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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遊] 神秘之國:一個美國遊客在朝鮮的所見所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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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之國:一個美國遊客在朝鮮的所見所聞

神秘之國:一個美國遊客在朝鮮的所見所聞
派力克.切瓦尼,一個來自美國的商業學教授參觀過朝鮮的的市場,賭場和幼兒園,向我們掀開這個神秘王國的一角面紗。它並不非虛幻。
  來自北京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的派力克.切瓦尼教授兩度參加了經由朝鮮當局批准,只為國外遊客安排的特別旅行團。每次行程,旅行團都有政府派來的嚮導貼身跟隨,並只被允許參觀一些特定的地方,而且禁止拍攝一些「令人不悅」的照片。然而,這兩次遊覽還是給了切瓦尼一個難得的機會去探尋這個神秘的國度。
  最近,《對外政策》邀約到了切瓦尼教授同我們一起分享他的體驗,間接地帶我們走進這個國家:去看看金日成的陵墓,看看學校的教室,看看金碧輝煌的賭場,可惜,已是明日黃花。這些經歷可以讓我們感受下這個真實存在的國度,一個在獨特環境下人們依然得安居度日的國家。
  《對外政策》:你是何時到過朝鮮的?參觀過什麼地方?
  派力克.切瓦尼:我去過朝鮮兩次。第一次是在兩年前,在2008年的10月份。我遊覽過首都平壤,和周邊的一些非軍事區景點。那是一次特別邀請美國民眾參觀當地群眾集會而安排的旅行。那時,我們被告知自韓朝戰爭以來我們剛好是第1000批的美國遊客。
  第二次是在今年的7月份,我剛從那裡回來。這次我到了一個很不一樣的地方,羅先市的「特別經濟區」,位於朝鮮的東北角,與俄羅斯和中國相鄰。只有很少數的美國人--嚴格來說應該是西方人--被批准參觀過那個地方。去年那兩名美國記者,尤納.李和勞拉.李就是在這個邊界地區被抓獲的。
  《對外政策》:外國遊客會遇到那些限制?你們可以自由活動嗎?
  PC:大部分美國人都會認為去朝鮮旅行是違法的,就像是古巴,但實際上不是這樣。因為有經濟制裁,所以你不能去那裡做生意;也沒有建立外交關係,所以國務院警告大家一切只能靠自已。但最大的障礙還是來自朝鮮方面,他們基本上不會給美國市民頒發籤證。但最近的幾年情況開始有改善,但每年的配額也就才幾批。
  在朝鮮旅行可不像在其它國家那樣自由,限制非常多。你不可以攜帶手機進入這個國家。當你入關時,他們會記錄你帶的任何一本書籍,出關的時候要對得上。《聖經》或任何牽涉到南韓的書籍都是禁止被帶入。每批旅行團都配有兩名「耳目」全程跟隨。你不可以擅自離開酒店,在外面時,你必須與團隊保持寸步不離(這不是開玩笑--在2008年,一名53歲的韓國遊客獨自一人離隊去看日出,被一名士兵擊中頭部而命喪黃泉)。在拍照前,你必須徵得官方導遊的同意。雖然大多數的遊客還是會狂拍不止,但到你出境時,邊防員會讓你打開相機,逐張檢查照片,一看到有冒犯之照,會命令你馬上刪掉。
  FP:平壤留給你的印象有哪些?
  PC:平壤是這個國家的展示窗。居住在那裡是一種特權,只給那些對當局效死輸終和鞍前馬後的子民居住。除了那些宏偉的紀念碑--包括那座有著傳奇色彩的法國式的凱旋門--其它建築物大都是灰色調,混凝土結構,高度很少有超過8層的,因為沒有電梯。從窗戶望進去,每一個房間--不管是民用的還是政府部門的--都掛有兩幅金日成和金正日的肖像在牆上。沿著街道看不到任何廣告和商業的標識,只有一些宣傳畫和佈告欄。每隔幾個街區,就有一個藍白相間的帆布搭成的亭子用來賣汽水。人行道上也不像中國那樣擁擠。街道非常寬闊。每一個十字路口,都站有一個穿著制服的女交警--據說都是千里挑一選出來的美女--在指揮交通,手勢隆重到位,就像是在閱兵典禮。有件事讓我感到非常意外,那就是在街道上看到了一定數量的豪華小車和SUV,比如寶馬和奔馳。由此可見,還是有部分門路很廣的大款。
  無論在平壤的哪個地方,你都可以看到一棟105層高的巨大金字塔形狀的混凝土建築物高聳雲天,柳金飯店,整個城市都在它的俯視之下,就好像是奧威爾的小說《1984》中描述的金字塔真理部一樣.最初是計劃將它建成為世界上最高的飯店,但後來發現它的結構不安全,所以到現在還是棟爛尾樓。從1992年以來它就孤零零的立在那,無人再過問。在任何的官方地圖中,你找不到這個地標,也沒有人談及,因為這可是令政府臉上無光的冏事。
  但在平壤最令人觸動的卻是晚上的漆黑一片。因為電力的短缺,基本上看不到燈光--除了零星的幾點外,就只有路上行駛公交車的頭燈。路上的行人你只能看到黑影憧憧 。回到飯店,從窗戶往外看,彷彿整個城市被黑暗吞沒。
  FP:你最近參觀過的東北怎麼樣?兩者有比較性嗎?
  PC:羅先離平壤的距離是你想像不到的遠,但在很多方面它的重要性並不亞於平壤。東北是90年代大饑荒的重災區。人們想盡辦法只為活下去。他們在黑市兜賣自家園地的蔬菜,或是自家餵養的兔子。大批難民跨越圖們江湧向中國,或走私中國貨到朝鮮。饑荒過後,政府試圖改善局勢,建立特別經濟開發區用來吸引外資。然而,除了一個大賭場外,沒看到其它變化。
  所以,在羅先市你可以看到在平壤看不到的殘酷現實。那裡大部分還是泥巴路。在城市的中心廣場,鐫刻著一條醒目的標語「金正日是21世紀的太陽」,但地面已是坑坑窪窪。天濛濛亮,喇叭裡就響徹著愛國歌曲和語錄。白天,人們推著簡陋的手推車一路行色匆匆,所有的家當都在車上,包括小孩。一到晚上,禁宵開始,吉普車在黑暗中橫衝直撞,警察拿著擴音器對著行人大聲喝斥。那裡的經濟維持在基本狀態。農事還是離不開已瘦得皮包骨的耕牛;銹跡斑斑的漁船轟轟的噴著油煙,好像著了火似的。在平壤,看不到這些;但在羅先,你可以對朝鮮民眾的真實生活有個更好的瞭解。
  FP:我好像聽到你提到過一個賭場?
  PC:沒錯,羅先市最初在設立特別經濟開發區時,朝鮮政府與香港一個比較低調的富豪達成一份協議,投資180萬美金在當地建造帝王酒店和賭場,一個五星級的海濱度假勝地。它也確實一度成為中國遊客來度假和娛樂的一大熱點。在2004年,來在延邊的一個當地官員在帝王酒店的賭桌上輸掉了350萬人民幣,全部是盜用的公款。於是,針對此中國政府發動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嚴打,自那以後那個地方就再也無人踏足了。我們順路進去看了下究竟。酒店還在營業,工作人員也充足。在大堂擺放著一個大紅色的英式電話亭,一個可以看到海景的豪華自助餐廳,侍應小姐拿著網球拍一樣的電子滅蚊器在來回走動。看上去一切都井然有序,但我想肯定有很多年沒有客人來入住了。太不真實了。
  FP:你在特別經濟開發區有碰到其它的遊客嗎?
  PC:事實上,我們有碰到一些美國人。他們都是牧師,本部在邊界對岸的中國。當然,他們不可以在朝鮮傳教,是以「投資者」的身份進入的,目的是開辦一所孤兒院,一個麵包廠,和一個豆奶廠。這些都是非盈利的「生意」,只是用來幫助當地居民。時至今日,在當地還是流行著一個傳聞,就是在革命解放以前,邪惡的基督教牧師給朝鮮的小孩注射致命的細菌病毒。他們甚至把這個故事編進給小孩看的連環畫裡面。按照官方的說法,他們都是沒有人性的妖魔鬼怪;但私底下,政府對他們的到來持歡迎態度,因為再沒有其它人願意進來開展人道援助。
  FP:去年朝鮮最轟動的新聞就是那場災難性的貨幣改革。在你後一次的旅程中,有看到因此而帶來的一些影響嗎?
  PC:只能說是間接地吧。我們的行程中最有意思的部分就是他們帶我們參觀羅先市當地的市場。就如我之前所說的那樣,這些市場都是應對饑荒民眾自發發起的,政府對此的態度是愛恨交加,所以基本上是不允許外國遊客看的。禁止拍照,他們安排了差不多五六個陪同人員監視我們。
       市場很火爆,人山人海,聚集在一個大型的鐵皮搭建的建築物的裡面,場地劃分成不同的區域:鞋子,衣服,塑料件,文具,大部分的產品來自鄰近的中國。所有的檔主都是中年婦女,因為其它人都被趕回自己的工作崗位,只允許她們來擺攤;另外,貨幣改革帶來的打擊也很慘重,很多賣主一生的積蓄全化為流水,有人猜測這就改革的初衷所在。
  貨幣改革還對另外一群人衝擊很大,那就是中國商人。他們也輸得個精光,很多人再也不來了。在我們住的那個酒店只看到幾個中國商人。雖然朝鮮要完全依賴於與中國的貿易,但對中國商人來說那裡還是個很惡劣的環境。這個夏天,就有兩個中國商人被懷疑在邊境從事間諜活動而被逮捕,最終被暴打至死。
  FP:食物供給怎麼樣?有傳聞說朝鮮又在面臨一場饑荒。
  PC:進入市場,可以看到有一個露天的部分在賣蔬菜,估計應該是在自家園子裡種的。當我們離開時,我問了下能否讓我們走進去大概的看一下。回答是「不,絕對不可以。」食物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對政府來說人們自產自銷食物的確是件很難為情的事。
  經過些田地時,我們當中有些對農活比較熟悉的人發現地裡的玉米看上去很矮小-本該齊肩高的農作物只有膝蓋那麼高。如果沒錯,那是因為缺少化肥,那是要進口石油加工而成。他們唯一的肥料就是糞便-他們用牛車來拉。年復一年他們重複種同樣的農作物,耗盡了土裡的營養。我猜他們應該是負擔不起讓地閒置下來,因為他們已經是生活在赤貧線上,但結果卻是收成一年不如一年,最後導致農作物歉收。
  有一次,有個男孩跑過來向我們乞討食物,但很快就被那些耳目推開,並被訓斥了一番。希望不會有進一步的處罰了。這個場景真很讓人揪心。即使人們不乞討,很明顯那裡的生活是難以為繼。
  FP:還有哪些真實經歷呢?
  PC:在羅先市,我們參觀了一所幼兒園,在等待觀看學生的表演節目之前,我們到處看了看。有一面牆上,有一幅卡通畫,來自一部風靡朝鮮的卡通片裡面的,畫的是一個可愛的森林動物俯身在一部機關鎗後面,在對著敵人瘋狂掃射。走廊的另一面牆上,貼了一些學生畫的畫。有一幅畫的是朝鮮坦克朝敵軍士兵壓過去,還有張畫的是朝鮮戰機擊落敵機。其它的大度是一些典型的兒童畫,畫的是氣球,小鳥,和小兔子。這強烈的對比讓人震撼。我們有些團友無意中發現有間教室是專門用來講美國戰爭犯罪的。諷刺的是,我們後來得知這所學校有部分是由一些韓籍美國人捐助的。
  FP:朝鮮人在他們自己的國家行動自由嗎?
  PC:當地人旅行也有限制。必須要有證明。如果被發現停留在外地,又沒有相關的文件,他們會被抓起來坐牢,至少一年。但是,作為市民思想教育的一部分,單位會組織到一些重要的愛國景點參觀,比如平壤的朝鮮戰爭博物館。
  金日成陵墓是至高無上的這麼一個地方。它坐落在平壤郊區一個宏偉的宮殿裡面,對比之下,天安門廣場的毛主席陵墓簡直就像一座小平房。對大多數朝鮮人來說,去那裡參觀是一種難以置信的感情衝擊體驗,首先映入眼瞼的一座巨大的白色大理石的偉大領袖的雕塑,後面是一顆冉冉升起的光芒四射的太陽;然後是進入接待室,聽人講解在1994年金日成去世時世界各地的人民是怎樣的悲痛欲絕;最後才是進入到無比神聖的殿堂,金日成遺體莊嚴的擺放著,任人弔唁。(2008年我在那的時候)整個房間裡充斥著悲傷的氣氛。遺體的四周,我看到那些子民--特別是上了歲數的穿著傳統長袍的老婦人是淚流滿面。這是一種很奇特和令人匪夷所思的經歷。
  另外一個重要的地方就是掩藏在妙香山上的國際友誼展館,離平壤北方約2小時的車程。客觀上來說,這其實就是兩座地下博覽館,用來展覽金氏兩父子收到的上千件的外交禮物。(雖然金日成已去世,但還是正式的國家領袖,所以時至今日他還會收到禮物。)比較引人注目的有:斯大林送的防彈轎車,尼加拉瓜送的一個微笑著的鱷魚毛絨玩具,還有布賴特送給金正日的一個有邁克爾.喬丹親筆簽名的籃球。但最有趣的應該是一些過時的錄像機,電腦顯示屏和MP3--那還是在「陽光政策」時期一些韓國企業送的。當你看到朝鮮人一臉興趣盎然的盯著那些在我們國家早已是清倉掃貨,而他們卻是從未見過的玩意時,你就知道這兩個世界的距離有大。
  FP:當地人看到你們是什麼反應?
  PC:朝鮮人是一個異常敏感的群體 -- 不單單是對外國人,我想,相互之間也是一樣。因為,至少在公共場合,他們是被監視的。在我們參觀金日成陵墓時,我們遭遇了很多驚恐或是敵意的眼神,也許是因為他們才經歷過一種強烈的情感熏陶。大多數時候,他們要不是一臉茫然的盯著我們,就是假裝沒有看到 -- 然而在他們特別開心的時候,有可能也會送你一個羞澀的笑。在羅先市場的那些婦女小販是真的笑了, 大笑不已,衝我們揮手,這很少見。但你明白,那裡總有驚喜。一個邊防士兵在檢查完我的行李時,說了句很地道的「thank you」,並神氣的衝我一個咧嘴笑。
  人們經常問我們有沒有機會跟普通的市民談話。沒有,這不允許。每個朝鮮人都知道這點,所以他們從不主動示好。實際上,去跟一個朝鮮人談話會把他們帶到一個危險的境地。我沒幹過這事,所以,這並不重要。但是,你可以同那些陪同人員談話,一樣的,他們可以打開一扇窗戶讓你感受他們的想法。當然,他們是非主流,是政府眼線,但當他們在掩飾,或極力標榜,或反應過度,只要你留心,照樣可以從他們身上瞭解很多。
  FP:群眾集會是在這個月舉行的 - 告訴下我們有關情況。
  PC:群眾集會其實是一個大型的表演活動,在超大型的露天運動場舉行,有10萬多人參與演出。平壤及周邊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青年每年要花上大半時間來排練和表演。表演時有一半人背對著觀眾坐在台上,舉著彩色的卡板,組成各種美輪美奐的拼圖畫來讚美國家和領袖。剩下的人就在台上表演群舞,空手道和體操,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場馬戲團和政治盛會的結合體。你不知道是不是要站起來歡呼,還是裝作被完全震撼到。有人把它與北京奧林匹克開幕式相提並論,但就我所在平壤所看到的那簡直不是在同一檔次。我的意思是說,他們就像雜技演員一絲不苟的在運動場的半空彈跳,翻觔斗。不管怎樣,你在其它地方看不到這樣的表演。
  FP:兩次行程有沒有看到什麼名人?
  PC:除了金日成的肉身,你知道朝鮮人民認為誰是最偉大的的人嗎?非他莫屬。但是如果你問我有沒有看到金正日,或是更加神秘的接班人兒子,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
  說真的,我第一次去的時候,碰到一個很巧的事。在去非軍事區的大巴上,有人提到當時的談外特使克裡斯多佛.希爾這幾天回去平壤。但我想他應該早就飛到了。幾個小時後,我們走向非軍事區內的朝鮮接待帳篷,一個白人被幾個助手圍著從後門走了出來,離我們大概20英尺遠。他就是克裡斯.希爾。我想大聲呼叫,「嗨,我們是美國人!」 ---  但一想到周圍全副武裝的守軍,就知道不能輕舉妄動,那裡的氣氛很緊張。所以我們只是看著他跳入轎車離開平壤。就這樣我們曾與歷史擦肩而過。
  但另外一組旅行團就在朝鮮人的帶領下見證到了他們在寧邊摧毀一部分的核設施。所以說,真的,你永遠無法知道你將會看到什麼。
  FP:最讓你感受深刻的是?
  PC:最大的不同就是現在我知道朝鮮是真實存在的。我想,對我們很多人來說,朝鮮就像現實世界中的一個虛幻之國。但它確實存在。有一件讓我很感動,大多數朝鮮人都是普通百姓,生活在非人的狀態下,這是他們的全部,沒有逃避,他們努力去適應它,活在當下。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我希望他們可以按照自己方式參與到這個多元世界。
      另外感受最深的就是感恩。聽起來很俗,但事實並非如此。這種制度下的生活我們並不陌生。回顧歷史,我們會把這一切看作必然---柏林牆的倒塌,中國的門戶開放---但這並非必然。我很慶幸旅程結束後可以回到家中,我很感激那些為之奮鬥和犧牲的先輩,正因為他們,這些個地方在當今世界只屬異類,而不能大行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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