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絕配鬧翻天》
不巧!
那個教人哭死不償命的名愛情小說作家
正好是她的——媽
但,他也不用為了見她媽一面,
不惜拿十兩黃金利誘她吧?
十兩黃金……哇!她看見她的游學夢正在發光!
可是……不不不!她最痛恨長得娟秀、
一點男子气概都沒有的男人了!
她還是別理他的好!
他長得俊逸非常,而且還算挺有女人緣的;
為什么她對他就是……
好像他是一條害虫,而她是DDT,
非殺了他不可似的,
問題是……他還真是不怕死!
唉!這兩人……
01
“該死!”隨著咒罵聲而來的是一陣東西掉落在地的聲音。
王平望了望散落滿地的資料,忍不住又開罵了。
“該死的工商協會!台灣就這么點地方,哪里找來這么一大票代表,害我沒電梯可坐……”
忽然又傳來如雷聲般轟轟的響聲,原來——
“哎喲!餓死我了!”王平捧著胃嚷著。
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吧!她快手快腳地把地上零零落落的紙張胡亂疊在一起,心中一邊盤算著上哪儿解決今天的中飯——三樓的“東方之珠”?還是“佐太郎”?想來想去還是一樓的歐式自助餐最好,菜色丰富又不限份量,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可惜——說來說去又是工商協會的錯!他們來開會的代表那么多,這會儿一定都擠在一樓大咬美食,等她從十二樓跑下去,大概只剩下一堆“殘骸”。
實在想不通,當初自己為何要費心爭取工商協會租用飯店的會議廳開年會?真是“馬鹿”——有夠混蛋!王平自怨自艾后,決定下次絕對不做這种對自己不利的事。
王平工作的地點是一家國際連鎖的大飯店,這天剛好工商協會租用飯店十三樓的場地召開年度會議,由于出席會員人數眾多,難免造成些許不便。
王平已經在飯店工作兩年了,照道理說對這种大場面造成的不便應該早已司空見慣了,不過當她捧著十几公斤的資料在電梯前等了二十分鐘還沒辦法進電梯時,她慣有的理智就開始离她遠去了,現在再加上肚子“空空”,頭腦自然也跟著變得“空空”了。
不過她的兩手可沒有“空空”,捧著好不容易整理好的笨重資料,她奮力用肩膀頂開安全門,歎口气朝樓下走下去。
突然,王平听到了隱約傳來的哽咽聲,她打量一下空無一人的樓梯間,猛抽一口气,該不會是鬼吧!?她停頓了一下,專心地傾听,真的還有啜泣的聲音,她打直腰杆轉身想——不是想逃走,她發現聲音是從上面傳下來的,不管是人是鬼,她都打算上樓去一探究竟。如果是鬼,那就太好了!這輩子她還沒看過鬼呢!說什么也不能錯過;如果是人,那更沒有什么好怕的!
王平把手上的資料放在樓梯上,躡手躡腳地爬上樓去,只看到——
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坐在階梯上,手里拿著一本書專注地看著,不時抬起左手抹抹眼角,偶爾發出抽咽聲。
王平叉著腰研究這個“男”人,看他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确實是個男人呀!怎么會一邊看書一邊發出這种類似哭泣的聲音?老天!那真是淚水嗎?王平瞪大眼緊盯著從那個男人左眼眼角滑落臉頰的一滴……水,那不可能是淚珠!
哇!又有一滴水滑落他的臉頰,他真的在哭?
王平實在看不下去了!堂堂七尺之軀,竟然躲在樓梯間偷偷摸摸地哭,有沒有搞錯?
“你到底在哭什么?”王平粗聲粗气地問。
“小曼死了!”那個男人低著頭哀戚地說。
“小曼是誰?”這個名字听起來好熟。
“小曼是……”丁爾強忽然發現自己正在跟別人交談,他一惊,連忙站起來,倉皇中忘了握緊手中的書。
等他察覺時,書已經掉落在兩人間的階梯上,他急中生智馬上沖下來擋在書前方。
“你……你……你是誰?”丁爾強結結巴巴地問站在樓梯下方的女人。
“你又是誰?”王平凶巴巴地問。
丁爾強答不出話來,他被眼前的女人給嚇坏了,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是“小曼”顯靈了!她就像書中描述的女主角“小曼”一樣,瓜子形的臉蛋,細長的柳眉下是一雙黑白分明充滿靈气的眼眸,小巧秀气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邊复古式的眼鏡,兩片嬌嫩的紅唇正一張一閉地勾引了他全部的心神——彷佛過了一世紀的時間他才意會到她正在跟他說話,而且口气非常不善。
“喂!你到底是誰?”王平最討厭男人這樣看她,讓她覺得有被侵犯的感覺。他還一直盯著她看,真可惡!王平粗著聲說:“喂!我在問你,你听到了沒有?”
丁爾強被她粗魯的態度嚇了一跳,她怎么可以用這樣的態度呢?溫柔善解人意的“小曼”絕對不會這樣說話的。
“小曼不是這樣的!”他在嘴里念念有辭。聲音雖小,王平還是听見了。
“拜托——誰是小曼?你是不是瘋子呀?”王平皺著眉,打量這個奇怪的男人。他有模特儿般修長的身材,出色的面貌帶點憂郁的气質,不過不是她欣賞的那型。
丁爾強听到她問的問題后,再仔細地端詳她。嗯——她不會是小曼,她太強悍了,也太吸引人了!
他清清嗓子說:“你,你是誰?”說完才想起來,一開始他就已經問過她了。
“你又是誰?”王平不愿意先告訴他,誰知道他是不是神經病?這年頭還是小心點儿好。
“我……我……我先問你的,你……你……”丁爾強可能因為她突然出現而惊嚇到了,他腦筋運作失常,連帶著他的舌頭也不靈活。
“別你你你我我我了,你不嫌累我可听得很累。”王平不耐煩地打斷丁爾強的話,依他這种講話速度,等他報上名來,天都已經黑了,算了!“我是飯店的工作人員——王平。你呢?”
“我……”丁爾強猶豫著該不該告訴她。如果給人知道他看“這种書”,而且還哭得一塌糊涂,以后他怎么做人?
“我看你不要用說的,太慢了!”她指指擺在樓梯上方的公事箱說:“里面應該有名片吧?你給我一張比較快。”說著還伸出手來等他自動奉上名片。
丁爾強打量眼前這個咄咄逼人,名叫王“萍”的女子,腦中思索著脫身的辦法;絕對不能讓她知道他的真實姓名。
“喂!你听不懂中文啊?”王平忽然瞇起眼說:“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怕人家知道呀?”
“不是,我……我沒有名片。”丁爾強連忙否認,看她的眼神似乎是個嫉惡如仇的人。
“你沒有名片?我才不信呢!”王平開始爬上樓梯。
丁爾強弄不清楚她的意圖,但她勇往直前的气勢讓他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正确地說是上了一步,因為他正站在樓梯上方。
“你……你……你……”他神情緊張地嚷嚷著。
“你要干什么?”急性子的王平替他把問題說了出來,然后自問自答地說:“我打算檢查一下你的公事箱,我就不信里面沒有名片。”
“你不可以這樣做!我……”丁爾強想在腦中搜尋一個嚇退她的辦法。“我……我可能是坏人……你……不怕我……欺……負……你……嗎?”丁爾強因王平臉上綻放出來燦爛的笑容,而感到一陣心悸,差點說不出話來。
王平臉上挂著誘人的笑容,挑著眉說:“我還沒听說過坏人要做坏事的時候會先警告被害人的,而且說話時還大舌頭,一副自己也不确定的樣子。”她又往上走了一步,完全不把他的威脅當一回事。
丁爾強不知所措地往上爬了一階,一不小心踩在剛才掉落的書上,還好他反應快,一把握住樓梯扶手才勉強止住滑,不過那本讓他變得緊張兮兮的書卻被他踢落到王平腳邊。丁爾強懊惱地閉上眼,心里直喊著:完了!完了!
王平看他如此惊惶失措,不禁好奇他剛才看的到底是什么書。該不會是清涼寫真集吧?不對呀,如果是這种養眼的書應該是邊看邊流鼻血才對,怎么會流眼淚呢?
不猜了,直接看解答吧!
她彎腰撿起腳邊的書——‘破碎的夢’——哦!是她媽剛出版的愛情文藝小說,難怪她覺得“小曼”這個名字很熟,雖然她沒看過這本書,但听她媽提過好几次,小曼是書里為男主角犧牲一切的女主角。
看看文藝小說也沒什么特別的嘛!等一下——愛情文藝小說?他?
“你看這种小說?”王平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因為她是最討厭看愛情文藝小說的,她媽軟硬兼施地逼了她多年,還是沒有辦法讓她接受。
“這种小說有什么不好?羅玲的小說每本都進入暢銷排行版,她不但擁有廣大的書迷,而且她的小說還有多部被改編成………”一被問到這個問題,丁爾強的自衛系統馬上發揮功用,一掃剛才倉皇失措的神情,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
“這些我都知道!她是我……反正她的事我知道得比你清楚。”王平打斷他意猶未盡的演說。她想這個男人的腦筋似乎不大正常,不必拐彎抹角,還是直截了當問他比較快。
她眼睛溜溜地轉,上下打量著他:“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通常看這种小說的都是女性。
“我當然是男的。”丁爾強語气非常气憤,他強調地比划著自己胸前的肌肉,問王平說:“你什么時候看過女人有這樣強壯結實的身材?”這可是他多年苦練的結果,這個女人真是瞎了眼了,竟然問出這种白痴的問題!
王平看看他的身材還真不賴。他長得不算很壯,不過從貼身的西服來看,确實滿結實的:如果他臉上沒有淚痕的話,她肯定會相信他的話的。
“身材是可以練的嘛!誰曉得你是不是變性以后才練成這副模樣的。”她決定堅持她的看法。
“變性?”他指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曾經有人因為他看文藝小說而取笑過他娘娘腔,但從來沒有人像她這樣全盤否定過他的性別。
“其實你不必這么惊訝,我的推理能力向來是一流的。”有個專門寫推理小說的父親,想要沒有推理能力也很難。
“這算哪門子推理能力!你看仔細一點,我是貨真价實的男子漢!”丁爾強情緒激動地用力拍自己的胸脯。
王平看他如此激動,想想還是放過他吧!他想當男人就讓他當男人吧!反正跟她又沒有關系。
“嗯——你現在看起來的确很像男子漢大丈夫。”她安撫說。
丁爾強還想著如何為自已的男子气概提出證明,沒想到她這么輕易就改變了想法,他狐疑地看看她,試著找出一絲勉強。她皺著眉無所懼地迎視他的眼光。
最后王平先移開了目光,因為她的肚子又叫了。
還是先填飽肚子比較重要,看小說會哭的男人應該不會有什么傷害力,諒他也沒有膽子做出什么可怕的事。主意打定,王平把小說遞還給他,交代他說:“還給你,慢慢看,不要哭得太傷心,這個故事還有后續的發展,下個月你就知道小曼沒死,是男主角弄錯了。”
王平不管他正以不可置信的大眼瞪著她,徑自走下樓去。
丁爾強回過神后,馬上追下樓,嘴里直嚷著:“你怎么知道小曼沒死?是誰告訴你的?是真的嗎?你認識羅玲?”
他這一連串的問題,王平一個都沒回答,她繼續走到十二樓,抱起剛才放在樓梯上的資料。
“嘿!你別走啊!快點告訴我!”丁爾強擋在她的前面,急得快跳腳了。他最受不了等待了,既然她說還有續集,那就應該爽快地全說出來,像她這樣話說一半就要開溜,怎么行?
“為什么我一定要告訴你?”王平餓得發慌,她有气無力地按著說:“我剛才問你叫什么,你不也沒告訴我。”
丁爾強二話不說,立刻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擺在王平手捧著的資料頂端。“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吧?”
王平隨便睨了眼名片;“原來你是專門靠女人吃飯的。”
丁爾強楞了一愣,該不會是拿錯名片了?他伸手將名片取回,沒錯呀!是自己的名片啊!他疑惑地問王平:“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不懂就不要問!我快餓死了,你還在跟我糾纏不清,閃開!”王平气勢洶洶地命令他。
丁爾強從沒遇過這么凶悍的女人,他不敢再追問,乖乖地閃邊涼快。
※ ※ ※
丁爾強歎口气,把握在手中的筆扔在制圖桌上,跳起身來繞著圈揮舞著拳頭。
都是她不斷在他的腦海中出現,害他一點儿靈感都沒有。丁爾強告訴自己,他之所以會覺得心神不宁,完全是因為想知道她跟他最崇拜的作家羅玲的關系,跟她這個人完全沒有關系。丁爾強什么美女沒看過,不可能因為她長得像書里的女主角就動心了。
明天到飯店開會的時候,可以“順便”找她把事情問清楚,丁爾強下定決心。還好已經知道她的名字叫“王萍”,想找到她應該是輕而易舉的,赶快把這件事搞清楚,他好專心設計這次參加歐洲珠寶大展的作品,總公司已經在催了。
丁杰中站在門口看著丁爾強像蚱蜢一樣跳上跳下地打著拳擊,一臉不悅,連他敲門的聲音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他非常了解爾強,只要他開始跳來跳去那就表示他心情不好,而爾強會心情不好是非常罕見的,看來一定是為了開會的事,爾強常說參加這种無意義的會議會扼殺他的靈魂。
“爾強,幫我去開個會真的這么痛苦嗎?”丁杰中開口道。
“大哥!你回來了?”丁爾強惊訝地回轉身看他。
“是呀,我要不快點回來,明天你就必須再代替我去開一天會,到時候你辦公室的地毯一定會被你蹭破的。”
“大哥,你誤會了,我不是為了開會的事心煩。”丁爾強不好意思地說,然后馬上改變話題:“大伯怎么樣?沒事了吧?”
“我爸他沒事了,醫生說是老毛病。”丁杰中回答,他也不再追問丁爾強心煩的原因,如果丁爾強需要他的幫助自然會告訴他。
“那就好,昨天我媽從瑞士打電話過來還在擔心呢!今天晚上我得打個電話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你早點回去吧!哦——對了,明天的會議我自己去參加。”丁杰中說。
“呃——大哥,你剛回來一定有很多公司的事要處理,我想明天還是我代替你去就好,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會議!”他已經決定明天“順便”去飯店找她問清楚事情,怎么可以不去開會呢?那不就變成“專程”去找她的了。
丁杰中不動聲色地端詳丁爾強,心里想道:他不是最討厭這种乏味的活動,為何這次會這么主動?
“大哥,怎么樣?”丁爾強不待丁杰中回答,心急地問。
“好吧!那明天就拜托你了。”他倒要看看他這個堂弟在搞什么鬼!
丁杰中的父親丁武雄跟丁爾強父親丁文雄是同胞兄弟。他們兩兄弟人如其名,丁武雄年輕時精于工業工程設計,后來創立了一家電机公司;而丁文雄在現代藝術方面有卓越的成就,他曾負笈法國在巴黎大學專研現代藝術,因此在那里認識了美麗而多愁善感的妻子——邱心宜——她是第二代法國華僑,當時她正好在巴黎大學修藝術史。婚后由于邱心宜對有五千年文化的祖國非常向往,所以在丁文雄拿到博士學位后,就舉家遷回台灣在大學美術系任教。
丁爾強一直在台灣受教育直到國中畢業后,才又因丁文雄受聘巴黎大學而搬回法國,這一去就是十二年。在這十二年當中丁武雄陸陸續續地把他的二子一女送到歐洲念書,由丁文雄就近照顧,因此丁爾強跟他的堂兄弟姊妹彼此之間也是親如同胞手足。其中年紀最大的是丁杰中,年紀最輕的則是丁爾強,丁爾強本身只有三位姊姊,所以就跟著其它的人稱呼丁杰中——大哥。
現在丁文雄已經退休,移居到瑞士專心從事藝術創作。丁武雄也因為身体健康的問題,早在五年前移民到德國去靜養,身為長子的丁杰中,毫無選擇地必須代替他的父親管理丁家在台灣的公司——亞榮電机公司。兩年前丁爾強也因為公司的考量而被派到台灣來成立卡帝雅珠寶台灣分公司。
目前丁家的第二代只有丁杰中跟丁爾強待在台灣,其余的家人都在歐洲。基本上他們無論在外型或個性方面都是截然不同的——丁杰中身材魁梧,濃眉再加上冷硬的雙眸,讓人感覺到他是堅硬如石、不近人情的男人,不過他的家人都知道這是外表的偽裝,其實丁杰中是剛毅木訥的人,他拙于言辭不善于表達感情,所以在外表上給人冷硬無情的感覺。
丁爾強剛好相反,他的身材較修長,有俊秀的五官,臉上常挂著宜人的笑容,在他眼中出現的是溫柔。他有一顆敏感的心,或許是因為他有三個姊姊的關系,他對女性非常了解,因此從小到大他一直受到女人的歡迎。
雖然在外人眼中他們是迥然不同,但他們兩個的感情卻如同親兄弟一般,彼此之間相互照顧。丁杰中非常關心丁爾強,只要他幫得上忙的地方都義不容辭;同樣的,只要丁杰中開口,丁爾強絕對沒有第二句話。
這一次就是因為丁杰中的父親突然入院,他為了赶回德國探病,臨時拜托丁爾強替他出席工商協會一年一度的大會,好選舉出下年度的工商協會會長。他也知道丁爾強素來不喜歡參加這种無聊的公眾活動,因此他一确定他父親的病情穩定后,馬上赶回來,打算自己出席剩余的兩天議程。
只是,沒想到丁爾強竟然如此反常,跟他搶著參加會議,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 ※ ※
丁爾強好不容易熬過早上冗長的會議,一到中午休息時間,他馬上沖到飯店的服務部去打听“王萍”的下落。
經過多位熱心人士的指點,終于在一樓餐廳里看到了她的芳蹤。
丁爾強真佩服自己超人的眼力,能在一大堆食物中發現她。他拎著公事箱走近正在埋頭苦干的王平,沒看過像她這樣“食速”的人,簡直可以媲美食物處理机。
王平只顧著吃,完全沒注意到他的接近。她今天早上不小心起晚了,來不及弄早飯吃就匆匆赶到飯店來,做了一上午的事,實在餓得受不了,就赶在中午吃飯的人潮前,到餐廳來占個好位子,好好地慰勞自己。
“你一次吃這么多,胃怎么受得了?”丁爾強訝异地問。
王平嘴咬著雞腿,略抬頭瞧了他一眼,原來是昨天那個“娘娘腔的”,她沒好气地說:“你沒听過牛有四個胃嗎?”
他雖然搞不清楚她的意思,卻很清晰地接收到——她對他的打扰非常不悅的訊息,為了能得到她的合作,他想他還是不要表示任何意見比較好。
丁爾強動作优雅地坐入王平對面的位子,耐心地等著她進餐完畢。不自覺地他的眼神緊盯著王平,覺得她跟昨天有點不同——原來是因為她的頭發!昨天她大概是把頭發盤起來了,所以他才沒注意到她有一頭黑玉般的頭發。在這么近的距离欣賞她細致的五官,丁爾強不得不承認她是他所見過的女人中最炫目的,有如經過雕琢的鑽石,每個面都散發出完美的光芒,能壘惑每個人的心,不忍移開視線,只想永久擁有這顆璀璨的寶石,更何況是身為寶石專家的丁爾強!他的心已在不經意間深陷其中。
過了五分鐘——
正在進攻烤火腿的王平,忽然瞪他一眼說:“要吃自己去拿!你別以為一直盯著我看,我就會分你。”說完,繼續埋頭苦干。
丁爾強瞪圓了眼,不能相信他所听到的話,她竟然以為吸引他注意力的是食物!她太看輕她自己的實力了。
他面帶笑意保證地說。“我不會搶你的食物的。”
只是她根本不理睬他,整個心思都專注在餐桌上的食物。
他看著她從主菜吃到甜點,原本堆滿桌上的食物都被她一掃而空,她吃完最后一口黑森林蛋糕后,開始吃桌上僅剩的水果。她一邊吃一邊意猶未盡地說:“既然你這么閒,不如再去幫我拿一塊黑森林蛋糕,順便叫服務生送咖啡過來。”
丁爾強正想著該怎么跟她打听關于‘破碎的夢’續集的事,一听到她吩咐,馬上行動:“哦——好,我馬上去。”他心里打著如意算盤——他媽常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到時候還怕她不告訴他嗎?
又過了十分鐘——
王平終于吃飽喝足了,她斜倚在舒适的座椅上,毫不秀气地打了個飽隔。
丁爾強打開公文包,遞給她一條手帕,婉轉地說:“你的嘴角有一點……呃……我想你……你需要……”
王平伸手扯過來他還握在手里的手帕,隨意抹了抹嘴說:“你說話總是這么九彎十八拐嗎?”她還皺起眉對他搖搖頭。
“不……不是的。”丁爾強只是想對她禮貌點,沒想到她還不領情。看來他得換過方式博取她的好感。
“你……你的名字取得真好听,王‘萍’的‘萍’就是‘浮萍’的‘萍’,對不對?”他討好地說。
“不對。”
“不對?”他一直以為是‘浮萍’的‘萍’,沒關系。“那一定就是‘苹果’的‘苹’囉!”他肯定地說,不可能再弄錯了。
“不對。為什么女人的名字一定要像浮萍還是苹果?”她憤慨地說。“我的名字是‘平常’的‘平’。”
“……那……那個‘平’?”他惊訝地問。
“就是那……那個‘平’。”她模仿他的語气。
“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其實……那……那個‘平’也不錯,呃——平安、平常、平凡……不,我……是說……公……公平,對,公平,這些意思都不錯,“王平”真是個好名字。”丁爾強辦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你有口吃嗎?”王平好笑地間他。
“沒……沒有。”話一出口,丁爾強才發現自己講起話來真的結結巴巴的,怎么會這樣?他又試了一次:“我……我沒有口吃。”丁爾強愣住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平噗吃一笑:“你還說沒有!”這個男人傻傻的真好玩!
丁爾強覺得窘透了,先是在她面前哭得唏哩嘩啦,現在又口吃,唉!她永遠不會尊重他了!
“你到底想干嘛?”王平忽然開口。
“我?”丁爾強一時反應不過來。
“不是你還有誰?”王平又瞪他一眼說:“你找我干嘛?”
原來是這個!他馬上說:“我……我想請問……你,小曼真的沒死嗎?”丁爾強顧著打听消息,不再介意自己說話是否又結巴了。
“你呆呆地坐在這里等我吃完飯,就是為了問我這個?”她拉大嗓門問他,引來了許多好奇的注視。
“是呀,請你……你一定要告訴我!”他慎重要求。
丁爾強從小就受到母親跟三個姊姊的影響,非常愛看愛情文藝小說,尤其是羅玲寫的小說。
但是他看書有個怪癖,就是絕對不看結尾是悲劇的小說,因為他的個性易受感動,他會受了書中悲傷的結局影響,心情低落好長一段時間,什么事也不能做。只有名作家羅玲寫的小說例外,他應該意志堅定一點的,實在不應該因為貪看羅玲寫的小說就破戒了!
“你真奇怪!為什么那么喜歡看文藝小說?”她真搞不懂,怎么會有男人喜歡看那种沒有營養的小說?
“你……你……不喜歡嗎?”丁爾強不能相信。
“當然,全都是些愛得死去活來的故事,你看不膩嗎?”她人生沒有浪漫的細胞。她媽平時就常怪她爸愛寫科幻推理小說,害得女儿沒有文藝細胞。
丁爾強抱不平地說:“并不是所有的小說都是這樣的。大部分的小說都有著動人浪漫的故事,有至真至美的人性。”
“你一定缺乏實際的愛情對象才會這樣。”她簡直看扁他了。
“我……我有很多女朋友的。”丁爾強強調地說。
王平對他的回答嗤之以鼻。
他不服气地反問王平:“你……你不愛看愛情小說,難道是因為你有很多愛情經驗?”
“你管我有沒有經驗,我就是不愛看那种小說。尤其是那种哭哭啼啼、苦到极點的小說。”
丁爾強曉得她故意提起昨天的事,他自衛地說:“其實哭也沒什么不好,哭泣可以抒發內在的壓抑,使身心保持平衡。”
“哈!謬論。”
“那……你……昨天說的話是騙我的嘍?”
“我昨天說什么?”昨天的事她已經忘得一干二淨了。
“原來你都是騙我的,害我昨晚想了一夜!”他真是個大白痴,竟然隨便相信陌生人的話,今天還浪費時間在這里服侍她。
“嘿——你說話小心一點,什么我騙你?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了?”王平拍拍桌面警告他。“小心我去告你妨害名譽,讓你賠得傾家蕩產。”
“你……你昨天明明告訴我小曼沒死,是男主角弄錯了。”在她的怒視下,丁爾強竟然感覺到“膽怯”!這是前所未有的經驗。
“你是說這個呀——不錯,我是說過小曼沒死。這全是事實呀,我哪有騙你?”她回答得理直气壯;除非她媽臨時改變主意,否則那個叫小曼的女主角是絕對死不了的。
“你……你怎么知道?你……你有什么證据讓我相信你?”
“你算哪根蔥?還敢要本姑娘提出證明。”
“你……你說不出來那就表示你是騙人的。”
“我做事向來是正直不阿的,從來沒有人質疑過我的人格。”她狠狠地瞪他一眼,咬牙切齒地說。
丁爾強不置可否地仰著頭,擺明了不相信她的話。
真像個鬧別扭的女生,王平心里嘀咕著,不給他點顏色看,他是不會相信的。
“我認識羅玲,她是我的好朋友。”
“真的?你……你可不可以給我介紹一下,她是我最仰慕的作家。”他一掃适才不相信的臉色,滿臉期待地望著她。
每次她跟朋友提到認識羅玲時,總有几個激動的書迷,央求她代為介紹,她已經習慣了,只不過這些話從眼前的大男人口中說出來,實在很奇怪。
“怎么樣?只要你……你幫我介紹,我一定會重重地謝你。”
“‘重重地’謝我?”他不是在珠寶公司工作嗎?‘重重地’謝她是不是表示要送給她黃金十兩,哇!那可是一大筆錢!再加上她的存款,她明年就可以出國去游學了。“你可不可以具体地告訴我,你打算怎么謝我?”她得再确定一下他的意思。
“我——”丁爾強考慮著該怎么感謝她。“我送給你一副耳環。”在他的珠寶公司里,最便宜的一副耳環也要五万塊以上,不過能見自己仰慕的作家羅玲一面,花個五万塊也是值得的。
“一副耳環?”她的失望溢于言表。這小子真小气,她怎么可能會為了一副小小的耳環出賣自己的母親呢?更何況她從來不戴耳環的。
“你……你嫌太少嗎?”他想不到她這么貪心!“好吧!再加一個手鐲。”一個手鐲最少要三十万,她該滿意了吧?
“算了,我改變主意了。”她站起身來,該回去上班了。
他拉住她的手說:“等一下,你……你要什么,直接說好了,只要我能力所及,我一定送給……你。”絕對不能錯過這么難得的机會。
她遲疑一下說:“我要黃金十兩。”
“黃金十兩?你……你是說十兩重的黃金首飾?”雖然他的珠寶公司沒有做純粹由黃金构成的首飾,不過最近公司評估亞洲市場走向,丁爾強正在考慮增加黃金飾品的設計,她要十兩黃金首飾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黃金首飾?”她要首飾干嘛?“我不要首飾,我要金塊,十兩的金塊。”這樣變賣的時候比較方便。
“你……你要金塊!”他愣了半晌,突然又問她:“你……你沒听過卡帝雅珠寶嗎?”
王平搖搖頭。
難怪她不要他公司的珠寶飾品,要金塊;真是有眼無“珠”。
丁爾強掌管的卡帝雅珠寶公司在歐洲已經兩百多年的歷史,它是以每件藝術品都是獨一無二而聞名。王公貴族階層常以佩戴卡帝雅珠寶為身分地位的表征。世界各國的收藏家,絕不會錯過卡帝雅公司的任何一件產品。他們絕對想不到在台灣竟然會有一個情愿要十兩金塊而不要卡帝雅珠寶的女人!
他應該感到慶幸的,她的不識貨替他省了至少三、四十万,可是他的心里總為自己的公司感到不值。
“你……你知道十兩黃金值多少錢嗎?”
王平聳聳肩說:“十几万吧!”
“你……你确定不要我公司的耳環手鐲,要十兩金塊?”他認真地間。
“嗯!”王平點點頭,他看起來很小气的,大概不可能只為了見她媽一面就答應這种荒謬而昂貴的要求。算了!她還是不要作白日夢了,凡事還是靠自己比較可靠,努力工作吧!總有一天能存夠錢出國去——
“好!”王平被他堅定的語气給嚇了一跳。“明天我就把金塊帶來,到時候你……你可別反悔哦!”
“你是認真的?”真的有這么“凱”的人?
王平這個人就是這樣面惡心善,表面看起來什么都敢,真要她做些惊世駭俗的事,她又沒這個膽。原本她想可以敲他一筆錢,臨到頭來他答應了,她反而覺得對不起他,不好意思起來了。
“當然,我……我說到做到。”他肯定地回答。
“十几万塊!不是小數目耶——”看來女人的生意一定很好做,要不他怎么會這么慷慨;話說回來她老媽要是知道自己這么有行情,半夜作夢都會笑!
“……你……你放心,我付得起。只要你介紹我認識羅玲就行了。”
“這种錢還是少賺為妙!”王平自言自語不再理會他。她想她該回辦公室去了。
丁爾強在她背后提醒著:“明天我會把金塊帶來飯店給你,我們不見不散。”
02
王平一開門就聞到滿室飯菜香。
“咦!奇怪,今天爸怎么會有工夫煮飯?”因為現在她的父親正在赶稿,最近只要她的父親開始進行新的作品,常常是不分晝夜,忘了煮飯這件事。懶惰的她晚餐都是靠泡面過活,因此她常戲稱自己為統一食品公司的幕后老板。
她走到廚房去一探究竟,或許是媽大發慈悲下廚弄飯?
“安安!怎么是你?”
一個身材壯碩的年輕男子,身上系著一件玫瑰花樣的粉紅色圍裙,背對著王平,正在炒菜。他听到王平惊訝的呼聲,滿臉無奈地回過頭說:“老姊,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拜托不要再叫我——安安了,我都已經這么大了,要是給人听到了,會被笑死的。”
“對不起啦!我一時忘了。”王平對她的弟弟王安拱拱手表示歉意。
王安是台中中興大學獸醫系大四的學生,平常難得回家,放假的時候都在動物醫院實習。
“你怎么忽然跑回來了?是不是被退學了?”她揶揄說。
王安把炒好的菜盛在盤里,抱怨地說:“你真看不起我,虧我還千里迢迢地跑回家弄飯給你吃。”
“你少來了!”她用力拍了下王安的臀部說:“還不從實招來!”
“姊!”王安叫了一聲,邊揉著屁股說:“你有暴力傾向啊?打這么用力!”
“你還不說,小心我再揍你。”說著舉手作勢要再揍他。
王安伸手阻擋。“我說,我說,你不要這么沖動好不好?”唉——他歎口气自怨自艾地說:“都是我這張俊臉惹的禍。”
他這么一說,王平心里的疑問就全解開了。她雖然常糗王安,但只要提到相貌,連自認長得不錯的她也只能乖乖地閉上嘴,因為王安的長相實在令她無話可說,甘拜下風。
王安遺傳到父母雙方的精華。性格的濃眉,高挺的鼻梁,還有壯碩的身材是得自父親王浩;明亮中透著神秘的雙眼是得自母親羅玲。
小的時候王安長得更是唇紅齒白的,他跟王平初上幼儿園時,老師們都以為他們倆是姊妹;直到有一次到水上樂園去遠足,王安大膽地露了“三點”,幼儿園的老師才察覺原來他是男儿身。
現在以他一百八十八公分的身高,當然不會再被誤認為女生,但是卻引來了許多的仰慕者,對于這些仰慕者,王安一律以禮相待,不像有的男人一受歡迎就變得高傲無禮,看輕女人。也因為這樣女人更加崇拜王安,追求他的花招更是無奇不有,王安還是盡量婉轉地拒絕,絕不會惡言相向。有的時候他實在受不了,也只是逃离學校,讓對方冷卻一下熱情。
這一次看來又出現了大膽主動的追求者了!王平真想不透,為何有的女人能憑男人外表的長相,就神魂顛倒、死賴活纏?又為何她在世上活了二十六年卻從沒遇過能讓她稍微感覺到“沖動”的男人?
她仔細瞧瞧王安,除了長得較“賞心悅目”以外,實在看不出來自己的弟弟比普通男人多了些什么特質,能讓女人看了他以后就一見鐘情?她實在看不出來——
“老姊,你干嘛一直盯著我看?”王安被她看得不自在,避過她把剛才炒好的菜端到飯廳去。
“我在想你怎么老是遇到這种事?”王平跟在他后面說。
“或許是因為大學生活太無聊了,她們沒事找事做,把騷扰我的私生活當成課外娛樂活動吧!”他無奈地回答。
“可怜的安安——”王平開口安慰王安。
“姊,拜托你!又來了!別叫我——”
“對不起,我又忘了。其實這里又沒別人,叫一下有什么關系?”
“我不喜歡人家叫我——”
“安安!”羅玲手捧著保溫杯從書房出來,意外看見儿子回來了,不禁喊了一聲。“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媽!我今天中午回來的,我看你跟爸都關在書房里赶稿,所以就沒惊動你們,自己出去吃中飯,順便買菜回來做晚飯。”
羅玲這才注意到飯桌上擺著熱騰騰的菜。寫稿寫了一天什么都沒吃,現在看到了食物才發現餓扁了,當下把儿子為何突然回家的疑問放在一邊,先解決民生問題,她招呼王平去叫她爸爸出來吃飯。
王平想想,她也有遺傳到母親的地方,就是——吃飯至上,有什么事吃完飯再說也不遲。
等到飽餐一頓之后,羅玲才又把注意焦點轉回王安的身上。
“儿子,你還沒告訴我,今天怎么有空回來?”
王平搶著回答:“他又被女人給嚇到了!”
“咦——真的嗎?身為王家男人怎么可以這么沒用!”父親王浩開口了。
“爸,你別听姊亂說,我絕對不會辱沒我們王家男人的威名,區區女人算得了什么?”
羅玲跟女儿王平听了不愁反笑,而且是大聲地笑。
說到王家男人的威名,那可真的是与眾不同,這件事說來話長——話說王平的爺爺王鈞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東村的姑娘林秋桂之后,就注定了王家后代男人与眾不同的命運。
王鈞跟林秋桂成親之后才知道自己娶的妻子是一位思想前進,超越當時社會風气一大截的女性。她要求男女平等,女人不能做的事,男人也不能做;反之男人能做的,沒有道理規定女人不能做。
在舊式時代男尊女卑的家庭中成長的王鈞,初時也不能接受,結果小倆口鬧翻了,要不是婚后不久林秋桂就怀孕了,他們一定是离婚收場。后來林秋桂一气之下跑回娘家去了。
按照當時的觀念“嫁出去的女儿,潑出去的水”,嫁出門的女儿搬回娘家住是不受歡迎的,王鈞篤定以為他的岳父林遠志會先把妻子罵一頓再送回王家;果然林秋桂回娘家不久,他的岳父就來了,王鈞正得意自己猜想正确,想不到他岳父一看見他,劈頭就狠狠地罵他一頓。他岳父還主動要求离婚,說是提防以后王鈞這個混球再欺負自己的寶貝女儿。
王鈞听了岳父的提議后傻了眼了,怎么會有這樣的岳父呢?
這都怪王鈞結婚時沒有打听清楚,在東村他岳父林遠志寵女儿是出了名的。
林遠志早年喪妻,膝下只有林秋桂這么一個女儿,多少長輩勸他再娶,都被林遠志拒絕了,他說誰也不能取代他愛妻的地位,或許就是因為他深愛已過世的妻子,所以對長得跟母親非當神似的林秋桂疼愛得不得了,只要林秋桂開口,絕對是有求必應。
林秋桂并沒有因為父親的溺愛就變得驕縱蠻橫,只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她,實在不愿遵循傳統社會加諸于女性的不合理要求,她不想爬到男人頭上,她只是要求男女平等,只要她的丈夫王鈞贊同她、支持她,她也會報以同樣的支持与贊同。可惜王鈞不能了解,他擔心親友的恥笑,他擔心小小的讓步會讓妻子變得更加強悍,他擔心主權淪落……但他也不愿意跟他的妻子离婚。王鈞告訴自己這只是因為她怀著王家的骨肉。
兩口子就在雙方的僵持下,一天一天的過去了,直到林秋桂分挽——
王鈞接到了岳父的通知,匆匆赶到東村林家,看到筋疲力竭、憔悴失色的林秋桂,因為難產而正在痛苦嘶喊時,他才發現自己在乎她的程度,當時他只顧著表達悔意,求取妻子的原諒,竟脫口說出——以后所有的事都听她的——這句話,林秋桂忍著痛,再确定一次不是她听錯了,就在王鈞再次保證下,王浩——王平的爸爸——出生了。
以后的日子,王鈞真的遵守諾言,對林秋桂的話言听計從。王浩也在父親的身教、母親的言教之下,養成了男女平權,以及如果男女發生爭執以女人說的話為准的觀念,他也在自己的婚姻生活中,徹底地執行了這項准則——王浩從不跟羅玲炒架,因為女人最后都是對的。
不用說,有了王浩的示范演出之后,王平和王安當然是“女權至上”、“男人能,女人也能”這些信條的忠實擁護者。
“媽、大姊,你們不要笑了!我剛說的沒錯呀,我們王家的男人本來就是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的。”王安嚷著。
“安安,你怎么這樣說?給奶奶听到了非把你赶出家門不可。”王浩听了儿子的話以后,緊張得不得了。
羅玲跟王平听了他們父子的話更是笑個不停。
“爸,我話還沒說完,你緊張什么嘛?”王安笑著繼續說:“我們王家的男人向來不把女人放在眼里,因為我們把女人放在心里、捧在手里。”
王安的話得到了羅玲跟王平的鼓掌,她們早就曉得王安是開玩笑的了,只有王浩個性老實一時反應不過來怎么儿子的話前后差這么多?
羅玲勉強止住笑,對王浩說:“安安是故意開玩笑的,你別當真。”羅玲知道她老公的思考方式跟常人不一樣,普通的笑話在他腦中轉了几圈之后就變成了奇妙難解的謎題。這也是王浩所寫的推理小說受讀者歡迎的原因,因為他的思考邏輯完全超乎常人。
王平伸伸腰站起來,摟著還在為王安前后矛盾的話傷腦筋的王浩說:“爸,你別再想了,快告訴我,你寫到哪里了?凶手出現了嗎?”她故意提起他正在寫的稿子來使他分心。
果然達到了效果。王浩臉上馬上出現了興奮的神情說:“凶手快出現了,再過几天就能完稿了。”說完話,他別具深意地瞄了太太一眼。
羅玲一看他的神情,馬上抬高下巴說:“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我的小說也快近尾聲了,肯定比你早一天完成。”
王浩听了,立刻站了起來,就他的書房走去,嘴里念著:“我得加油,我不要再煮飯了。”
王平和王安笑得合不攏嘴。“媽,你跟爸又打賭了?”王安問。
王平替羅玲回答說:“他們現在每個月都賭一次,輸的都是爸。”
“可怜的老爸!”王安搖著頭半開玩笑地說。
“你應該說可怜的老姊!爸做飯的速度你是領教過了,有的時候我實在等不及,只好自力救濟——吃泡面,你知道嗎?”王平不滿地說,好歹她也算得上是半個受害者。
由于王家提倡男女平等,因此羅玲跟王浩結婚以后兩人一直是平均分擔家事。但兩人都不喜歡料理三餐,于是就有了一個奇怪的賭約——以兩人每個月固定的寫作速度為賭,輸的人就得負責做一個月的飯。第一次王浩不幸輸了,他安慰自己還有下次可以扳回一城,沒想到第二個月他又輸了,第三個月他也輸了。他終于了解“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這句話背后的意義——“壤的開始是失敗的一半”。
其實王浩之所以會輸得這么慘,他做飯的方法得負一半的責任。
他是學科學的,因此他按照食譜做飯時,完全按照書上所寫的介量、步驟、溫度跟時間,多一公克、少一公克;多一分鐘、少一分鐘;都是不能忍受的錯誤。所以他做一頓飯至少要花三個小時的時間,你說他怎么有時間專心寫作?當然永遠是他太太先完成。
王浩也曾想過取消這個賭約,無奈老婆大人堅持繼續,所以王浩一連煮了十六年的飯,直到王安上了中學接手負責煮飯以后,他才得到免刑。
后來王安到台中念大學以后,就由王平跟父母輪流,只是大家都懶,常常借故開溜,因此家里一直是有一頓沒一頓的,羅玲受不了這樣,就又邀王浩打賭,王浩爽快地答應了,因為他想一雪前恥,只是歷史又重演了——他又輸了!
王平知道她爸為了挽回頹勢,日夜加緊赶工,希望能胜過媽媽。但看他們雙方的神情,似乎媽媽比較有把握,看來老爸又要煮一個月的飯了!
“媽,你真的快寫完了嗎?”她問。
“沒錯,這是上一本小說‘破碎的事’的續集,所以寫得比較順手。”羅玲壓低聲音說:“其實,我剛剛已經寫完了;我不告訴你爸,是怕他太早失望。”
“老媽,你真坏,欺負爸!”王安替父親抱不平。
羅玲轉向女儿尋求支持:“阿平,你替媽說句公道話,我哪里有欺負他!”
王平答非所問地說:“媽,你書里的女主角小曼,是不是真的沒死?”
她忽然想起今天白天遇到的那個怪人,他那么關心小曼的生死,就好象小曼是他的親人一樣。如果她母親臨時改變主意,他一定又會像上次一樣躲在樓梯間哭泣,那像什么話?
羅玲覺得奇怪。“你怎么突然關心起我的小說來了?”
“是呀!姊,你從來不看媽寫的小說,怎么會記得女主角的名字?”
王平一臉無奈,只好把在飯店遇到的那個超級書迷的事全說出來。
“阿平,你确定他是個男的嗎?”羅玲興奮地問,因為她的書迷全是女性,這還是她第一次听說有男人是她的忠實讀者。
王安關心的是:“為了見媽一面,他真的愿意給你十兩黃金?”
“我想他大概是個男的吧。他真的說明天要帶十兩黃金到飯店來給我。”她一次回答他們兩人的問題。
“你不能收人家的黃金。”
“姊,你收了他的黃金后,別忘了我哦!”
羅玲跟儿子王安搶著提供意見。
“你們不必說了,我本來就不打算收他的黃金,我也不打算介紹他認識媽。”
羅玲跟王安又搶著發言,最后又是羅玲先說:
“那怎么行!他那么有誠意,我看你帶他回來,我想見見他。”
“依我看,既然媽想見見他,姊你就帶他回來,這樣子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收下黃金十兩了。”
“你們兩個在干嘛?他可能是個神經有問題的人耶!要不然他怎么會喜歡看這种言情小說?”王平覺得她弟弟跟媽媽都瘋了。
“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你媽寫得小說這么奇怪嗎?為什么他看我的小說就是神經病?”羅玲覺得大受污辱,她要為作家的尊嚴一戰。
“媽,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你寫的小說本本暢銷,怎么會奇……”
“還是你覺得我的長相會嚇到他,所以不介紹我們認識?”羅玲不听她的辯解,接著又問道。
“不是的,每個人都夸你看起來像二十歲的小姐,他要是看到你,一定以為你是我妹妹。”王平為了保命,說起謊話來,臉不紅气不喘。倒是王安在一旁把頭埋在沙發墊里愉笑。
“那你就把他帶回家來給我看看。”羅玲下了命令。
王平只能說:“遵命!母親大人。”反正他是她媽的書迷,到時候出了問題,不關她的事,實在沒有必要再堅持下去。
“安安啊!你什么時候回台中?”羅玲問像駝鳥一樣埋在沙發里的儿子。
王安克制笑意抬起頭來。“下個禮拜一早上。動物醫院現在人手不夠,我不能請太多天假。”
“好,那就決定這個禮拜天好了。”她吩咐王平:“你請他禮拜天到我們家來吃晚飯。我讓你爸爸做頓好吃的請他,順便幫安安補一補。”
“一切都听你的。”王平無所謂地答應了。
“那我現在就去告訴你爸,讓他預先計划一下要做什么菜。”
“媽,等一下!”王平想起來,她還沒回答剛才的問題。“你還沒告訴我小曼是活是死?”
羅玲回過頭來微微一笑說:“當然沒死,我怎么能讓我的忠實書迷失望呢?”
※ ※ ※
隔天中午,王平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到一樓餐廳等那個不知名的怪男人,順便解決中飯。
她看看表,都已經快一點了他還沒來。八成他改變主意了,換做是她,她也絕對不會花十几万就為了看一下崇拜的偶像;不過話說回來,王平長這么大,還沒崇拜過任何偶像。
唉!不等了。她剛要站起來去付帳,正好看到那個怪人提著公事箱匆忙地跑來,他一發現她的行蹤之后,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遠遠地就朝她揮手,面帶微笑地走過來。
“對……不起,我來晚了!”丁爾強滿怀歉意略帶結巴地說。
今天丁爾強沒代替丁杰中來飯店開會,因為他已經找到了王平,不需要再找借口到飯店來尋人了,所以他隨便找了一個里由告訴丁杰中今天他不能代替他參加會議。只是他沒想到從他的公司到這里要花這么長的時間,所以他遲到了。
“沒關系。”既然他來了,她得對他作一番人身調查才行。“我還不知道,你貴姓大名?”
“你……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已經給你名片了,你忘了嗎?”
“名片?哦!我想起來了,在樓梯間對不對?”
“對對對——”丁爾強直點頭。
“可是我把你的名片丟了。”當時王平只隨便瞄了一眼就把名片丟了,印象中只記得他是在珠寶公司工作,其它的資料是一片空白。
“沒……沒關系!這是我的名片,請多多指教。”丁爾強慎重地站起來鞠躬。
王平這次仔細地看了看名片。
瑞士卡帝雅珠寶公司——台灣分公司代表丁爾強
她好奇地問他:“你為什么常跑我們飯店?你有客戶住在這里嗎?”
“……不……不是的,我是代替我堂哥來參加工商年會的。”
“哦!難怪那天我會在十四樓看到你。”
提到那天的事,丁爾強的臉馬上紅了。
王平注意到他的窘態,就轉移話題:“丁先生,羅玲已經決定要見你了。”
“……真……真的!太感激你了!”他馬上打開公事箱拿出十兩重的金塊擺在桌上,推到王平面前說:“這是十兩重的金塊,請你收下。”
哇!他真的帶來了!王平望著黃澄澄的金塊,心中交戰著——
到底該不該接受……最后良心戰胜!這种不義之財,還是不要收的好。
王平對丁爾強搖搖頭:“我不能收你的金子的。”
“為……為……為什么?”他不懂。莫非是她改變主意,想要卡帝雅的珠寶?
“不為什么,只因為羅玲是我媽,她叫我不能收你的錢,因為你是她的忠實讀者。”王平簡單地解釋她的理由。
“你……你是羅玲的女儿?”丁爾強仔細打量王平,試著想象他仰慕已久的大作家的容貌。
“你看我沒用,我長得像爸爸。”王平對他急切的動作感到無趣。
丁爾強心想她長得這么有女人味,怎么可能像她爸爸。“那我什么時候可以跟羅玲見面?”
“我媽請你這個禮拜天到我家來吃晚飯。”不等他反應,她又說:“你有沒有紙筆,我告訴你我家的地址跟電話。”
他如夢初醒,急速地從公事箱里取出記事本來,正襟危坐地說:“我……我預備好了,請說。”
王平把地址電話告訴丁爾強以后,就想离開了;一動身,又被丁爾強給留住了。
“王……小姐,禮拜天我需要帶什么東西過去嗎?”
她怎么曉得他要帶什么?“我媽的書吧!如果你要她簽名的話。”
“不……不……是這個,我是指我需要預備一道菜還是甜點嗎?”
王平怪异地看著他半晌,才說:“不必呀!你只要帶你自己來就足夠了。我們要請你吃飯,你忘了嗎?”
丁爾強看得出來,王平覺得他的問題很奇怪。他慎重地向王平解釋:“這是歐美的習慣,到朋友家吃飯時,一定要帶點吃的喝的。我在歐洲住了十几年,所以習慣了他們的生活習慣。”
原來他是在歐洲長大的,難怪說起話來怪里怪气的。
“我們現在是在台灣,你沒听過“入境隨俗”這句話嗎?”不待丁爾強回答,王平已經走了。
丁爾強望著她漸走漸遠的背影。“她真是奇怪的女孩……羅玲也跟她一樣嗎?”
在他的想象里,羅玲一定是一位溫柔婉約的女士,總是用敏感詩意的眼神來看待俗世,在她的生活中除了浪漫還是浪漫,就像她書中所描寫的女主角一般。
他等不及禮拜天了!
※ ※ ※
當天下午丁爾強在工作室里工作時,接到了丁杰中的電話。
“爾強,禮拜天晚上你有沒有空?”
“大哥,有什么事嗎?”
“嗯——秀秀請我們過去吃晚飯。”古秀秀是丁杰中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丁杰中被他父親送出國念書以后,兩人就失去了聯絡,一直到他再度回台灣工作,偶然遇見了她,才又有了來往。古秀秀知道他跟丁爾強兩個單身漢從不開伙,所以常常請他們過去吃飯。
“我正在赶兩個設計稿,大哥你自己去吧!”丁爾強找了個借口婉拒。
“這不太好吧?秀秀是請我們兩個人一起去,我看還是打電話告訴她,我們不能去好了。”
“她不會介意的,你們兩個是青梅竹馬,我只是“第三者”,少了我她才高興呢!”丁爾強跟古秀秀雖然不是很熟,但他看得出來古秀秀對他大哥有好感,這次正好幫他們制造机會。
“你胡說什么,我跟她只是鄰居。”丁杰中澀聲道。古秀秀跟爾強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笑得特別開心,不像平常對他的態度。丁杰中明知她是為了爾強才請他們吃晚飯的,他還是接受她的邀請,只因為不愿放棄跟她相處的机會。
“你真的不能去?”丁杰中不愿放棄。
“嗯,除了赶稿以外,我還跟朋友約好去她家吃飯。”
“不能改天嗎?”
“她是一位有名的作家,這是難得的机會。”
“那我就不勉強你了。只好打電話推掉秀秀的約了。”
“大哥,你自己去就好,不要再打電話給秀秀了,她是一片好意,我們怎么可以兩個都不去?”
“可是——”
“別可是了,你別告訴我,像你這种有健美先生体魄的大男人,會怕秀秀那樣的小女人!”丁爾強的腦海里出現——身材嬌小的秀秀揮著皮鞭騎在魁梧的丁杰中身上,任意地驅使他前進后退——他差點爆笑出聲。
“你不要對我用激將法,我本來就怕她。你別看她個子小,小的時候可是凶巴巴的母老虎,我家附近的男孩子沒有一個沒被她修理過的。”
“哦——”丁爾強拉長語气說:“我懂了,難怪你每次跟她講話都結結巴巴的。”
“你別笑我,有一天你也會這樣的。”丁杰中記得他爸丁武雄說過,他們丁家的男人在自已的意中人面前,總會變得結巴,當初他爸追他媽的時候也是這樣。就連現在也是如此,只要丁武雄想對老婆說點親昵的話,嘴巴馬上變得不听使喚。
丁爾強自信地說:“我不可能像你這樣子的。”他沒注意到自己跟王平講話時就是跟丁杰中一樣。
“隨便你怎么說。”丁杰中不跟他繼續辯下去,他問:“珠寶展的事情,進行得怎么樣?”
自從丁爾強認識王平以后,他就對公司目前實施的廣告行銷失去了信心。在歐洲無人不知的品牌,在台灣竟然有人連听都沒听過!因此他決定辦一個珠寶展,來提高卡帝雅公司的知名度。
“還算順利,瑞士總公司已經答應提供有兩百多年歷史的英、法皇室珍藏品,再加上卡帝雅現代飾品系列,展出的件數已經足夠。目前最重要的是場地的問題,這些珠寶价值非凡,安全的問題是最大的考量。”丁爾強對珠寶展的策划,經驗丰富。
“要找合适的場地應該不是什么大問題。依“卡帝雅”的名气,愿意提供場地配合的公司應該很多。我幫你先把風聲放出去,自然會有人主動跟你接洽。”
“那就麻煩大哥了。”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03
禮拜天晚上,丁爾強准時出現在王家大門前。
他手中捧著一大束的紅玫瑰花,跟一個長形的盒子,神情緊張地按了門鈴。
“刷”一聲,門俐落地被打開了。
王平披落一肩長發,穿著一件深具悠久歷史的T恤,和一條破破爛爛及膝的牛仔褲。她雙手叉腰地招呼他。“你來了!進來吧!”
丁爾強如往常一樣,一看到她說話就結巴。“你……你好,羅玲——呃,伯母在嗎?”
王平翻翻白眼,心里想這個人的腦袋里到底裝了什么?CHEESE嗎?她媽要是不在家,他來干嘛?懶得理他了。
她看他一眼,搖搖頭就轉身朝屋里走進去,丁爾強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只能聳聳肩跟在她后面。
羅玲看著他們兩人進來,忽然一個想法閃過——
他們兩個站在一起,給人的感覺真“速配”,同樣是高瘦的身材,俊美的五官——要是阿平的表情多加些柔情,那就更理想了。
羅玲暗想著,為何她這個女儿從小到大從沒表現過半點女子嬌媚柔美的气質?最重要的是她從小就嫌愛情小說膚淺、煽情,不愿看自己寫的愛情小說,只迷她爸爸寫的那些無聊的推理小說!羅玲以前還安慰自己說,等她長大了,嘗到愛情的滋味以后,自然會喜歡上她寫的小說。
一等就等了二十六年,王平還是一樣:不管她怎么威脅利誘,不看就是不看,所以羅玲想不能再等下去了,現在應該化被動為主動,想辦法讓她談個戀愛,等她嘗到愛情的酸甜苦辣,她才懂得欣賞她小說中所描寫的動人情節。
王平注意到她母親注視她時夢幻的眼神,心里不禁呻吟——拜托!千万不要又開始編織白馬王子終于找到白雪公主的美夢!她這個媽媽什么都好,就是太愛幻想了,只要看到她跟男人在一起,馬上認為這個男人或許是那個“正确”而且“适合”她的戀愛對象。
王平還記得上次慘痛的經驗。有一回,她媽偶然看見她跟巷子口刻印章的李先生聊天,竟然鼓勵她不妨倒追李先生,感受一下談戀愛的心情,還說職業無貴賤,年齡也不是問題,什么跟什么嘛?
其實她也只不過二十六歲,在現代社會二十六歲還沒談戀愛的人應該不少,王平是一點也不著急,況且她對普通的男人沒什么好感,就像現在站在她身后的這個特別奇怪的男人也不行!
“媽,你的超級大書迷來了!”她故意大聲喊叫,好提醒她母親回到現實。
羅玲笑臉迎上前來對丁爾強說:“歡迎!歡迎!呃——對不起,我還不知道您貴姓呢!”
不給丁爾強回答的机會,她轉向王平說:“阿平,你不給媽介紹一下你的朋友嗎?”
王平明明記得她告訴過母親,他只是她在飯店樓梯遇到的人,怎么現在變成她的朋友了?她母親想裝胡涂是她的事,別想拖她下水。
“媽,你老了,記性不大好,他不是我朋友,我只知道他叫丁爾強。”她回頭對丁爾強說:“你自我介紹吧!”
總算輪到丁爾強講話了。他說:“我叫丁爾強,是您忠實的書迷。今天冒昧來打扰,真不好意思。這束花跟這個小東西請您收下。”
“哇!好漂亮的花,真謝謝你,我很高興有你這樣年輕英俊的讀者。你請這邊坐。”羅玲捧著花跟禮物指引丁爾強坐在她旁邊。王平不管他們兩個,自己坐得离他們遠遠地看電視。
“請您打開這個禮物看看,希望您會喜歡。”丁爾強有點害怕羅玲跟王平一樣,不喜歡珠寶首飾,喜歡金塊。
羅玲一打開盒子,惊訝地說不出話來。
“這……真是太漂亮了!”她小心地拿起項練欣賞——這條項練是由細鑽鑲成的花朵串成的,花朵与花朵間纏繞著几何型由翡翠做成的綠葉,現代感的設計中透著高雅的風格——羅玲從沒看過這么燦爛奪目的項練,而出還是卡帝雅的產品。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羅玲知道卡帝雅的珠寶非常昂貴的,這么一條鏈子,少說也要一百万,她怎么能收!
“您一定要收下,這是我特別為你設計的。”
“你自己設計的?你在卡帝雅公司工作嗎?”羅玲覺得惊訝,他這么年輕竟然是個珠寶設計師!
“是的,我是卡帝雅台灣分公司的負責人。”丁爾強誰話的時候朝王平坐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希望王平能听到他所說的話。平常他不會特別夸耀自己的職位,這次完全是為了改正她對他的印象才會特別提出來說明。
不過他是白費力气,王平壓根儿就沒在听他們談話,她專心地看著電視轉播的棒球賽。
羅玲注意到丁爾強的眼神飄向女儿,也領略到當他發現她正專心看電視時似乎覺得失望。不管丁爾強的目的是什么,她決定助他一臂之力——
她說:“阿平,你快過來看看,這條項練真漂亮!”
“嗯——很漂亮。”王平看都沒看就應著,口气一點也不真誠。
羅玲歎口气,再接再厲說:“阿平!你過來看看嘛!那么遠看不仔細的。”
王平不情不愿地走過來,隨便看了兩眼說:“真不錯,要找這么多一樣大小的石頭一定很難吧!”
羅玲听了王平的話,對丁爾強覺得很抱歉,看他一副快暈倒的神情,似乎她是愈幫愈忙了。
她責備王平說:“這不是石頭,是鑽石!而且它們的大小是經由切割造成的,不是天然的。”她又對丁爾強說:“丁先生,你別介意,阿平對珠寶是一竅不通。”
他先客气地說:“請您叫我爾強。”然后又說:“沒有關系,我知道王小姐不喜歡珠寶。”她只喜歡金塊,他真不懂金塊有什么美感?
“你不要那么客气,叫她阿平就好了,我看你們年紀應該差不多,爾強,你今年几歲?”
“我二十八歲。”
“你比阿平大兩歲,你不介意叫我一聲阿姨吧?”
王平在旁邊看他們兩個客套來客套去,覺得無趣极了,她好想溜回去看棒球賽,忽然意識到她母親說的話,心里倏地警覺起來。她母親向來要求她的書迷稱呼她“羅姐”,為什么對他反常?
她還來不及表示意見,丁爾強已經听話地叫了聲:“羅阿姨!”而且還說:
“這是我的榮幸。”
她母親臉上綻露出滿意的微笑,讓王平神經緊張,雖然不知道她媽有什么詭計,不過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反對!”王平存心跟羅玲唱反調。
“你反對什么?”羅玲皺著眉問王平。丁爾強也不解地望著她。
王平說:“我覺得他應該叫你‘羅姐’。”這是對她母親說的。“然后論輩分我應該叫你‘丁叔叔’。”這是對丁爾強說的。
丁爾強被他的話嚇了一跳:“你……你……怎么可以叫我‘叔叔’!我……才比你大兩歲。”
羅玲不解地看了看丁爾強,心里納悶著,他說話怎么突然變得結結巴巴的?忘了反駁女儿荒謬的言論。
王平故意對丁爾強甜甜一笑說:“丁叔叔,我媽媽都沒反對,你反對什么?”
“我……我們年紀差不多,還是直接稱呼名字就好了。”
這次羅玲記得說話了:“是呀,是呀。”她附和道:“爾強說的話有道理。阿平,我不准你叫爾強‘叔叔’——”
“我們是論輩分,不論年紀。有什么關系?”王平又背對著羅玲,威脅地瞪著丁爾強說:“你說對不對?”
“……我……我想不……”丁爾強想表達反對的意見,可是在她的瞪視下硬是說不出口。
羅玲知道王平又在“耍狠”了。小的時候只要王安跟她意見相左,她就會杵在王安面前,拼命地瞪他,直到王安自動把話收回去,乖乖地承認她說的對。
“阿平,你不要欺負爾強!”羅玲气惱地說。
“我才懶得欺負他!”王平不悅地又瞪了丁爾強一眼,那眼神說的是——你敢不跟我合作,我一定讓你好看!
丁爾強覺得很尷尬,他算得上是有女人緣的男人,為什么她對他的態度就是不一樣?彷佛他是一條害虫,而她是DDT,專門制造來消滅他的。
羅玲決定稍微撤退一下,好好地想一個策略來拉攏他們。“阿平,你招待一下爾強,我上樓叫安安下來吃飯!”
“羅阿姨!您……”丁爾強一個沖動站起來想留住羅玲,他怕王平會——
王平又看了他一眼,丁爾強馬上坐下,回避她的雙眼。
出乎意料地,王平竟然口气不錯地問他:“你要喝什么?茶還是冷飲?”
“隨……隨便……都可以。”他小心地說。
還好王平正在享受她媽媽撤退的戰果,要不然她一定會刮他一頓:“隨便?隨便是什么東西?講話要有气魄,要什么就說什么!”
王平給了丁爾強一杯茶以后,就拿起報來看,順便陪他坐在客廳里,兩人默默無語——王平是懶得跟他講話,丁爾強則是不知道該講什么。
過了漫長的一分鐘,丁爾強終于找到了一個話題。“你……有一個妹妹嗎?”
“沒有。”她的頭被報紙遮住了,只傳來她冷淡的聲音。
“——那你有一個姊姊嗎?”丁爾強不放棄,繼續努力。
“沒有。”她還是在看報。
“咦——那安安是誰?”他止不住心中的疑惑。
“我弟弟。”她對他一再打扰很無奈。
“哦!對……對不起。”
她把報紙折起來放在桌上,捉弄他說:“我有一個弟弟,你覺得很抱歉嗎?”
丁爾強搔搔頭,不知道說什么?
“爾強,你大概餓了吧?我們吃飯吧!”這時王平的媽媽羅玲适時的出現,解決了他的難題。
吃飯的時候,丁爾強見到了王家另外兩位成員——王浩跟王安。
王浩個性沉默,除了介紹時的寒暄以外一句話也沒說,王平突然也變得不愛說話,丁爾強推想她大概是還在生气他剛才不配合她說的話。因為整個晚餐,王平只說了——“安安把胡椒粉給我。”、“爸,給我一只雞腿。”、跟“我吃飽了你們慢用。”這三句話,就跑走了。
王平之所以會借故离席,躲到樓上去避難,是因為她怕被她媽給設計了,奇怪的是羅玲竟然沒有試圖阻止她,而且還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這讓王平覺得很詭异,好象她媽巴不得她赶快离開,免得礙事——礙什么事呢?
負責說話的是王平的弟弟——王安,他們兩姊弟是极端的對比,王平從頭到尾都不理會他,而王安則是笑容可掏地對待丁爾強。
王安對丁爾強的身世背景跟事業非常好奇,他似乎是有備而來,一連串的問題几乎令丁爾強招架不住,要不是他已經知道王安是大學生的話,他一定會以為王安是德國納粹時期遺留下來的秘密警察,因為他問的問題里頭包括:“一年的收入多少?”、“睡覺習慣靠右靠左?”、“打算常住台北嗎?”、“有什么嗜好?”、“目前有沒有女朋友?”……
開始的時候,丁爾強是竭盡所知地告訴他,后來他發現羅玲竟然捧著一本筆記把他說過的話紀錄下來——
“羅阿姨,您在做什么?”
“哦!沒什么!”羅玲心虛地看了一眼王安,才說:“你知道我每個月出版一本小說,所以需要很多——呃,這個——人物資料,像你這樣有特殊經歷背景的人,對小說人物的描寫很有幫助,沒先告訴你一聲,真是不好意思。”
“原來是這樣。羅阿姨,你不要客气,只要是對你寫作有幫助的,你盡管說,我非常樂意幫助你。”
“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好人。”羅玲高興地稱贊他,然后跟王安相視一笑,兩人似乎有某种的默契。
王安重拾剛才的問題:“丁大哥,你還沒告訴我,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迷上我媽的小說的?”
“這件事要從我的家人說起,我告訴過你,我有三個姊姊對不對?我十二歲的時候,全家搬到法國去,當時我們帶去了不少中文書,其中大部分是羅阿姨的小說,因為我的媽媽跟三個姊姊都是羅阿姨的書迷,所以我沒有選擇地只能跟著她們看羅阿姨的書,誰知道看到后來,最入迷的人是我。”
羅玲在記事本上寫了“全家都是我的書迷”八個字,然后在旁邊晝了“五顆星星”,表示加分。
“丁大哥,你心目中最理想的女朋友是什么樣的?”王安接著問。
“這個問題我倒是沒仔細想過,最好是跟我談得來,其它就沒什么關系了。”
“你不希望你的女朋友很溫柔賢淑、賢慧能干嗎?”
“我自己做不到的事,怎么能要求別人呢?”
羅玲又馬上把他說的話紀錄下來,還在旁邊加了一排批注——要求不高,阿平有希望。
“丁大哥,你打算几歲結婚?”
“大概三十五歲吧!我不想太早結婚。”
羅玲又記了下來,同樣的旁邊有加上一排字——35–28=7。
還有七年才要結婚,有充足的時間陪阿平談談小戀愛,又不會妨害他的終身大事。
她想這些資料大概夠了,她對儿子眨眨眼,告訴他夠了。王安馬上閉嘴,他問了半天嘴巴快變形了。
“爾強,你怎么吃得這么少?多吃一點!”羅玲突然察覺到桌上的菜几乎沒動到,沒檢討自己只顧著調查,害他沒時間吃飯,反而怪他吃得太少,頻頻勸他多吃一點儿。
丁爾強塞了滿口的菜,還不忘稱贊羅玲:“羅阿姨,您做的真好吃,簡直可以媲美大飯店的名廚。”
羅玲臉上難得地出現了慚愧的神情,丁爾強納悶他又說錯什么了?
一旁正在努力進食的王安,快速地喝口水,不愿意放過糗他老媽的机會。“丁大哥,你拍錯馬屁了,菜是我爸做的。”
丁爾強惊訝地望著王浩:“王叔,你真厲害!你曾經拜過師學做菜嗎?”
王浩有點不習慣這种恭維,他做飯做了十几年了完全是因為賭輸了,他太大跟孩子吃了這么久也習慣了,不曾特意贊美他,丁爾強真誠的贊美,令正為這次又輸了賭約而滿心不甘心的王浩頓時有騰云駕霧、飄飄欲仙的感覺。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謙虛地說:“我隨便看食譜做的,你過獎了。”
丁爾強搖搖頭強調。“我說的是真的,王叔做的菜稱得上是世界一流的。”
王浩不再答話,只是咧著嘴開心地笑,心里思忖著:這小子已經得到他這票了,他不吝于贊美人,配上阿平這樣惜口如惜金的人正合适。
這時,王平正好端著杯子下樓來倒水,她看他們四個人還坐在飯廳,不知道在討論什么,笑得很開心,尤其是她老爸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基于好奇心她忍不住走過去瞧瞧。
羅玲一看到女儿出現,馬上站起來說:“你們大概吃飽了吧!我去切水果。”然后拉著王平進廚房去。
“媽!你又要干嘛?”
“沒有呀!飯后吃點儿水果幫助消化。”羅玲從冰箱里拿出兩顆苹果。
王平直截了當地告訴她。“你別打我跟他的主意!”
“他?你說誰?”羅玲裝胡涂說。
“客廳那個人。”王平挑高一眉。
“什么客廳那個人,你真是沒禮貌。你可以叫他爾強,或是丁大哥都可以。”
“沒這個必要!我以后不會再見到他了。”王平口气不在乎。
“爾強有什么不好?”羅玲不再裝傻。“我已經調查過他了,他是非常适合談戀愛的對象。”
“媽,這不像你寫小說一樣,高興把誰配在一起就把誰配在一起,我們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不是你能左右的。你不能一廂情愿,就算我愿意,他也不一定肯呀!更何況他不是我喜歡的型,我們是不可能的。”
“阿平,我對你有信心,只要你主動追求爾強,他一定會喜歡上你的。”羅玲對自己說的話深具信心,爾強對女朋友的要求實在不高。
“要我追別人可以,就是他不行!”
“為什么?”
“我不喜歡他!我喜歡高高壯壯的,酷得不得了的男人,他感情太丰富了,我告訴過你了嘛!我第一次看到他時,他正因為看你的小說感動得躲在樓梯間哭。真受不了!”
羅玲最欣賞丁爾強的就是這點,他因為她小說中的人物而悲傷,可見她的小說多么感人!就是她的女儿不會欣賞,這怎么能不教她傷心?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只要阿平跟爾強多多相處,自然會沾染到他的習慣,成為她的書迷。羅玲下定決心——丁爾強是最佳人選,非得想個辦法撮合他們才行,麻煩的是阿平不愿意主動追求爾強,那就只好讓爾強來追阿平囉!
憑羅玲多年編寫小說的經驗,她馬上在腦中尋找任何的可能性,能讓爾強對阿平發生興趣——唉!阿平老對他凶巴巴,嚇得爾強都不敢說話,怎么會對她產生好感呢?——不過,他一看到阿平說話就結巴,倒是很好的借口,嗯——還是找安安商量一下,得想出一個有說服力的理由才行。
“阿平,你幫我把苹果切一切。”羅玲把削好皮的苹果交給王平,興匆匆地走出廚房。
王平看她匆匆忙忙地走了,心里嘀咕著:不知道媽又要變什么把戲?
客廳里,王安跟丁爾強正談得興高采烈。
羅玲一來就打斷他們的談話:“爾強,麻煩你到廚房幫阿平把水果端過來。”
王安自告奮勇地說;“我去就好了,丁大哥你坐!”
羅玲馬上對王安說:“我有事跟你說。”又對丁爾強說:“爾強,麻煩你了。”
“沒問題。”丁爾強不介意地答應了。
等他一走,王安馬上問:“老媽,什么事這么神秘?”
“安安,你幫我想個辦法,讓爾強追你姊姊。”
先前他老媽要他幫忙調查丁爾強的個人資料時,他已經知道他老媽在動他老姊的主意,所以他很樂意幫忙。
可是經過剛才跟丁爾強的談話后,王安發現他跟他老姊個性有天壤之別。
“媽,我勸你算了,他們兩個個性截然不同。”
“我知道他們兩個個性差很多!我就是希望他們在一起以后,爾強能多少改變阿平剛強的個性。”
“我看是丁大哥會被大姊改變。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姊的個性,他們要是真在一起,那一定是丁大哥被大姊徹底改造成她欣賞的酷男。”那可不好,王安滿喜歡丁爾強溫文儒雅的气質。
“事情沒試過,不會知道結果的,你快幫我想辦法!”
王安試著說服羅玲打消主意:“媽,他們真的行不通!剛才丁大哥告訴我,他很喜歡動物,他家現在也養了兩只狗;大姊最討厭狗的。”
正确的意思是王平怕狗,不過王平向來自稱天不怕地不怕,所以不准人家說她怕狗,只能說她討厭狗。
羅玲听了王安的話,正要開口:
突然廚房傳來盤子破碎的聲音,緊接著“碰”地一聲!
羅玲跟儿子對看一眼,發生什么事了?還沒來得及過去看看,王平已經從廚房跑出來了。
王平倉皇地說:“他暈倒了!”
羅玲跟王安一臉茫然,搞不清楚王平的意思,异口同聲地問:“什么?”
王平朝廚房一指,再說一次:“他——丁爾強暈倒了。”
他們兩個嚇了一跳,羅玲尖聲喊著:“阿平,你對他做了什么?”
王安按著間:“姊,你拿盤子砸丁大哥嗎?”
“你們想象力也大丰富了吧?”王平不能置信地來回打量她媽媽跟弟弟,她又沒有暴力傾向。“我什么都沒做,他就暈倒了。”王平似乎覺得很可惜。
他們望著她的表情,很明顯地不相信她所說的話。
王平歎口气,舉起右手豎起包著衛生紙的食指,簡單地說明事情的“頭尾”:
“我割傷了手指,他就暈倒了。”
“你割傷了手指,他就暈倒了?”王安不可置信地又說了一次。
羅玲也搞不清楚事情的經過,她問:“爾強是因為你割傷了手才暈倒的?”
“不是,他會暈倒跟我的手沒有關系,跟苹果有關系。”王平想這樣說應該比較清楚了吧?
他們還是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她歎口气說:“算了,你們先來幫我把他弄出廚房,我再跟你們說整個事情的經過。總不能讓他一直躺在廚房的地板上呀!”
※ ※ ※
丁爾強覺得他的頭好象被狠狠地敲過了,椎心的刺痛讓他的眼睜不開,他呻吟地在床上扭動。忽然傳來一個低沉冷靜的聲音——
“你不要亂動,剛才你撞到頭了。”
是王平!他不顧頭痛條地睜開眼睛——沒錯,是王平,她正興趣十足地俯視他——一瞬間,丁爾強想起來了!
哦——他撞到頭,暈倒了!老天!在她面前暈倒了!
丁爾強困窘地又閉上了眼睛,希望王平會從他的眼前消失。
偏偏王平不了解他的心情,她看他一下子睜開眼,一下子又閉上了眼,以為他不舒服。
“你覺得暈眩嗎?”王平關心地問。
丁爾強不顧頭痛,猛搖搖頭表示不是。
“那你為什么不睜開眼睛?”
因為他覺得很丟臉,這种話教他怎么說出口?
他睜開眼卻不敢看她,良久才囁嚅:“我沒事了。”
“沒事就好,你還記得發生什么事嗎?”王平看他不像要說話的樣子,就自己接下去說:“你跌倒了,記得嗎?”
丁爾強點點頭,希望能就此停住這個話題。
天不從人愿,王平又說:“你撞到了冰箱以后就暈過去了,后來我跟我媽還有安安三個人合力把你抬到這里來的。安安幫你檢查過了,應該沒什么大礙,休息一下就好了。”
“安安——不,我的意思是王安幫我檢查?他是學醫的嗎?”王安拜托過了爾強,請他叫他全名,千万不要叫他安安。
“呃——差不多,他算是學醫的。”王平怕他再間她,赶快改變話題:“你剛才為什么躲在我背后不出聲?”
他想了一下,才明了她的話。“我……我沒有躲在你后面不出聲,我還來不及說話,你就轉過來了。”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丁爾強奉命到廚房去端水果,他沒想到王平還在廚房里切水果,他猶豫著該怎么招呼她;叫王小姐大客套了,叫她阿平又太親近了——他不希望惹她不高興,他喜歡她跟他說話時頤指气使的樣子。丁爾強還在不知道該叫她什么,站在她背后煩惱著……
這時,王平已經把苹果切好擺好,打算端到客廳去,誰知道一轉身被他嚇了一跳,整盤水果都撒了,盤子也碎了。當然王平很不高興地瞪他一眼,彎下腰去把摔坏的盤子撿起來。而丁爾強也不好意思、慌張地想幫忙收拾殘局,一不小心手里的碎片扎到了王平的手,割傷了她,他赶快站起來拿紙巾給她,就這樣一腳踩在苹果上,滑倒了,撞暈了過去。
丁爾強不曉得為何每次都在她的面前出糗。
“喂——你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啊?”王平沒有耐心地低吼,她問了老半天,丁爾強根本沒听進去,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什……什么?你說什么?”這么快她就把他歸類為腦袋有問題的人!丁爾強惊訝地思忖著。
“安安明明說你沒事,怎么我問了你半天,你都沒回答我?”
“對……對不起,我沒仔細听。”
王平勉為其難她再說一次:“現在已經十點多了,你有沒有辦法自己回家?如果不行的話你可以待在我家,我可以幫你打電話通知你的家人。”王平吃晚餐的時候提早离開,所以她并不曉得丁爾強的家人都在歐洲。
“我……我想我沒事,我可以自己回家。”丁爾強摸摸額頭,除了微痛的感覺以外,沒什么大礙了。
“隨便你。”王平無所謂的聳肩。
丁爾強試著坐起身來,卻顯得有點力不從心。
“我來幫你吧!”王平伸出援手。
“謝謝你!”
他按捺不住心頭的疑問:“羅阿姨跟王安怎么不見了?”
王平不悅地說:“他們派我照顧你之后,就閃了。”她媽說什么她要赶稿子,匆匆回樓上的書房去了。王安則說他明天一早要搭早班的國光號回台中,所以得先收拾好東西。
他們都是騙人的!王平心里清楚得很。他們是想給他們制造相處的机會。這會儿他們可能在一起計划什么陰謀。
“你在這里躺著休息一下,我去告訴他們你醒了。”王平想偷溜上樓,給他們來個人贓俱獲。
※ ※ ※
王平偷偷摸摸地爬上樓梯,貼著她媽書房的門想偷听他們說什么,奇怪!怎么沒有聲音?
羅玲跟王安從王安的臥房走出來,看見王平站在書房外,臉緊貼著門翹著屁股。王安調皮地走過去,在她背后大喝一聲,嚇得王平猛地往前沖,差點撞扁了她已經不算挺的鼻子。
“唉喲!好痛哦!”王平揉著鼻頭對王安說:“你嚇到我了。”
“姊,你在這里做什么?”王安明知故問。
“我……我哪有做什么?”王平硬是不承認。“我……我只是——你們又在這里做什么?”王平一雙机靈的大眼來回打量她的媽媽跟弟弟。
羅玲說:“我幫你弟弟收拾東西,他明天一早就出門,你忘了嗎?”
“真的?你們沒騙我?”王平不相信她母親是這么容易放棄的人。
“是真的!剛才媽在我房間幫我收拾東西。”王安保證地說。
不讓王平再繼續追問,羅玲緊接著又說:“阿平,我讓你照顧爾強,你怎么可以丟下他不管,自己跑上樓來?爾強會撞傷頭部,你也要負一半的責任哦!”
“我知道!我知道!”王平迭聲回答。剛才羅玲就是利用她的罪惡感,才讓她勉強答應照顧丁爾強的。“他已經醒了,所以我才上來叫你們的。”
“你怎么不早說呢?我赶快下去看看他覺得怎么樣。”羅玲丟下她跟王安下樓去了。
王平跟王安也跟著下樓到客房去看丁爾強。
丁爾強已經自己從床上下來,除了剛醒過來的時候,很不舒服以外,他覺得已經沒事了。看看表都已經快十一點了,他也應該告辭了。
羅玲一開門進來就看見丁爾強起來了,忙說:“怎么不再多休息一下呢?”
“羅阿姨,我沒事了,讓你嚇一跳真不好意思,我該走了。”
“你別急著走!今天晚上就留在我家過夜吧!要是你半夜覺得不舒服,有腦震蕩的現象,安安在,我比較放心。”
“不了,我明天公司還有事,今天晚上一定得回去准備一些資料。羅阿姨,你不要擔心了。”
“媽,你不要再留他了,都這么晚了。”王平听到了她媽媽跟丁爾強的談話,插嘴說。
“那好吧!”羅玲顯得有點不情愿,但也沒有辦法,只好送丁爾強出去。
丁爾強上了車,邊系上安全帶邊說:“羅阿姨,謝謝你今天晚上的招待。”他遲疑了一會儿才對王平說:“……嚇……嚇到你了,對不起!”照例他只要看一眼王平,說話就變得不“輪轉”了。
王平難得地發揮了她的幽默感說:“不要緊,下次暈倒以前記得先通知我,我會幫你預備好墊子。”說完還對他嫣然一笑,瀟洒地揮手再見,神情愉快地進屋里去了。
丁爾強愣住了,呆呆坐在車里,過了一分鐘以后才回過神來發動車子。
羅玲把他不尋常的反應看在眼里,對說動丁爾強來追自己的女儿的這件事,愈加有信心。
04
丁爾強回到家已經過十一點了。
他用鑰匙開了門,客廳一片黑暗。他想他大哥丁杰中應該已經睡了,丁杰中的生活習慣一向很規律,不像他常常熬夜,睡眠不正常。
丁爾強動作輕巧地走向房間,不經意地看到客廳陽台的落地窗開著,他覺得有點奇怪,仔細一看,丁杰中背對著他坐在陽台的涼椅上抽煙事情有點不大對勁!他走過去——
“大哥,你不是戒煙了嗎?”
丁杰中的身体震動了一下,回過頭說:“爾強,你回來了!?我沒听到你開門的聲音。”
“大哥,你怎么了?”丁爾強感覺到有事情困扰著丁杰中,要不然他不會又開始抽煙。
丁杰中考慮了一下,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但他需要一個人傾听,讓他發泄出心中的挫敗,即使是他的情敵他無所謂了。
他沒頭沒腦地說:“她把我赶出來了。”听得丁爾強糊里胡涂的。
“誰赶你出來?”
“秀秀。”丁杰中的神情非常失意。
“秀秀!?她怎么會赶你出來呢?”丁爾強惊訝地再問道。
“還不是因為你!”丁杰中語气里的醋意非常明顯。
“我?這關我什么事?我又不在現場!”丁爾強覺得很無辜。
“就是因為你不在,她才把我赶出門的。”這一次丁杰中的臉上出現了落寞的神情。
丁爾強一看就知道他是為情所困。“大哥,你把事情從頭到尾說清楚,我好知道為什么是我害你被赶出來的。”
※ ※ ※
丁爾強到王平家吃飯的同時,丁杰中也到古秀秀的家去了。
出門以前他已經演練了几次,看到古秀秀時要說的話,以免到時候又結結巴巴說起話來語無倫次。
古秀秀一開門,丁杰中連看都沒看她,就馬上開口解釋丁爾強不能來的原因。
“秀秀,對不起,我沒打電話通知你爾強不能來。他先跟朋友約好了去看一位名作家,所以不能來——”他略一停頓,順便飛快地瞧了古秀秀一眼,這一瞧丁杰中就完蛋了,馬上變得結結巴巴。“……他……他要我……我替他跟……跟你說……說對不起。”
丁杰中好不容易把話說完。他在心里直罵自己,為何如此不中用,連這簡單的一句話都沒辦法一口气說完!難怪她會比較喜歡爾強!不過,這也不能全怪他呀!
她沒事干嘛打扮得那么迷人?忽然一個念頭閃過——她一定是為爾強打扮的。丁杰中覺得好沮喪。
古秀秀長得一副古典美人的模樣,羽毛剪的短發烘托她細致的臉蛋,細細的柳月眉,微眺的鳳眼,櫻唇皓齒,讓人一看就興起怜惜之心。但是只要是熟識她的朋友都知道,她是標准的現代女性,獨立自主、做事積极,跟她的外表是完全相反。
古秀秀是小學老師,平時她的穿著向來是以舒适方便為原則,今天晚上她反常地裝扮自己,嬌小玲瓏的身材包里在時下最流行的透明布料下若隱若現,顯得分外動人。
真搞不懂自己!她誰不喜歡偏偏喜歡上這個呆頭鵝!唉——為了找机會接近他,她還跑去上烹飪課好給他做飯——只是他每次來都淨顧著吃,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逼不得已她只好費心打扮,還花了大把銀子買了這套“輕薄”的衣服,沒想到他還是連正眼都不看她一眼——
古秀秀歎口气,對還杵在門外的丁杰中說:“你打算一直站在門外嗎?”
“不……不是,我……我……對不起!”丁杰中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覺得應該道歉。
“唉——”古秀秀又是一聲歎气。“進來吧!”
丁杰中不吭聲地跟著她走,心里想著她一定是因為爾強沒來,才會心情不佳,他不應該來的,她主要是為了爾強才……
古秀秀認命地走進廚房,既然他是為了晚飯而來,除了喂飽他以外,她又能做什么?她突然停下腳步想回頭到客廳去,問丁杰中要喝什么飲料,沒想到丁杰中還跟在她后面。
丁杰中只顧著自怨自歎,沒注意到他已經跟著古秀秀走到廚房來了。她一停,他就撞上她了,丁杰中健美先生般的壯碩身子把嬌小的古秀秀撞得往前彈,虧丁杰中反應快,長臂一伸又把她“撈”了回來,只是用力過猛,害她撞上了他堅硬的胸脯,然后又反彈出去,一陣沖撞惹來古秀秀陣陣惊呼——終于丁杰中緊緊地把她箍在怀里。
古秀秀心滿意足地倚在他的怀里。她從來沒想到他們的第一次“親密接触”竟然是因為如此“沖擊性”的意外,雖略嫌不夠浪漫,但她已經很滿意了,在他溫柔的怀抱里,古秀秀再次覺得選擇丁杰中是正确的,他讓她覺得很有安全感,可以全心地信賴他。她的嘴角勾勒出幸福的笑容——
可惜丁杰中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他正在責備自己太過粗魯、笨拙。一直以來,只要他站在秀秀身旁,他就意識到自己的巨大,她是那么纖細,需要細心的呵護,而他只要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傷害了她,唉!要是她長得高大一點就好了!丁杰中低頭深情望著被他擁著身高只到他胸前的小女人歎气。
條地,丁杰中放開還緊握著秀秀的手臂,一把推開她,尷尬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捉住你的。”
正陶醉不已的古秀秀,被他突如其來的一推,差點又跌倒了。
她气惱地回頭對丁杰中嚷著:“我又沒怪你,不要再說對不起了。”奇怪了!平常跟她說話都結巴,怎么拒絕她的時候就說得這么順暢?
是他太老實了?還是她對他一點吸引力都沒有?從沒听過有男人把自投怀抱的超級……嗯……近乎超級的美女往外推!古秀秀仰頭又瞪了丁杰中一眼。
丁杰中直覺地又想開口道歉,但旋即又想起她說的話,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滿臉通紅。
唉呀!差點忘了!她早已下定決心要把自己最溫柔的一面呈現在他面前,讓他知道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霸道凶狠的母老虎了。現在的她是一個賢淑端庄的成熟女子,最适合他的那种女子。
古秀秀刻意柔聲地說:“你去客廳坐一下吧!我馬上就准備好了。”
丁杰中如釋重負地离開廚房,走不到兩步又被她喊住了——
“對了,我忘了問你要喝什么飲料?”
“呃——我……我隨便……都可以。”
“好,那你在客廳等一下。”
丁杰中獨坐在客廳里,听著廚房傳來的碗盤碰撞聲,想象著秀秀在廚房里忙得團團轉的樣子。他實在不舍得讓她太勞累,要不是怕她不肯接受他的邀請,他宁愿跟她出去吃那些早吃膩了的飯,省得她這樣勞心勞力——他還想這些做什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爾強,這小子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竟然為了別的事不來秀秀家,枉費她的一片苦心!
古秀秀把菜准備好了以后,就招呼丁杰中吃飯,她特別為他做了醋溜黃魚、蝦仁菠蘿這兩道菜,上次听他跟爾強提過他很喜歡吃海鮮,她馬上拜托烹飪老師教她,希望他會喜歡。
丁杰中一上桌就注意到她做了梅干扣肉,那是爾強最喜歡的菜!
秀秀看他一臉郁悶,還以為他不喜歡她給他預備的冰啤酒。“如果你不喜歡啤酒,不要喝沒關系。”
他只是搖搖頭,打開拉環倒了滿杯,一口就能了一杯。嘴里充滿了苦澀的酒味,就像他的心情一樣。
他又倒滿一杯酒,對古秀秀說:“我敬你!祝你跟……”他想大方一點祝福她跟爾強,卻是怎么也說不出來。
“你是怎么了?突然變得怪里怪气的。”秀秀皺著眉看他,心里納悶著。
“我沒事,干杯。”他又喝了一杯。
“你別淨喝酒,吃點菜吧!”他實在不像她所認識的丁杰中,怎么一瞬間口吃的毛病就好了。
丁杰中賭气似的,拼命吃。古秀秀忙阻止他說:“這是我替爾強准備的,那兩個菜是我……”
“我知道。”他打斷她的話,干脆把梅干扣肉端到面前,一口接一口地吃。
“你不是不喜歡梅干扣肉嗎?你別吃了!”古秀秀把梅干扣肉搶回來,指著桌上其它的菜說:“你吃別的菜嘛!這盤菜我幫你包起來帶回去給爾強吃。”她費盡辛苦特別為他做的菜,他竟然看都不看!
“我不喜歡吃這些菜!”他不合作地說。
古秀秀拉長了臉問他:“你說什么?你連嘗都沒嘗,怎么知道你不喜歡?”
他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盯著她捧在手里的梅干扣肉說:“我只要吃那個。”
“不行,這是爾強的。你吃別的。”她口气強硬地拒絕。他好可惡,竟敢不吃她精心做的海鮮料理,故意跟她作對。
古秀秀完全忘記适才還信誓旦旦要保持溫柔知性的形象,一下子恢复了母老虎本色。
“哈!哈!哈!”丁杰中忽然仰天長“笑”。秀秀只顧爾強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丁杰中有滿肚辛酸不吐不快。“都是為了爾強!”他醋味十足地嘟嚷著。
“你在說什么呀?你好奇怪!什么為了爾強?”
“沒錯!就是為了他。你這身低俗暴露的衣服……”
古秀秀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穿的這套据服裝店老板說是名家設計的衣服,生气地質問他:“你敢說我低俗暴露?”
他不管她,接著說:“還有這頓晚餐,都是為爾強准備的。我算什么!連梅干扣肉都不讓我吃。”
她快气炸了,繃著聲音大聲說:“臭大寶,你說什么?有膽你再給我說一次看看!”她甚至沒發現她喊了丁杰中小時候的乳名。
“我說你這身愚蠢的打扮,還有這桌該死的菜,都是為爾強准備的。”丁杰中沖動之下,完全忘了他向來怕她的事實,還自我嘲諷地說:“只可惜爾強沒來,來的是我這個不速之客。”
古秀秀突然跑到丁杰中身旁對他勾勾手指說:“你給我站起來!”
他不明所以地站了起來,說也奇怪,她明明只到他的胸前,可是确能讓他感覺到威脅——由從小被她修理慣的經驗,丁杰中領悟到——她打算扁他一頓!
還好他反應快,及時擋住了她朝他胯下的一擊;可是她仍不放棄,趁他顧著防衛重要部位時,狠狠地打了兩下他的腹部。丁杰中赶快伸手拉住她細小卻有力的手臂,想制止她粗暴的行動——不是擔心古秀秀會傷害到他,而是怕她不小心傷了她自己——古秀秀當然不了解他的用心,她就是盡全力攻擊他。
逼不得已,丁杰中只好把她舉起,用他的身体將她壓在牆上,使她動彈不得。
“你這個卑鄙小人!以小欺大!有膽你放我下來,我們公平地較量一下。”丁杰中控制得了她的身体,控制不了她的嘴,她就沖著他的耳朵大聲吼著。
他側轉過頭想請她冷靜下來,卻剛好對上了古秀秀剛換口气還想大罵的紅唇,兩人四目相對都愣住了,不知是誰先移開了嘴,等他們鎮靜下來以后,古秀秀才發現她已經著地了,丁杰中站在离她兩、三步距离的地方,莫測高深地望著她。
她用手背抹著嘴說:“你欺負我。”她的初吻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完蛋了,教她怎么能不生气呢!
丁杰中吞咽了一下口水困難地說:“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古秀秀愈听愈气,他干嘛強調他不是故意的!難道她就是自愿的嗎?
她指著大門說:“你給我滾!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秀……秀秀……你……你听我……”丁杰中看到古秀秀紅了眼眶,流下一滴淚水,訝异地說不出話,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泣。
“你還不走,想留在這里取笑我嗎?”
“不是,我……”
“你快滾,我不要再看見你了。”古秀秀連推帶拉地把丁杰中赶出門外,當著他的面用力地甩上門,把他關在門外。
丁杰中按了門鈴,低聲下气地說:“秀秀……你……你開門,听……听我……我解釋……”雖然他也是一頭霧水,搞不清楚該解釋什么,但丁杰中就是覺得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錯,丁杰中祈盼古秀秀開門,不要把他隔絕在外面,就算古秀秀想再揍他一頓也沒關系,只要她開門——
沒想到門真的又開了,丁杰中心中升起一絲希望——
古秀秀手里端著那盤梅干扣肉說:“我差點儿忘了,你念念不忘的梅干扣肉,送給你,讓你吃個痛快!”她把整盤菜擲在他的胸前。
丁杰中直覺地接住正往下掉的盤子,目瞪口呆地望著緊閉的大門。
※ ※ ※
丁爾強听完了丁杰中的敘述之后,不知道該歎气還是該大笑?大哥跟秀秀真是一對歡喜冤家!
他聰明地保持空白的神情,怕他大哥以為他在嘲笑他。可是一想到他大哥帶著滿身的梅干菜回家,他就忍不住了。
他作勢聞聞丁杰中笑著說:“好香的梅干扣肉啊!”
丁杰中白他一眼說;“我已經洗過澡了!”他一點也不欣賞丁爾強的幽默。
丁爾強故作惊訝地說:“你洗掉了?”然后用無限惋惜的語調說:“真是浪費了一道好菜。”
丁杰中听了他的話,只是別過臉望著漆黑的夜空,深深地吐了口气。
“大哥,對不起!我不應該拿你開玩笑的。”丁爾強馬上止住笑,正經地跟丁杰中道歉。
“你不必道歉,你的确有資格取笑我!”丁杰中冷淡地說,好象他一點儿也不在乎丁爾強的取笑,但接下來說的話卻清楚地表露出他內心的不平。“她喜歡的人是你,不是我。”
“大哥,難怪秀秀會這么生气地赶你出門,你實在大不了解她了!”
“我認識她快二十年了,怎么會不了解她?她喜歡吃冰淇淋胜于吃飯,但卻很討厭巧克力;她喜歡看動作片,不喜歡文藝片;她是早起的鳥儿,不管前一天晚上她几點睡,只要天一亮她就會醒來;她最喜歡的運動是爬山跟爬樹;她……”對古秀秀的嗜好習慣,丁杰中是了若指掌。
“沒錯,你是非常了解秀秀,但那只是外表看得見的,你并不了解她的內心在想什么?”丁爾強語重心長地說,今天他一定要點醒他大哥,解救他跟秀秀兩人脫离苦海。
“你是什么意思?”丁杰中并不明了他的話。
“簡單地說就是你誤會她了!你以為她喜歡的人是我,其實正好相反;她喜歡的是你。”丁爾強不忘開玩笑說:“雖然我個人認為我比較优秀。”
“你不要安慰我了,你确實是比較优秀,要不秀秀也不會喜歡上你。”丁杰中愈想愈難過,他不想再跟爾強談下去了,他突然站了起來打算回房去了。
“大哥,我只是開玩笑,你怎么當真了!”丁爾強赶快擋住他,繼續努力說服他。“你是當局者迷,你一定要相信我,秀秀中意的人是你。今天她會那么气憤,完全是因為你誤會她了。”
“我沒誤會她!她生气是因為我吃了你的梅干扣肉。”
“唉——大哥,你平常的精明能干跑到哪里去了?她怎么可能為了一盤梅干扣肉就气哭了;是你自己說的,自小到大第一次看到她掉淚,不是嗎?”
“是呀!她從不哭的。都是我不好。”丁杰中馬上陷入自責的情緒中。
丁爾強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大哥對秀秀是一片痴心,卻死腦筋地認為她不喜歡他,看來他怎么說,大哥都不會相信的,只好——
“大哥,秀秀家的電話几號?”
“832——6600”丁杰中連想都不必想,順口就報出來了。
他拿起電話撥了秀秀家的號碼。
丁杰中呆了一下,忽然著急地問丁爾強:“爾強,你要做什么?你打電話給秀秀干什么?”
丁爾強不理會他。“喂,秀秀,我是爾強。”
古秀秀聲音沙啞,語帶意外地問。
“你怎么會打電話給我?”條地又變成憤怒的聲音說:“是不是他叫你打的?”
“不是。”丁爾強听她的口气似乎想挂斷電話,他赶快回答,怕秀秀以為他是受大哥之托打的電話。
“真的不是?”秀秀不相信,再問了一次。
“真的不是。”
丁杰中走后,古秀秀著實气了一陣子气他不解風情,气他硬把她跟爾強扯在一起,气他破坏了她精心烹調的晚餐。后來,她冷靜一想,他會有這种不尋常的反應,也許……只是也許……丁杰中對她還是有感情的,要不然怎么會有這种近乎“吃醋”的表現。所以古秀秀決定再給他一次机會——只要他跟她道歉,沒想到他竟然……
“那個混蛋,休想我會原諒他了!”她憤怒的話語中有難以掩飾的失望。
丁爾強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秀秀正在期待大哥打電話過去道歉,那他剛才說的話是弄巧成拙了!
他試圖彌補說:“大哥他很后悔今天晚上說過的話,他……”
“他怎樣?他根本不在乎!”她气呼呼地說。
“不是的,他就是因為太在乎才會誤會我們,我們根本不可能……”
“他告訴你的?”
“不是的,可是我很了解他,他嘴里沒說,其實心里傷心得不得了。他一直很喜歡……”丁爾強還想再為丁杰中多講几句好話,在旁邊的丁杰中卻怕丁爾強表露出來他對秀秀的感情,他急忙搶過電話筒——
“秀秀,你不要听爾強胡說,你可以放心地跟爾強在一起,不必擔心我,我沒關系的,我……我……祝福你們。”
丁爾強听到他說的話差點暈倒!他真想一拳打暈丁杰中,他正在幫他跟秀秀把誤會解釋清楚,現在經他這么一說,秀秀肯定不會原諒大哥了!
沒錯,古秀秀听了丁杰中的話以后簡直气炸了!
“謝謝你的祝福!”她咬牙切齒地說。
“你……你……還在生气嗎?”反應遲鈍的丁杰中不解地問道。
“你管不著!”她沒好气地說。他一點都不在乎她,她干嘛還握著電話筒听他說話?古秀秀覺得自己好傻!明明知道他不可能說出她期待已久的話,偏偏就是不愿意對他死心。
“我……我可以……替……替你教訓爾強,他不應該傷……你的心。”丁杰中決定盡力成全她跟爾強,就算爾強不愿意接受秀秀,他也一定會想出辦法來幫秀秀的。
“你愿意替我教訓傷我心的人?”古秀秀忽然古怪地問。
“是的,我不會讓人傷害你的。”他口气堅定如發誓般地說。
“很好,你替我狠狠地揍丁杰中一頓。”她冷淡地告訴他。
“丁杰中?我?”
“沒錯!就是你這個大笨蛋!”她對吼完后用力地挂上電話。
丁杰中愣愣地握著听筒,百思不解她說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為什么秀秀要他狠狠地揍自己一頓?
丁爾強已經放棄拯救他那個全世界最笨的大哥了!他躺在長沙發上望著天花板,心里想著,秀秀真可怜!誰教她選上了他大哥,這次她一定會傷心死的,大哥竟然提議要撮合他跟秀秀!
“大哥,你打算怎么幫秀秀教訓我呢?”丁爾強譏嘲地說。
“她要我教訓……我自己?”丁杰中答非所問,嘴里念著他還沒想通的話。
丁爾強不禁莞爾:“她這么說?我百分之百贊成她說的話。”
“嗯——你想她是什么意思?”
“大哥,你想呢?”丁爾強已經決定不插手了。
“我就是不知道才問你。”
“你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過了一會儿,丁杰中自言自語地說:“她問我是不是愿意替她教訓傷她心的人,我說愿意,然后她就叫我揍自己一頓——為什么呢?”
唉——雖已決定不管這件事了,可是看到他大哥這樣為情所困,丁爾強又覺得不忍心。他坐起來說:“答案很簡單,就是——你傷了她的心。”
“我傷了她的心?”丁杰中還是滿臉困惑。
“大哥,你好好地想一想,不要讓你的恐懼遮掩了事實。”丁爾強語重心長地勸告他。
“我的恐懼?”丁杰中愈听愈胡涂了。
丁爾強點點頭說:“你對秀秀用情太深,造成你擔心她對你沒有一樣的感覺,潛意識里始終害怕她會選擇別人,反而沒注意到她對你的暗示。或許因為我是第三者,我第一次跟你去秀秀家吃飯時,就發覺到她對你的感情就如同你對她的感情一樣,只是你們都忙著掩飾自己,而忽略了對方的暗示。”他站起來,伸伸腰說:“大哥,你仔細想想吧!我先去睡了。”
爾強說的是真的嗎?丁杰中思忖著,他雖然不确定爾強說的是真的,但他的心中已經不听使喚的升起了一股希望!
※ ※ ※
丁杰中還記得第一次看到秀秀是在他家的樹上
那年他九歲,秀秀七歲。
炎熱的暑假快近尾聲了,附近的知了也被他跟左鄰右舍的孩子捉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兩、三只晚到的知了還在樹上零零落落地鳴著“夏之頌”。
那天下午輪到他打掃院子里的落葉,對九歲的男孩子來說,這是一件無趣至极的差事,他無精打采地掃著,好不容易打掃完畢,卻發現剛才掃過的地上又布滿了落葉,他簡直不能相信,為什么他那么倒霉?
沒有辦法,他只好重來一次,等他快掃好了的時候,他突然注意到這些葉子還是綠油油的、有飽滿的水份!他猛地抬頭往上看——
或許是陽光造成的錯覺,他只能目不轉睛地瞪著她閃閃發光的雙眸,深怕一眨眼小天使就會不見了!
很快地,他就明了她不是天使,而是他命中的煞星。
“你好笨哦!我在樹上這么久,你都沒發現。”她以稚嫩的嗓音取笑他。
“你是誰?”他從沒看見過她。
“你管我!”她從樹上跳下來,落在他的前面,好奇地打量他。那時的他跟她身高一般,不像現在差這么多。
“這是我家,你不可以隨便進來!”他假裝凶狠地說。
想不到她一點也不怕,朝他跨了一大步,叉著腰挑釁地說:“我已經進來了,你想怎么樣?”
“我……我……打你。”說話從來沒口吃過的丁杰中有了第一次的經驗。
“你打我?你打不過我的。”她一把就推倒了他,騎在他身上嘴里嚷著:“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辟哩啪啦亂打一通。
他只是呆呆地躺著讓她打,丁家的孩子是不准在外面打架的,他不能、也不會打架,只有挨打的分。
這時,他的母親在屋子里喊著:“大寶!地掃好沒?進來吃點心囉!”
她停了手,低頭瞪著他問:“你叫大寶?”不等他點頭又說:“很好,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部下,我是你的老大。”
他只能躺在地上,看她俐落地爬上樹,身手靈活地蕩到隔牆的榕樹上,條地就不見了。
過了兩天,他才從鄰居的玩伴口中得知,她是三號古媽媽最小的女儿——古秀秀,她一直住在南部外婆家,最近才被古媽媽帶回來,打算讓她在台北上小學。
短短几天,她已經打遍天下無敵手,整個社區的孩子都知道他們這條街來了一個凶巴巴的母老虎,最讓人佩服的是她爬樹跟打彈珠的功夫,讓所有的男生甘拜下風。就因為這樣他跟弟弟都心甘情愿地當她的跟班,隨便她使喚。
一直到她上了國中以后,也許是青春期的關系,變得不喜歡跟男生在一起以后,他們才生疏起來。偶爾在路上碰面,她含著笑點個頭就走了,他則莫名其妙地紅了臉,傻笑半天。對她似乎有种難以言喻的感覺。
后來他被父親安排出國念書以后,彼此就失去聯絡了。
因此多年以后,他再次看到她時,他簡直認不出她是以前那個野性帥气的秀秀!
那時他剛回國管理他父親的電机公司,嫌住在陽明山的別墅交通費時,好不容易在市區找到一間合适的房子,卻因為床的尺寸太小而煩惱,誰教他有一百九十几公分的身高?只好趁假日跑到家具店去找張大床;沒想到在那里遇見了——她!
是秀秀先跟丁杰中打招呼的,雖然已經多年不見,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他是丁家的老大——大寶,沒想到他變得這么壯,一點也不像她小時候的手下敗將。
丁杰中仔細端詳眼前這位嬌小時髦的妙齡女子,怎么也想不起來,她是誰?
“從今天起,我又是你的老大了!”古秀秀的一句話喚起了丁杰中的記憶。
“秀……秀秀?……真……真的是你?”他惊訝得張大了嘴,怎么可能?
“沒錯,是我。”她對他露齒一笑。“你們全家不是移民了嗎?你怎么又跑回來了?”
在她的注視下,他的舌頭開始打結。“我……我回來……幫我爸管理……公司。”他費力吞咽了一下,反問她:“你……你呢?現在……在做什么?”
她努力地控制臉部的肌肉,不想笑出來讓他難堪,心里不斷回想,他小時候講話也這樣大舌頭嗎?應該是沒有吧!記憶中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講話的都是她,成天命令他跟他弟弟替她做事,他似乎沒說過什么話,也不記得他是否有口吃的毛病。
“你……你怎么了?”他又問了一次,讓她回到現實。
“我現在在小學教書。你怎么會到家具店來?是不是要結婚了,來買家具布置新房?”她還往他背后張望一下:“怎么沒看到你的老婆?”
他急著否認:“不……不是的,我……我是自己來……買床的……我……我剛租……租一個房子,里面……的床太……太小了。”好不容易說完,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漲紅著臉補充地說:“我……我沒有老婆。”
“我是開玩笑的,你別緊張。我也是來買家具的,我的房子缺一張飯桌。忘了告訴你,我爸媽搬回南部去了,現在我住在學校附近的公寓。”她仍然面帶微笑地看著他。他實在大可愛了,現在會臉紅的男人太少了!
結果他們就在互相陪伴下,選好了各人需要的家具。丁杰中雖然舌頭打結了,腦袋可沒打結;他提議送她回家,順便幫她把新買的飯桌架好,古秀秀也禮尚往來地留他在她家吃飯。
沒想到她唯一會做的几個家常菜,在他眼中就如山珍海味一般,看他飽餐后滿足的神情,讓她覺得非常有成就感,她不加思索地邀請他下個周末再過來吃飯。
漸漸地變成了習慣,只要秀秀學校不忙,周末她一定邀請他過來吃飯,還為了變換菜色參加了烹飪班。后來爾強也到台灣來了,他就帶著爾強一起到秀秀家去吃晚飯。
爾強風趣幽默,讓他們三個人的晚餐聚會充滿歡笑。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誤會秀秀喜歡爾強;平常他一看到秀秀,說話就不流利,害他在她面前都盡量少開口,以免讓她笑話。每次看他們又說又笑,就讓他怨歎丁家的“遺傳”,也納悶丁家為何沒有“絕子絕孫”?因為要是每個丁家的男人看到自己心儀的對象時,都變成口吃的話,怎么追得到老婆?又哪里會有孩子?或許他應該請教一下他父親跟叔叔,當初是怎么追到他媽媽跟嬸嬸的?為什么她們都不曾怪自己的先生說話結結巴巴,而且還表現出欣賞的樣子?
現在再想一想,丁杰中不禁有些迷憫——秀秀不也沒問過他說話為什么這樣;爾強出現前,她也沒抱怨過他的沉默,還是每個周末請他過去吃晚飯。
也許她真的跟爾強說的一樣,她對他是有特殊感情的——一定是這樣,她才會叫他教訓他自己,因為他傷了她的心!
丁杰中為自己得到的結論狂喜。
明天!明天一大早,他就去秀秀家向她道歉,主意打定,丁杰中恨不得黑夜快點過去,好讓他能早點見到秀秀一訴情衷……
此時,古秀秀已經擦掉一盒面紙,邊哭邊把丁杰中從頭到尾罵了兩遍還意猶未盡,她下定決心再也不管那個大傻蛋,竟然想把她推給爾強,她又不是沒人要,明天她就去找個比他高、比他英俊的男朋友,看他還敢不敢看不起她!
05
丁爾強在設計室,進行設計稿的最后修飾時,秘書忽然通知他,有位中年的婦人堅持要見他,而且不肯說出姓名,只再三強調他絕對不會拒絕見她的。
他被引起了好奇心,到接待室一看,竟然是——羅玲!
“羅阿姨?你怎么來了?”
羅玲一看到他,高興地走過來親熱地拉著他的手:“爾強,我今天來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重要的事?”
“嗯——關系你終身幸福的事!”
“羅阿姨,我不懂你的意思,你可不可以說清楚一點?”
羅玲看看四周,為難地說:“在這里不太好吧!”
丁爾強也注意到秘書好奇的眼光,他牽引羅玲走向他的辦公室。“羅阿姨,我們到我辦公室去談。”
一進辦公室,羅玲的視線就被挂在牆上的珠寶照片給吸引了,完全忘了她的來意。
“哇!這些珠寶的式樣都好特別呀!”她回過頭問丁爾強:“爾強,這都是你設計的嗎?”
“大部分是我設計的,有几件是別的設計師設計的。”
“你年紀輕輕的,真是能干!”她瀏覽每一幅作品,不住地發出贊歎聲。
“羅阿姨,你還沒告訴我——那件重要的事。”丁爾強非常好奇,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
經他這么一問,羅玲才想起來今天來的目的,馬上拉著丁爾強坐下,盯著丁爾強說:“我注意到了哦!”一邊露出深具含意的笑容。
丁爾強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注意到什么?”
“就是你跟阿平嘛!”她一徑對他直笑。
“我跟王平?我們沒怎么樣呀!”對這個事實他心里有說不出的遺憾。
“現在是沒有,以后可難說了。你別想騙我了!我又不是什么老古板,你老實告訴阿姨,我會助你一臂之力的!”
“阿姨,你別誤會了,我對王平真的沒有什么!”老實說他是對她深具好感,可是他們似乎相沖,而且在她面前他總顯得异常笨拙,唉!看她對他的態度就知道她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
“你別害羞了,我可是注意到你對她的態度,明明就是很喜歡她。我這個女儿就是不解風情,天生沒有浪漫的細胞,你一定要厚著臉皮堅持下去,有我當你的軍師肯定能搞定她。”
“事情沒有那么容易的,她……”丁爾強條地收了口,他怎么會考慮起追王平的可能性?“呃——羅阿姨,我們不要談這件事了,我帶你去參觀一下計划在珠寶展示會中展出的珠寶飾品。”
羅玲是非常喜愛珠寶飾品的,但是為了女儿,只好犧牲一下自己的喜好囉!
正事要緊!她說:“爾強,你不要不好意思了,男人要敢做敢當。”
他瞪大了眼,大聲地說:“我什么都沒做呀!”
“你還說沒有,我可是看得很清楚,你一直偷瞄阿平。”
“原來你說的是這個。”丁爾強松了一口气說:“她長得那么漂亮,我偷看她一下也是正常的。”
“不只如此,你跟阿平說話的時候,還……”羅玲又露出那种莫名的笑容。
“還怎么樣?”他确定除了忍不住多看她几眼以外,什么也沒做。
“你一跟她說話就結結巴巴的。”羅玲像發現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樣,大聲地說了出來。“根据我多年的經驗在女人面前說話結巴就是陷入情网的征兆。”
“我……那是因為我一時想不出來要說什么,這只是突發狀況。”丁爾強自己也發覺到這點,但他不想深入去探討為什么獨獨對王平產生這种反應。
丁爾強不愿意承認羅玲說的話是對的,如果羅玲說的是正确的,那他丁爾強會有一個多舛苦命的未來——喜歡上一個不當他是男人的女人,能有什么光明的未來?何況她還批評他的工作是靠女人賺錢;對他設計的東西更是不屑一顧!
“爾強,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看得清清楚楚,你跟阿平說話沒有一次是流利說完的,每次都是結結巴巴的,這就證明了你對阿平的确有意思。”
“我贊成你的說法。”這時有一個聲音插入。
“大哥,你怎么來了?你不是到秀秀家去了?”丁爾強惊訝地看著站在門口的丁杰中。
“這位是——”丁杰中不管他的問題,只是對羅玲微微一笑,眼睛朝他一使,暗示他給他們介紹。
單單羅玲一個人已經讓丁爾強夠頭痛了,現在又多了他大哥來湊熱鬧,他實在不愿意幫他們介紹。
羅玲心急地先開口自我介紹:“我姓羅,是王平的媽媽。”她看丁杰中的表情不像認得王平,又補充道:“爾強是我女儿王平的朋友。你是爾強的大哥,那你就跟爾強一樣叫我羅阿姨好了。”
“羅阿姨你好,我叫丁杰中,你就叫我杰中。”寒暄過后,丁杰中馬上導回正題說:“阿姨你剛才說爾強一看到……呃……”他一時忘了王平的名字。
“阿平,我都叫我女儿阿平。”
“好,爾強一看到阿平講話就大舌頭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觀察他們好久才發現到的,絕對錯不了。”
“那我可以肯定爾強真的喜歡上阿平了。”
羅玲听了好高興,原本她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來說服爾強的,想不到現在是吉星高照,連爾強的大哥都相信她說的話,安安今天早上出門時還特別給她打气,安安說的真沒錯——只要她堅信自己說的是真的,而且不厭其煩地多說几次,別人自然會跟著相信是真的。
丁爾強不敢相信他大哥竟然會同意羅玲的說法。他呻吟著說:“大哥,拜托你別攪和了,這种事是不能亂說的。”
想不到丁杰中一本正經地說:“爾強,我絕對不是開玩笑,你難道忘了‘丁家遺傳’?”
“‘丁家的遺傳’!大哥,那是騙人的,大伯一定是為了掩飾他的口吃編出來騙我們的。你看我父親跟我母親說話的時候就沒有這樣的問題。”
“那是因為二叔故意放慢說話的速度,你想想看,他跟你們說話的速度就比跟二嬸說話的時候快多了。”
丁爾強听了嚇了一跳,他一直以為那是因為他父親對母親溫柔的表現,沒料到他是為了掩飾口吃!
“那只是巧合吧!”他不愿相信。
丁杰中又舉了一個例子,讓丁爾強再也不能反駁。
“你再看看我跟秀秀,不也是這樣。”
是呀!以前他一直想不透,原本精明干練、短短兩年已經在工業界為自己謀得一席之地的大哥,怎么會往秀秀面前一開口就支支吾吾的,原來就是因為那個該死的“丁家遺傳”!
羅玲在旁邊是有听沒有懂,什么遺傳不遺傳的;不過她知道丁杰中是在幫她勸丁爾強接受——他确實喜歡阿平的事實,所以她赶快插進來說:
“你大哥說的話很有道理,尤其又是他的親身体驗,肯定錯不了了。”
事到如今,丁爾強還能說什么?誰教他一看到王平就忘了怎么說話!
羅玲看他不再辯解,知道他相信了,又說:“你放心,我會幫你的,今天晚上你再到我家來吃飯。”然后她對丁杰中說:“歡迎你跟爾強一起來。”
丁杰中客气地婉拒了,今天晚上他打算再去找秀秀把事情解釋清楚。
“爾強,別忘了來吃飯哦!”再次叮嚀丁爾強以后,羅玲就心滿意足地走了。
過了一會,丁杰中才說:“王平很奇怪嗎?還是她長得很丑?”
“不是!”丁爾強怪异地瞪著他看。“你怎么會這么想?”
“你看起來很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
丁爾強先歎了口气才說:“不是我不愿意接受事實,而是她根本不可能把我當成對象,我甚至怀疑她對我連一絲好感也沒有。”
“怎么會這樣呢?你向來很有女人緣的。”丁杰中還沒遇到過不喜歡爾強的女人。
丁爾強從事的是珠寶業,因此他對女人有深刻的研究,他熟知女人的心理及需要,在加上他本身個性開朗体貼,更是讓眾女人傾心;不像丁杰中個性較拘謹、長板著臉,讓人不敢隨便接近。
“我就是沒她的緣。”他無奈地說。
“我對你有信心的,憑你的能力還怕追不上她?再說王平的媽媽都說全力支持你了。”
丁爾強搖搖頭:“你會這樣說,是因為你還沒看過王平。”他又歎了口气,接著說:“大哥,今天早上你見到秀秀了嗎?”
這次換丁杰中歎气了。
“她不愿意跟我談,還威脅我,她要我馬上离開她家門口,要不然她就報警——我只好先离開了。”
“那你打算怎么辦?要不要我替你跟秀秀解釋?”
“不必了,我打算今天晚上再去找她,那時候她的气應該消了。”
“也好,你自己跟她把誤會解釋清楚比較好。”大哥的問題快解決了,唉!他自己的問題才正要開始,既然這是命運,他只好豁出去了,該怎么追求王平呢?丁爾強專心地思考對策,以致沒听到丁杰中的問話
“珠寶展示會的事,你打算怎么進行了?”
丁爾強沒回答,所以了杰中又問了一次:“爾強,你打算怎么進行?”
“先到她家吃飯嘍,到時候再見机行事。”恍憾中他還以為丁杰中問的是他打算如何追求王平。
丁杰中悶笑了几聲才說:“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珠寶展示會的事情。”
“哦——珠寶展示!東西已經准備得差不多了,只要決定場地就可以進行初步的展示規划,還有燈光的配置。”
“那就好,場地的問題容易解決。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記得通知我,我到公司去了。”
※ ※ ※
當天下午,丁爾強的公司又來了一位意外的訪客。
“王平!你……你怎么來了?”
丁爾強一看清進來的客人是“她”,馬上從椅子上彈起來。心里嘀咕著,她怎么會來找他?……該不會是羅阿姨告訴她——他喜歡她!?
“羅……羅阿姨告……告訴……你……你了?”丁爾強一張俊臉迅速布滿紅暈。
丁爾強交往過的女朋友起碼有一打,他對女人是很有經驗的,可是不知怎地,一看到王平他就像個青澀的少年,心跳加速、腦筋空白。
王平看他一副作賊心虛的樣子,心里怀疑她媽又搞什么把戲?
“嗯,她告訴我了。”王平想從丁爾強身上套出話。
丁爾強看看王平,想知道她對他有什么看法。“你……你覺得我怎么樣?”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媽一定跑來找丁爾強,想幫她牽紅線;看他一臉擔心,一定是她媽對他威脅利誘要他追她。他真可怜!
王平瀟洒地坐下,直截了當地說:“你放心,我不會纏著你的,你根本不是我欣賞的那型。”
雖是他預期中的答案,從她口中說出來是卻有強大的殺傷力,丁爾強忽然覺得心口發疼。
王平又說:“當然我也不可能是你欣賞的那型。”
丁爾強一听猛地愣住了,怎么會這樣?他謹慎地問:“這是羅阿姨告訴你的?”
她搖搖頭,手里把玩著丁爾強桌上的水晶動物。
“那她告訴你什么?”他又問。
王平對他俏皮一笑說:“我剛才是騙你的,她心里想什么,我……”
“你……是騙我的!”丁爾強打斷了她的話。“這么說你……你什么……都……不……不知道囉?”
“我什么都知道,我媽那個人最會异想天開了,你不要理她就好了。”
他歎口气搖搖頭,原來她什么都不知道,害他虛惊一場!
“你別皺著眉,我今天回家就跟我媽說清楚,我們是不可能的,讓她死了這條心,她就不會再來糾纏你了。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王平很有義气地說。
“你……你別跟羅阿姨提這件事!”他神情緊張地說:“我……我……唉!總而言之,你別說!”
“你不要不好意思嘛!這种事一定要當面跟她說清楚才行,她听不懂暗示的。”
丁爾強心想,王平又何嘗不是,如果他不直接告訴她,肯定她一輩子也想不到他喜歡她。
“如果我說,你就是我欣賞的那型呢?”他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
“什么?”王平放下手中的小擺飾,仔細研究他正經的表情,忽然她雙手一拍:“哇啊——你還滿會演戲的嘛!我差點讓你給騙了!”
丁爾強下巴几乎掉到了胸前,她竟然以為他是——演戲!
她又條地收起贊賞的表情說:“你可別在我媽面前開這种玩笑,她會信以為真,到時候你想逃都逃不了,還會連累我這個無辜……對了!我怎么沒想到?太好了!這樣我就可以脫离苦海了!”
對她的喃喃自語,丁爾強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忽然,她轉過頭雙眼閃閃發光地盯著丁爾強,嘴角仰起一絲淘气的笑容:“就是你——”她纖纖玉指朝他一指。
“我?”丁爾強指一指自己,腳底發麻起來。
王平站起來強調地對他點點頭說:“你當我的男朋友吧!”
“我當你的男朋友?”照理說听到了這樣的要求,他應該欣喜若狂的,可是他的理智提醒他,事情不可能這么順利的。
“嗯,你假裝是我的男朋友,這樣我媽就不會再煩我們了!你輕松,我輕松,大家都輕松!”王平真佩服自己想出這么好的主意。
他就知道不可能是真的——不過這的确是一個好主意,如果他們兩個能多接近,或許王平會注意到他的优點,進而喜歡上他。
“你覺得怎么樣呀?你發表一點意見嘛!我這個人最討厭勉強人的,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會勉強你的。”
“我……我愿意!我……當然愿意!”
“那就這么說定了!”王平笑著伸出手來握住了爾強的手,上下搖了几下。
丁爾強覺得有一股電流從她細嫩的手心傳過來,電得他全身麻麻的,臉上露出傻傻的笑——原來“來電”的滋味就是這樣!
可惜王平一下子就放開他的手,坐回了剛才的位置正色道:“私事解決了,現在該談公事了!”
“公……事?什……什么公事?”他不解地問。
“你先坐下,好不好?我看得脖子都酸了。”
丁爾強赶快听話地跑回座位坐好。
王平滿意地開始說明來意:“听說貴公司計划在短期內舉辦一個珠寶展示會,我們飯店希望能有這個榮幸跟你們合作。”
“原……來是這件事!”
王平急躁地又說:“我帶了個企畫案來,你要不要看看?”雖是詢問,她已經半強迫式地遞過企畫書,又按著說:“我建議把展示會籌畫成DinnerSnow,美食、珠寶相得益彰!”
“這是個好主意,就決定跟你們飯店合作了。”丁爾強一口答應,他樂得能多有個机會跟她見面,而且他是因為受到王平的刺激,才會想到要籌辦展覽會的。“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我希望你能代表飯店全權負責這件事。”這樣他就有借口常去找她了。
“我代表飯店?這种事我沒有辦法做主的,我得先問我們經理才行。”
“只……要你先答……答應我,你的經理那……那方面由我負責。”他保證地要求,深怕錯過這個寶貴的机會。
“你确定要我負責嗎?我對珠寶的事情是一概不知,沒辦法幫上什么忙的。”
“那……沒關系,我會……教你的。”一定要讓她了解他的工作是“高尚的”,最好讓她愛上珠寶,這樣她就會考慮嫁給珠寶商。
“好吧!如果你不覺得麻煩的話。”她接著說:“不過,老實說我一點也不喜歡那些昂貴的寶石,真搞不懂為什么有人愿意為一顆小小的石頭花大把的錢!”她拿起桌上的水晶動物說:“依我看呀!這些玻璃做的動物比那些鑽石、寶石什么的,好看多了!你在哪里買的?”
她的話又惹來丁爾強歎气連連。
“這……是水晶,不是玻璃;也……不是買的,是我……的公司做的。”
“哦!看起來沒什么差別嘛!”
唉!差別可大了。“水晶……跟玻璃的透光度……差很多的,還有你……你仔細看……會發現玻璃內透著青光……跟水晶的……”
“我的工作不需要會分辨它們的不同吧?”她不耐煩地打斷他。
“還……還是應該有……基本的……認識比較好。”他注意到她無聊的表情,所以小心翼翼地說。
“那你還是找別人負責好了。”
“不行!我……我只要你。”話一脫口說出,丁爾強又臉紅了。
還好王平根本不懂他背后的意思,她還說:“你是不是有高血壓?不要太激動哦!小心腦中風。”她不讓丁爾強有机會說話,馬上接著說:“反正我們飯店一定會提供場地,誰負責這件事又有什么關系?”
“我……我不喜歡把事情……交給不認識的人。”
“哎!你真麻煩,好吧!隨便你講吧!不過別期待我都記得哦!”
“沒關系,今天晚上我……到你家……吃晚飯的時候……可以順便……教你如何欣賞……寶石。”
“你到我家吃飯?我不記得邀請過你。”王平不悅地說。
“……是羅阿姨……請我……去的。”
王平狐疑地問:“什么時候?我怎么不知道?”
“今……今天……早上。”
“她打電話給你?”
“不是……她到公司……來找我。”
王平忽然感到擔心:“你不會不守信,把我們兩人的約定告訴我媽吧?”
“……不會,我不會說的。”
“嗯,那好,你今天晚上來我家,我們就演一出好戲給我媽看。”她賊賊地笑著,她媽不是希望她跟他在一起嗎?她就讓她媽見識一下何謂“在一起”。
她從皮包里拿出五百塊錢說:“丁爾強,這給你。你今晚來我家時,順便買一束紅玫瑰花來給我。”她硬把五百塊塞入丁爾強手中,丁爾強不肯收下。
“你……你不必給我……錢……我……我很樂意送給你花。”他追過很多女人,從沒遇過對方自己出錢讓他買花給她。
“你真的不要?”她奇怪地看看他。“你知道我這個人不愛勉強人的,這是你自愿的,到時候不要反悔哦!”
“我……不會的。”丁爾強松了一口气,如果她再堅持下去,他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
“還有一個問題!”王平又想到了什么。
“什么問題?”丁爾強快招架不住了。
“稱呼!我不能叫你‘丁爾強’,那太沒情調了。我看我叫你……‘強強’怎么樣?”
“這……不太好吧!”“強強”听起來好象幼儿園的小孩子。
“那你說,你要我叫你什么?”他那么愛看小說,一定想得出來別致的稱呼。
“你……叫我‘爾強’就……可以了。”
這么普通!算了,名字不太重要。
“那你叫我‘阿平’就行了。”王平又吩咐他:“今天晚上,你只要配合我就好了。不要太緊張,知道嗎?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丁爾強希望他也有這樣的信心,看她那么興奮,完全以為這只是演戲,不禁令他憂心忡忡。
※ ※ ※
夜色深重,一部汽車緩緩駛進小巷里,最后停在一棟公寓大門前。
古秀秀心里慶幸,這場乏味的約會,終于要近尾聲了;不是她的同伴——廖國友——不好,問題是出在她自己的身上,她老是把他跟丁杰中相比較——這一點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說實在的,廖國友的條件也不錯,個性斯文有禮,一看就知道他是一個体貼的男人。他們同事快三年了,他一直試著約她出去,所以她今天才會主動地約他出去,希望給他跟自己一個机會;沒想到她心里還是對“他”眷戀不忘他今天早上為什么來找她呢?都怪自己太沖動了,還有他也太沒用了,她隨便一嚇就信以為真!
“古老師!古老師!你家到了。”廖國友喊著正想得出神的古秀秀。
“啊!對不起!”她赶快解開身上的安全帶,不等他下車幫她開門,就自己推開車門下車了。
廖國友還是跟著她下了車,陪她走到公寓大門口。
“廖老師,今天真謝謝你。”古秀秀側身對廖國友道謝,忽然眼角瞄到停在路旁的車子——那不是丁杰中的車嗎?
她瞇著眼朝廖國友的身后,再仔細地看一看——沒錯,他坐在車里正朝著他們的方向看過來。好啊!她要讓他曉得——她不是沒人要,喜歡她的人多得很!
古秀秀調整視線,誘惑地將目光投向廖國友,嬌媚地說:“廖老師,你要不要上來坐坐?喝杯咖啡?”
“不了,明天還要上課,我怕喝了咖啡會睡不著。”廖國友沒注意到她明顯的邀請,心里只想著他該走了。
今天与她共進晚餐的時候,廖國友已經曉得他跟她是不可能的了;古秀秀的眼神迷茫顯得若有所思,清楚地告訴他,她心里有別人。廖國友并不是愚蠢的人,他知道三年的暗戀該告一段落了。
古秀秀不放棄又說:“現在還早,你真的不要上來,我們可以喝……喝果汁聊聊天,增進彼此的了解。”
“我真的該走了。”廖國友不懂古秀秀為什么一反剛才不起勁的態度,變得這么主動?他想他還是赶快离開的好。
廖國友向后退了一步,打算告辭……古秀秀突然拉住他的手臂,將他扯近她,將兩手圍在他的頭后,整個人挂在他的身上。
她緊張又害羞地說:“我可以吻你道再見嗎?”
廖國友一听著了慌,兩手亂揮想掙開她,嘴里低喊著:“古……古老師,這不大好吧!你……快放開我!古老師……”
古秀秀不管他的拒絕,自動把嘴嘟過去,緊貼住廖國友的唇,不讓他躲開。
他唔唔呀呀地還想說話,一口气差點喘不過來,幸虧有“貴人相助”要不然他就會因古秀秀的熱吻窒息而死。
不用說,這個“貴人”就是丁杰中。
原本丁杰中看到有男人送秀秀回來時,心中充滿嫉妒,他想要是那個男人敢做出什么越矩的事,他一定要保護秀秀,因此他一直注意著他們兩個。沒想到需要被保護的人竟是那個男人!
他在車里看得清清楚楚的,“她”竟然“霸王硬上弓”,不顧那個男人的反抗當街強吻他!他絕不容許這樣的事,他馬上沖下車來解救那個可怜的男人。
廖國友連吸了几口气,喘得說不出話來,他抬頭看著這個高大的陌生人,用眼神表示對丁杰中的謝意。
古秀秀卻生气地瞪著丁杰中:“丁杰中!你在干什度?”
丁杰中給她的杏眼一瞪,原本想訓她的話都消失無蹤,只能指指廖國友結巴地說:“我……我救……他。”
“誰要你救他?他是我的男朋友,我們正在熱吻,你知不知道?”
“他……他明明……一直掙扎……”丁杰中小聲地說。
她厚著臉皮說:“那是他太投入了!”不過她自己也曉得這樣的解釋太牽強了,都怪廖國友不台作,有美女自動投怀送抱,他竟然還推托半天!唉!也怪她自己太沖動了,才會鬧出這樣的結局。
古秀秀又想,得快點把丁杰中弄走,她好跟廖國友解釋一下,否則他還以為她是“花痴”,專門在摧殘男人的。
她又對丁杰中說:“你快走啦!不要在這里妨礙我們!”
結果,廖國友听了她的話,馬上說:“我得走了,你們繼續談!”他听他們兩個人的談話,已經了解他們是舊識,也猜想到古秀秀這么做可能是故意要引起這個高大男子的注意,他還是赶快离開比較妥當。
古秀秀還來不及挽留廖國友,他就已經上車走了。
她气惱地又瞪了丁杰中一眼,埋怨地說:“都是你害的!”只好等明天到學校,再跟他解釋了。她轉身走向大門,翻找皮包里的鑰匙,不再理會丁杰中,找了半天終于給她找到了,她開了門,回頭望了他一眼,心里希望他能說些什么,留住她——
丁杰中真的開口了,他說:“秀秀……”
“干嘛?”她簡短地回答。
他低聲間:“你……為什么要……對他那樣?”丁杰中心里很不是滋味,昨晚他不小心碰到她的唇,她就气哭了!今晚她卻緊吻著人家不放?
她還以為他要為昨晚的事情道歉,原來是問這件事。古秀秀沒好气地說:“我想試試看我接吻的技術怎么樣!行不行?”
丁杰中卻信以為真,因為秀秀從小就跟別的女孩子不同,如果有人欺負她,她不會哭哭啼啼地到處告狀;她會想盡辦法討回公道,沒有她不敢做的事,只要她想做的,她一定會全力以赴。
丁杰中暗自思忖——為什么不拿他當試驗品呢?他很愿意配合呀——當然他不敢說出來。他拐個彎說:“你為……為什么要……強迫他,誰……都可以……當你……你的試驗對象呀!”
“沒錯,誰都可以——就是你不行!”
“為……為什么我……我不行?”他不懂,他哪里“不行”?
“因為……”她一時為之語塞,想了半晌才說:“因為你的技術太爛了!”
“你……沒試過,怎么知道?”他覺得自尊受到了傷害。
“誰說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們不是……試過了!”想到昨晚,她的臉就變得酡紅,那個吻雖然短暫,但仍是她的初吻。這個臭大寶既然不當它是一回事!
“那不算!”丁杰中鼓起勇气走近她,決心要——“一雪前恥”,讓她對他重新評价。
他壯碩的身体忽然貼近過來,讓古秀秀覺得有一种快窒息的壓迫感,她退了一步靠在門上,膽怯地說:“你……你想做什么?”
丁杰中決定以行動說明了一切——
他雙手舉起古秀秀,一向伶牙俐齒的她,此時此刻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只能看著他的唇一寸一寸地接近,在他們接触的那一剎那,她屏住呼吸閉上了雙眼,全心感受他給予的熱力。
他的唇熾熱地貼著她的,誘惑地輕舔著她的下唇,似要邀請她的投入,她無助地張開唇隨他進入熱情的漩渦——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已經全身酥軟地挂在他身上,他才放開她,將她壓在他溫暖的怀中,以沙啞低沉的輕語喚著她的名字:
“秀秀,秀秀……”一手輕撫她的背。
她猛地掙開他,慌亂地盯著他:“你……你……”不知該說什么。
丁杰中看到她紅腫的唇,心中升起一陣怜惜:“對……對不起,我……”
她馬上截斷他的話說:“你要是敢再說你不是故意的,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說完她轉身跑進大門。
丁杰中茫然地瞪著緊閉的門。
她誤會他了!他怎么會說他不是故意的,這可是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才敢吻她的。秀秀還沒告訴他,她覺得他的‘吻技’如何就走了,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歡……
丁杰中就這樣呆呆地站在在門外,一顆心志忑不安地擔心著秀秀對他的評价。
06
比起丁杰中,丁爾強真是太幸福了!
他依照王平的吩咐帶了一束進口的長梗紅玫瑰花——應該說一“大”束長梗紅玫瑰花。
王平一看到他,嘴巴張成O字型,良久說不出話來。然后露出苦惱的表情,對天空做出祈禱狀。
丁爾強還沒弄清楚她怎么了,就被王平推擠到門外
她先小心地關上門才轉過來面對他,指著那一“大”束花說:“你到底花了多少錢?”
根据丁爾強的經驗,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看到這么“大”的一束玫瑰花一定會心花怒放,快樂得不得了,因此他据實告訴她:“三……三千五百塊錢。”
“你是有錢沒處花,是不是?三千五百塊!三千五百塊能贊助窮苦小孩好几個月的生活費;三千五百塊能跟老婆婆買三百五十條口香糖,可以吃到你的牙齒都蛀光;三千五百塊能……能買我媽的小說二十本,看到你眼睛‘閃到’為止——”王平說話的速度有如子彈,霹哩咱啦一徑地吼著,要不是她需要換气,她絕對不會這樣就罷休的。
丁爾強趁著她休息的空檔,急忙說:“……這些……花,我……我是跟一位……老太太買的,她……她看起來很……很需要……幫助的!”為了平息她的不滿,他只好說謊。
“真的?”王平兩眼直瞪著他。
他強迫自己面對她,大聲地說:“是……是真的。”
“我就姑且相信你這一次。”王平又說:“三千五百塊算是我跟你借的,回頭我再拿給你。”嘴里雖這么說,心里卻是心疼极了。
“我……我們說好了,花的錢……我給……你不必給。”他們不是已經討論過這件事了?唉!為什么他挑上的是這么難搞定的人?
“可是這是做善事幫助人——這樣好了,一人一半怎么樣?”
“不行!”為了男人的面子一定要堅持!王平悶不吭聲只是看著他,丁爾強只好妥協:“這……這樣好了——你……請我吃……一頓飯,就當做是……是你出的錢。”
“好吧!”王平勉強接受。“等一下你進去要裝得自然點儿,不要讓我媽看出破綻哦!”
“你……你放心,我……會好……好表現!”他舉起右手保證。
還好丁爾強說話本來就有口吃,要不然他那么容易緊張,一下子就會被她媽給識破了;王平暗自慶幸。
他們還沒開門,門就自動開了——露出羅玲好奇的臉孔。
“阿平,爾強來了,你怎么不講他進來坐……哇!好漂亮的玫瑰花哦!爾強,你真是大客气了,送我這么多的玫瑰花”她伸手要接過了爾強手中的花。
王平搶先接了過去,裝出害羞的樣子說:“這是他送給我的。”
羅玲看看兩人——爾強送花給阿平還算合情合理,可是阿平竟然不刁難他就接受了?這實在大奇怪了!早上她才到爾強公司去的,怎么半天的時間就有了進展?
“媽,你在想什么?爾強肚子餓了,我們快進去吧!”王牢一手捧著花,一手挽著丁爾強,丁爾強趁机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羅玲是愈想愈奇怪,昨天她要王平叫他爾強,王平是推三阻四的怎么也不肯,現在不僅親熱地叫他名字,還任由爾強摟著她——難道阿平是那种“不叫則已,一鳴惊人”的那种人?
吃飯的時候,王平把丁爾強服侍得像個皇帝。她不斷地給他挾菜,從頭到尾帶著含羞帶快的微笑,讓丁爾強看得心旌神馳、食不知味。
經過一番觀察以后,羅玲确信王平是真的談戀愛了,因為現在的她跟以前的她——或許應該說昨天的她,差大多了;連一向后知后覺的王浩都注意到女儿的反常,他忍不住問王平:
“阿平,你沒事吧?”
這時王平正在幫丁爾強盛湯,她小心翼翼地把湯端到丁爾強面前,才回答說:
“我很好啊!爸,你要不要喝湯?”
“呃——好,你真的沒事?”王浩不曾看過她女儿對男人這么好,平常她都是以哥儿們的態度對待王安帶回來的同學。
“我沒事。”王平又說了一次,她對欺騙她老爸感到愧疚,因為她老爸從來不會勉強地做她不愿意的事,她跟她媽發生摩擦的時候,他都在“背后”支持她。
“你不要再問了,阿平會不好意思的。”羅玲不讓他再問,又說:“你到廚房來幫忙切點水果!”
王平差點儿笑出來,昨天她媽也是以“切水果”的名義,把她叫到廚房去的,可怜的老爸,今天輪到你听訓嘍!
真是“知母莫若女”,羅玲把王浩拖進廚房确定他們听不見以后,馬上對王浩說:“你真是老糊涂了,女儿好不容易談個戀愛,你還一直問她,讓她不好意思;你這個父親不知道是怎么當的?”
“阿平她在談戀愛?跟他?”王浩受到很大的惊嚇。
“他叫爾強,你看阿平對他那么好,不是戀愛是什么?”
“他不像阿平會喜歡的男人,我們女儿我最了解了,她欣賞的人是——”
“‘影子’,對不對?”羅玲替他說出來,她不平地按著說:“我就是搞不懂,為什么阿平死也不肯看我的書,卻那么迷你的推理小說,還對書里頭的偵探‘影子’著迷成這樣。”她不胜欷歔。
王浩赶快安慰老婆:“阿平性子像男孩,所以比較喜歡我的書,你的書擁有的讀者遠超過我,可見你的書是比較受歡迎。”
“受歡迎有什么用?阿平不看還是不看。”羅玲把這件事當成她一生中最大的失敗,所以她想盡辦法要改變王平。
“阿平的事,你別插手哦!”她對王浩耳提面命。
王浩當然是一口答應,阿平向來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他也不必替她擔心了。
吃完水果以后,羅玲和王浩就借故离開,想讓他們兩個有單獨相處的机會。
王平松了一口气坐在沙發上,嘴里嚷著:“累死了!累死了!沒想到當人家的女朋友這么累!”
“以后……我不會……讓你這么累的。”丁爾強急急保證,雖然他很享受今天王平對他的款待,但為了一生的幸福,他愿意放棄這种享受。
“一次就夠了,沒有以后了!”她閉著眼靠在椅背上休息。
“你……怎么……這樣說,你應該再……再給我机會,下次換我……”
“我都說沒有下次了,你不能再到我家來吃晚飯了!”王平充滿睡意地咕噥著,話剛說完就打了一個大哈欠。
丁爾強听了她的話反而放心了,原來她說一次就夠了,是指吃飯;不是指當他的女朋友。
“下次我可以騙我媽說,你要請我出去吃飯,這樣她就不會怀疑了。”
“其實,你……不必騙……羅阿姨,我……我們可以真的一起出去吃飯,順便……討論展覽會的事情。”丁爾強建議道。
“嗯——這個主意不錯,吃晚飯花的錢還可以報公帳,你還滿聰明的嘛!”想到能省錢,她的精神又回來了。
“吃飯的錢我負責,你不必擔心因為我打算利用吃晚飯的時間跟你介紹珠寶。”他怕她又提出反駁意見,馬上接著說:“今天我也帶了一些水晶飾品來給你看。”他從手提包里拿出兩個錦袋,遞給王平其中一個:“這個是送給你的。”
王平打開來,原來是今天下午擺在他桌上的水晶擺飾中的一只兔子。
“這不大好吧!听你說話的語气,水晶好象很貴的。”她遞還給丁爾強:“還給你。”
“這是劣質水晶做的,价錢跟玻璃差不多。”丁爾強為了讓她收下這個禮物又說謊了;也只有像王平這种對寶石完全不懂的人,才會相信這一塊晶瑩剔透、毫無雜質的水晶是劣質品。
“既然你這么說,我就不客气了。”她低著頭把玩水晶免說:“我喜歡它的造型,滿酷的。”
丁爾強又從第二個錦袋里拿出一顆直徑約三公分的水晶球,像背書一般地說:“水晶的化學名稱是二氧化硅,也就是一种石英晶体,形成時間至少需要一万年的時間,目前市場上的水晶大多是四万年前的成品。很多人都以為水晶一定是透明無色的;其實它會因內部所含的鐵、鎰等有机質而呈現出粉紅、淺紫等顏色。中國人古代典籍中記載的夜明珠就曰芒种帶有磷光的粉紅水晶,就像我手中這顆一樣。”
原本興趣缺缺的王平,听到他有“夜明珠”,立刻抬起頭來仔細研究丁爾強手中的水晶球确實泛著紅粉的光芒!
“這一顆要多少錢?”她最關心的還是价錢。
介紹水晶時講得頭頭是道的丁爾強,一接触她的眼神,馬上恢复原狀結巴地說:“九……九……九十万。”
“九十万?”王平再看一眼那顆水晶球說:“這么貴,太离譜了!你會不會被騙了?”
丁爾強具有國際珠寶鑒定協會的教授資格,王平竟然怀疑他被騙了!他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王平又說:“你說,你跟誰買的?我替你去討回公道!做人不能大老實的,你沒听人家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像你這种溫吞的個性要是受騙了,一定不敢吭聲。”
她真是有正義感的人,愿意為他挺身而出,真令他感動!丁爾強的眼眶變得濕潤,只為王平說的要替他討回公道這句話而感動,忽略了后半部對他個性的批評。
“你沒事吧?我最討厭人家流眼淚的,你千万別在我面前哭哦!”她注意到他眼睛的“异樣”,連忙警告他。
他赶快隱藏內心的感動,回复正題說:“我……不會被騙的,我有珠寶……鑒定的資格。這顆水晶……是稀有的粉紅水晶……成分又好,所以值……值九十万。”
“你怎么辨識真水晶、假水晶?”王平不大相信他的話,質疑地問道。
“分辨真、假水晶最簡單的方法真水晶有內反光、折射率大,可曲折光線造成雙重反射,因此簡單的辨識方法就是拿一根頭發放在水晶下,如果出現雙重影像就可以确定這塊水晶是真的。”
“我來試試看!”王平從自己頭上扯下一根長發,放在水晶球下——果然是真的!透過水晶球來看,出現了兩根頭發。她又拿起剛才丁爾強送給她的水晶免,也是出現兩根頭發!“你不是說這是劣質的水晶,怎么跟你的那顆水晶球一樣?”
“呃——不好的……水晶還是……水晶呀!當……當然看起來一樣。”丁爾強支支吾吾地說。
“那你怎么分辨水晶的品質好坏?”她不放松又問。
“這需要精密的儀器,很复雜的。”他含糊地說,不愿意說得大清楚,免得王平要當場試驗,怕她發現他送給她的水晶免所費不貲。
“真可惜!我還想要試驗看看我的兔子跟你的球有什么……”
“你們在談什么免子跟球?”羅玲剛進客廳,只捕捉到王平說的只字詞組,所以她覺得很好奇。
“媽,沒什么!爾強送給我一只兔子。”王平拿給她媽看。
“哇!這是水晶做的吧!”羅玲望了望丁爾強笑著說:“你真是有心,送給阿平這么貴重的禮物。”
“媽,虧你自夸對珠寶有研究!這是劣等的水晶,价錢跟玻璃差不多。”王平替丁爾強答道。
“不會吧?我看這塊水晶很好啊,怎么會……”羅玲相信自己的眼光。
丁爾強急忙打斷她的話:“羅阿姨,那塊水晶的瑕疵是肉眼看不到的!”
羅玲還是半信半疑——看爾強的表情明明是在說謊,為什么他要騙阿平呢?羅玲心想他非得弄清楚不可。
“阿平,你到廚房去……呢……幫我倒杯水!”她想支開王平。
王平一眼就看出她媽的意思,雖然她不清楚她媽想跟丁爾強說什么,不過還是小心一點儿的好,絕不能讓他們兩個在一起,難保丁爾強不會露出馬腳!
她說:“媽,你自己去倒水吧!爾強要走了,我送他出去。”說著提起丁爾強的公文包,拉著他的手往前門走去。
羅玲一看計不得逞,只好作罷,也跟著他們走到門邊說:“爾強,有空就到我家來坐坐!”
“我會的!羅阿姨,謝謝你。”丁爾強有禮地回答。
王平回頭對羅玲說:“媽,我送他出去就行了,你不是要喝茶嗎?你先進去吧!”她當著羅玲的面把門關上,陪著丁爾強走到他的車子旁邊。“你一定要小心我媽!她可能還不相信我們。”王平緊張兮兮地說。
“不會吧!”丁爾強朝王平的背后揮揮手。
王平回頭一看。“你還說不會,這不就是在監視我們嗎?”原來羅玲站在落地窗前朝丁爾強揮手再見。
“你……太多心了!羅阿姨不……不可能怀疑我們的,今天晚上你……”
“我們來個熱吻,怎么樣?”王平突然說了一句話,把他嚇呆了。
“什么!”他的下巴几乎掉到胸前。
“你不愿意就算了,干嘛叫這么大聲!”王平很不是滋味地埋怨他,這可是她第一次求人跟她接吻!他也不搞清楚做這种事她算是犧牲很大,她都沒抱怨了,丁爾強憑什么叫那么大聲,真是大傷她的自尊了。“哼!算了,我不勉強你,再見!”
她怒气沖沖轉身要走,丁爾強急忙拉住她:“我…….我不是不愿意,我……”王平昂著倔強的下巴,不看他一眼。
他實在無計可施,只好以行動來證明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深吸一口气吻上了她的唇,王平瞪著一雙大眼直盯著他,表情呆滯,一點反應也沒有;他給她看得手足無措,無法施展出高超的吻功,只好抬起原先拉著她的手合上她的雙眼。
這樣好多了!他盡情地舔她的紅唇。想喚起她潛藏的熱情奈何王平一點經驗也沒有,她不知該如何響應,只覺得心頭好象壓了一塊大石頭,一口气梗在胸口,她忍不住張開了嘴透气他趁此机會長驅直入,舌尖探入她開啟的口中,不斷地探索撤退,她被蠱惑了!她沒想到親吻是如此美妙……也如此親密,她不禁渾身經顫,彷佛飛行在天空中全身輕飄飄的。
王平几近虛脫地靠著他,全心感受這种全新的体驗,時而好奇地響應他誘惑的唇,所有對時間、聲音的感應都消失了,只能感覺品嘗……
當他要抽身退開時,她不自禁地低喊了一聲,她不想結束這個吻……她被自己的想法給嚇了一跳,條地睜開了眼睛瞥向旁邊,慌亂地想說些什么:“我……你……我們……”她抓住腦中唯一的思緒說:“你好厲害!”
丁爾強正憂心忡忡,不知王平對他強吻的舉動有什么反應,听到她的話后,臉上馬上露出驕傲的笑容,他溫柔多情地說聲:“謝謝!”
王平想不出來還能說什么,只能尷尬地站在那里;丁爾強接下來說的話,解除了她的困境:“我走了!明天我再打電話給你。”
她隨意地揮揮手,完全沒注意到他說話一改先前的結巴變得流利通暢了。
她心思恍惚地踱回屋里去,直到她媽出聲才想起他們精采的表演是有觀眾的!她難得地暈紅了臉。
“五分鐘!”羅玲搖著頭,不可思議地說。看了他們這渾然忘我的吻以后,她心中最后的一絲疑慮也解除了。
王平不解地問:“什么五分鐘?”
羅玲曖昧地輕笑著:“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法國吻”吧!真是浪漫!”
敢情羅玲還給他們兩個計了時?王平受不了地叫了聲:“媽,你大……大閒了吧!”
※ ※ ※
丁爾強剛從王平的頂頭上司林經理的辦公室出來。
他來的目的是想跟林經理打個招呼,好确定王平會代表飯店方面与他共同籌辦珠寶展:沒想到林經理竟然面露難色地說:
“除了王平以外,我們還有很多优秀的……”
丁爾強惊訝但堅持地說:“我只要王平!”
林經理略帶為難地說:“丁先生,我保證其它的人會跟王平一樣配合你的。”
“為什么王平不行?”丁爾強不考慮他的提議,緊接著間。
林經理看得出來丁爾強意志非常堅定,他實在不想做出任何危及雙方交易的事,他小心地解釋:“呃——最近我們有兩個案子正在進行,這兩個案子都是王平策划的;王平的辦事能力當然是無話可說,她做過的案子個個是成功非凡,但是她經手的案子別人很難接手的……”他停頓了一下。
丁爾強配合地問聲:“為什么?”
“因為她把所有的計划細節都記在腦子里!”林經理歎口气又說:“她的記性好得嚇人,可是偏有一個缺點不喜歡做紙上作業。如果你硬要王平負責你的珠寶展,那我那兩個案子就很難完成了。”
丁爾強沉思了一會儿說:“你說的那兩個案子什么時候結束?”
“嗯——請等一下!”林經理翻閱桌上的工作進度表,“國際婦女會是下周三,觀光協會餐會是這個月二十六號。”
丁爾強算了算還有兩個禮拜的時間。“我可以等她忙完這兩個案子。”
“丁先生,這不大好吧!剛才你說你的珠寶展打算在下個月十號舉行,只有兩個禮拜的時間,恐怕有點倉卒。”
“這你不必擔心,我自己負責,只要你答應把王平交給我就行了!”其它的事都比不上她重要!丁爾強盤算著該如何利用王平剩余的時間。
林經理疑惑地望著丁爾強陷入沉思的面孔,怎么他有個感覺——這位丁先生似乎對王平抱有別的目的,辦好珠寶展似乎比不上王平吸引人!林經理臉上露出了惋惜的微笑,這位丁先生大概也是被王平天使般的臉孔給騙了,他都數不清這是兩年來的第几次了,可怜的丁先生!希望到時候他發現王平的個性跟她的外表差了十万八千里時,不會受不了打擊。或許——他應該暗示他一下。
林經理清清喉嚨說:“丁先生,丁先生。”确定得到丁爾強的注意力以后他又說:“王平的辦事能力很強,呃——她的個性也很……很有气魄,呃——如果她不高興或是不滿意時,她一定會清楚地表達出來,呃——就是跟你想象中的女孩子不一樣,呃——”
“我知道她跟別的女孩子不一樣。”丁爾強截斷他的話,因為他搞不懂林經理這段支支吾吾的長篇大論的目的是什么。他看看表,快中午了!他得赶快解決這件事才赶得上請王平吃中飯。“我想,讓她負責我的事情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大概沒有問題,只要丁先生你愿意等兩個禮拜。”林經理無奈地回答,他已經盡力了。
丁爾強得到他要的答案以后,馬上站起來打算离開,又補充說:“這兩個禮拜,我可能會約王平到我公司來商討一些事情。”
“這是應該的,要是你后悔了,隨時通知我,我會派別人負責你的案子。”林經理熱心地說。
丁爾強邊朝王平的辦公室走去,邊思考剛才林經理說的話。他怎么可能后悔呢?想把他拖离王平身邊得用十吨的大卡車才有可能!想到昨天晚上的那個吻,十吨的大卡車似乎也沒用了!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王平說的那句話“你好厲害!”;他昨天晚上一想到這句話就高興得睡不著,恨不得能夠“倒帶”再听一……一百次!
快到王平辦公室門口,丁爾強的腳步卻變得遲疑,一顆心碰碰跳!不知道待會儿看到王平,她會有什么反應?
他瀟洒地靠在門邊,注視著正在忙碌工作的王平——今天她把一頭長發盤了起來,露出光洁皎白的頸子和戴著耳机可愛逗人的耳朵,那上面還插了只鉛筆。
辦公室里其它三位職員都注意到他的出現,兩位女職員對丁爾強模特儿般修長的身材跟俊美的臉孔流露出垂涎的眼光;唯一的男職員也瞪著丁爾強,羡慕的表情透著無奈,因為他知道他永遠也學不會丁爾強這种自然誘人的姿態;他們也都注意到丁爾強自始至終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隨著無聲的音樂搖頭晃腦的王平。
終于,一位女職員好心地拍拍王平的肩,再指指丁爾強站的方向,王平隨她的手指一看,才知道丁爾強來了!
她的第一個念頭是——躲起來!但馬上就被她堅毅不拔的個性給否決了,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可能為了這樣一個區區男子破坏原則?昨天晚上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他只不過是按照她的要求,給了她一個熱吻嘛!
想清楚以后,王平對丁爾強招招手,丁爾強本能的反應著,他像一只爭取主人寵愛的小狗一樣急切地想沖到王平身邊,但他強壓下內心那股噬人的渴望,強迫自己邁著优雅的步伐走向她,這多虧了他大學時代兼職做過模特儿的訓練,才能表現出一派悠閒:
等他走近到一尺的距离,王平立刻扯下耳机好奇地以耳語的音量問:“你在哪里學的?這种孔雀走路。”
“什……么走路?”
“孔雀走路。”她提高音量再說一次。
他還以為他听錯了,不過就算他听對又怎么樣,他還是不懂啊!希望她不會覺得他個笨。“這是什……么意思?”
王平聳聳肩:“沒什么意思啊!就是模特儿走的台步嘛!你不覺得那好象孔雀一樣,翹著尾翅走來走去。”
他听不出來是褒是貶,想了一想還是不要問清楚的好,免得傷了自己的自尊。
“我……我們去吃中飯吧!”他邀請調。
她立刻答應了,還附加了條件:“好啊!我請你。”丁爾強才張開口想表示反對,王平馬上又說:“昨天我們約好的,你忘了嗎?”
丁爾強還想說些什么,王平又伸手阻止說:“既然是我請你,地點當然也是由我決定嘍!”她手一彈說:“就在樓下的‘佐大郎’好了,你吃不吃日本料理?”
丁爾強只來得及點一個頭,她馬上得意地說:“在我們飯店自己的餐廳吃飯不錯哦!飯店職員有特別折抑呢!”不等他應和,她已經拉著他大步地走向電梯。
就像旋風一般,“咻”一聲就讓他迷去了方向!
在電梯里,丁爾強陶醉地看著站在他身旁專心地看著樓層顯示數字的王平,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在一瞬間奪人神魄,讓他心甘情愿跟隨著她:
只是她對他就沒有這种感覺,想不到昨晚發生的事,對她一點儿影響也沒有,她今天對他的態度就跟往常一般,看來他得多加努力才行!
※ ※ ※
滿足口腹之欲之后,王平才會有閒情逸致理睬丁爾強。
他已經有了經驗,所以乖乖地陪著她吃飯,又善解人意地把自己這份定食中大半的菜推到她的筷子前面,讓她能以更快的速度進食。
王平也是老大不客气地“來者不拒”直到她吃撐了肚子才停手。她品著麥茶,嫉妒地說:“你什么都不吃,難怪能保持這么苗條的身材。”
這小姐以為丁爾強自我犧牲的舉動是因為他偏食!他也只好認了,誰教他喜歡上這么“粗神經”的人!
“我……不像你這……樣天生麗質,吃這么多還……能保持美好的身材。”他的眼睛欣賞地溜過她的全身。
王平慎重地說:“你弄錯了!為了能多吃東西,我每天晚上都做三百個仰臥起坐跟跳繩半個鐘頭;一、三、五的早上慢跑兩公里,二、四、六的早上則是游泳,風雨無阻哦!”她換口气問:“你呢?你常做什么運動?”
“我……我常去……健身中心運動。”丁爾強暗下決定明天不,從今天晚上開始他要到健身中心去健身。
“嗯——健身中心也不錯,就是貴了一點!我看你吃得少、人也不胖,還是多省點儿錢,不要常去比較好!”
“我……我不去了!我本來就……不喜歡去健身中心的。”早知道她不會強迫人家運動,他實話實說就好了嘛!
王平招手買單,給了服務生錢之后,她突然問丁爾強:“你還沒告訴我,今天為什么來找我?”
是呀!他都忘了!“我……見過林經理了。他答應讓……你負責……我的公司的案子,只等你……完成手邊約兩個企畫案。”
“那還要兩個禮拜哦!”她警告說。
“沒問題,這兩個禮拜你只要給我晚上的時間就行了,這樣我們可以談談初步的計畫,也可以讓羅阿姨以為我們是來真的。”后面這一項是用來誘使王平答應晚餐約會的。
“好吧!”她倒是爽快地答應了。
07
兩個禮拜的時間,“咻”一下就過去了。
每天丁爾強來接王平下班,吃過晚飯以后就到他的公司去。有的時候丁爾強給王平介紹各种珠寶的特色,有的時候他們隨意地討論珠寶展的計划,王平言談之間仍然把丁爾強當丁爾強看待,這個意思是說她對他沒有任何异樣的感覺。
丁爾強可就不一樣嘍,經過這兩個禮拜的相處以后,他愈加喜歡王平,她是才色兼俱;不僅美貌動人,她的腦袋更是惊人。雖然她已經聲明過她對珠寶毫無興趣,但只要是他提過的珠寶資料,她都像是計算机一般可隨時讀取,她是他所見過最聰明的人!丁爾強非但沒有威脅感,還對自己有識人之明而感到沾沾自喜。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對他的態度完全沒有改變,吃飯的時候仍然當他是“透明人”,吃完飯后一定跟他爭著付帳;工作的時候對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絲毫沒有摻雜私人感情,讓他對自己愈來愈沒有信心。
直到羅玲給了他一次机會。
這天,丁爾強送王平回家,恰巧羅玲參加讀友聚會回來在門口遇到了他們。
“爾強,好几天沒看到你了,進來坐坐。”羅玲說。
“媽,他要回去了,明天還要上班。”王平馬上搬出老借口。
“阿平,你怎么可以自己替爾強決定?”羅玲實在擔心爾強會被女儿欺負了,故意藉此机會教訓女儿。
“你自己說,是不是時間太晚了,你要走了?”王平叉腰昂頭要丁爾強表態。
“是呀!羅阿姨,我得走了!”丁爾強沒有選擇,只能同意王平的話。
羅玲馬上把丁爾強拉到一旁,低聲說:“你不要怕阿平,你這樣順著她,她會爬到你的頭頂上的。”
“不會的啦,羅阿姨。阿平是刀子口豆腐心,她不會欺負人的。”丁爾強心里認為要是王平真的爬到他頭頂上倒也不錯,這樣她心中多少當他是特別的,就怕她根本不當他是一回事。
“我跟你說,對付阿平這种人一定要比她強悍,意志要堅定。”
丁爾強喃喃自語:“我一看到她,腦中就變得混沌,怎么可能堅定自己的意志呢?”
他說的話,羅玲听得清清楚楚。這件事說起來她還得負一半的責任呢!當初就是她鼓吹爾強追阿平的,現在看他被阿平吃定了,羅玲心里覺得愧對丁爾強,他是無辜的受害者。不如勸他們分開,再替阿平找個旗鼓相當的。
“爾強,說句老實話,這都是我害你的。也許你們并不合适,如果你要跟阿平分手的話,我絕對不會怪你的。”
王平剛好偷听到后半段的話,她气呼呼地說:“媽,你這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要破坏我們?”她不加思索地緊握住了爾強的手。
“我只是想……想……”羅玲沒想到女儿會听見她的話,而且反應激烈。這個女儿真是跟她相沖,以前她費盡心思要給她介紹男朋友,她抵死反抗;現在她希望爾強离開她,她反而緊抓著人家不放。唉!現代父母真是難為哦!
“羅阿姨是……開玩笑的。”丁爾強安撫王平,自然地伸手摟住她的肩膀。
“哼!我才不信!”王平瞄了一下母親,深怕她又提出什么理由來勸退丁爾強。她可不想再回到從前“風聲鶴唳”——看到男人,媽媽就拉警報的日子,再說丁爾強人還不錯,跟他在一起非常自由自在,要找假男朋友他最适合了。
羅玲再看看兩人站在一起的姿勢,活像古代爭取戀愛自由的苦情戀人,她又何苦管他們呢?“我不管你們了。”
“媽,你不要食言而肥哦!”王平曉得她母親最怕發胖了。
羅玲無可奈何說:“你放心,我說到做到。”然后對爾強說:“你不是要走了嗎?既然你明天有事就早點儿回去休息吧!有空就到家里來。”
望著她媽的背影,王平還是不放心。
“我就說我媽精得很,你還不相信。”
“羅阿姨已經說不再插手了。”
“你不曉得女人是很善變的,她很快就會改變主意的,以后你要小心一點。”
王平緊張兮兮地叮嚀,讓丁爾強想到了上次——他們初吻的情形,突然心生一計——只是有點儿對不起羅阿姨!不過,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假裝吃惊地望望王家的大門方向說:“阿……阿平,伯母還……還在監視
……我們,我……我想我們應……應該再用行……行動證……證明……”
原本丁爾強跟王平說話就有口吃了,現在要欺騙她更是讓丁爾強“有口難言”,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的。
所幸,王平一下就听懂了他的意思。她低下頭嘴角上揚,臉上分明是挂著大大的笑容問道:“你是說‘熱吻’?”
他漲紅臉,激烈地連點了好几下頭。
沒听到他的回答,她只好小心地隱藏起笑容,換上正經嚴肅的神情抬頭看他:
“我說錯了嗎?”
這時王平心里真有點擔心她猜錯了,當然不是因為擔心丁爾強認為她太主動,她對他可是光明磊落,絕無非分企圖;王平擔心的是少了一次練習的机會。說起來頂慚愧的,她對接吻這件事“相當”生疏——這還是保守的說法,如果多練習几次一定能“熟能生巧”。
這种“技巧”是有備無患的好,將來她要是遇到了屬于她的真命天子,她就可以像她爸小說里的主角“影子”一樣吻得對方“天旋地轉”,只能認命地歸順她——王平幻想了半天,終究回到了現實,能不能“熟能生巧”還得看丁爾強配不配合呢!
丁爾強現在是一徑地搖頭,王平納悶地看著他,她已經忘了剛才問他的問題。
“你一直搖頭,我怎么知道你的意思。”她不耐煩地嚷著,“你是不是忘了你有一張嘴呀?”
“我……我……算了!”丁爾強放棄用言語溝通,他忽地湊近王平,抬起她的下巴,用力地吻住她的嘴,吞沒她含糊的惊訝聲……過了許久,他才放開她。
王平軟趴趴地吊在他的手臂上,臉上挂著滿意的笑容贊美丁爾強:“你真不是蓋的!有你這种名師,我很快就能晉升到世界級的功力了。”
丁爾強并不明了她的意思,不過他曉得她是在褒獎他,不禁欣喜滿怀,得意地摟緊怀中的心上人。王平正在努力地調勻急促的呼吸,無心注意他親昵的舉止,只是順著他的動作更加緊靠在他身上,使得丁爾強心花朵朵開,暗下決心——以后一定要竭盡所能地利用机會吻她。
從此以后,丁爾強每天送王平回家時都故伎重施,欺騙王平說羅玲又在門后監視他們,好賺得香吻一個。
王平私底下認為丁爾強的視力很差,有的時候明明她母親不在家,他也疑神疑鬼地說看到她母親站在窗帘后偷看他們,她才不會告訴丁爾強真相呢!她可不是白痴,當然得把握机會好好練習嘍!不過——
坏事做多了,似乎會有報應;每天晚上她都作惡夢,夢里出現的都是丁爾強,他每次都莫測高深地揪著她看,讓她一顆心扑通扑通地跳,好几次她沖動地想直接問他到底要做什么;無奈何在夢里她就是沒辦法張口說話,想想他那“坏坏的”眼神,真是可怕!
※ ※ ※
丁杰中趁著到卡爾登飯店附近談生意的机會,順便到飯店來探視丁爾強。今天早上他還特別問了爾強的秘書,确定一下爾強的行蹤。他們兩兄弟已經有兩、三個禮拜的時間沒有一起坐下來聊聊了。
一方面是因為丁杰中受了古秀秀的刺激——他去找了她几次,她都避不見面,只在門里威脅他,要是再不走就要叫警察來,最后他只好死心,不再去糾纏她。因此他就借著工作來麻痹內心的苦悶。
另一方面丁爾彌每天早出晚歸,忙著珠寶展跟王平的事情,也無心分神關心他大哥,還有他大哥跟秀秀的事情。
丁杰中想既然都已經到了飯店附近,他這個做大哥的,也應該過來關心關心小弟才是。
珠寶展已經到了緊鑼密鼓的階段,王平早在一個禮拜以前就全心投入珠寶展的策划工作。
本來她的工作只要協助飯店各方面的配合工作即可,但是為了良心的問題她老是覺得有一點點愧對丁爾強,利用他的無知來達到她個人的練習目的。因此,她只好盡量出力幫助丁爾強;除了展覽品方面她幫不上忙以外,其它的事情,舉凡場地布置、宣傳媒体、保全作業,甚至邀請的貴賓,她全都插上一手。
抬頭看著正在裝置的燈光設備,唉——王平歎了一口大气,古人說的沒錯“吃虧就是占便宜,占便宜就是吃虧”,她就是一個實在的例子!她只不過占了丁爾強一點小小的便宜,就要為他做牛做馬、累得半死,現在都快一點鐘了還不給她飯吃。
她望望門口,心里暗罵丁爾強一定是烏龜轉世的,要不然為什么去買飯盒買了半個多鐘頭還不回來?要不是燈光還沒裝好,她就可以到樓下去飽餐一頓,不必在這里干等了!她可怜的胃,只好……
工人的吆喝聲,吸引了王平的視線。原來是燈具的電線絆住了,她熱心地跑過去幫忙,用力拉扯著電線;這時在高架上的工人一時疏忽,放開了手中的繩索,天花板中央的整架燈具晃蕩了兩下,朝著王平的頭頂直墜了下來——
在眾人的惊呼聲中,王平也警覺地抬頭往上一看,她猛抽口气,心里知道她得快閃開,無奈何她的腿就是不听使喚,她只能呆立在那里,看著龐大的燈組愈來愈接近……這時她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她還沒吃飽呢!她一定會變成餓死鬼的——這一切都是丁爾強害的!等他回來以后,她非讓他好看不……現在說什么都太遲了!她就快死了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個男子動作快速地沖向王平,因著沖力將她扑倒滑行了兩公尺,隨后即傳來“轟”一聲巨響,墜落下來的燈組已經摔個粉碎,這樣戲劇化的改變震惊了在場的眾人,一時間整個會場寂靜無聲
“這是怎么了?”一個惊訝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丁爾強一進門先看到支离的鋼架和滿地的玻璃碎片,他不自覺地大聲吼著。
經他這一吼工作人員才恢复知覺動了起來,几個工人連忙過去查看王平跟那位陌生男子是否無恙,另一方面离丁爾強不遠的工人馬上七嘴八舌地跟他報告剛才發生的惊險事件。
丁爾強已經注意到一方的騷動,又听到工人提到王平,馬上飛奔過去,邊焦急地喊著:“王平,王平,你沒事吧?”
圍觀的工人都自動讓了開來,丁爾強激動地低頭注視躺在地上几近昏厥的王平,急迫地想抱緊她,這才發現已經有一雙手——而且是男人的手,摟在她的腰際!他心頭條地竄起嫉妒的怒火,猛地抬頭瞪視膽敢把手擺在王平身上的男人
“大哥!是你!”滿臉的怒气迅速換上了訝异,這個人竟是丁杰中。
丁杰中只想上來探探班,沒想到迎接他的是如此惊險的畫面,當時他沒有思考的時間,只能憑借本能的反應,飛身扑倒杵在墜落的燈具下的年輕女子;現在看到爾強焦慮中對她自然流露出來的真切感情,以及隨后投給他殺人般的眼神,都讓丁杰中了解到怀中的女子對爾強是有著特殊的意義。
或許“她”就是爾強如此全心投入珠寶展籌畫工作的主因,丁杰中思忖著。他把手中的王平移交給爾強,站起身來拍拍沾黏在西裝上的塵屑。
丁爾強仍然反應不過來,嘴里還是問著:“大哥,你怎么會在這里?”
丁杰中對他露齒一笑:“你先看看這位小姐有沒有事,待會儿我再跟你說。”
听他這么一說,丁爾強才又想起了王平!适才的焦急又回來了,他赶快把王平放在牆邊的沙發椅上,雙手輕撫著她的身子,想确定她是否完好無缺,嘴邊充滿憂慮地輕喊:“王平,你沒事吧?你知道我是誰嗎?”
其實王平根本沒受到任何傷害,只是由于受惊過度,暫時還不能接受自己已經遠离死神的召喚,不過經過丁爾強、丁杰中的“換手”的搖蕩后,她的神智已恢复一大半,也感覺到他的手在——
“丁爾強你給我住手,別想趁机吃我的豆腐!”她中气十足地大吼,刻意揮開他溫暖的手掌碰触她的肌膚時傳來的触電似的感覺。
“王平,你……誤會了,我……我是想檢查看看你……有沒有骨折還是……”
王平根本不听他解釋,自己掙扎地坐起,想早點脫离他的“魔掌”,王平實在不習慣丁爾強帶給她的奇怪感覺。
丁爾強著急地伸手幫她,又關心地問著:“你……還好吧?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王平一手拍掉他放在她腰上的手,沒好气地說:“我不好,我的胃不舒服!都是你丁爾強,你差點儿害我成了餓死鬼,你知不知道?你買飯盒買到北京去了,是不是?”她用手指戳著他的胸前,凶巴巴地質問。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丁爾強喃喃自道,不避不閃、心甘情愿任她戳指,只要她平安無事,怎么罵他都沒關系。
王平看他一點儿辯駁都沒有,讓她沒辦法繼續數落他的罪狀,挫敗地說:“你真是“馬鹿”,我沒事就表示你要倒大楣了,對你可一點儿都不好!”
丁杰中正興味盎然听著王平跟丁爾強的對話,忍不住插嘴問:“馬鹿?什么意思?”
他猜想肯定不是什么好話。
“就是笨蛋嘛!”王平淨顧著挑丁爾強的毛病,早把她的救命恩人——丁杰中給忘了,還以為跟她說話的是丁爾強。“丁爾強,你真是孤陋寡聞,連日文的笨蛋都不曉得。”
“我……曉得呀!我……記得日文是BAGA,跟馬路有什么關系呢?”這一次真的是丁爾強問的。
“你這种人就是一知半解,日文的BAGA用漢字寫出來就是‘斑馬’的‘馬’跟“麋鹿”的“鹿”,合在一起就是“馬鹿”。”王平把握机會繼續批評他。
“原來如此。”丁爾強、丁杰中异口同聲地說。
這次王平總算注意到救命恩人的存在了,她迅地抬頭看丁杰中——媽媽咪呀!他長得真雄壯威武啊!嚴峻的酋x透著一抹好玩的笑容。王平覺得他給她的感覺好熟悉,好象在哪儿見過他?
丁杰中注意到王平好奇的打量,不等丁爾強幫他們介紹就自己介紹起來:“我是爾強的堂兄,我叫丁杰中。”
王平一句話也沒說,腦中一直想著,她的記性极佳,怎么就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他?丁爾強看她不吭一聲,就徑自替她介紹:“她是王平,代表飯店負責這次的珠寶展。”
“王平?哦!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天到辦公室去找你,要你追她女……”
“大哥!”丁杰中話還沒說完,丁爾強就赶快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他也識趣地閉上了嘴。
這時王平的肚子發出了悶響,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她決定先填飽了肚子再來傷腦筋,反正最后她一定會想出來是在哪里見過了杰中的。主意打定之后她期待地看向丁爾強。
丁爾強馬上跳起來說:“你……等等,我馬……馬上拿給你!”話一說完,即刻朝剛才他隨手丟在門口的便當跑去。
丁杰中看丁爾強飛奔而去的背影,不禁莞爾。丁杰中知道在爾強眾多的女性朋友眼中,爾強是以溫柔体貼著稱的,但像現在這般急切想討好王平的舉動是前所末見的;雖然爾強有机智有口才,但在王平面前爾強就像他自己在秀秀面前一樣說話結巴。
王平的母親羅玲說的沒錯,爾強的确是愛上王平了;只是不知道王平對爾強有什么樣的看法?丁杰中默然地想著,看她對爾強的態度,似乎兩人已經相當熟悉,只不過她的態度缺少了戀愛中女子嬌羞的嫵媚,他正想套套王平的口風,丁爾強又匆忙地跑回來了。
趁著他們吃飯的時候,丁杰中提起了他來的目的:“爾強,我今天是過來看看你籌備得怎么樣了?”
丁爾強坐在王平身旁,一邊吃一邊說:“多虧了王平的幫忙,整個籌備過程進行得很順利。等燈光配置好以后,就可以進行展示模特儿的預演了。”
丁杰中接著提出了一些對場地設計的看法跟丁爾強討論起來,王平忽而古怪地抬頭看他,彷佛若有所思,旋即又低下頭扒了几口飯,好象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又抬頭看他——
恰巧對上了丁杰中的目光,丁杰中早已察覺到她不尋常的注視,他猜想是因為他嚴峻的外表,惊嚇到了王平,因此對她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就是“他”!王平直到他露出了笑容以后,她才恍然大悟為何丁杰中帶給她一股熟悉的感覺,這都是因為他的型就像她父親王浩書中描寫的“影子”一樣魁梧的身材、懾人的面貌,還有說服人心的笑容。看他剛才救她時的身手反應跟“影子”還真是勢均力敵。
長久以來,對于母親羅玲扮演月下老人熱心地給她介紹對象時,王平總是以她喜歡的男性必須有“影子”的長像跟膽量為由給拒絕掉;現在真的出現了這樣的男人,王平對她自己平淡的反應覺得疑惑,理智地推想她确實應該會喜歡丁杰中這樣有男子气概,酷到极點卻又有一顆善良的心的男子漢,畢竟這是她多年的期盼,希望能找到如小說中的偶像一樣的男人。
對愛情她是沒什么經驗,或許多些接触以后,她自然會對他產生特殊的感覺。她愈想愈有道理,不是常听人家說“日久生情”嗎?只要多跟丁杰中在一起,自然會生出愛情嘛!到時候她媽再也不會干涉她的感情生活,她也不必再跟丁爾強演戲了,當然也沒有机會再跟他練習接吻了……沒机會了?
王平費力排開內心莫名生起的落寞,安慰自己,不能跟他接吻又沒什么大不了,她可以跟丁杰中接吻呀!以她現在的功力,一定可以把丁杰中吻得暈頭轉向,就像她每次跟丁爾強親嘴以后的感覺——王平搖搖頭,怎么又想到丁爾強那里去了?還是考慮正事要緊。
王平心里開始計划,如何接近丁杰中。如果直接邀請他,似乎唐突了點儿,可是不主動,他又怎么會知道王平對他有興趣呢?考慮了半天,還是透過丁爾強比較妥當,她可以請丁爾強替她約丁杰中吃飯,然后就——
王平還沒有完成她的計划,丁杰中跟丁爾強的談話已經結束了。
“我該走了,下午公司還有一個會議呢!”丁杰中站了起來對丁爾強說。
丁爾強也隨著他站了起來。“大哥,我送你出去。”
“不必了,你留在這里陪王小姐吧!”然后他對王平點一點頭說:“王小姐,再見!有机會到我們家來玩。”
王平听了高興地說:“我一定會去的。”
大好了!不必她先開口邀請他,他就主動提出邀請了,王平正在慶幸,忽然想到丁杰中沒說清楚時間,那她怎么去他家?她還想再跟他确定一下時間,可是丁杰中已經走遠了。
※ ※ ※
當天晚上,丁爾強如往常地在他的設計室里跟王平講解關于珠寶方面的知識。
“……鑽石是所有寶石中硬度最高的,普通的計量單位都是克拉,一克拉是0﹒2公克,全球百分之九十的鑽石礦是屬于戴比爾斯(DeBeers),我們公司用的鑽石也是由他們供應的……”丁爾強停頓了一下,他發覺王平有點心不在焉。“王……平,你累了嗎?”
過了一會儿,王平才注意丁爾強已經停止說話正期待地看著她了,她不解地問他:“你干嘛看著我?怎么不繼續說呢?”
“我……我……如果你……太累了就不要……勉強了。”他考慮到今天中午她受到的惊嚇,体貼地說。
“我沒事,你繼續吧!”王平不在意地揮揮手,要丁爾強繼續說下去,她好趁此机會好好地想想該如何跟丁杰中接近,才能“日久生情”。
“好,那我再說。”丁爾強清清喉嚨又說:“鑒賞寶石須要注意四C,就是Color、Clarity、Cut、Carat,也就是顏色、淨度、切工、重量;除此之外當然也要注意Transparency透明度。以顏色來說……”
“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王平突然開口打岔。
“當……當然可以啊!”丁爾強非常高興王平肯提出問題來跟他討論,這几個禮拜的努力終于有了成效,王平終于對珠寶產生了一點點的興趣了。
她遲疑了一下,才快速地說出她的問題:“你堂哥丁杰中有沒有女朋友?”
丁爾強愣了一下,小心地反問:“你為……為什么想知道?”
“你別管嘛,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
“嗯——他……有一個……喜歡的對象。”他覺得他的一顆心已經沉到了谷底,他不喜歡王平對他大哥好奇的態度。
“你這么說就是他沒有女朋友嘍?”
“不……是,現在他們之間有點誤會,事實上他們是……情投意合的。”丁爾強赶快解釋清楚,免得王平對他大哥怀有希望。
“他們快結婚了嗎?”王平皺著眉,不悅地間。
“……也不是,他們……還沒進展到這個地步。”他發覺王平露出松口气的笑容,又赶快補充道:“不過,他們以后一……定會結婚的。”
“以后的事誰也不知道!”王平別有含意地對他一笑,接著說:“你幫我約他吃飯。”
“不行!”丁爾強不加思考地拒絕了。哪有人幫自己心愛的女人跟別的男人牽紅線的?就算那個人是他大哥也不行!
“為什么?”她沒想到丁爾強會不肯幫她。
“我大哥,他……他不喜歡在外面吃飯。”
“那你帶我到你家去,我可以煮給他吃。”王平又提議。
“你……你做飯?我大哥對吃的東西可是很挑剔的哦!”
“沒問題,不是我自夸,做菜對我來說是‘一塊蛋糕’。”王平就跟她父親一樣,非常擅于烹飪,只不過平時太懶,不愿意做罷了。
“一……一塊蛋糕?一塊蛋糕怎么……算是做菜?再……再說我大哥一點也……不喜歡甜點。”丁爾強极力想打消她的念頭。
“哎喲,虧你是從外國回來的,怎么听不懂英文呢?”
“英……英文?”丁爾強怀疑自己的耳朵有問題,明明她說的話都是中文呀!
“你還想不出來嗎?‘一塊蛋糕’的意思?”
“‘一塊蛋糕’?英……英文?apieceofcake!哦!我懂了!”丁爾強終于明白王平的意思是做菜對她來說是apieceofcake——“輕而易舉”。
“唉!跟你說話真累,連這么簡單的英文俗語都不曉得!”
“因……因為,你……說的是中文我才會听不懂。”他小聲地為自己說話。
“我們兩個人都是中國人,當然要說中文;如果我跟外國人說話,自然會用英文。你是外國人嗎?”
丁爾強搖搖頭。王平得理不饒人又說:“所以只能怪你自己腦筋不靈活,不懂變通。”
“對……對不起!”他已經給她搞得頭昏腦脹了,听起來還真像是他的錯。
她面帶寬容地說:“算了,大人不計小人過。”又說:“我們就這么說定吧,我去你家做飯,你幫我跟你大哥約個時間。”王平又繞回來剛才的話題。
“為……什么你一定要請他吃飯呢?”丁爾強哀怨地問。
“我……我……他救了我一命,我請他吃飯就當是回報他的救命之恩囉。”王平才不會告訴他,她的目的是什么。“你到底幫不幫我?”
“好吧!”丁爾強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他的內心充滿苦楚,再也沒有心思跟王平繼續談下去了,只想回家去舔傷口。“我送你回家吧!”
王平根本沒察覺他的异樣,心里徑自計划著要回家去翻翻食譜好決定做什么菜。
※ ※ ※
兩人一路上默默無語,車子駛經中山北路時,丁爾強才想起來他得到動物醫院去接他的狗Bear跟Wolf,今天早上上班之前,他送它們到動物醫院去結扎,跟醫生約好十點以前去接它們,現在快十點了。
他對王平說:“我得先繞到動物醫院去一下。”
“嗯!”王平困极了,隨便地應了一聲,也沒問他到動物醫院去做什么。
車停妥以后,丁爾強進去動物醫院,王平在椅背上挪了挪,找個更舒服的姿勢,舒服地閉上眼打算小睡片刻。
丁爾強在醫院里听醫生囑咐回家以后的照顧事宜,還順便買了兩箱狗罐頭。他先把東西搬出來放進后車箱,本想叫王平幫他開后車箱的門,還沒開口就發現王平睡著了。
等東西放好以后,他才又進去牽出了他那兩只大狗Bear跟Wolf,邊走邊吩咐它們保持安靜,以免吵醒王平。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兩只狗塞進后座,兩只狗擠得后座跟沙丁魚罐一樣,Bear先吠了一聲表示抗議,它的好兄弟Wolf不落“狗”后,馬上跟進。
丁爾強忙出聲制止:“Bear!Wolf!不准叫!噓——乖乖哦!要是吵醒了姊姊,回家沒飯吃哦!”
王平睡夢中隱隱約約地听見了丁爾強說話的聲音,她只覺得他說話的語气有點奇怪,懶得睜開眼理他。
車子又繼續上路了,朝著王平的家前進。
坐在后座的狗兄弟,真的听從丁爾強的吩咐安靜無聲,只是空間實在大小了,兩兄弟擠來擠去、我壓你你壓我地玩來玩去;最后兩只狗都覺得無聊了,Bear先把頭擠過前座的中間,友善地舔了丁爾強的臉,他贊許地拍拍它的頭,再把它塞回后座去。
Wolf覺得這個游戲滿有意思的,它也要玩玩。它費力地把頭擠到前座去,也友善地舔了舔王平的臉。可是它左等又等沒有人拍它的頭,不甘心!它又舔了王平的臉好几下,等丁爾強發現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王平作了一個奇怪的夢,夢里有人拿一條熱毛巾擦過她的臉?又不大對,這條毛巾怎么有個异味?難道是……抹布?還沒想清楚又來了!連擦了好几下濕濕黏黏的真惡心!她伸手想推開……摸到了一團毛毛的、會動的東西,好象她最不喜歡的那种動物!
希望這只是一場單純的惡夢!她慢慢地睜開左眼——一雙圓溜溜的大眼正對著她,還有一條消著水的長舌頭在她眼前晃蕩!
媽咪呀!真的是……狗……狗!
王平以前所未見的速度彈跳起來,背部緊貼著車門,拼命想拉開人狗之間的距离。
“王……平,你怎么了?”丁爾強對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感到莫名其妙,一邊控制著方向盤,一邊關心地問她。
王平緊咬牙關想止住從身体深處傳來的顫意,警戒地注視眼前的龐然大物,無暇回答他的問題。
他快速地朝她的方向又瞥了一眼,恍然大悟說:“你……怕狗嗎?”
“笑……笑話!我……我怎么可能怕……怕狗,我只是不……不喜歡狗。”她不服气地回嘴,顫抖的語音明顯地表現出她的恐懼。
這還是丁爾強第一次看到辯才無礙的王平說話結結巴巴的。他隱藏住嘴角的笑意,安撫地說:“你不要……緊張,它受過訓練,不會攻擊人的。”
Wolf不甘寂寞又把它的大頭往王平的方向伸過去,張著口吐著舌頭呵气,友善地甩動它的尾巴。
王平的反應是更加貼近車門,要不是車子正在行進,她一定會奪門而出的,她顫聲地威脅Wolf:“你……你不要……再……靠近我,要……要不然我……我一定讓你……好看!”然后費力地吞了一口口水又說:“你……還不赶快弄走它!”
“哦……好,我馬上做。”丁爾強呆了半晌,才了解后面這句話是對他說的,他一邊使勁地想把Wolf推回后座,一邊說:“Wolf……沒有惡意的,它……只是想表示友好。”
偏偏Wolf這小子不肯台作,它覺得不公平,同樣是吻,為什么Rear得到了稱贊,它得到的是暴力相向?它不禁悲從中來,阿嗚——仰頭嗚咽長嘯!
王平听到了它的叫聲反而不怕了,她傾身向前說:“它是狼,不是狗嘛!”
“狼?哦——你……是說Wolf,對呀!它……是狼。”話剛說完,丁爾強又覺得有點不對。“可……可是它不是狼,它是愛……愛斯基摩犬。”
“‘愛愛斯基摩圈’是什么?在北极圈嗎?”王平從來不知道狗的种類名稱,她听到丁爾強結巴說的愛斯基摩犬,還以為“愛愛斯基摩圈”是個狼种的英文名稱。
丁爾強盡力把話說得平順一點儿:“不是愛愛斯基摩,是愛斯基摩。”他看王平已經不怕了,也不再堅持要把Wolf推回去了,他順順Wolf的頸部說:“它是產于愛斯基摩的狗。”
狗?王平一听到這個字又退回剛才的位子,背貼緊車門,兩眼指控地盯著丁爾強說:“狗就是狗嘛!你干嘛叫它Wolf?”又勉強地瞪了無辜的Wolf一眼,小聲地嘀咕:“你干嘛學狼叫,害我以為你不是狗。狗也應該有狗格呀!怎么可以亂模仿別的動物呢?”
她這番話搞得丁爾強啼笑皆非,王平竟然以為他的狗是狼!他向來愛狗,沒想到自己鐘情的她卻是這么怕狗,看來他的戀愛是注定好要多災多難了!為何老天爺要這樣捉弄他?
唉!丁爾強無奈地歎气,沉聲地命令道:“Wolf后退!坐下!”
Wolf這次倒是滿識相的,一听主人口气強硬立刻后退,也不管Bear是否趴在它的后面,一股腦地就往后生了下去,只听一聲哀嚎——
王平瞪大了眼,從那只似狼似狗的龐然大物后面條地露出了另一張齜牙咧嘴、痛苦不堪的狗臉——
“兩……兩只狗!”她駭然地大叫。
丁爾強听到她的惊呼,緊張地看了她一眼說:“那……那是Bear,它……它跟Wolf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它……的媽媽是我養的第一只狗,品种优良個性溫馴……”
王平打斷他的詳細介紹,說:“你不必告訴我它們的家譜,只要則讓他們接近我就行了。”
隨后又對著車頂喃喃自語道:“我到底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讓你這樣處罰我——把我跟兩只狗關在一起?”
丁爾強急急地說:“我……我沒有處罰……你的意思,我……不知道你……那么怕……”
“我不是在跟你講話!你不要吵!”王平仍然望著上方,口中繼續念著:“而且還是兩只這樣龐大的狗!你要是對我有什么不滿,直接用閃電劈死我,不是更干脆?”
“我……我沒有對你不滿呀!”他委屈地說:“就……就算我真的對你……不滿,也不可能……用閃電……劈死你……”愈說音量愈小:“……我……我舍不得……你……”
王平根本沒有心情听他說話,她對丁爾強的再三打岔很气憤:“你不要插嘴好不好?這根本不關你的事!不要妨礙我跟祂理論。”
“他?他……是誰?”丁爾強完全摸不著頭緒,狗是他的;怎么說不關他的事?夾在他們之間的第三者到底是誰?他學著王平往上看看擋風玻璃上方,連個鬼影都沒有呀!
王平垂下頭來,沒好气地瞪他一眼:“拜托你,閉上嘴專心開車好不好?”
車子就在沉默中行進,過了一會儿,王平忽然開口說:“為什么你給它們取這种奇怪的名字?”
丁爾強小心翼翼地間:“你……在問我?還是問……他?”
王平的回答是大聲地歎气,不想再理會他。
他看她不答話,只好自己猜想大概是問他吧!畢竟這個問題除了自己以外沒有別人知道。
丁爾強神色認真地說:“我……給它們取這……這樣的名字是因為……它們的体型,像它們這……种大型狗,一定要給他們……相配的名字,才不會羞辱它們。”
一直處在警戒狀態的王平因他認真不已的態度感到莞爾,她那獨特的幽默感又冒出來了。
“相配的名字?”她挑起一邊眉毛,露出逗趣的笑容說:“嗯——确實很相配也很貼切!這名字取得大好了。”
“你……你覺得我取得好?”丁爾強有點受寵若惊,難得王平稱贊他。
王平先頷首稱是,然后接著說:“一只叫Wolf,就代表它有‘狼’心‘狗’肺;另一只叫Bear,就代表它像狗‘熊’一樣英勇,真是好名字!”
也許是因為王平提到了Wolf跟Bear的名字,也許是它們表示贊同王平對它們的評語,Wolf跟Bear兩兄弟在后座汪汪地叫了兩聲,嚇得剛放松的她馬上把腿縮緊點,不敢再說下去。
“你……你不喜歡?”他的失望溢于言表,唉!
看他這么在意這件事,王平反倒不好意思了。“我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她朝后座的那兩只大狗看了一眼,畏縮地收回視線說:“就算它們叫King跟Queen,我也不會喜歡它們的。”
好不容易到家了!王平總算松了一口气。
丁爾強車還沒停穩,她已經追不及待地奪門而出,匆匆之間只丟下一句話:“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他答應她的事?丁爾強一想立刻喊著:“王……平,等……等一下!”手忙腳亂地停好車,追上前去。她站在离汽車遠遠的地方問著:“又有什么事?”
“你……你不……不能……到我……我家去……去做……做飯了。”他急卒地喘气,說起話來結巴得更厲害。
王平不懂他的意思皺著眉間:“為什么?”
丁爾強指著他汽車的方向說:“它……它們。”
現在想想,王平怕狗末嘗不是件好事,這樣他就有借口阻止她接近他大哥,丁爾強暗忖著。
王平這邊儿也動著腦筋,該怎么辦?她可不想再接近那兩只狗,只好退而求其次——
“你幫我約他出去吃飯好了。”
丁爾強馬上垮下臉:“你……還是要請……我大哥吃飯?”
“當然。”她一仰頭回身就走。
“等一下!”丁爾強口气強硬地說。為何她這樣盲目,硬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只對他大哥有興趣?他實在太气憤了,气得好想狠狠地——“吻”她一頓!他只能從她親吻過后迷惘又滿足的眼神中找回一點信心。
“你又要干嘛?”王平停下腳步回身叉著腰間他。
一對上她的眼,他滿腔的憤慨又化無烏有,訕訕說著老掉牙的借口:“羅阿姨又在監視我們了。”不待她有反應,丁爾強一個箭步跨近王平,一把將她拉入怀中,用力地覆上她的紅唇——
王平自然地接受了他,享受他給予的歡愉与甜蜜,兩人不斷交纏、盤旋……
是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讓她回過神的。
王平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全身無力地倚靠在門上,她訝异自己是怎么走進家門的?他真是接吻高手,她還以為自己已經快“出師”了,今天才知道還差得遠呢!
他的唇彷佛帶著高壓電,一碰上就讓她神志喪失、全身酥麻。他都已經走遠了,她全身還眷戀著他的熱力而微微發顫……王平條地用力抱緊自己,竭力想控制住身体的顫抖,腦中忽閃過一個念頭——
他的吻就好象“毒品”一樣,讓她上了癮,永遠要不夠!
糟糕!如果戒不掉怎么辦?
08
丁爾強察覺到王平對他的態度改變了!
以前她不把他當做异性,跟他在一起時一派悠游自在;這兩天她跟他在一起時變得有點小心;緊張,有時會莫名地瞅他一眼。
問她有什么事?她只是皺眉搖頭,但那神情說明了她在怪他。丁爾強只好胡亂猜一遍,除了約他大哥吃飯的事他遲遲未辦以外,實在沒有別的事惹她心煩,讓她變得怪怪的。
沒有辦法,為了改善她對他的態度,丁爾強只好忍著心中的痛苦幫王平約了他大哥丁杰中吃飯。
但令人想不透的是王平听到了這個消息之后,并未顯得异常欣喜,只是淡淡地謝謝他。
※ ※ ※
華燈初上,在台北有名的西餐廳里,夜幕正在開啟——
丁杰中先到了。
他選了一個視野良好又隱密的位子,輕松地坐下等待王平。
丁杰中心里納悶,為何爾強會主動要他跟王平一起吃飯,還不准他拒絕?明明爾強就是喜歡王平,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丁杰中茫然地看著前方,想弄清楚丁爾強到底是什么意思?忽然他瞪大了眼!
“她——她怎么也來了?”他呻吟一聲。
餐廳的門口出現了一對璧人,女的雖然個儿嬌小,但玲瓏有致的身材還是吸引了眾人的眼光,尤其是迷你裙下踩著三寸高跟鞋的纖直玉腿,更是讓人看直了眼;男的則是身材挺拔,一套合身、价值不菲的西裝包里住他強健的体魄,他臉上露出了迷人的笑容,殷懃地對待身旁的女伴——古秀秀。
丁杰中已經有三個禮拜沒跟她見面了!他的雙眼舍不得离開她,饑渴地追逐著她的身影,直到她入座。
她側過身對身旁的男士嫣然一笑,丁杰中握緊拳頭,克制自己沖過去揍扁那個男人的沖動,那個該死的男人竟然握住她擺在桌沿的手……
王平一進餐廳就看到了丁杰中,雖然他坐在盆景環繞的角落,但他的身高讓王平一眼就看到了。
王平朝丁杰中揮揮手,他卻視而不見。王平無可奈何地聳聳肩走過去,經過一對情侶身旁時,突然地回轉過頭再看一眼——奇怪!難道是她看錯了?那個女人投射過來的目光分明是厭惡,怎么這會儿卻低下頭回避她的注視?王平再仔細地看看那名女子,她真的不認識她,怎么會跟她有過節呢?
王平看那名女子沒有進一步的行動,又不好直接過去問她,只好怀著疑問走開,一邊告訴自己也許她是認錯人了。
直到王平站在桌旁,丁杰中還是視若無睹地觀察著古秀秀那桌的舉動,完全不知道她已經到了。
“丁大哥!丁大哥!”王平略張大嗓門喊著。
丁杰中嚇了一跳,才反應過來王平已經到了,他粗魯地拉她坐下,深怕被古秀秀听見了。
王平對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感到怪异,好奇地問:“丁大哥,你怎么了?”這次她受到他緊張兮兮的態度影響,特意壓低聲音輕聲地問。
“沒事,沒事。”丁杰中嘴里雖這么說,眼睛卻不自覺地朝古秀秀的方向瞥了過去。
王平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沒什么特別的呀,因為時間還早,所以餐廳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客人。
“我們來點餐吧!”丁杰中勉強提振心情,裝出愉快的樣子。
餐廳的另一個角落,古秀秀也正在勉強掩飾內心的失意——她真傻!明知道會難過,還故意跑到這里來看他跟別的女人約會。都怪丁爾強不好,為什么要打電話告訴她,丁杰中今晚跟一位小姐在這里約會!讓她一顆心游移許久,最后還是不爭气地跑來了。
唉!他們看起來還真相配;她嫉妒死了“她”的身高,要是她也有如“她”一般的修長身材,該多好!唉!古秀秀是連聲歎气,她最在意自己的身高了,丁杰中的身高是鶴立雞群,而她呢?是雞群中的麻雀!兩個人站在一起就像七爺八爺一樣,怎么看怎么奇怪!
“秀秀姊,你怎么看起來這樣沮喪?”陳鈞國古秀秀的表弟,關心地問。
他住在高雄,有時會上台北來談生意,這次是為了公司的年度采購才來的,昨天從飯店打了通電話問候這位從小在外婆家一起長大的表姐,結果在電話中,她堅持今晚要請他吃飯,從小就被她“壓落地”了,他當然是乖乖從命了。
古秀秀覺得愧對她的表弟陳鈞國,是她硬叫他陪她出來吃飯的,怎么能擺出一張苦瓜臉來給他下飯。
“鈞國,你要吃什么盡量點,要我請客可是很難得的哦!”
陳鈞國不再追問,配合地說:“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摩拳擦掌地又說:“我要好好地吃你一頓,好把你欠我的‘血汗錢’連本帶利討回來。”
“‘血汗錢’?”陳鈞國痛苦地點點頭,古秀秀被他裝模作樣的表情給逗笑了。“我哪有欠你什么血汗錢?”
“你還說沒有!”他嚷著。“小時候我當被你打得流鼻血,后來迫于你的淫威,只好當你的小跟班替你出生入死,那時候流的汗肯定有一座游泳池那么多;汗水是不值什么錢,不過血可就值錢嘍”陳鈞國故意停下來看著古秀秀。“就看你怎么表示了?”
“別看我了,我不是告訴你了,隨便你點什么都行,我請客。”古秀秀以示負責地說:“鈞國,你別怕我沒錢付帳,把你留在這里洗碗,你看!我帶了兩張信用卡。”她晃晃手中的信用卡,表示沒騙人。
“那我就不客气了!”陳鈞國拿起菜單,找著這家餐廳最昂貴的菜。
丁杰中!你給我記住,這筆帳我會記在你頭上的!古秀秀瞇著眼注視著跟王平坐在一起的丁杰中,咬牙切齒地想,要不是他,她也不會跑到這么高級的餐廳來讓鈞國敲竹杠,男人真是禍水!
這是王平吃過最有气氛——最有懸疑緊張气氛的晚餐。
她邊吃邊研究丁杰中跟剛才地經過時對她怀有敵意的那位小姐。她敢打賭,他們之間一定有一段曲折的故事,看他們兩個老趁對方不注意的時候瞪視對方,以如此頻繁的次數,四眼相對的机率是很高的,到時候天雷勾動地火、滿天烈焰飛舞,可就更刺激了!想到這里,王平忍不住掩嘴愉笑,把自己接近丁杰中的目的給忘了,全心等著看好戲,她實在掩不住滿口的笑意,噗!噗!兩聲笑了出來。
“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嗎?”丁杰中好奇地問。
“沒有,沒有。”她欲蓋彌彰地搖著頭,赶緊低下頭來吃她的沙朗牛排。
“你怎么會想到請我吃飯?”丁杰中突然轉了話題。
“這個,嗯——我想謝謝你救了我一命。”王平費了一會儿工夫才想起來這個標准答案,她總不能告訴他,原本她想接近他,跟他培養感情吧!她又不笨,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雖然她對感情方面的事沒經驗,但只看他跟那位小姐彼此
“眉來眼去”地互瞪,就了解到他們是郎有情妹有意。
她王平難得看上男人,想不到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只能怪丁杰中沒福气了,不過,誰會是那個有福气的男人呢?
“為什么不找爾強一起來呢?”丁杰中問。
“丁爾強?為什么要找他一起來?”王平不解地說。
“你跟他——不是男女朋友嗎?”
“我跟他?”王平哈哈大笑:“你別開玩笑了!我跟他怎么可能。”
丁杰中對她的否認感到惊訝:“我覺得你們兩個看起來很合适。”
“不會吧!”她收斂起笑容皺眉說:“他不是我欣賞的那种男人,當然我也不是他會喜歡的女人。”
“你真的認為爾強不喜歡你?”丁杰中覺得王平遲鈍得离譜,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爾強臉上清楚寫著“我愛王平”四個大字,連她媽都一眼看出,跑到公司去找爾強,她怎么會毫無所覺?
出乎意料地王平回答說:“他當然喜歡我嘍!”丁杰中覺得她的話前后矛盾,還沒有机會開口,王平又按著說:“他敢不喜歡我,這次珠寶展我替他做了那么多的事。”
丁杰中一听傻眼了,原來她說的喜歡是這种喜歡!
“爾強沒跟你表白嗎?”他試著弄清楚兩人的關系。
“表白?這個字眼听起來挺瞥扭的。”王平覺得渾身不舒服。“我跟他就像兄弟一樣,他對我的喜歡就像……呢……就像對你的喜歡一樣嘛!不需要……呃……表白,一切盡在不言中,你沒听過嗎?”
可怜的爾強跟王平在一起這么久了,人家還當他是兄弟;虧他還以為爾強比自己能言善道多了,想不到遇到了心上人還是跟他一樣變得“有口難言”,身為丁家的男人真是可悲!丁杰中對丁爾強有同病相怜之感,他靈机一動或許他可以想辦法幫幫爾強。
“王平,你覺得爾強他怎么樣?”他說。
王平叉起一塊牛肉放入嘴里,漫不經心地說:“他呀!人不錯呀,很老實。”又塞了塊牛肉進嘴里。
“只是這樣嗎?”通常丁杰中從女性口中听到對爾強的評語都是英俊瀟洒、風趣偶償、才華出眾、体貼溫柔;而從王平嘴里只吐出“不錯、老實”兩個极普通的形容詞?令他大感意外!
王平略加思考補充說:“他滿大方的,我們出去吃飯都是他付錢的。”
“沒有別的嗎?他還有很多优點的,比方說他的長相、家世、工作等等,你有什么看法?”
王平又思索一下,突然冒出一句話;“我不喜歡他的‘狼心狗肺’跟‘狗熊’。”
“什么?狼心狗肺?爾強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嗎?”
“他哪敢做什么對不起我的事!你弄錯了,我指的是他那兩條狗。”
“Wolf跟Bear?”
“對呀,‘狼’心狗肺跟狗‘熊’。”王平一臉得意按著說:“我翻譯得不錯吧?比起丁爾強我算是命名高手。”
“哈!哈!哈!”丁杰中忍俊不住大笑出聲,吸引了其它在餐廳用餐的客人的目光,當然包括古秀秀跟陳鈞國;前者是飽含嫉妒,后者純粹好奇。
丁杰中好不容易停住笑意,問道:“爾強知道你幫他的寶貝狗取了這么特別的中文名字嗎?”
“嗯,我告訴過他了。”
“他有什么反應?”丁杰中急著想知道丁爾強听到污辱意味這么濃厚的狗名時的反應,因為丁爾強對他的狗儿子寶貝得不得了。
“他沒說什么,我想他大概覺得不錯吧!”王平對自己取的名字自信滿滿的。
听到她的回答,丁杰中差點儿嗆到,干咳了几聲以后,他嘗試把話題轉回丁爾強的身上:“爾強,他對你……”
王平吃完盤里的最后一塊牛肉,用餐巾抿抿嘴搶先說:“禮尚往來,該我問你了!”她指著古秀秀說:“你們是什么關系?”
“她?”丁杰中眼神變得幽遠苦悶,語气低沉地說:“我跟秀秀以前是朋友,現在她……不理我了。”
“為什么?”她不會看錯的,那個叫秀秀的心里還是牽挂著丁杰中的。
今晚從古秀秀出現開始,丁杰中的心里就充滿苦澀,他需要發泄心中的苦悶,于是就把他跟秀秀的事全告訴了王平
王平回想著丁杰中剛告訴她的事,從他敘述整個事情的字里行間可以看出他對秀秀的濃情蜜意,他從小就喜歡秀秀,這么多年都沒有改變,連不受看文藝小說的她都受到感動,為之鼻酸了。
沒有道理他們不能在一起,那個叫秀秀明明也喜歡丁大哥的。王平打算著該如何撮合他們——
“丁大哥,你不應該放棄的。”她鼓勵道。
丁杰中望著正跟陳鈞國談話狀似愉快的古秀秀說:“已經太遲了!”
“不會太遲的,她也喜歡你的。”
“你不要亂說。”他強壓下內心升起的一絲希望。
“我沒亂說,她不時看著我們的眼神赤裸裸地表現出她的嫉妒!丁大哥,你想想看,如果秀秀不愛你、心里對你沒有情意,又哪來的嫉妒呢?”
“你确定她……她注意到我們?為什么我沒看到?”
“嗯,就好象你趁她沒注意時偷看她一樣,她也是趁你沒注意的時候偷看你。”王平沒說出口的是丁杰中看秀秀時是柔情多一點儿,秀秀看丁杰中時則是气憤多一點儿。“要是你不相信,我有辦法證明。”王平繼續說下去。
“怎么證明?”丁杰中再也按捺不住內心沸騰的希望。
“附耳過來——”王平學著國劇的唱腔。
只見她在丁杰中耳邊絮絮低語:“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听得丁杰中張開大嘴笑得合不攏。
古秀秀也注意到他們愉快的交談,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前他跟她在一起時總是惜言如金,她還以為他生性寡言,現在看他跟女朋友在一起口才便給,才知道他不是不愛說話,而是說話的對象不對。
“你怎么悶悶不樂?是不是我這個伴儿不夠風趣幽默?”陳鈞國看她又郁郁不歡、若有所思,故意開玩笑。
“不是,你很好。”古秀秀強忍住快奪眶而出的淚珠,語帶哽咽地回答。
陳鈞國見狀著急地握住她的手,關心地說:“秀秀姊,你要是有心事說出來比較好,不要憋在心里。”
“我……我沒……”古秀秀非常感謝他的關心,但又不知道該如何說明她跟丁杰中的事。
“不……不好意思,打……打扰你們。”丁杰中兩眼緊盯古秀秀跟陳鈞國交握的雙手,嘴里結結巴巴地念著王平交代他說的台詞。
挽著丁杰中手臂的王平怪异地看他一眼,心里想著,丁大哥說話怎么變得結巴?管不了這么多了,她馬上接口說:“他說難得在這里看到秀秀姊,硬是要我過來看看一起長大的‘老’朋友。”她特意強調“老”字,傳到大她沒几歲的古秀秀耳里還是造成了效果。
她板著臉對丁杰中說:“好久不見。”
陳鈞國放開握著古秀秀的手,專注地研究突然出現的這對男女。
“不介意我們一起坐吧?”王平不給秀秀拒絕的机會,拉著丁杰中坐下,然后暗示丁杰中該他說話了:“杰中,你不順便告訴秀秀姊我們的好消息嗎?”
“她是王平,我們要結婚了!”丁杰中兩眼始終打量著陳鈞國,心里猜測他跟秀秀是什么關系,因此能把這句話順暢地說完。
古秀秀的臉“刷”一下變得雪白,王平連忙扯扯丁杰中的手臂,好讓他看到他要的“證据”,同時不忘繼續加油添醋說:“秀秀姊,你一定要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哦!杰中為我籌畫了一個非常盛大的婚禮,有十個伴郎、伴娘。”
然后轉過頭來對丁杰中撒嬌地說:“杰中,我還缺一個伴娘,你幫我找到适當人選了嗎?”
丁杰中正為他所看到的“證据”欣喜若狂,根本沒听到王平在問他話。
還好古秀秀難過地低下頭沒注意到他的沉默,王平尖聲又問了一次:“杰中,你幫我找到了伴娘了嗎?”
“沒有。”丁杰中簡單地說。
王平嘟著嘴說:“那怎么辦?”她眼睛溜溜一轉:“有了!秀秀姊”她等到古秀秀抬頭才按著說:“秀秀姊,不如你來當我的伴娘,婚禮結束后我一定會把捧花丟給你,讓你沾沾喜气,將來能像我一樣找到像杰中這么好的先生。”一不做二不休,王平主動地湊過去親了丁杰中的臉頰一下,复又作害羞狀低垂下頭,透過她長長的睫毛觀察古秀秀的反應。
古秀秀從未如此討厭過一個人!她好想扯開眼前這個清麗的女人放在他身上的手,可是她不能,她沒有資格,丁杰中臉上還挂著楞楞的傻笑看她,分明是在跟她示威,要她知道他已沉醉在幸福里,他喜歡的人是王平,不是她!
古秀秀濕潤的眼眶中有著复雜的情緒,丁杰中試著解讀——那是气憤、悲傷、還有嫉妒!
“秀……秀秀,你……你嫉……妒我……我跟王……平嗎?”他忍不住想再次證實。
王平在一旁呻吟,她不能相信丁杰中會問出如此“拙”的問題,看來他跟丁爾強是半斤八兩,同樣是——語言智障。
“丁杰中,你的話是什么意思?我為什么要嫉妒你們?”古秀秀強忍淚意,倔強地說:“我也要結婚了。”
丁杰中忽地張大嘴,不知道該說什么,王平也急了,事情怎么會跟她想的不一樣!她著急地問:“秀秀姊,你騙人的吧?你怎么可能跟別人結婚?”
丁杰中在旁邊猛點頭,秀秀應該嫁給他才對,她不會、也不能跟別人結婚!
古秀秀覺得他們兩個人大看不起她了!他還一直點頭,敢情是認為她嫁不出去,眼淚不爭气地快落下來了,她不愿丁杰中看見她為他而哭泣,丟下一句話
“他是我的未婚夫,不信你們問他!”說完人就跑走了。
她所指的“他”就是自始至終安靜地在旁邊看戲的陳鈞國,一直到古秀秀跑走了,他才打破沉默站起來想攔住她喊道:“秀秀姊,你別走呀!”
只是她早已跑出餐廳了,留下气氛尷尬、面面相覷的三個人。
“完了,我完了!”丁杰中顧不得情敵在場,口中念念不休。
“我看未必!”王平別有深意地看著陳鈞國,好象她發現了什么秘密。
陳鈞國注視著王平,伸手抽出插在高腳杯里的帳單,眼露精光地說:“得看誰請客。”
“你放心,他會付!”王平指指被他們莫名的對話搞得一頭霧水的丁杰中,又說:“你跟秀秀是什么關系?表姊弟?堂姊弟?”
“表姊弟。”陳鈞國激賞地說:“你怎么猜出來的?”
“很簡單,你叫她秀秀姊,你們兩個在容貌上又有几分相像,那一定是表姊弟或是堂姊弟嘍!”
王平怕丁杰中不了解,還想給他解說一番,看他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想他可以省點事不必再說了;但丁杰中突然說:“表姊弟不能結婚的。”讓她不禁歎气,怎么他們丁家的人腦筋都“与眾不同”!
“丁大哥,秀秀姊不是真的要跟他結婚,她是騙人的;事到如今,你應該知道她喜歡的人是你了吧?”
“哦!我知道了,可是……接下來我該怎么辦?”
“去追她,把事情解釋清楚就万事OK了。”陳鈞國提供意見。
剛才他就怀疑他們是演戲了,丁杰中從頭到尾都把注意力擺在他表姊身上,還有那個叫王平的女子所說的每句話都是故意刺激他表姊,讓他一看就知道他們說的婚禮都是假的,不過,丁杰中對他表姊的感情肯定是百分之百真的。
“以前我也試過去找她,想把誤會解釋清楚,每次她都不肯開門,還威脅我再不走,她就要報警。”
“真是這樣,就麻煩了!”陳鈞國了解他表姊的個性是很倔強的。
王平卻說:“那還不簡單,丁大哥你不會到秀秀姊任教的學校去找她。”
“到學校去?那不大好吧!學校的人很多的。”
“丁大哥,你沒听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句話嗎?為了得到秀秀姊的芳心,你應該要抱著犧牲一切的決心!”
“王平說的對。”陳鈞國表示贊同。
“可是,在校園里追來追去很難看的。”丁杰中還在猶豫。
王平很不以為然地說:“丁大哥,虧你長得這么高大強壯,怎么做起事來扭扭捏捏像個女人?”她用力拍擊丁杰中的胸脯說:“拿出你的男子气概來!不要讓秀秀姊看扁你,女人喜歡的男性應該是雄糾糾、气昂昂的,做事果斷速決的男人。”
陳鈞國馬上接著說:“沒錯,我也覺得你應該直截了當地告訴我表姊,你愛的人是她,你決定娶她為妻,不要給她拒絕的机會。”表姊,你可別怪我胳膊往外彎,誰教你扔下帳單就跑,還好我找到了一個替死鬼,現在當然得幫他嘍——陳鈞國心里暗道著。
王平看丁杰中有點動搖了,立刻趁胜追擊:“是呀,丁大哥你一看到秀秀姊就抓住她,吻得她暈頭轉向沒辦法說話,然后你就跟她求婚,讓她沒辦法拒絕你。”她驕傲地問陳鈞國:“我這主意不錯吧?”看來她還是得到了她父母寫作的遺傳,才能編出這么完美的情節。
“何止不錯,簡直大完美了。”陳鈞國又對丁杰中說:“表姊夫——你不介意我先這樣稱呼你吧?”丁杰中像中大獎一般樂陶陶的,怎么可能介意。“表姊夫,你打算什么時候去向表姊求婚?”陳鈞國他想跟去湊熱鬧,他想看看古秀秀被吻得啞口無言的情景,以后他就能以此取笑古秀秀了。
王平替他決定:“明天,打鐵要趁熱。”
“這……這……”丁杰中欲言又止。
“丁大哥,你怕什么嗎?我會跟你一起去壯膽的。”王平又說。
“我也一起去!”陳鈞國也嚷著,不想錯過這場好戲。
丁杰中突然有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覺,遇到這兩個“好識相”的,只能硬著頭皮往前沖了。
“好吧!”他下定決心:“明天我就去找秀秀。”
“大好了!我們應該好好慶祝一下。”王平興致高昂地站起來喊著:“服務生,給我們來兩瓶香檳!”
※ ※ ※
“王平,醒醒!你家到了。”
丁杰中試著叫醒喝醉酒的王平。剛才在餐廳她一口气叫了兩瓶香檳,還一直邀他們干杯;他還以為她的酒量很好,出乎意料地,她根本不會喝酒,兩杯香檳下肚,噗咚一聲就擺平了!
唉!還說為了感謝他的救命之恩,她要請他吃飯,結果包括陳鈞國“那一攤”外加兩瓶香檳花了他兩万二,真是虧大了!
不過,話說回來,王平真是熱心得可愛,他們還不算熟識,她竟然為了撮合他跟秀秀,使出渾身解術,真讓他感動!爾強的眼光确實不錯,選上了這位熱心助人的俏女郎——丁杰中這時才想起,在王平提起秀秀之前,他正打算助爾強一臂之力,替爾強開誠布公地告訴王平,他對她的感情;依王平這种直腸子的個性,等他自己發覺時,肯定兩人已經齒搖發白了。
“王平,你快起來,我有話告訴你。”丁杰中把王平從車里拉出來,決心要把話說清楚。誰教王平告訴過他凡事要果斷速決。
“丁大哥,你好吵哦!”她睜開右眼迷迷糊糊地說。
“王平,這件事關系到你的終身幸福,你一定要仔細听!”丁杰中激動地搖晃她,不讓她再睡。
她睜開另一只眼,研究丁杰中激動的神情,心里納悶,喝醉的人到底是她?還是丁杰中?怎么他看起來比她瘋狂多了!
“我什么都听,只要你不要再搖我,我的頭好痛!”王平聲音沙啞地哀求。
“哦!對不起!”丁杰中立刻放開王平,正色道:“王平,爾強愛上你了!”
王平正靠著汽車努力保持平衡,她听了他的話沒什么反應,只呆呆地說了一聲:“哦……”
“你不相信?”丁杰中急切地說下去:“這是真的,連你媽媽——羅阿姨都看出來了。”
“我媽?她看出來什么?”王平終于被他說的話引起了興趣。
“羅阿姨,她一眼就看出來丁爾強很喜歡你,因為他一看到你說話就變得口吃,跟別人說話時就沒有這樣的情形。或許你會認為這樣就認定他愛你大荒謬了,但我要告訴你,這是真的。我們丁家的男人都有這樣的遺傳,只要碰到了自己喜歡的女人就會有說話的障礙,我就是一個例子,我一看到秀秀說話就‘不輪轉’,所以我們兩人之間才會產生這么多波折……”提到丁家怪异的遺傳丁杰中是深受其害。“我實在不忍心看到爾強跟我一樣為情所苦,才會告訴你”
王平原本并沒注意到丁爾強不是天生的口吃,經丁杰中這一提起,她才發覺到共事的這三個多禮拜中,丁爾強跟別人說話時都很正常,不像跟她說話時支支吾吾的;難道真是因為他…;喜歡她?也許這是真的,要不他也不會這么熱心地幫她欺騙她媽媽——王平的心不禁動搖。
“……連羅阿姨跑到爾強的公司去提議要幫他追你;就算你不相信我,也應該相信你媽媽才對。”
原來她媽早就知道了,才會跑去找丁爾強;當時她以為她媽是剃頭擔子一頭熱,還覺得有點對不起丁爾強,讓他受無妄之災——好啊!說到頭來唯一的受害者是她!
王平心里升起熊熊怒火,原先她心里一直覺得愧對丁爾強,因為……那些吻,她還因占了他便宜,對不起良心似的每天作惡夢,結果吃虧的是她!他還常以她媽為借口,借机吻她,真可惡!她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王平,王平!”丁杰中發現她的臉色愈來愈……僵硬,有點儿擔心自己幫了倒忙。
“丁大哥,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王平露出甜美的笑容繼續說:“請你不要告訴爾強”她特意甜膩膩的念出他的名字。“我已經知道他對我的情意,我想給他一個大大的惊喜,以回報他對我的愛。”
“好,好,沒問題!”丁杰中慶幸他沒搞砸這件事,原來王平對爾強也有意思,也許爾強跟王平可以和他跟秀秀一起舉行婚禮,皆大歡喜。
“那明天見嘍!”丁杰中期待明天的到來,他跟秀秀終于要有完滿的結局了。
“明天見!”王平等不及要好好地教訓丁爾強了。
09
丁杰中一開門,發現丁爾強雙手抱胸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立刻說:“大好了!你還沒睡。”
他在開車回家的途中,忽然想起明天他要跟秀秀求婚,沒有戒指怎么行,心里正擔心爾強睡了,沒辦法跟他要個戒指;還好爾強還沒睡,如果爾強知道了他要跟秀秀結婚了,一定會很高興!
丁杰中興奮過了頭了,沒注意到丁爾強鐵青著臉、悶不吭聲。
“我想跟你要個戒指,你手邊有沒有現成的?”丁杰中一臉喜气。
“大哥,你要戒指做什么?”丁爾強苦著臉,語音顫抖地間,好象世界末日已經到了一般。
丁杰中沉醉在自己喜悅的情緒中,沒發現丁爾強的异樣,他興奮地說:“我要結婚了!明天我就要跟秀……”
他的話才說了一半,丁爾強就握著拳頭激動地跳起來,痛苦地說:“大哥,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你明知道我愛她,你竟然橫刀奪愛!”
“你說什么?你也愛她?”丁杰中嚇了一大跳,摔坐在椅子上,不解地說:
“我以為你愛的是王平!怎么變成秀秀了?”
“我愛的是王平呀!你干嘛扯出秀秀來?”丁爾強不悅地吼著。
“因為我要娶的是秀秀!”丁杰中也拉開嗓門吼回去。
這次換丁爾強摔坐在沙發上,自從他打電話給秀秀,從她那里知道王平跟他大哥親昵地摟在一起宣布他們要結婚之后,他的身体就像一顆即將引爆的炸彈;現在發現弄錯了,引線的火熄了,讓他緊繃的身体刷一下放松下來,他雙腿虛軟得站不住腳,如釋重負的輕松感,讓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丁杰中耐不住性子,開口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打電話給秀秀,她哭著說你要跟王平結婚了!”丁爾強開始解釋誤會是怎么造成的,秀秀的話讓他的世界頓時失了色,那种心痛的感覺他也不想再經歷了;他一定得把握住他一生的幸福,因為他負擔不起失去王平的空虛——他下定決心,不再退縮,他要光明正大地追求她!
“她哭了?”丁杰中不舍地問。
“誰?”丁爾強內心波濤洶涌,恍惚之間听不懂丁杰中說的話。
“秀秀。”他憂心的神情,表露出對古秀秀的在意。
“大哥,你為什么要騙秀秀?你愛的是她卻又用殘酷的謊言傷害她,讓她那么傷心。”
“我……這是王平設計的。”
“王平?她為什么這樣做?”丁爾強詫异地問。條地,他雙眉緊鎖,先前的憂慮又出現在腦中——該不會是王平看出她大哥對秀秀情有獨鐘,故意要拆散他們,因為王平第一次見到他大哥時就表現出异常的興趣。他不禁怪起自己來了,那一天自己不應該跑去買便當的,隨便找個工人去就行了,這樣的話,意外發生時救王平的人就會是他,而不是他大哥;王平要感謝的人就會是他,而不是他大哥。或許王平也會對他產生了那种异常的興趣。
丁杰中看丁爾強面色凝重,以為他在怪罪王平,連忙澄清道:“你不要怪她,都怪我對自己沒信心。你早告訴過我,秀秀對我的感情,或許是她對我太珍貴了,讓我難以相信自己真有這么好的運道……讓彼此之間都受了苦,唉——”丁杰中為自己從前的愚蠢搖頭,同時囑咐說:“爾強,你千万不要重蹈我的覆轍,對自己,還有王平要有信心,她對你……總之只要你有信心就一定會夢想成真的。”希望王平要給爾強的惊喜不需要花大多時間,早日讓爾強脫离愛情的苦海,丁杰中為他們兩人的未來暗禱。
“大哥,你的話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王平跟你說了什么?”丁爾強抓住他的手急切地追問。
他已經答應王平不告訴爾強了,只能敷衍道:“你別急,時机一到你自然會知道!”隨即話鋒一轉:“你還沒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你到底要不要提供一個戒指,給你未來的堂嫂?”
“這還用問!當然沒問題嘍!”丁爾強還想再間他剛才話中的玄机:“大哥,你知道了什么?拜托你快告訴我!”
丁杰中對丁爾強爽快的回答很滿意,本應禮尚往來,但礙于對王平的承諾,只好把問題塞回給王平;“你明天自己問王平,就會知道了!”
他順便把今天晚上發生的事,還有明天的計划告訴丁爾強。
※ ※ ※
他們以為會看到激情動人的畫面,結果是大失所望!
第二天一早,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發,到了秀秀的學校,才知道她今天不舒服請了病假。他們又赶快赶到秀秀家去,在樓下商量了一下,最后還是王平這個狗頭軍師出了主意——先讓陳鈞國上去想辦法敲開她的大門,然后他們再出面,這樣她就沒有辦法避不見面了。
陳鈞國按了門鈴后,耐心地等古秀秀來開門。
“鈞國!你怎么來了?”門開了一縫,古秀秀惊訝地問。
“表……姊……你怎么變成這樣?”他瞪圓了眼,看著古秀秀臉上腫得像核桃的雙眼,心里有點擔心丁杰中看了她這副尊容之后會改變主意,逃之夭夭。
“你是來打擊我的嗎?”她喪气地垂下肩膀气惱地說。隨后走回客廳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冰毛巾敷在紅腫的眼睛上,嘟嚷著說:“我再也不會這么傻了,為了男人弄成這樣,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只會欺騙女人、玩弄女……”古秀秀坐靠在椅子上,閉著眼數落男人。
陳鈞國趁她背對著他的時候,朝三樓的樓梯間招手,要他們快上來。
王平從后推著丁杰中快上去,還一邊叮嚀說:“丁大哥,你快上去,一看到秀秀姊就抱住她,不要讓她跑掉,然后就赶快把事情解釋清楚”她回頭問站在她身后的丁爾強說:“戒指呢?”
丁爾強赶快掏出一個棗紅的心絨盒交給王平。
“丁大哥,戒指你拿好。”王平把戒指拿出來遞給丁杰中,絨盒丟還給丁爾強,又交代著:“不管秀秀姊有沒有答應你的求婚,你只管把戒指往她手上戴就對了,這樣她就沒有立場拒絕了。”
丁爾強听了她的話,暗忖道,自己是否該如法炮制對付王平?
“我怕我一看到她就說不出話來。”丁杰中喃喃低語。
王平快受不了了!三十几歲的成年人,長得又如此高大健壯,理應魄力十足、意志堅強地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為什么做起事來這樣婆婆媽媽?
老祖宗說的話真有道理——“人不可貌相”啊!想起來就一肚子火;丁爾強看起來楞頭楞腦的、一派老實,卻欺騙了她。而丁大哥是外表剛強,內心卻优柔寡斷,像個女人……不對呀,她自己也是女人呀!她就不像丁大哥那樣——唉!誰教她愛管閒事!現在只好送佛送上天嘍!
“丁大哥,你不要看她,不就什么問題都沒有了。哪!你這樣抱著她——”王平示范地摟住了杰中,原本丁杰中就比她高上許多,現在他又站在她的上方,兩人摟在一起高度差更多。王平皺著眉想,該怎么示范呢?
她還沒想出辦法來,丁爾強突然從后面拉開她,滿怀醋意不准她摟著他大哥。王平不了解他的用意,只是回頭瞪了站在她下方的丁爾強一眼,對他突兀的舉動表示不悅——忽然她想到了!
“丁大哥,你看我。”王平用力抱住了爾強,把他的頭摟在胸前說:“就像這樣,緊緊地抱住她,讓秀秀姊沒有辦法抬頭看你,你就能順暢地把話說完了。”
這時,陳鈞國又出來招手,要他們快上去。
“我懂了,謝謝你,王平。”丁杰中疾步跑上樓去。
王平露出滿意的微笑,覺得自己真是聰明絕頂机智蓋世!自我陶醉一番之后,她想她得快點上去,免得錯過好戲!正想跑,才發現——丁爾強正舒服地把頭栖靠在她的胸前,兩手交握在她的背后緊摟著她,兩人之間几無任何縫隙。她的身体不由敏感起來,清楚地知覺到男女的不同,她的心抨然一跳胸口,胸口窒著一股燥熱——不,王平自我說服道,壓著胸口的是一股怒气,丁爾強好大膽,竟敢偷吃她的的豆腐!
王平不愿細究心中异樣的情愫,盡歸咎于丁爾強的錯!“啪”一聲脆響,她結實地敲他腦袋瓜子一記——
丁爾強忘我地沉迷在王平獨特的香气中,溫軟香嫩的肌膚,他的心快負荷不了了,就這樣死去他也愿意——哎喲!他沒提防到王平會攻擊他,不自覺地痛呼出聲,他惊惶地抬頭,茫茫然地望著王平。
她給了他一眼凌厲的白眼,急轉過頭怒气沖沖地上樓去,一頭亮麗的長發順著她的頭一甩,迅地飛舞過了爾強的臉上,留下誘人的發香,飄然而去。
丁爾強不舍地吸汲空气中的香气,心慌意亂地跟了上去。
陳鈞國返到門邊,跟王平并肩站在一起,等著“丁杰中求婚記”開演——
“……我情愿去當尼姑,也不要讓男人騙一輩子。鈞國,我警告你哦,以后你要是敢到處玩弄女人的感情,我一定會替“女人”行道的,到時候你別怪我沒先警告你!”古秀秀叨叨不停地說著,直到陳鈞國沒回話,才意識到四周靜默地很詭异,她慢慢地坐正身子,掀開蓋在頭上的毛巾,兩眼警戒地四望
“啊——你怎么會在這里?”她惊訝地跳了起來,惊魂未定地說。
丁杰中從進屋以后就呆呆地杵在秀秀身前,直到她發現了他,他才開始行動,完全按照王平的指示,他負擔不起再次出差錯了
他像拎什么似的,兩只大手攫住她細致的雙肩抓起她,令她雙腳懸空,趁她目瞪口呆不及開口,用力把她那張小臉按在他的胸前,結實的臂膀如同銅牆鐵壁,緊密地箍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丁杰中毫不怜香惜玉的粗魯動作,乃起因于他害怕看到古秀秀的臉后,自己會啞巴吃黃連似的有口難言,而且女人向來俐嘴快舌,要是讓秀秀起了頭,哪儿還有他說話的余地?所以是情有可原,但他實在低估了自己的力道,古秀秀不僅是動彈不得,甚至連喘口气都有困難。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掙扎,好不容易動了兩下,得到的結果是丁杰中更強而有力的擁抱,只能拼命從被他擠扁了的鼻縫中呼吸新鮮的空气,她可不想因為缺氧而死在他的怀里啊!
“秀秀,我今天是來跟你求婚的。”他以背書般的平板語气開門見山地說。
“昨天晚上的事,是我騙你的。我的心里自始至終只有你一個人,不相信你可以問爾強、你表弟鈞國,還有王平,他們都可以為我證明,我……”他還想來點長篇大論以昭心志,奈何腦筋一片空白,只好省略。“……反正我是非君莫娶,請你答應我的求婚,我會一輩子照顧你、愛你。”他屏息以待她的回复彷佛過了一世紀的時間,秀秀仍然半聲不響。
“秀秀,你為什么不說話?”丁杰中擔憂地思忖,莫非她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气,還是……她改變主意不再愛他了?
“丁大哥,你這樣抓著秀秀姊,教她怎么說話?”王平的話點醒了他。
“秀秀,如果你答應我的求婚,就點點頭;如果你不肯答應就……”不行,不能給她拒絕的机會!“如果你不答應,我就不放開你!”丁杰中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古秀秀還有什么選擇?她快窒息了!當一個人瀕臨死亡時,哪儿還有心情去細細品味丁杰中愛的宣言,別說是嫁給他了,就算現在要她嫁給他爸爸她都會答應——只要他能放開她,讓她好好地吸口气!
丁杰中感到緊擁在怀里的秀秀輕輕頷首,一時心中是激動万分,她答應了!她答應了!戒指?快!快!快!他得快點把戒指套在她的手上,這樣她就不能事后抵賴了。他一把放開古秀秀,慌張地掏著口袋。
古秀秀癱躺在椅子上,感謝上帝!她貪心地連吸好几口气,從沒如此地意識到空气的美好!
找到了!丁杰中笨拙地掏出戒指,咚!一聲,單膝落地,跪在秀秀的面前,顫抖地拉起她的手,將戒指推進她柔軟纖細的手指。
“你不能反悔了!”他去忑不安的心終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誰說的!”她聲量微弱地反駁。對于這樣的結果她是內心暗喜,但不可不打算這么輕易地放過他。
丁杰中愣住了,旁觀的丁爾強、王平、陳鈞國三人也瞪大眼,怎么會這樣?
她撐起身体,找到一個舒适的姿勢坐正以后,開始炮轟丁杰中:“你把我當成什么?先是像頭大笨牛一樣不解風情;然后又欺騙我,讓我哭得兩眼都腫起來,難以見人;現在又突然跑來要我嫁給你,還讓人……”
古秀秀這一說,一直避免正視秀秀的丁杰中方注意到她的眼睛紅腫不堪,他心疼地低語:“都……都是我……我的錯。”
秀秀停下來,瞪他一眼說:“當然都是你的錯。”心酸的眼淚絮絮流了下來,微紅地說:“你剛才那么用力壓住我,害我差點喘不過气。”
丁杰中用手背輕柔地抹去她臉上的淚水,深情地注視著她:“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喃喃低語。
他們兩人的眼中只有對方的存在,兩人不斷地靠近,終至兩唇相接……
“嘿!你們兩個,非禮勿視!”王平拖著兩個看傻了眼的大男人离開。
10
王平倚在門框,雙手環胸看著室內正在進行的彩排
丁爾強正跟環繞在他身旁的七、八位面貌蛟好、身材動人的模特儿討論如何運用肢体來展示出珠寶最美好的一面,展示台的四周還布滿了保全人員。
看他盤旋在眾美女中間忙得不亦樂乎,王平心里有說不出來的瞥扭,他一會儿摸摸這個的腰、抬抬那個的手,偶爾還講個笑話逗逗她們,完全不見跟她在一起時的那股緊張勁儿。
這會儿又不知道說了什么引得她們笑得腰枝亂顫,王平的臉色隨著那些模特儿的笑聲愈見僵硬,她也搞不清楚自已為何這么在意他對她們的態度,唯一的理由是——他不該招惹她、欺騙她,讓她覺得對他有……所有權,沒錯!就是所有權!她還沒教訓他之前,誰也不能動他,他是屬于她的,等她“以騙還騙”,報了一箭之仇后,就不會有這种莫名的感覺了王平說服自己相信對丁爾強的占有欲只是暫時的之后,安心地下樓吃中飯去了。
丁爾強注意到王平走了,猜想他耐不住餓一定是到餐廳去吃飯,他隨便地把事情交代給助理,也跟了下去。
早上從秀秀家回到飯店以后,經紀公司已經派模特儿過來,馬上開始初步的彩排,緊接著就修正台位、決定搭配珠寶的服裝,忙得丁爾強焦頭爛額,使他沒机會跟王平談一談他們兩個人的事。他不想兩人的關系曖昧不明,他大哥就是個前車之鑒,如果他不把握机會表明態度的話,王平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考慮到他也許、可能是她合适的終生伴侶,然后在他等待了多年以后,王平結婚了,新郎卻不是他!
丁爾強心中無來由地一陣恐慌,不自禁加快了腳步,恐怕慢了一分一秒就會毀坏到他的終生幸福。
當他在餐廳的一隅找到正在大快朵頤的王平時,他終于了解等待放榜的感覺——長久的奮斗終于到了揭曉答案的時候,松懈中夾著緊張。万一她拒絕了他,怎么辦?
他憂心忡忡地坐在王平的對面,鼓起勇气嚴肅地說:“王平,我……我……”
突傳來一句話:“先生,您要點些什么?”不識相的服務生打斷了他的話。
丁爾強冷淡地投給服務生不悅的眼神,簡短地說:“跟這位小姐一樣。”
倒霉的服務生在他的逼視下落荒而逃!
“王平,我……我……”丁爾強嘗試凝聚已散失無几的勇气,再度開口。
“你怎么有時間來這里吃飯?不必陪那些鶯鶯燕燕了嗎?”王平仍然埋頭苦“吃”,語气酸澀地說。
話一出口,她懊惱地在心里罵了自己好几回了,怎么說出這种類似吃醋的話,要是給飯店同事听見了,肯定會笑掉他們的大門牙的!她王平堂堂的大女人怎么可能說出這种小家子气的話?
他不可能錯認王平這句話背后那明顯的醋意,真是老天保佑,她對他并不如外表的那般冷漠,他的臉上展露出了挖到寶的笑容。
他們的事還是早點解決的好,再這樣下去,她會變得更陰陽怪气的——王平瞄了坐在對面得意地笑著的丁爾強一眼,做了決定。
她條地換上了一副含羞帶怯的臉孔,欲語還羞地輕柔道:“爾強,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什……什么事?”他果然如她所料,焦急地問。
“我知道我不應該,但是我……我喜歡上你了!”她低垂著頭吐著舌頭,心里直呼惡心。
“什么?”丁爾強以高八度的聲音喊道。“王平,你……你說什么?請……,請你再說一次!”
王平猛抬頭,雙眉緊蹙,口气不善地說:“還要再說一次!”那么惡心的話!
哎喲!差點忘了她應該表現出嬌羞微的姿態,她壓抑內心的真實感受,用強裝的溫柔語气說:“我知道你并不喜歡我,當初你會假扮我的男朋友也是我拜托你的,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對你的感情,也沒有關系的,我不會對你糾纏不清的。”說到最后,語气中隱約帶有飲泣聲。
丁爾強急急保證道:“王平,你……你誤會了,我早就……喜歡你了,從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對你……有种异樣的感覺,后來我就了解到那是……愛。”他停了半晌,突然拉住她的手,深吸口气說:“王平,我愛你!請……請你嫁給我!”
她不能置信自己所听見的話,訝异地抬頭看他——他深情凝視的眼光讓她的心怦然竄跳,霎時覺得口干舌燥,她的心田深處好象在不自覺中淪陷了大半,惶然不安的感覺攫住了她,她倉皇地掉离相對的目光,一時思緒翻騰難以言語。
她只想騙騙他,假裝愛上他,等過一段時間再揭露真相;沒想到他是這么認真,還一下子三級跳,直接跳到求婚的階段,令她不知該如何繼續這個騙局!
“王平,你……你不肯嫁給我嗎?”
“不是的。”她不知為何自己要如此快速地否認。
“那你……你是答……答應了?”丁爾強又間。
“也不是。”她怎么會答應嫁給他?她又不愛他,不是嗎?
想不到騙一個人也這么麻煩!干脆直接跟他明說,她剛說的話都是假的,省得他這樣咄咄逼人。可是她一接触到他認真溫柔的眼神,到口的話又吞了下去。為什么她有种心虛的感覺,難道他欺騙她時也有這种感覺?
“那你……你的意思是……”他困惑地盯著她。
王平逼不得已只好開口:“呃——你不覺得……太快了嗎?我們才認識兩個多月,這种事應該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好吧!”丁爾強的語气有說不出來的失望,他不想等大久,以免半路殺出程咬金奪走王平,但他也不敢強迫她馬上答應嫁給他。“那你……你想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
“先生,對不起。”剛才那位服務生又不識時務地出現了,他送來丁爾強點的東西。莫名其妙地又引來丁爾強的怒目相視,服務左無聲地歎气,這意味著小費沒指望了!
服務生把東西放下,摸摸鼻子識趣地閃了。
“你快吃吧!東西冷了不好吃。”王平搶得先机,想堵住了爾強的口。
王平對他的關心讓丁爾強覺得很窩心,立刻開心地吃起飯來了。王平松了一口气,心里記著,待會儿買單時,一定要記得多給那個服務生小費,感謝他适時的打扰解救了她。
※ ※ ※
艷陽高照的夏日,一對新人在伴郎伴娘、親朋好友的陪伴下喜气洋洋地步出了禮堂。
當新娘要進入禮車時,突然停住腳步回過身來,別具深意地笑著說:“差點儿忘了!”她瞄准方向用力地拋出新娘捧花。
越過簇擁的人群,新娘捧花直朝伴娘的面前飛去,有趣的是,那位伴娘一發現捧花是朝她的方向而來,忙不地閃開退到人群的后端,站在旁邊的伴郎出人意料地搶過眾人爭奪的新娘捧花,不顧大家的惊訝聲追隨伴娘而去。
坐在禮車內的新郎新娘看得是目瞪口呆,好半晌新娘才找回了說話能力:“看來,爾強還得經過一段長期抗戰才行。”
不用說,這對新人是古秀秀跟丁杰中。他們趁著古秀秀的學校放暑假,赶緊舉行婚禮,然后再到瑞士看丁杰中的父母,順便度蜜月。
古秀秀應丁爾強所托,故意把新娘捧花丟給王平,希望他們能沾染到喜气早日結婚,沒想到王平竟然避開了!古秀秀歎气地直搖頭。
丁杰中摟住她的纖腰,輕吻著她的臉頰說:“今天是我……我們……結婚的日子,你……你不要管別人了。”
“他不是別人,他是你堂弟。”她順勢偎進他的怀里,不依地說。“而且王平曾幫過你的忙。”
丁杰中先吩咐司机開車,然后打趣地說:“堂……堂弟怎么比得上老婆呢?”
“你真是——無情。”她輕拍他的胸前笑罵道。
“誰……誰說我無情,我……我最多情了”他的眼神變得深邃,愈來愈靠近古秀秀迷惘的臉龐,深情低訴:“——只對你,多情……只對你!”他的唇溫柔地蓋上她微張的紅唇,進入了無聲的兩人世界。
過了許久,丁杰中怀抱著還陶醉在剛才的熱吻中心神恍惚的秀秀說:“其實你根本不必擔心他們的事,王平跟爾強是天生一對,時候到了自然會有結果的。”
※ ※ ※
丁爾強對自己可沒有這樣的信心,他手里拿著捧花,四處尋找王平的芳蹤——
啊!找到了!對街剛從便利商店走出來的人不就是王平?
他松了口气,看著她穿過馬路走近他。
“你瘋了?”她看著他手里的捧花。
他把花往前一遞:“是……給你的。”
她翻翻白眼,沒好气地說:“你平常不是這么小气的,如果你要送我花,應該自己花錢去買。你不知道拿到新娘捧花有特別的含意嗎?”
“我……我知道!所以要……送給你。”他再把花遞過去。
王平听懂了他的意思,臉上染上些許酡紅,她突兀地塞給丁爾強一瓶可口可樂:“這給你。”然后不理會他手里的花,背轉過身打開她手里的可口可樂邊喝邊往前走。
丁爾強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儿才回過神,一手拿著可樂一手握著捧花,快步跟了上去。
每次一看到他深情款款的眼神,她就有一股沖動想告訴他,她不是真的喜歡他,她之所以騙他,是因為他先欺騙了她;但是她始終說不出口。雖然她從沒談過戀愛,但從自己优柔寡斷地跟他牽扯不清這點看來,她是誤蹈情网了,真的喜歡上他了!當初不該想占他便宜的,現在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虧大了!
最慘的是,她到現在還搞不懂,自己到底是看上了他哪點?論長相,憑良心說他還不錯啦,不過長得俊俏只會招蜂引蝶,算不上是优點:論工作,他做的是珠寶業,成天在女人堆里打滾,實在不怎么体面:論口才,那更不用說了!
唉!王平無奈地在人行道上的長椅上坐下,等丁爾強過來。
“王……平,你……為什么不要新娘……捧花?”丁爾強气喘呼呼,上气不接下气。
“為什么我應該要?”她反問。
“因為……這是我特別拜托……秀秀的。”丁爾強可怜兮兮地看著她。
又來了!他又這樣看著她!王平實在气不過自己老是為他改變心意……算了!
“拿來吧!”她接過了花。
丁爾強露出愉悅的笑容,心滿意足地坐在王平旁邊,打開拉環喝了口可樂,趁胜追擊地說:“你想什么時候結婚比較好?”
王平看看手里的花,戲謔地說:“人家都說拿到新娘捧花的人會成為下一位新娘,你相信嗎?”
“我……我相信!”丁爾強點頭如搗蒜。
“我可不相信——”王平拉長語气,表情正經地捉弄丁爾強:“除非你是同性戀,要不,你怎么也當不了新娘的!”
丁爾強眨眨眼,迷惑地自言自語:“我本來就當不成新娘呀!我是男人呀!”
“接到捧花的人是你,對不對?”王平耐著性子問道。
“對……也不對,花是我拿的,可是我是為了你才……”他想把事情說清楚一點。
王平截斷他的話:“花既然是你拿的,那你就應該是下一位新娘嘍!”
“我怎么可能是下一位新娘!”他抗議。
“我早說過,我不相信拿到新娘捧花的人會成為下一位新娘,是你自己說你相信的。”王平臉上挂著狡猾的笑容。
听到這里,丁爾強才曉得繞了這么大一圈,說穿了就是王平在開他玩笑。他仍不气餒,動之以情地說:“你……不能怪我這樣……著急,每次我……我提起結婚的事,你……你都隨便搪塞,好歹你說個……明确的時間嘛!”
“好吧!”她干脆地答應著。
王平這樣爽快的答應,令丁爾強頓時難以置信:“你……你是說真的嗎?什……什么時候?”
“二——十年——后。”王平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二……二十年?你……你不是當……真的吧?”
王平點點頭,丁爾強哭喪著臉說:“太……太久了吧!”
“怎么會?台灣的高离婚率就是因為許多男女認識不深就倉卒結婚造成的。”王平又說:“我們應該學習丁大哥跟秀秀姊,他們兩個不也是認識了二十几年才結婚的。”
“他……他們是從小就認識的,等……個二十年,剛……剛好是适婚……年齡;我……我們不一樣,我們……這個年紀結婚最适當了,要……是再過二十年就……變成中年了!”
“你要是等不及,可以不要等呀!天涯何處無芳草!”王平橫他一眼站起來,瀟洒地邁著大步离開,留下那束新娘捧花。
“王平,你……你等我……不是,我……會等你的,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的。王平,你等……等我呀!”他對著她的背影喊著,追向前兩步猛地停了下來,遲疑片刻,又回頭抓起擺在長椅上的花,再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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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六年后……
門開了,室內隱約傳來輟泣聲。
“你……怎么又哭了?”一個懊惱的聲音響起:“拜托你……不要再看媽寫的小說了!我……不喜歡看見你掉眼淚。”
另一個哽咽的聲音抽气地說:“我……沒辦法……控制嘛!”既然控制不住,她索性嚎啕大哭。
他赶快遞過去手帕,嘴里念著:“都怪媽不好!”
“你別怪我媽一個人,你也要負一半責任的。”王平淚眼婆娑地抬頭抗議,費力地從沙發椅上撐起身軀。
丁爾強緊張地扶住她,“你……覺得怎么樣?”
“還能怎么樣?”她虛弱地回答:“早也吐,晚也吐,連喝口水都吐。”
丁爾強看著她淚痕末褪,略見蒼白消瘦的臉蛋,心疼愧疚地說:“我……不知道怀孕這么難受,要不然我絕對不會……鼓勵你怀孕的。”
“現在說這個已經大遲了!”
經過五年追赶跑跳碰之后,丁爾強終于抱得美人歸。
婚后他希望王平能馬上生個屬于他們兩人的愛情結晶,因為他大哥跟秀秀已經有了三個可愛的蘿卜頭,最大的都上幼儿園了!他當然要急起直追嘍;偏偏王平不答應,擔心生了孩子以后,工作跟家庭難以兼顧,后來經過了爾強再三保證,孩子由他全權負責,王平才勉強答應了。誰曉得她怀孕后害喜害得厲害,都已經六個月了還時常惡心反胃,根本沒辦法上班,只好在家休息,讓丁爾強擔心不已。
這樣的結果,就屬羅玲最高興了,她捧來了一堆她寫的愛情小說,美其名是給女儿王平解悶,實質上是逼她非看不可。羅玲叫王平的弟弟王安搬走電視、錄像机,又命令丁爾強不准帶任何“精神食糧”回家,讓王平沒得選擇。
按照王平的性子,她是不可能乖乖就擒的,但無可奈何,她正處于非常時期,身体的不适令她沒有体力也沒有精神抵抗;也許是怀孕增加了她的母性激素,或是她經過了愛情的洗禮,說老實的,她還滿享受閱讀這些小說的,所以她不頂在意她母親半強迫式的推銷她的小說。
倒是丁爾強反對她看小說,特別是會激動人心、感人熱淚的小說,他都竭力勸阻。不是他自私,不愿跟王牢一起分享閱讀小說的樂趣;而是王平自從怀孕以后,淚腺超級發達,一句溫馨的話語、稍微激情悲傷的情節都能触發她易感的神經,淚水條地決堤而出,好象要把她積蓄多年的淚水一次流完,讓他看了又怜又疼,一顆心隨著她的情緒變動。
“不要再看媽寫的小說了!”他輕環住她的腰,輕輕地哀求。
王平突然瞪大眼望了他背后一眼,然后對他露齒一笑說:“你完蛋了!”
他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這時背后傳來一個聲音——
“虧我一直夸你是我的好女婿,原來你在我背后扯我的后腿!”羅玲來了。
丁爾強直覺到大禍臨頭了!他放開王平,轉過身去為自己辯解:“媽,你听我解釋!我……我的意思是——”
“你不必說了!”羅玲越過他走到桌旁,把怀里的書放了下去,對王平說:
“這兩本是我這個月出的新書,這本是你爸爸的。”
“那太好了!我剛看完了你上次帶來的書。”王平開心地說。
“媽,我等不及看你的新書了!”丁爾強討好羅玲說,伸手拿起放在最上方的小說——咱!一聲,羅玲打落他手里的書,板著臉孔說:“你不是不讓阿平看我寫的書嗎?我也不准你看!”
“媽!你誤會我了!身為你的忠實書迷,我怎么可能不讓王平看你寫的書,實在是她的淚水大泛濫了,我怕影響到肚子里的寶寶。”
“真是這樣?”羅玲狐疑地看看他,態度明顯地軟化了。如果是為了她的寶貝外孫,那倒是情有可原。
丁爾強連忙點頭,看羅玲露出了笑容,才敢再伸出手去拿書來看。
王平突然開口:“媽,爾強說的理由是騙人的。他告訴過我,哭泣是調節身心平衡的一种好方法;媽寫的小說本本情節曲折動人,只要是懂得欣賞的人都會受感動落淚的。”
羅玲听到女儿的溢美之辭眉開眼笑,她苦等了三十多年終于得到了女儿的肯定,教她怎么能不高興呢?
王平又說:“媽,他現在用這樣的借口來阻止我看媽的小說完全是自私,他只想一個人獨占,不讓我分享。我現在這樣,哪儿爭得過他?”她不忘做出苦命小媳婦的表情。
羅玲一看,立刻搶過了爾強手中的書,拿給王平,嘴里留情地對丁爾強嚷著:
“阿平怀孕這么辛苦,最需要体貼的照顧,你怎么可以欺負她,我看錯……”
“媽,不是這樣的,王平,別害我啊!”他焦急地看看怒气沖天的羅玲,轉而向王平求救——
“你還敢說阿平害你?你要好好儿地檢討檢討,一個做丈夫的應該以太太的需求至上,阿平的爸爸要是像你這樣,我們早就离婚了……”羅玲霹哩啪啦地教訓丁爾強。
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卻完全置身事外。
王平帶著得意的笑容,挑了張舒服的沙發坐下,把雙腿擺在小凳子上,翻開小說的第一頁,進入書中的世界。
丁爾強看看熱中于小說的妻子,再看看仍喋喋不休數落他的岳母,忽然有了上了賊船的感覺……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