的謝景暢。
"蘇采顰!別以爲你是我主子,就可以隨意介入我的生活!憶秋這樣很好,我不要任何人來打擾她!"他氣急敗壞的說著。"快教那個趙什麽的大夫離開,不要讓她碰憶秋!否則我就跟你沒完沒了!"
"謝總管,你在說什麽?我哪有叫人來看憶秋!"
蘇采顰一臉無辜樣。
"不是你還會有誰?"謝景暢又大吼。
"是我。"歐陽烈開口了。
"咦?烈,你做了什麽,讓謝大總管如此暴跳如雷?"
"我派人請趙無言過來歙縣一道,爲謝嫂子看病。"歐陽烈不疾不徐的說道。
"憶秋沒有病!教那個趙無言滾回去!"謝景暢又大吼。他不要任何人碰他的妻!
"無言來了?我得去看看她!"蘇采顰一聽自己的閨中好友趙無言來了,興高采烈的起身,急急往容秋園去,也不搭理快氣瘋了的謝景暢。
"烈兄,快教那個大夫回去!憶秋很好,我們不需要大夫!"謝景暢仍像瘋狗般。
"謝兄,你我不算熟稔.不過你過去幫采顰很多忙,爲蘇家鞠躬盡瘁,所以你現在有事,我必須幫一點兒忙。"
"我不需要幫忙!快教那大夫--"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歐陽烈打斷。"謝兄,與其冷水潑身,書房枯坐,半夜練拳.痛苦終日.倒不如積極尋找解決的法子。夫妻相處可是幾十年,不是幾天哪!"
"你?烈兄……"他都知道?
"謝兄,趙無言是值得信任的大夫,診治的結果絕對不會外傳,你大可放心。咱們現在就去容秋園,看看趙大夫怎麽說。"高大俊挺的歐陽烈說著,邊推著有點兒尷尬的謝景暢就往容秋園去。
***
"謝夫人,你臉上的傷疤要完全去除,恐怕不可能;但我可以動刀將周圍浮腫的部分除掉,再敷以癒合藥膏,這疤便會變得細些,往後你多撲點水粉胭脂,這傷疤就不會那般明顯了。"趙無言向姚憶秋說明。
她由建寧府風塵僕僕趕來,一下馬車便指名找姚憶秋。那時謝景暢正在書房.知道有大夫找妻子,氣得馬上要趕人.卻被姚憶秋推出房門.他便暴跳如雷的找上蘇采顰,認爲這蒙古大夫一定是蘇采顰找來的。
"趙大夫……"姚憶秋才剛要開口.便被外邊急促的腳步聲打斷。
"無言,真的是你!怎麽來了?我好想你呢!"蘇采顰進入屋內.看見趙無言,笑開了臉。
"你近來可好?烈兄沒陪在你身邊?"趙無言淡淡笑著。
"我在這兒。"歐陽烈推著謝景暢出現。
"烈兄.好久不見。這位是……"趙無言瞥向他旁邊的男人。
"這位就是我在信中所講的正主兒,謝景暢。景暢,這位是神醫趙無言,她的醫術可是天下聞名,堪稱華佗再世。"歐陽烈爲兩人介紹。
衆人寒喧了一番,歐陽烈拉著蘇采顰就要走,蘇采顰還不太願意,歐陽烈哄她說要幫趙無言設宴洗塵,又在她耳邊說些暖昧的話,蘇采顰才滿瞼通紅的跟他出去。
趙無言面對低頭不語的姚憶秋及臉部線條僵硬的謝景暢,關上了房門,轉身坐定.啜了一口茶,緩緩說道:"兩位的閨房之事有何問題?"
"沒有問題!你可以回去了!"謝景暢硬著聲說道,打死不肯承認。
"景暢……"姚憶秋擔憂的望向自己的夫婿。
"我說沒有問題.就是沒有問題!你可以回去了!"謝景暢激動的站起身來。
姚憶秋起身撫住他的肩膀,小聲的懇求,"景暢,就讓趙大夫爲我診治一下吧!我也不想一輩子就這樣……我想爲你生兒育女啊!"
趙無言只是沈默的垂目品茗。這茶是西湖龍井.味甘潤喉,好喝!
謝景暢看了哀求的妻子一眼,"我不要別人到處宣揚你的事。我這是爲你好啊!"
"景暢,只要能治好我的身子,我不在乎別人如何說我。你曾說過.如果一直在意外邊的眼光,咱們也不用過生活了……我想治好我身子的毛病,因爲我想跟你恩愛到老,而不是看你如此痛苦的待在書房,在半夜裏……"嬈憶秋說到最後.竟有些哽咽。
"憶秋……"她也知道他在書房?
是了。連烈兄都看得出來.憶秋是他枕邊人,天天與他相處.她個性又纖細,怎會看不出來呢?
趙無言依舊不發一語。她從歐陽烈的信中已略知梗概,現在只等正主兒開口。
謝景暢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趙無言,她看起來很年輕,不像一般老成的大夫--她行嗎?要是她無法診治憶秋的病,而這事又外泄.那不就稱了楊立行的心.教天下人恥笑他們夫妻!
仿佛知道謝景暢的想法般,趙無言終於開口了。"謝總管.烈兄大老遠的將我從建寧府請來歙縣,不是爲了嚼舌根.而是爲了解決問題。與其站著浪費時間,倒不如坐下來談清楚。"
"景暢……"姚憶秋看著自己的丈夫,他依然站著。
她咬了下唇,決心說出來--她想醫好自己的身子,與心愛的男人長相廝守!
她很小聲的說道:"趙大夫,我……我的身子不能……不能歡愛。"
謝景暢沒吭氣。
姚憶秋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繼續說:"每次歡愛時,就……不能進去……"她講得含含糊糊的,還沒說完,臉兒就紅成了一片。
"不能進去?你的身子會痛嗎?是交合的時候,還是夫婿摸你的時候?謝夫人,你得講清楚,我才能診斷。"趙無言面無表情的問,十成十大夫樣。
"啊……就是……剛開始不會痛……後來……就……會痛.還……"她低著頭.支支吾吾的。要她描述自己的夫妻生活.真的很難。
"我來說吧!"謝景暢硬著聲說道。
他轉過身,坐在妻子旁邊,溫柔的握住她的手。他從以前就見不得她受委屈.與其她難堪的說出兩人的情況,倒不如他來做這事。
"趙大夫,今日所言,確定不會外傳?"他再次問道。
趙無言點點頭。
謝景暢探吸了一口氣。好吧!既然憶秋都這樣說了,就試試看吧!
他儘量不讓自己臉紅,清了清喉嚨。"趙大夫,我與憶秋是情投意合成親的,成親前,她已告訴我,她的身子……咳!不能接受男人。但我還是執意娶
姓,因我不能沒有她,縱使她的身子不能歡愛。"
謝景暢還真多廢話!
"謝總管,說重點!"趙無言仍是面無表情。
"咳!就是我要進入憶秋的身子時,不能進去……"
"哦!"趙無言嘴裏發了個單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謝景暢趕緊澄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謝總管,我怎樣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須將細節清楚的講給我聽.我才能診斷你或尊夫人的病情。"趙無言冷靜的說。
"還是我來講吧.景暢。"姚憶秋看到冷靜俊魁的丈夫.每每因她的事被別人誤會,或被別人看笑話,心裏就很難過。這是她自己的問題,她一定要自己來。
"趙大夫,我與夫婿行夫妻之禮時,夫婿的身體並沒有問題.是我……我的身子沒辦法接受他……他的進入。"
"是怎樣的情況?謝夫人.請你說仔細些。"趙無言清楚、緩慢的說道。
"是這樣的.我之前是松江府楊家的妾室……"姚憶秋擡起頭,直視著面容俏麗的趙無言,冷靜的、仔細的說明自己身子的缺陷,包括她在松江府的事.鉅細靡遺的都說了。聽到她在松江府所受的淩虐,謝景暢又是一肚子氣。
趙無言聽完,低頭想了想,"謝夫人,這可能需要做身子方面的觸診,現在天也快黑了,明日我將再爲你診治,可好'"
姚憶秋點點頭,謝景暢則在旁邊不講話。
當晚蘇采顰等人爲趙無言設宴洗塵,賓主盡歡。只是喝醉了的蘇采顰一直抓著趙無言問什麽小瓶子的事,滿臉通紅的歐陽烈趕緊抱起她就往容春園行去——
***
"謝夫人.不要緊張,身子放鬆,將衣衫脫了,雙腿張開。"容秋園裏傳來趙無言的聲音。
謝景暢則在門外緊張的守著,不准任何人到容秋園內。
趙無言診斷後,確定姚憶秋之所以無法與男性歡愛,主要是因她花穴內的薄膜太過堅韌。這種症狀俗稱石女,男性無法順利進入她的體內.如果硬闖,便會弄得女方痛苦不堪。
"一般女性內的薄膜很脆弱.遇到激烈外力或年紀漸長都會破裂或萎縮,所以處子與否與這層薄膜沒有必然的關係。有些女子初夜沒有落紅,被誤解爲非清白之身,很是冤枉。但謝夫人的情況正好相反.她的太過堅韌,反而會將男性欲望擋在外面,無法順利進入體內。"趙無言仔細的向兩人解說著。
"那該怎麽辦?有什麽藥物可以醫治嗎?"姚憶秋認真的看著趙無言。
"這不需要藥物,倒是需要在薄膜上劃幾刀,將它劃破即可。"趙無言緩緩說道。
"不成!我不能讓你拿著刀在憶秋身上亂劃!"謝景暢跳了起來。
"景暢!"姚憶秋埋怨的看了夫婿一眼。一提到她的身子,他就很容易緊張。"趙大夫,那對我的身子會有危險嗎'"
"不會。而且我可以趁著動刀時,順便醫治你臉上的傷疤.就像上次所說的,將痕迹弄得淡些。你只要再抹多點粉.就看不出來了。"趙無言淺笑了一下。
"什麽,你不只要拿刀在憶秋的身子裏亂劃,還要在她臉上亂刮?!"謝景暢吼了起來。
"景暢!"姚憶秋實在有點兒埋怨他了。
她冷靜的看著趙無言,"趙大夫,什麽時候可以幫我動刀?"
"憶秋,你瘋了?!她要在你身上亂來--"謝景暢在旁邊大吼。
"隨時都可以。"趙無言認真的回答。
"趙無言!你草菅人命啊!"謝景暢依舊大吼。
"那就明日一早。"姚憶秋看著趙無言。
"憶秋!我不准!"謝景暢要抓狂了;這兩個女人居然都不搭理他!
"好。"趙無言點點頭。
"我說了!不准!"
"咱們找采顰聊天去吧!"姚憶秋親切的推開門,朝趙無言笑笑。
"喂--我說不准!"謝景暢還在大吼。
沒人理他,兩女相偕住容春園找蘇采顰聊天去了。
第十章
隔天.謝景暢下令,任何人不准進入容秋園,他親自守在園內。
一早姚憶秋便吞下紅丸--那是有麻醉效果的藥丸,吞下後至少兩個時辰不會醒過來。趙無言備要醫藥、熱水、傷布、銀制小刀,由蘇采顰擔任助手,開始對姚憶秋進行醫治。
謝景暢在門外,急得像熱蝸上的螞蟻,走過來,又走過去,歐陽烈則在旁邊拍拍他的肩膀,教他稍安勿躁。趙無言是名聞遐邇的女神醫,他實在不需擔心。
但他仍然停不下來.不斷走過來,又踱過去。
好不容易,終於見到趙無言擦著額頭的汗,推門出來.蘇采顰跟在她後邊,臉色蒼白。
"顰兒!"歐陽烈忙去攙扶自己的嬌妻。
"烈兄,采顰不要緊,她只是累了。你先扶她下去歇息吧。"
歐陽烈點點頭,抱起疲累的嬌妻,往容春園而去。
"趙大夫,憶秋她……怎樣了?"謝景暢還是很緊張。
"她很好,動刀過程很順利。這些日子,她使用的所有器具都要經過熱水煮過,進這屋子的人越少越好。她臉上的傷大約需要個把月才能拿下傷布,期間要勤換藥。至於兩位最介意的問題,已經解決了.你們隨時可以行夫妻之禮。"趙無言喘口氣,扭動一下僵硬的頸項。做大夫可真辛苦啊!
"那……我、我……"謝景暢居然口吃起來。
"她仍在昏睡中,不過你可以進去看她了。"趙無言淺笑了一下。
謝景暢三步做兩步急奔入房,但見姚憶秋身著單衣躺在床上.右臉上裹著傷布。
她看起來有點兒蒼白……謝景暢坐在床沿,看著她沈睡的容顔,心中實在有萬分的不舍。他不敢碰她,就這麽靜靜的坐在床沿陪著她、守著她。
隔天,趙無言交代他三天之後要幫姚憶秋臉上的傷換藥,順便教導他如何塗抹膏藥,及一些該注意的細節。"注意,傷口儘量不要沾到水,塗抹膏藥之前,雙手務必洗淨。"
謝景暢點點頭。
"謝總管,無言的醫術可是很高明的,個把月後,憶秋就會變得更美麗了。"蘇采顰笑著說。
"這也要謝謝小姐的幫忙。"謝景暢感激的說道。
"我現在才知道當大夫真不容易,不但要診脈,還要見血,並且要有充沛的體力.要是頭腦不夠冷靜也不行……無言,你大偉大了!"蘇采顰誇張的給趙無言一個大擁抱。
"好說。"趙無言微笑著,拿起鏡面箋素扇優閑的扇著風--那是姚憶秋送她的。
"對了,無言……"蘇采顰仍沒忘記要問那小瓶子的事,但她話還沒說完,便被一聲暴喝打斷。。"趙--無--言!"
衆人擡頭,看見一道頎長俊挺的身影從空而降。
是個男人!
而且還是很好看的男人I
"無言!你居然敢一聲不吭的離開我!"來人咬牙薄怒地說道。
"嘖!來得真快。"趙無言看也不看來人.嘴裏叨念了兩句。
"你--"男人似乎拿她沒轍,抓住她手腕,拉著她就要走。
"放開我。我在這兒還有病人要醫呢。"趙無言拍掉他的手,涼涼的說。她冷靜優閑的態度與男人
緊繃的氣勢形成強烈對比。
俊美的男人用冷厲的眼神掃過衆人,冰冷有磁性的聲音問道;"有嗎?"
衆人不約而同的搖頭兼搖手,"沒有!"立刻出賣了趙無言。
"你們--"趙無言杏眼大睜,瞪著眼前這些好友.
歐陽烈首先發難,笑著說:"翟兄,快些帶她走吧!"
男人看到歐陽烈,笑了一下。"是烈兄……他日有空再聊了!趙無言,你該死的還想跑哪兒去?!"男腳尖一點,淩空而起,住前追趕輕功卓絕的趙無言,用人一前一後,迅速的遠離了衆人的視線。
"烈,你認識那個男的嗎?"蘇采顰問著夫婿。
"嗯。那是威震天下的靖海將軍翟煜天,我倆年輕時有過一段交情。看來,你的閨中好友是被他看上了。"
"啊!難道他們兩個……"蘇采顰指指兩人消失的方向。
"嗯,就是那麽一回事。好了,這會兒謝總管的事也圓滿解決,咱們可以回廬州府了。謝總管,商行的事就拜託你了。"歐陽烈抱著嬌妻,迫不及待的想回家。
蘇采顰略微交代商行內的事務後,便和夫婿打道回歐陽山莊去了。謝大總管依然坐鎮蘇家商行。
***
兩個多月後.姚憶秋臉上的傷疤經過謝景暢細心的照料已經痊愈,且果然如趙無言所說的,只剩下淡淡的痕迹,抹些粉兒,便看不出來了。
不過不管有沒有疤痕,姚憶秋仍是做著自己的事.制扇、刺繡、讀書.陪著夫婿思愛的共度晨昏。
嚴寒隆冬,姚憶秋正在熱氣氤氳的澡間做藥草浴——這是趙無言給她的珍貴藥草,對調理身子很好。
謝景暢今日將商行內的事務打理好,得了空,比平日的時間早些回到容秋園。這些日子以來,他因爲照顧姚憶秋的臉傷,加上商行事務又轉回他手中,忙得不可開交,夜裏往住一沾枕就睡著了,也就忘了心裏最介意的事--與妻子的雲雨歡愛。
他今日早些回來,是想問姚憶秋能不能接紹興昌家三十把摺扇的訂單,卻沒想到,臥房內空空如也。
他住庭園瞧了一眼--也沒有。
咦,澡間傳來哼曲兒的聲音……
謝景暢悄悄的推開澡間的門,映人眼簾的是姚憶秋正掬著水液住自己雪白的雙乳倒去,溫潤的水液順著乳溝滑下平坦的小腹,她又擡起雙腳,勾在浴桶邊,邊拍著浴桶內的水,嘴裏哼著小曲兒,玩得不亦樂乎,全然不覺有雙灼熱的眼正盯著她。
謝景暢連連抽氣,看著自己的妻裸身戲水,他的下半身迅速起了反應。
趙無言說憶秋的身子沒問題,可以行正常的夫妻之禮了。但他還是怕,萬一不成,弄得她痛苦不堪,她一定又會自責--
"啊!景暢,你要抱我去哪兒?"等謝景暢聽到姚憶秋的低喊時,他已經將她裸身抱起.直接走到床邊。
"我要愛你。"他聽見自己噯昧的說道。
他將姚憶秋輕柔的放在床上.迅速脫下自己的衣服。
"景暢……"姚憶秋仍會緊張。
"噓,不要害怕……憶秋.讓我愛你,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的……"他輕聲的哄誘道。
姚憶秋羞澀的將一直掩在胸前的雙手放下,改撫摸著他略微消瘦的臉頰.心中有無限的疼惜。他其實可以找更好的女子,但他沒有,還執意娶她;那
她還怕什麽?!
她用手指畫著他好看的唇形,謝景暢薄唇一張將她手指輕咬住.將手指含在嘴中.用舌頭舔著她的指端,一雙黑眸直勾著她美麗的容顔。
姚憶秋不覺羞紅了臉,從指尖傳來的濕滑觸感,使她的身子熱了起來。
謝景暢低下頭親吻她,一邊在她耳邊呢喃,大掌在她柔軟的雙乳揉捏,健壯的雙腿磨蹭著她修長勻稱的腿,她只覺腿間有股異樣的感覺升起。
她要勇敢迎向他!於是她也舉起右腿,緩緩的摩擦他的大腿內側.這不熟練的動作卻引起謝景暢的粗嗄低吼。
他的長指迫不及待的往她雙腿間探去,觸到了穴縫,沿著縫隙上上下下的畫著圓.感覺到她濕潤了,才悄悄探進她的小穴。
"嗯……景暢……"姚憶秋輕咬著唇瓣,嘴裏呢喃著。
她穴裏依舊稚嫩的肌理緊緊的包裹住他,謝景暢努力抑制住的呼吸又變得混濁急促起來。他將長指更伸進了些.大拇指搭在穴口搓弄著上方的小珍珠,那是她最敏感的地方。
"啊……"她嚶嚀出聲,面泛桃紅.感覺自己的腿間又更濕了。
看見她沒有痛苦的神色,他長指緩緩的抽動起來,企田撩撥她體內更深的熱情,激出她的情潮,讓她能完全接受他。
他再加入一指--她還是好緊!又濕又緊!
"唔--"姚憶秋感覺自己的身子被外力撐開,些微的痛感令她戰粟。
無言說她的身子可以歡愛了,怎麽還會痛……
不,她不可乙太緊張,否則景暢一定會停下來,這樣他們永遠就不可能……
她哪知道.現在謝景暢可停不下來了!
他俊臉佈滿汗珠.在她耳邊急喘,呼吸粗重的低嘎道:"我渴望你好久了!你今天會完完全全是我的人,誰都不能阻止!"
他抽出長指,改將自己火熱的男根抵在濕潤的穴口——他要一次完全擁有她,免得她退縮。
"可以嗎,憶秋。"到了最後關頭,他還是顧慮著她。
香汗淋漓的姚憶秋迷蒙著雙眼.極力掩飾自己的害怕,嬌羞的點下頭。
下一瞬,熱燙的男性硬杵沒有一絲遲疑,疾如閃電的進入她.沖進她脆弱的感官深處,激起猛烈的戰粟!
姚憶秋感覺身子被強力撐開,下體一陣麻痛讓她尖叫,但這尖叫全入了謝景暢的嘴。
她流下了淚--他進來了!兩人終於可以結合了!她還以爲永遠不會有這麽一天……
她仍如處子一般,緊窒的肌理絞住他火熱的男根,狹窄的甬道吸吮著他的肉刃,令他呻吟出聲……•謝景暢緊閉雙眼,靜待這沖腦的刺激過去--他差點就爆發了!
灼熱的男性分身將柔嫩的花穴塞滿,他深埋在她體內、緊緊的、密密的、不留一絲縫隙。
他抱緊身下哭泣的她,知道她不是因爲破身的痛楚,而是喜悅的眼淚。
"憶秋!憶秋……"他激動的喊著她的名,越抱越緊。
姚憶秋滿臉漲紅地要求,"景暢……松點兒……我喘不過氣了……"
"再忍耐一下,憶秋!"他咬緊牙迸出這句話。
"景暢,你怎麽了?"姚憶秋喘著氣.覺得他有點不對勁。以前教他松點兒.他立刻就放開她.怎麽這會兒……
"我在忍耐。"俊臉仍深埋在她芳香的頸窩,他低啞的吐出這句話。-姚憶秋被他修長的身軀壓得喘不過氣來,女性私處被塞滿的麻癢感讓她難耐.她想動一動。
但她才剛動了一下大腿,謝景暢就像觸電般彈起上半身,大掌壓在她的小手上,暴吼出聲。"我來!"他開始在她美好緊窒的幽穴裏抽動起來!
"啊--"如閃電般的快感衝擊著完全被貫穿的姚憶秋,她尖叫起來。
謝景暢揮汗如雨的在她身上律動,貫穿.退出,再貫穿!勇猛的堅挺在她柔嫩的私處恣意的進出抽插,他不再有所顧慮,使勁擺動腰臀,用盡全身的力氣愛著自己的妻!
"嗯唔……"她嬌吟喘息,在他快速的律動中不住顫抖!-原來……原來男女歡愛是這般感覺!姚憶秋微笑著.渾身香汗,卻覺得暢快琳漓!-但謝景暢可笑不出來。-他快爆發了!
她的體內是如此迷人,花心深處像是有莫名的吸力般,強烈的吸引男性尖端往更深處撒野衝刺!
這是他心愛的人兒,善良的小憶兒——
花穴傳來急劇收縮的抽搐.姚憶秋無意識的嬌喘呻吟,翦水美眸迷蒙流轉,隨著灼熱男根的抽插速度越來越快.她狂搖螓首,終於——
"啊--"她無法自己的放聲尖叫,整個靈魂被抛到雲雨交歡的快樂天堂。
謝景暢猛地狂吼一聲,將自己灼熱的欲望熱流完全地留在她體內的最深處!-***
一連三天,姚憶秋被困在床上,承受夫婿日夜不停的疼愛。多年來的禁忌終因神醫趙無言的診治而解,謝景暢毫無忌憚的狂要著自己的妻!
外邊是冰天雪地.裏邊是芙蓉帳暖,春色無邊。
謝景暢滿足的抱著自己的妻躺在床上。他們才
剛雲雨一番,兩人都不想動。
"謝總管!這杭州的帳冊該怎麽辦啊?還有紹興呂家那邊的摺扇單子是接不接?小姐今早又有指示來了……謝總管?總管——"衆多蘇家商行的管事們捧著帳冊在容秋園外哀喊著。
謝景暢三天不見人影.害他們快被商行的事務累死了,今日定要喊到他出來不可!
於是大家又齊心協力的大喊:"謝總管——"
"景暢,你出去處理一下吧,管事們喊得好淒厲啊!"姚憶秋甜蜜的聲音在床上響起。
"別管他們!小姐前陣子不是說,我們新婚,要我好好休息嗎?我這是遵從上意,正在好好休息哪!"
謝景暢說著說著.一雙手又不安分的在她柔軟的禁地遊移起來。
"景暢……你該不會……"
"我想再要你一回,可好?"他低沈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
已經三天不分晝夜的要,他還停不下來?他真是精力過人哪……
姚憶秋害羞的將臉埋在他胸前,不說話。
"意思是可以羅?小憶兒。"他長指毫不客氣地塞進她的花穴裏,搗弄起來。
姚憶秋掙扎了一下,嬌嚷著."我不知道啦……啊!你怎麽——"
他又狠狠的貫穿了她!
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謝景暢沒有吻住她的小嘴兒,讓等在容秋園外的管事們將姚憶秋的嬌喘聲聽得一清二楚。
"啊!你快出來……別再進去了……"
"不行……我不行了……景暢!"
"不要!饒了我吧--嗯啊……"
衆多管事個個聽得臉紅心跳,只能抱著厚重的帳冊,摸摸鼻子,退出園去。
走著走著,只聽得其中-位年輕的管事仰天長嘯,大聲喊道:"謝總管!我不行了!你快出來!"
其他愁眉苦臉的管事對看一眼,很有默契的,一群男人同聲哀歎--
"啊!饒了我吧--"
呵呵呵!真是熱情的謝大總管.熱情的蘇家商行啊……-尾聲-一年後
"這該死的謝大總管!我就知道他看我不順眼!天啊!我的銀子全泡湯了……"文德在歐陽山莊內哀號道。
"怎麽了,文德。"蘇采顰的小腹上。"算了,這次的押注,輸了就只好認了……不過小姐,現在歙縣又有人賭小姐生的是……"他搓搓手,抓抓滿頭的亂髮,很巴結的對蘇采顰說:"小姐可不可以告訴我,您這胎是男娃兒還是女娃兒?"
"顰兒。"歐陽烈的身影出現,將嬌妻攬進懷中。
蘇采顰朝他傲笑,夫婦倆甜蜜的走向微德居.不理文德。
"小姐,告訴我嘛!我可以將這次賠的銀子贏回來啊!小姐--"
文德的聲音回蕩在歐陽山莊內,久久不散……-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