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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管家婆 作者: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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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管家婆 作者:古心

   
  文案:
  現在的管家真的是要十項全能才行!
  主子生氣時要懂得適時給他「消火」,
  難過時就要趕快過去給他「呼呼惜惜」,
  看少爺對她的「服務」感到滿意時,
  她的「辛苦」也算是有了代價了……
  只是主子的老爹似乎覺得她的工作太輕松了,
  現在竟然要她把她的主子拖進結婚禮堂!?
  這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嘛!
  她那火爆的主子怎麼可能乖乖聽她擺布?
  看主子那山雨欲來之勢,
  這下她真的要使出她的「看家本領」才行了……

  男主角:辛明磔  女主角:康閔諠


  【主角介紹】

  *男主角:辛明磔,辛氏總經理,個性火爆,佔有欲極強。

  *女主角:康閔諠,管家,柔情似水,甘願為愛付出一切。

  【故事大綱】

  閔諠在十幾歲被辛老爺所救後,便留在辛家工作,一方面是為了報恩,另一方是由於她的私心——想要留在少爺身邊,就在他們感情日益加深之時,辛老爺卻不準他們的感情存在,以她的去留來威脅她,要她想辦法將明磔弄進禮堂,與張家千金結婚……


  友人讚助篇 惠雯

  嗨!各位看倌們,這是小的我第一次替「人」寫序,而且文筆不太好,所以請多包涵!

  基本上,小的我……是被脅迫的,只因有人(古心)說:「不寫是吧?!不用裝死啊,直接讓你死,你連裝都不用裝就會很像了!」

  你們聽聽看,這是什麼朋友啊!這……這還是人話嗎?還有沒有天理啊?雖然臺灣的法律漏洞很多,但基本上還是個有法治的國家。我們絕對不可以讓惡勢力太囂張,所以我們要團結一致,抵抗惡勢力!

  拒買……盜版!哈……丫,這樣就生氣喔!太小氣了吧!雖然是個冷笑話,可它也終究是笑話啊!來嘛!笑一下啦!給我拜托一下啦!

  回歸主題——基本上,小的我認識古心大姊大粉久了,孽緣可深了!相信我,絕對比庭院深深還要深,而且我應該是古心大姊大唯一且碩果僅存的老老老……朋友了!

  為什麼呢?絕對絕對絕對不是因為大姊大龜毛,也不是因為她懶,這些都不是我說的喔!(是大家公認的。)

  其實造就這段孽緣的真的是天時地利人和!首先,我倆是那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鄰居啦!(這是地利。)相信嗎?整條巷子共有四十幾戶,可是只有我倆是同年次的!(這是天時。)而且我們兩個都是Females。(這就是人和啦!而且是最重要的一點!)基於這種種因素,我……我就被她吃的死死的!

  其實古心大姊大除了霸道一些些(因為太有主見了嘛),強悍一些些(因為要照顧一家子嘛)外,基本上,她是個非常相當Nice的朋友及家人!真的,只要她能幫的,就算犧牲自己,她都無所謂。

  這些年來,她已經被「資源回收」好幾次了,而且都能完好如初的再出發。她真的是個好資源!

  要報仇,沒問題,一定是Dpuble的「回禮」!講笑話,更沒問題,絕對讓你笑到花枝亂顫。所以什麼疑難雜症找她準沒錯,絕對包你神清氣爽!

  我的功力只能寫到這裏了,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不知道古心大姊大是否滿意呢?

  古小心的附注篇再度問世——

  丫現在到底是怎樣?怎麼叫出來幫我寫序的都是用力的戳、死命的刺!?

  丫我是平常真的有那麼苦毒你們喲?去——真是誤交了一堆不知我好的損友!哼哼,沒關係,我相信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絕不會誤信小人的妖言惑眾,是吧!?

  耶——丫是怎麼回事,前頭怎麼一群波浪鼓襲來!?哇哩咧,竟然說我才是「妖」喲!?

  丫——歹勢咧!竟然給大家發現了事實,嗯——那表示我的道行修得還不夠,決定了——再回深山修行個五百年再出來見人,呵呵,古小心走人也……

  古心的E-mail︴email]Geva6926@hotmail.com[/email]

  古心的BOx:竹南郵政270號信箱


  楔子

  子夜時分,該是人們安然入睡的時刻,偏偏辛家大宅卻是一片亂烘烘。

  「有沒有通知老爺,少爺正在發高燒!?」辛家一名年紀稍長的傭婦急急喚著。

  「通知了、通知了,可老爺說他正忙著公事,要我們把少爺顧好……」另一名傭人傳了聲音回來,聽來也是急喘喘的。

  「唉,怎麼會這樣?那醫生到底是請回來了沒?」

  「來了、來了,醫生來了!」

  吵雜的聲響、紛亂的情節、喧擾的人群……終於在醫生來了又走之後歸於平靜。

  「小丫頭,這裏就交給妳照應著,少爺要有什麼事就記得來喚我,知道了沒?」喚著最新進來的小女傭,輩分較老的傭婦把重責大任交給了她。

  好不容易,少爺的病情總算是穩定了些,大家也都累癱了,當然是能休息就休息。再說,少爺的脾性陰冷難伺候,她們這些老人家可不想被冷臉貼,於是便把事交代給最資淺的女傭。

  「嗯,好。」女孩眨著大大的眼,明白責任落到了自己的頭上。她沒有抗拒,因為她知道自己只能聽話。

  就這麼著,隨著醫生的離去,傭仆們也各自散去。

  待眾人均退去後,她這才悄悄的移著步子,走到了大床邊。低頭,她望著那張蒼白的容顏,一時間覺得心口好酸好酸。

  他雖然貴為少爺,卻跟她一樣可憐吶!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躺在病床上,沒有爹疼也沒有娘愛……

  突地,床上的人醒了過來,一雙空洞的眼盯住她好半晌,最後才冷冷的開口——

  「妳在這幹什麼?其他人都走了,妳如果想走也不必留!」反正,最後也不會有人留下,他永遠都只是一個人!

  「我、我不走,我要留下來。」不畏懼於他的壞脾氣,她張著水汪汪的大眼回視著他。

  「妳要留下來?妳留下來做什麼?」最後,還不是只剩下他一個人,留或不留,又有什麼差別?

  「照顧你啊!我……」

  「照顧?省省吧!妳又顧不了我一輩子,要滾就趁現在。」坐起身,他望著窗外陰暗的夜空,開始陷入自我的沉思世界中。

  多可悲,他有著這麼大的房子、這麼舒適的家……然而,那又如何?他永遠得不到一般人所擁有的平凡幸福!父親忙碌的不見蹤影、母親狠心棄他而去,他還有什麼?

  沉浸在哀戚中,就在他以為整個空間僅剩他一人時,一杯溫熱的開水就這麼端到了他眼前,還有一只攤開的掌心,上頭正放著幾顆小小的藥丸——猛地轉過臉,他瞪住她卻沒說話。

  「醫生說,你醒過來就得先吃藥。」小心翼翼的端著水杯,她把手更往他面前伸。

  「妳怎麼沒走?」他以為在他回過頭的時候,會是杳無人煙的。

  「我說過不走,要留下來照顧你的。」水汪汪的大眼裏有著十足的認真。

  我說過不走,要留下來照顧你的……一句話竟觸動了他心底最痛的那道傷!

  揚手一揮,溫熱的水灑在她臉上、身上,繼而聽見他發狂似的大喊——

  「妳不需要這麼委曲求全,我知道根本沒人想留在我身邊,妳滾!跟其他人一樣,離我遠遠的就好……」如果,到最後終究只會剩下他一個人,那又何必有人短暫相陪?

  不、不需要!父親,只愛名利、只愛錢財,他不愛他!母親,只愛自己、只在乎自己,她也不愛他!他注定是個沒人愛的人……

  看著他的傷心、瞧著他的落寞,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傷好痛,淚水忍不住的滾出眼角……

  「我會留在你身邊,我留……」其實,自她第一眼見到他起,她的心就不由自主的跟著他擺動了。

  厲眼瞧她,男孩慘白的病容上明顯寫著不相信。

  「說的好聽,最後還不是會離開!?」造就了他陰鬱性格的就是這樣冷冷清清的一個家,他根本感受不到半絲的溫暖,只有陣陣的寒意。

  「不會,我不會!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沒有意會自己許下的是一生的承諾,她只知道她不希望再見他如此難過!

  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她的話又輕又柔,卻深深撼動了他空蕩已久的心靈。

  定睛望住她,他終於斂下怒容、褪去武裝,一把抱住她小小的身子,將猶發著熱的額緊貼靠在她的肩頸。

  「是妳說的……是妳自己說的……妳會一直待在我身邊……」如同溺水的人遇上浮木,他緊緊攀住就再也不願放手!


  第一章

  啪地一聲,是沉重物體摔落地面所引發出的巨大聲響,緊接著的是男人的狂烈怒吼聲——

  「妳再說一次!」

  「老爺請你抽空回家一趟。」不同於男子的狂怒,女人的聲音不高也不低,有的只是淡淡的陳述語氣。

  「我要聽的不是這一句!」惱火聲音的主人簡直就是氣急敗壞,活像是想殺人般的兇狠。

  女子無奈的翻翻白眼,只好很配合的想著自己先前講的話。思考兩秒,她終於想到上一句是什麼話了——

  「老爺要你回去商討與張小姐的婚事,他希望你能盡快定下來。」還是平穩的音調,就好象她只是在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一般。

  「妳!」又是一聲巨大的重物擊地聲,再來還是一陣咆哮,「妳怎麼能夠把這件事說的就像是在跟我談天氣一樣的輕松!?」

  女子無奈的看著自家主子東摔西扔,直覺頭疼的嘆息著。

  「那麼你希望我用什麼樣的語氣跟你報告這件事?」他是她的主子、她是他家的女傭,他要她用什麼樣的方式說話,她肯定會照做,所以他實在不需要這麼生氣的,真是浪費體力。

  「妳還敢問我!?」面對女子一臉的淡然,男子的火愈冒愈旺,完全沒有降溫的趨勢。

  「不然?」面對主子的盛怒,女子擺上一臉的無辜。

  唉,說實在話,她懂他在氣些什麼,但……何必呢?遲早都得面對的事實,他何不看開一點算了,至少人生會輕松些吧?

  該死,他恨死了她那一臉的無所謂,就好象她跟自己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的陌生人一般。

  「這件事,難道妳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可惡,為什麼總是只有他一個人在乎,而她卻永遠像是無事人!?

  「不然?」一個聳肩,她其實也很無奈。

  「不然、不然……又是不然!妳就不能換句別的話說嗎?」他真的愈來愈不懂了,不懂自己到底被她定位在什麼位置上?

  他愛她,一直都愛!而她是他的情人,一直都是!可是為什麼對於自己將要娶別的女人這件事,她竟是一點也不在乎?

  他愈來愈不明白她了……難道這段情只有他一個人丟了心嗎?她從來不曾在意過他一分一毫?

  「那你到底想要我說什麼?」唉,他平時絕對是個沉穩的主子,但……一旦發起脾氣來,卻像是個任性的孩子,唉……

  「該死、該死……」一長串的咒罵從他口中逸出,他俊朗的面容早已猙獰的不成形,但她卻仍舊如置身事外。

  「為什麼妳能表現的如此不在乎?就好象這事跟妳毫無關係,而妳也完全無所謂一般?難道真的……就算我娶了別的女人,妳也一點都不在意?」

  呼——深深的嘆了口氣,女子不知自己該哭還笑,只能睜著一雙美眸盯望住自家主子。

  「我——有什麼身分跟地位去在乎?」她其實知道問題的症結在哪,但她只能盡力的避、用力的退,因為她不想去正視這個問題,她也沒那資格!而他,為什麼總是不懂?

  男子瞬間怔住,片刻後更為光火的狠瞪著女子。

  「妳什麼意思!?」她又想搬出那一套?又想要說什麼身分不符,地位不符、家世不符……反正就是那套「不符」理論!?

  呼——又是一聲無奈嘆息,她隱忍住額際的陣陣抽疼。

  「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麼,何必要我再說一遍?」相同的話他問過多次,而她也回應過多次,實在沒必要再重申一回。

  男子大步一跨,頃刻間,他已然立定在她身前。兩掌往她肩上一抓,憤怒的火早已燒紅了他的眼。

  「那妳也應該知道——我,最討厭聽妳用這種理由來抹殺我們之間的關係!」他對她的「不符」理論根本就是深惡痛絕到了極點!

  「我沒……」她想解釋,可是他卻不讓,只見他一個俯身霸去了她的唇,理所當然的也取走了她的發言權。

  她想說的是——她沒有想要否認他們之間的關係,從沒想過!甚至該說她是滿足的,滿足於做他的地下情人……真的,這樣就已足夠,她從不奢求更多!

  火熱的唇霸住她嬌嫩的紅唇,他重重的吮吻著,本意是想懲罰她的,但……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懲罰是失敗的,因為先沉淪的永遠是他!

  熱燙的吻由她唇邊滑落,漸漸移至她細致美麗的鎖骨……

  「為什麼總是要惹我生氣呢?」再吻上她的唇,他輕聲嘆息著。

  「那你又為什麼不能面對現實呢?」她也無奈的嘆著氣。不是她要惹他氣惱,是他始終不肯妥協啊!

  「康閔諠!妳……」一個抬眼,他又教她惹得又惱又怒。

  抬手,她輕柔的撫上他緊緊糾結的眉心。

  「別氣、別氣,別為了這些不必要的事生氣,不值得的。」她愛他,一直很愛他!可是,愛他的同時,她也明白自己是什麼樣的身分,所以她很努力的守著自己的本分吶,為什麼他就是不明白呢?

  「這些不是不必要的事!妳難道就不能多一點點在乎?難道我對妳而言,真的是那麼不重要?」

  唉——一聲嘆,她嘆無奈!二聲嘆,她還是只能嘆無奈啊!否則她能如何?

  「如果不在乎,我又何苦自願隱身只做影而不見光?就是因為愛,所以才離不開;就是因為愛,所以願意只做影子情人,這樣……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

  如果能不愛,她又何必這麼委屈自己?如果能不愛……那她早就不愛了,何苦還要死守在他身邊?

  只是,能不愛嗎?心都丟了、人也給了,她還能不愛嗎?她都已經是他一輩子的影了啊,如何不愛?

  眸底的火焰因為她的情話緩緩退去,留下的是滿滿的感動跟心動,大手捧住她美麗的臉,他輕柔細撫。

  「如果真的愛我、就不該裝作如此不在乎;如果真的愛我,就該多在意、多計較一些,我什麼都願意給妳,為什麼妳卻從來不明白?」額輕抵上她的,他低聲輕訴。

  他,情意滿滿,只願給她!他,心疼難當,也只為她!但她呢?可有他愛的深、愛的癡、愛的狂?

  明白?她無奈的笑著,卻是有苦說不出。她明白啊,一直都很明白的……明白自己的身分配不上他,所以就算再愛他,她還是只配做見不得光的影啊!

  「就是因為太愛、太在乎,所以更不願意成為你的問題,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懂呢?」他不會明白她的苦只比他多不會比他少,只是他卻從不肯站在她的立場為她想……

  「妳要我怎麼懂?有哪個女人會像妳這麼大方,大方到可以把自己的情人往外送還無所謂?」他真的不懂她的愛在哪裏,為什麼他看不見也感受不到?

  老天,他又想再為這事起爭執了嗎?他不累,她光是聽都覺得辛苦!

  於是,她只好——勾引他!

  踮起腳尖,她密密實實的吻住了他。

  一個吻,吻去了他的惱怒;二個吻,吻去了他的不滿……無數個吻,則是挑起了他的欲火……

  她很努力的挑勾著他所有的感官,小巧的舌尖靈活的探入他嘴裏,邀請他一同纏綿。

  當然,她的努力自是引得了他的熱情參與,不消片刻,她已嬌喘著想退場,但他的情欲早已被挑勾起,哪容得她退卻?

  熱燙的吻狂野而綿密的烙在她潔白的頸項上,時而啃囓、時而吸吮;貪婪的大掌更是急切的探人她衣裳內,握住她柔軟的豐盈。

  他就像是頭饑渴了許久的野狼,急切而不留情的撕扯著她身上的衣物,張狂的火焰早已布滿在他眼底,等待著將她一同燃燒殆盡?

  抬眼,她看見了他眼底那熾熱灼人的火焰,滿足的笑了開來。她是開心的,真的……至少,這表示她的確有教他迷戀的地方吶!

  探手,她輕柔的勾住他的頸項,緩緩的再度送上紅唇,她是他的,永遠都是……

  情欲早已淹沒了他所有的理智,先前的爭執他再記不得,此刻他記得的只有她,美麗動人的她,那個數他深愛的她……放棄了思考,他任憑情感領導著一切……

  終於,情欲難捺,他急切的手滑進她裙內,長指輕柔的分開她已然被情潮弄溼的花徑,拇指則邪惡的抵住她敏感的小核……

  「啊……」她很自然的為他敞開雙腿,方便他的手指做更深的巡禮。

  俯首在她胸前輪流啃咬著嫩紅的蓓蕾,靈活的手指更加挑弄著她已泛濫的情潮。

  一連串的舉動引來了她的連連嬌喘,然而他卻是更過分的折磨她——兩指突地緊揪住她的敏感小核,惹得她泫然欲泣。

  「啊……呃……」小手緊揪住他的發絲,她的身子微微向後仰著。

  他想撫摸到她更多的肌膚,想貼上她柔嫩的嬌軀……不耐的扯下她身上殘餘的衣物,也急切的卸下自己的衣服,火熱的身子就這麼貼上了她的柔軟

  半睜著迷蒙的眼,她抬手輕觸著他,柔嫩的小手緩慢的遊走在他健壯的胸膛上。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敢放膽奢望——他是屬於自己的……

  盯著她嫣紅的臉蛋,他著迷的印上她微啟的紅唇,在欺吻上她的同時,長指毫無預警的用力頂進她溼滑體內……

  「啊……」她因突來的刺激而驚叫著,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而她的下體則將他的手指完全吸進炙熱的體內。

  他好愛她這樣動情的面容,就好似她心裏、眼裏都只有他一個人的存在似的。

  再探入一指,他用兩指在她緊窒的體內不停的翻攪、抽插,而他的吻則不時的落在她的臉上、胸前……任何一片美麗的肌膚他都不曾放過。

  在他熟稔的挑逗下,她很快的便到達了美麗的雲端,然後他緩緩撤出長指,伸手抱緊早已暈眩的可人兒。

  情熱時分,誰也記不得是在何時回到了房裏、床上,只知道兩人都強烈的渴求著彼此的體溫及激情……

  「抱緊我。」他輕聲的命令著,而她依言照做。

  拉開她纖細修長的腿,他的堅硬緊緊的貼住她的柔軟;托住她柔嫩的圓臀,他的堅挺迫不及待的貫穿她溫熱緊窄的體內——

  「呃……啊……」雙手用力的緊抱住他強壯的身軀,她領受著他一次比一次激烈的撞擊。

  他每一次的衝刺都深達她在心深處,惹來了她的陣陣嬌吟,他狂猛的抽撤著碩大的欲望,身體的每一處細胞都吶喊著要在她體內解放。

  「嗯……」領受著他的狂野激情,她只能緊緊的攀住他,而後一同沉淪其中……

  ***

  激情過後,他已然沉入夢鄉,她卻是難以成眠。

  貪看著他的俊朗容顏,她的心陣陣抽疼。抬手,她輕輕柔柔的撫著他的頰,深深一口氣只能淺淺嘆出,只怕會驚醒了他。

  「我愛你,真的很愛!但,你或許永遠也不會懂我的愛有多深吧……」沒有了他,即使有了全世界,她也不會希罕,可他卻不懂吶,唉!

  是因為愛,所以她願做影子;是因為愛,所以她舍不得離他而去……

  她什麼都不求,只求能留在他身邊,即便那代表得見他與另一個女人共結連理,她也甘心忍受,這一切……就只是因為太愛他吶,為什麼他卻不懂?

  貪戀的輕吻上他的唇,她任淚刺痛眼卻堅決不哭出聲。曾經,她怨過自己這樣的身分,但是又能如何?她終究無力改變啊!

  是的,她沒有能力改變現況,以前不能、現在不能、未來……也不能,這就是她必須面對的現實,她一輩子都只能做影子,一道見不得光的影子……

  早在她簽下那張「賣身契」的時候,她就注定了一輩子都是這樣低下的身分了,那是再也改變不了的事實吶!

  而他,永遠也不會懂「為什麼」的;他更加不懂的是,他的每一次「為什麼」都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不是她不想將他據為已有,不是她不貪、不奢、不渴求……她只是要不起啊!能得到他的愛憐,她已覺此生足夠,怎敢再求得作為他的唯一?

  不——她要不起,真的要不起!

  再度望著他沉睡的容顏,她只能任淚水輕輕滑落。愛他,心很痛;可是不愛他,她的心更痛!

  究竟,她是不是做錯了?不愛他,她的日子是不是就會好過點?不愛上他,她的生活是不是就可以輕松點?

  但……已付出的心還能收得回來嗎?

  一抹苦笑泛在她美麗的唇角,她無奈的自嘲著:如果能不愛,她早就不愛了,又何必在這苦苦思忖?

  情字真的太傷人,無奈她卻抽不了身了!早在遇上他的那一刻、早在他選上她的那一刻、早在他說愛她的那一刻……她的心就迷失,再也沒有自我了。

  從此而後,她的世界只有一個他,連自我都被舍棄,只為他、只想他、只念他、只有他……她愛的如此專心一意,他卻總是看不明白吶!

  該怎麼做、該怎麼說、該怎麼表示,他才會清楚明白,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單純因為愛他?

  他說:「有哪個女人會像妳這麼大方,大方到可以把自己的情人往外送還無所謂?」

  無所謂嗎?她當真無所謂嗎?不——他錯了,錯得離譜也徹底!她怎麼可能無所謂、怎麼可能不在乎?

  只是……他看不見罷了,看不見她的心在抽、在疼、在哭喊、在碎裂……他只是看不見罷了。

  熱辣辣的淚成串落下,難受的酸楚在她心頭蔓延開來,她笑得凄涼……

  她是用著所有的生命、所有的力氣在愛他!她怎麼可能會不在乎他即將抱另一個女人入懷?

  可是她能如何?那個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有著跟他同等的家世,她甚至是老爺子親自為他挑選的良伴,她還能如何呢?

  再愛、再不甘心、再不願意……她還是得笑著祝福啊!誰讓她沒有任何足以與他辛家相匹配的家世,除了把他拱手讓人之外,她還能怎麼樣呢?

  她愛的很辛苦,真的很辛苦,但她就是不能放手!只要讓她陪在他身邊,不管是一天、一年都好,只要他還要她,再苦她都願意忍受!

  俯下身,她靜靜的躺在他懷中,任淚水浸溼他胸膛……至少、至少現在他是屬於她的……

  愛 太傷人 才會失去了分寸

  為了你 讓我揮霍青春

  愛 太動人 讓我沉溺那麼深

  站在你的面前 所有落的淚 只為情真……

  久遠的一首歌突地落入她腦中,她無聲唱和著,代表的就是她沉沉的心傷……


  第二章

  辛家大宅

  火爆的氣氛正在大廳處蔓延,廳堂裏的一老一少、正用眼神廝殺著彼此,沒有人肯先低頭。

  唉——又來了!他們兩父子每回見面,都得如此驚天動地嗎?嚇得旁人心驚瞻顫,對他們又有什麼好處?

  「妳!?我不是把事情交代給妳了嗎?妳都沒跟妳家主子……」對陣片刻,老人開始心浮氣躁,於是炮火另開。

  「報告……」她想說話的,可是卻教一旁的人搶了白。

  「不要把氣出到閔諠頭上去,有本事就衝著我來!」一個挺身,他穩穩的擋在她身前,不讓人把火往她身上發。

  「辛明磔!」老人的怒火更熾,氣兒子竟會為了一名低下的人挺身而出。

  「……」對於盛怒中的父親,他回報的是同等的怒焰。

  老眼惡狠狠的一瞪,他氣惱的看著那被兒子護在身後的人,而後厲眼再一掃,他光火的大吼著——

  「我不管你怎麼想,但你給我搞清楚了,張家的婚事我已經允了,你識相的話就給我乖乖的把人娶進門,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辛明磔惱火的瞪著那張寫滿威脅的老臉。

  「很好啊,既然是你允的,那張家小姐就讓你娶啊!告訴你,我對你挑的女人沒興趣,你永遠別奢望我會乖乖聽你的話!」笑話,他又不是種牛,成天等著讓人配對!

  「你!?你竟然敢違抗我?」氣死人了,真的是氣死人了!他好歹也是他的老父,他竟敢這樣跟他說話?

  「我也不想這樣,是你逼得我不得不如此相對!」如果身為父親的他肯尊重自己的話,他又何須如此大逆不道?

  「你!這是你為人子該有的態度!?」

  「那麼逼自己的兒子娶一個不愛的女人,這也是你身為父親該有的安排?」

  唉——他們這樣爭吵下去,真的一點意義也沒有,但她真的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他身後輕扯他的衣衫,企圖要他冷靜一些。

  「愛!?笑死人了,那個字值幾斤幾兩重?」辛老對於自家兒子說出的話感到可笑不已。愛?那不過是個虛幻至極的字眼罷了,哪能當真看待?

  辛明磔對於父親的譏嘲感到十足不悅,不理會身後人的相勸,他氣憤的回話——

  「那是因為你從來不曾愛過人,所以才不懂那個字有多重。」

  「笑話!一個字能有多重?我看你是腦子不夠清楚,這世界上有什麼東西會比錢還來得重要!?」辛老一個起身,衝著兒子吼了回去。

  「錢!?那種東西再多也買不到真正的情感,難怪你注定要一輩子孤獨!」不是他措詞過狠,他只是陳述事實罷了。

  他的父親在感情上是個絕對的失敗者!母親就是受不了他的無情無心,所以才會同人私奔,而他卻還是不知悔改?

  「你這個逆子!你竟敢這樣跟我說話!?」他養到大的兒子竟然、竟然敢這樣諷刺他!?

  「那你又怎麼可以逼我結婚?現在是民主的時代,每個人都有的自主權,就算你是我的父親,我也絕不會任你擺布!」不是他存心激起這場戰爭,挑起戰火的人向來是他那獨裁且自以為是的父親大人!

  「該死,你竟然敢跟我講民主!?去你的民主、去你的自主權!要不是活在富裕的辛家,你有辦法長到這麼大、有辦法活得這麼輕松快活?」

  「是!我很感激你的錢養大了我,但那不代表我就得事事聽你的、照你的話去做!」辛明磔的回話也愈來愈激動。

  「你!你……」被氣的險些提不上一口氣,辛老一雙怒紅的眼狠瞪著不聽話的兒子。

  「拜托,不要再吵了。」康閔諠在他身後小小聲的說著,只求這場戰火能早些平息。

  她的聲音雖小,卻還是真真切切的傳進了他的耳裏。一個深呼吸、一個輕聲嘆,他努力的壓制住自己高漲的怒火。

  「我真的不想跟你吵,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各退一步?」他其實也不願意老是跟父親起爭執,只是……理念真的不合。

  「各退一步?笑話,只有你退我進的結果!反正我已經作了決定,你就得負責去執行,這就是你的本分!」

  「你……你真是難以溝通!」辛明磔為之氣結。

  「隨便你怎麼說都成,總之我給你半年的時間,你就趁這半年去跟張家小姐培養你所謂的『愛 吧!」揮了揮手,他已經不想再跟兒子爭吵下去。

  「你……你難道聽不懂別人的拒絕嗎?」該死,他真的不想生氣,可是父親卻總有辦法逼瘋他!

  「別再吵了,拜托!」不能大聲說出口,康閔諠還是只能在他身後低聲說著。

  回頭,他不滿的瞪著低聲哀求的人。為什麼每次都要他住口?難道他就不能發表自己的意見嗎?

  「哼!」氣結,他惱怒的轉身走人。

  唉,他又在生她的氣了,康閔諠無奈的在心底嘆息著,只得為他解釋一番——

  「老爺,少爺不是有意惹您生氣的,您就別放在心上了。」他走的理所當然,卻難為了她得看辛老的臉色吶。

  辛老眼一抬,哼著氣說:「那小子護妳可護得真緊,嗯?」

  他雖然老了,但可不代表他的眼就花,他看得出來兒子對這丫頭疼得緊。

  「不!沒這回事,老爺您誤會了。」天,她最怕辛老那探測的目光了,她真的怕被瞧出端倪,那她就再也不能待在他身邊了……

  「誤會?哼,最好真的是這樣!」辛老一雙利眼依舊盯在她身上。

  是不是誤會,他豈會瞧不明白?沒點破,是因為他不反對她為自家兒子暖床,但想再更進一步?那是癡人說夢!

  「老爺……」她努力的想再多說些什麼,但老人卻不願給她機會。

  「記住妳自己的身分便是,下去吧!」擺擺手,辛老早已不耐煩、也不想再多聽些什麼辯駁。

  康閔諠眼見辛老已下了斥退令,她也不敢再多說些什麼,只得一個彎身,恭敬的退場。

  「試著要他接受現實,否則會兩頭皆失。」

  辛老突來的話語教她踉蹌了下,步伐頓住,她低垂著頭轉回身——

  「是的,我會轉告少爺。」再一個彎身,她才力持鎮定的離去,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已碎成千萬片……

  辛老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他不跟張家小姐有個圓滿的結果,那她跟他也不會有好的下場!

  果然吶,姜永遠是老的辣,辛老早看透了他們,所以才能以此相脅!

  呼——重重吐出一口氣,她還能怎麼做呢?除了想盡辦法說服他娶張家小姐之外,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永遠留在他身邊?

  ***

  「不要再說了行不行?我不想花時間跟妳吵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辛明磔一踏進自己的住處,便無力的倒向沙發。

  老天,他覺得自己就快要瘋了,才剛在老家跟父親吵完一回,她就想接著上演第二回嗎?

  康閔諠跟在他身後進門,臉上寫滿了無奈。

  「這不會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他不娶那張家小姐,她就會被逼著離開他,這還算是「小事」嗎?

  「它是!」何只無關緊要,他甚至覺得連提都沒必要!

  幽幽的嘆著氣,她對他的固執真的感到很頭痛。

  「為什麼就不能妥協一下?只不過是……」她很努力的想要說服他。

  「妥協?該死的,妳叫我妥協!?」有沒有搞錯?她是他的女人,然而她卻叫他「妥協」,去娶別的女人,一個他連樣貌都沒印象的人!?

  又來了,他又要生氣了。唉——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夠讓他點頭答應?

  「你不懂我……」她想姦好的跟他說,但他卻不肯聽。

  「不對!妳說的對極了,我的確是不懂妳、不懂妳到底在想些什麼!」怒氣衝衝的站直身子,他對著她又吼又叫。

  「妳,康閔諠,是我所深愛的女人,而妳竟然叫我去娶別人!?妳該死的到底有沒有心?」狠狠踹開一旁的矮桌,他只能藉此來發泄心中的怒意。

  「我不……」面對他的怒火,她只能一再嘆息。

  「不要再跟我提那件該死到極點的蠢事,我不想聽見妳叫我娶別人的那種鬼話,妳難道還不懂除了妳之外,我誰也不想要!?」聲嘶力竭的吼著,他氣得雙眼發紅。

  聽到他這樣強烈的聲明,她真的該感到十足感動及喜悅,只是……無奈的眼盯望住他……如果他的堅持只會迫使兩個人分離,她如何開心的地來?

  走近他,她輕柔的探手撫上他的臉、他深鎖的眉心……

  「我愛你的心不會比你愛我少,為什麼你就是不明白?」為了他——她什麼都可以犧牲,只要能在他身邊就姦。

  「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如果妳真愛我,又怎能要求我去娶另一個女人!?」揮開她的手,他根本沒有辦法冷靜下來。

  該死的!這要他怎麼懂、怎麼明白?一個口口聲聲說愛他的人,卻要他去娶別人!?

  若非她太過無私,就是她根本不愛他!而他——兩樣結論都不想接受,他要她愛他卻不要她的無私,他是如此渴求她的獨佔,為何她卻不懂?

  「就是因為太愛你、不想離開你,才會希望你去娶老爺挑的對象,只有你的妥協才能換來不分離,你明不明白?」暖暖的小手貼上他兩頰,她已淚眼迷蒙。

  「妳是什麼意思?」她所說的話教他一時難以理解。

  「我……」她該怎麼說呢?唉……

  「說清楚!什麼叫作我的妥協才能換來不分離?」這句話的真正涵義究竟為何?

  呼——又是一聲無嘆息,她寫滿哀愁的眼盯住他的。

  「老爺要我轉告你——試著接受現實,否則會兩頭皆失。」她明白這個道理,只期望他也懂話中之意。

  頓住,他看清她眼底的悲哀……

  「什麼意思?」他搖頭,不想深思語意。

  「你不會不明白的……」輕輕的嘆息落入他耳底、沉在她心裏。

  「哦——Shit!」放任身軀跌回沙發椅上,他一陣木然。

  哀戚的看著他沉重的神色,她的心也未曾好受過。這場愛——注定是個錯,偏偏兩人卻執意不肯回頭,只好一錯再錯、任痛蔓延……

  「他知道?他該死的一直都知道妳跟我的事,而他竟然……」兀自喃聲說著,他已經不曉得自己此刻該作何反應了。

  「我想,老爺早就察覺到了吧?只是一直沒點破罷了。」又是一聲幽然嘆息,她有的是更多、更多的無奈。

  愛上不該愛的人,除了滿心的無奈跟傷痛之外,她還能擁有什麼?滿心的愁、滿腹的哀,都是她活該得受的,實在怨不得他人吶!

  「該死!他既然已經知道,又怎能如此脅迫我?他不可以這麼做、他……」

  「他可以,你知道,他的確可以也有能力這麼做。」淡淡的截斷他的話,她得讓他看清事實。

  「不!」猶如困獸,他發出不平之嗚,「他沒有權利這麼做!為人父的權力沒有如此偉大。」他不願屈服!

  呼——為什麼他就是看不清現實也不肯面對?康閔諠伸出雙手,柔嫩的手心就這麼貼緊他的臉頰,她滿眼傷心的看著他。

  「磔!聽我說——我們只能妥協,你明白嗎?」唯有他的降服,他們才能擁有未來、才能不分離!

  而她,只要可以留在他身邊守候著他,她什麼都可以不計較、也什麼都願意做,只要能看著他就好……

  「不——」熱燙的掌心貼上她的手背,他痛苦的低吼著,「我不要妥協!我不要委屈了妳也委屈了自己啊……」

  愛情是絕對的自私!他無法忍受有第三個人加入這個單純的世界,他只要她……他根本沒辦法去接受另一個女人啊!

  早在她許了他一生的那一刻,他就決定了要與她長相廝守……他要的始終只有她啊!

  「你別這樣……」他愈是如此,她的心愈是難受啊!

  她懂他、一直懂他!一路陪著他走來,她明白他的心多麼脆弱,她也明白他對情感的真心執著。

  高傲堅強的他都只是假象,他只是習慣在外人面前冷然,因為他不想讓人看見真正的自我……一個對所有一切都沒自信的自我……

  這些她都明白,她也清楚的知道,他要的是一份真真切切的情感!

  這些她都懂也都肯給,只要是他要的,她什麼都會給,真的、真的……她真的什麼都願意給!

  他的愛很堅決、她的愛也很絕對!

  抱住她,他把頭埋進了她肩窩。

  「我只想愛妳……我不想成為像父親那樣的人……」這是他心底最深的痛,一直都是!

  他可以對著所有人笑說——母親的紅杏出墻,他不在意!

  他也可以對著所有人笑說——母親之所以不要他,是因為他有個眼底心裏只有「金錢」跟「名利」的父親。

  他甚至還可以對著所有人笑說——父親跟母親之間的笑話結局,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因為他根本不在意他們是合是散、是喜是悲……

  但事實真的是這樣嗎?他真的毫不在意嗎?他真的一點也不在乎旁人的閒言閒語嗎?

  不,錯了!他在意,一直很在意!

  他在意父親為什麼不肯給母親一個笑容,甚或是一個溫暖的擁抱。

  他在意父親為什麼總是丟下母親和他兩個人在大大的屋裏,總以工作忙碌為由,不肯回家跟他們吃一頓熱呼呼的飯。

  直到後來,母親哭著告訴他——她受不了了!她只是個需要人疼、需要人愛的女人,所以她要離去。

  而後,她便真的離開了。

  從此以後,就只留下他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大屋子裏。

  母親的離去、父親的毫不在乎,只是他變得孤僻跟冷傲的原因,真真正正教他感到難受的是——沒有人愛他!

  所以,他只好裝得冷酷,只因為他害怕被人看穿他的懦弱。一度以為,他心裏的城墻建的牢靠,但直到她的出現,他才知道一切是自欺欺人……

  「你不是、你不是的……你是你啊……一直都是我所深愛的你……」她再也克制不了眸底的水氣,任淚滑出,滴在他的身上、她的心上……

  「不要離開我……答應我,妳會永遠留在我身邊……」抱緊她,他迫切的需要她暖暖的體溫。

  「不離開,絕不離開……就算是死……也不能把我們分開……」他的不安刺痛了她的心,她的淚落得更兇更猛。

  「那麼愛呢?妳會給我一輩子都用不完的愛?」抬起紅紅的眼,他盯住她同樣紅紅的眼。

  「嗯、嗯……」滿滿的酸楚爬上心頭,她只能用力的點著頭。

  「妳答應過了……不能離開……」不安的再度抱上她,他知道自己很怕她會像母親一樣突然就消失不見。

  「嗯……」抱緊他,她一再的給著承諾,直到他在她懷中倦了、睡了,她才敢讓自己哭出聲音。

  天吶,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既然給了他這樣優渥的家世背景,也給了他所有美好的表相,那又為什麼不肯給他真真正正的幸福生活?

  扶著他,她讓他平穩的躺在大大的沙發上,取來了厚毛毯為他蓋上,她心疼的坐在一旁看著他孩子似的睡顏。

  每每,看見他的痛,她的心就更痛!因為那樣的過往,導致了他的人格失常,也造就了他極端的性子……

  可是她能怎麼做呢?除了給他……她滿滿的愛之外,她還能為他做些什麼呢?

  臉頰貼上他的,她只能不停的在心中祈求老天爺,能讓他再也不孤單、不寂寞……


  第三章

  辛氏大樓,總經理辦公室門外——

  「都好了?」一道女聲輕柔且細。

  「晶華二樓的RibinsGrill、今晚七點、兩個人,一切0K,已經訂好位了。」一道男聲輕快且爽朗。

  「謝謝你,符先生。」淡淡的笑揚上美麗唇畔,霎時迷惑住了對方的視線。

  「不客氣、不客氣……應該的……嘿嘿……」看美人看失了魂,被道謝的男人已經暈頭轉向。

  「那就麻煩你幫我致電給張小姐,再跟她確認一次時間、地點,謝謝。」再送上一抹笑顏,她點了下頭便準備轉回辦公室內。

  「好的,沒問題。」眼看美人就要轉身,他突地再度開口:「呃,康小姐,我想……」

  「嗯?」一個回眸,後頭的人險些喘不過氣。

  「我是想……」美人當前,他直覺腦子一陣熱烘烘。哎,想約人家已經想了八百年,偏偏他就是沒有勇氣說出口,真沒種!

  「想?」眉心輕擰了個結,她不解的望著欲言又止的人。

  「我想請問妳……」呃,突然這樣約人會不會不大好?雖然他其實暗戀她很久了。

  「問我什麼?」女子還是滿臉的不解,她不懂平時說話極快且溜的符先生,怎會在突然間成了一句話都說不完整的人。

  「是這樣的,我是想說……反正老板晚餐有約,不曉得我是不是有榮幸可以請妳吃頓飯?」終於,鼓足勇氣的人總算是把話說到底了,他頓時松了一大口氣。

  「嗯?」女子有絲怔忡,終於明白了對方的心意。

  「只是吃頓飯而已,沒什麼特別的意思。」欲蓋彌彰。

  「這恐怕……不大方便,抱歉。」女子歉然的笑笑,言語之間已有著淡淡的拒絕。

  「沒關係、沒關係,唐突的是我,我不該這樣冒失的就想約妳,真是不好意思,我才是該說抱歉的那個人,真對不住……」搔了搔頭,男人的舉動顯得有些孩子氣。

  「沒那回事,我……」她想叫他不用介意,但還來不及開口,身後的門卻是猛地一開,十足的嚇了她一跳。

  「老、老板?」打開的門中間站了尊怒神,嚇得人心驚膽顫。

  側過頭,她見著的是一張寫滿怒意的臉,心口頓時停擺了好一會兒……他又在惱什麼?

  「你沒事做嗎?」寒冰似的聲音在空中飄,只差沒凍壞人而已。

  「呃,有、有,我還有事做……」怪怪,老板那張帥臉平時只是冷了點,怎麼這會兒卻是冷到了冰點?

  「那就去做自己的事!」趕人的意思很明顯,他沒有掩藏半絲不悅,頭再一低,他冰似的音調再度竄出:「妳,回自己位子上去!」

  回頭,他率先走回自己的領域,而她自是沒有選擇的跟進。在闔上門前,她只能對被驚嚇到的人投以歉意的視線。

  「呃,是!」被嚇指數直飆高點的人,不免回應的有些慢。不能怪他會有這樣癡呆的反應,他是真的被嚇到了啊!

  不過,真的是有些奇怪耶,老板跟康小姐的關係實在很……撲朔迷離,讓人很難懂的說。

  其實,他們的關係一直是大夥的最佳八卦話題,只是一直沒人能證實就是。

  臺面上,大家都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為主仆,但實則上呢?大家都覺得很怪異,哪有做老板的需要成天讓個女傭「隨侍在側」的?

  當然,如果那位主人家的身體有問題,那就另當別論,只不過依老板那種好體格……他實在怎麼看也看不出老板的身子有哪點不好?

  老實說,他不是沒懷疑過裏頭那兩人的關係,只是……沒辦法嘛,美女人人愛,他自然也想試試啊!

  再說,康小姐真的不只是人漂亮而已,她還很有氣質又溫柔又優雅又……哎哎,反正就是很容易讓人傾心就是了啦!

  「喂,還不死心吶?」後頭一道訕笑聲傳來,一只粗壯的臂脖掛上了他的肩。

  「不!我有愈挫愈勇的勇氣。」這頭的人握緊拳頭,一臉的有決心樣。

  「我說你真是有病,看老板那種護寶樣就知沒望了,誰還會蠢到像你一樣?這麼愛踢鐵板也不要挑冷面老板嘛!」又是一聲嘲笑傳出。

  被笑的人回頭一望,這才發現整個層樓的工作人員全衝著他搖頭。

  「嘖,你們這群人除了會看人笑話之外,能不能做些有意義點的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決定不理會那群成天等著看戲的無聊同事們。

  反正他只是純粹的愛慕著康小姐,願望能成真當然是最好,但若不行,他也會笑著祝福……喜歡的人能幸福快樂,還有什麼比這更棒的事?

  ***

  「妳跟他倒是聊的很開心!」重重的咬音,聽來格外刺耳。

  「為什麼又生氣了?」他的怒氣總是說來就來,她甚至不懂原因何在。

  一個回身,他惡狠狠的瞪著她,深黑的眸底寫著滿滿的怒火,怒火中又閃著點點妒焰……是的,他不否認,他的確就是在吃味!

  「妳是我的!」雙手橫過胸前,他試著想要理智一些,可惜失敗的徹底。他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他不要她跟別人說說笑笑,他要她只看著他、只想著他……

  「嗯?」這件事……不是根本不需要強調也不用問的嗎?她一直都是他的啊!

  垂首,他無言。他知道自己就像個任性的小孩,可是他的心就是那麼不安,他也沒辦法克制啊!

  走到他跟前,她抬眼對住他幽黑的眸。

  「為什麼生氣?」對他,她總是有許多許多的耐心跟愛,即使他的脾氣常常無理、即使他總是對著她使孩子氣,她依舊愛他很深、很深。

  對上她澄澈的眸子,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舉動十足可笑也幼稚。愈是深愛就愈怕失去,他現在的恐懼就是這個嗎?

  為什麼僅是在突然間,他對她、對她的愛就都感到似夢似幻,恍如一切再也看不真切,怎麼會這樣?他開始捉不透自己的心了……

  「磔,你生氣的原因如果是我,那至少得讓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她可以接受他所有的一切,也可以承受他突如其來的怒火,可是總得讓她知道原因為何。

  做錯?不,她一點錯都沒有,雖然他生氣的原因的確是她,但他清楚的明白……這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問題。

  伸手,他緊緊的抱住她,如往常般的把頭倚靠在她肩頭上。

  「不要離開我……」不安的感覺又沉又重的席卷了他整顆心,就像是狂猛的海浪要將他吞噬一般,他對所有的事再也無法確定……從她要他娶別人的那一刻開始。

  他的身體貼住她的,他的不安也注入了她心坎。什麼時候,他竟又回復成當年那個不安穩的他了呢?

  「我的心是你的、人也是你的,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事、任何人都不重要,為什麼你卻還是如此的不安?」抬手,她緊緊的環抱住他寬闊的肩。

  抬首,他的眼對上她的,先前的惱怒不悅早已散去,剩下的只是茫然及惶惑不安。

  「妳是我的?永遠嗎?絕對嗎?不,我已經什麼都不能確定了,我找不到確定的感覺,找不到、找不到……」搖著頭,他此刻的神情就像個無助孩子般的讓人心疼。

  天,他真的又走回從前了嗎?走回那個她初識的他……不,不能這樣的,她還陪在他身邊啊,他怎能想再把自己關回那黑暗的牢房裏?

  柔嫩的掌心貼上他溫熱的頰,她要他看著自己。

  「聽我說、你聽我說——你不需要去確定什麼,我就在這裏、就在你的身邊,永遠都在!」

  看著她,他的手心貼上了她的手背,貪婪的汲取她掌心的微溫。

  「永遠都會在?」為什麼這些承諾現在聽來,是如此的遙不可及?他總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大海中載浮載沉般,再也捉不到任何東西……

  「是的!永遠!我不會離開你,絕對不會!」除非他不再要她!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已經不再需要她了,那她才會選擇離去,否則她會守在他身旁,直至老死。

  「永遠?絕對嗎?」這樣真切的諾言是他最想要的,為何他卻仍舊覺得心頭沉重?為何不安仍舊侵襲著他的心、他的一切?

  在他的眼底,她看不見他的安心,她看見的依然是滿滿的不安……輕聲嘆著,她柔柔細撫著他的臉龐。

  「你在,我便存在;你不在,那麼我也不會獨存!請不要再露出這樣茫然的神情,那只會讓我感到心痛……」她給他的是多麼完整的愛,他怎麼還能有所疑惑?

  是嗎?是這樣嗎?他在,她便存在;他若不在,她也會跟著消逝?

  她給他的也是這麼深刻的情意?那麼為何惶恐和不安,卻堅決不肯從他心房離去?

  「妳知道自己給的承諾代表的是——一輩子的不離不棄?」俯下身,他的額抵住她的,他必須借著更多的言語來肯定她對自己的心。

  「我知道!那本來就是我要給你的——不離也不棄,至死方休!」暖暖的小手纏上他的腰,她主動的送上紅唇,給的是——此生此世的情愛不絕。

  ***

  晶華飯店、二樓的RibinsGrill入口處——

  「為什麼要到這用餐?」直覺有詐的人不肯妥協,堅決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偶爾吃吃外面也不錯,你不以為?」唉,最累的就是這一件,她該如何讓他好好的跟張小姐吃完這頓飯?

  「不!這不像妳……」搖著頭,他愈來愈覺得怪異。

  別說他會覺得不對勁,就連她都不相信自己的一番說詞。她的確不喜歡在外頭用餐,更甚而該說成是……很討厭吧!

  至於原因?何必多問,自是離不開他。

  辛家在商界的名聲不小,而他,是許多人都識得的辛家大少,怎能與她這樣一個下等女傭同桌吃飯?

  不,這種事若是傳了出去,定會遭人非議,那對他、對辛家的聲名都不好,所以她不能也不可以同他在外面用餐,只是今天……

  「我是想……」咬住紅嫩的下唇,她努力的思索著該如何勸他。

  她的吞吐加深了他的猜測,一個皺眉、一道隱忍怒氣的沉重呼吸,他試著克制自己漸漸昇起的怒氣。

  「說實話會比想理由來得簡單太了,妳覺得呢?」

  冷冷淡淡的語氣自他口中飄逸而出,她心頭忍不住一震……深深的吸了口氣,她終於抬眼正對著他。

  「我請符先生幫你約了張小姐,你……」她的話還沒落底,他的臉色卻已在轉瞬間垮下。

  「妳懂不懂這叫『自作主張 ?」就見他額際青筋緩緩抽動著,隱忍的怒氣即將爆發。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是自作主張,可就當是我拜托你,只是見個面、吃頓飯,這並不是太過為難;再說……」

  「有什麼好再說的!?」她是他的女人,結果她非但不顧他的意願,竟然還擅自幫他定下約會?

  「這樣對老爺才有所交代啊!他給了你半年的時間,你總也要跟人家見過一次面,這對大家都好……」她試圖安撫他的怒氣。

  「好!?好在哪裏!?」辛明磔的警戒線已瀕臨崩潰邊緣,倘若不是他還明白自己正處於高級的公眾場所,他早已狂吼出聲。

  「老爺不會再催你、盯我……只是一頓飯局,至少可以換來一陣子的平靜,難道你不覺得這樣是最好的?」最起碼可以過個幾天寧靜的生活,她覺得這樣就足夠了。

  瞪著她許久,而後他才冷聲低訴——

  「這次只是頓飯局,我怎麼知道下回妳所安排的不會是場訂婚宴席?」甩頭,他闊步踩入餐廳內,決定用冰冷的背影回應她的作為。

  對著他離去的身影,她只能無助的立在廳外。

  她又惹他生氣了,唉——

  但,不這麼做,她真的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啊!她只是一心為他好、為了永不分離、為了保有他跟她的愛啊,他怎麼就是不肯明白?

  垂首,她帶著滿心凄楚走開。他一定很生氣,所以忘了要她等他、忘了叫她留下、忘了……怎麼辦?他又對她生氣了……

  ***

  在侍者的帶領下,他到了一處較為隱蔽的座位,而顯然地,他不是先到的那一位——

  「張小姐,您好!」侍者有禮的先行打過招呼,而後再請身後人上座,「辛先生,請坐!」

  一陣招呼語過後,侍者理所當然的退場,留下的是未曾謀面的兩個人。

  辛明磔從進來到坐下到點完餐,始終未曾正眼瞧過對方一回,甚或該說……他連心都是不存在的,因為早就遺留在另一個人身上了。

  氣氛沉默的很詭異,一道道的盤上了又退、退了又上,兩人卻始終未曾交談,冷沉的直教人覺得怪異非常。

  鏗地一聲,終於有人打破了沉默——

  「喂,我不是來跟死人吃飯的,你好歹也出個聲吧?」開口的不是辛明磔,而是應邀前來的張家小姐——倩妮。

  「……」抬眼,只看了她二秒,然後他仍舊不作半點回應。

  嘩——有沒有搞錯?她是被「邀」的那一位,而他是「邀人」的那一個耶,結果他大少理也不理她,徑顧著猛吃!?

  「喂喂喂,讓我弄懂一件事好嗎?」食指往他那方敲了敲,她很堅持要得到對方的注意力。

  「……」拿起餐巾抹唇,他坐直身、冷眼望她,仍舊是無言以對。

  「是你——辛家大少、辛明磔約我來吃這頓飯的吧?那你現在擺什麼高姿態給我看?」一臉笑意,她眼底卻有著濃濃的不悅。

  「不是我。」輕描淡寫的三個字,他依舊是冷眼相對。

  「啊!?」張倩妮一臉茫然,對他所送出來的三個字感到十足不解,「什麼叫不是你?」

  看著她,他停了三秒才回——

  「我沒約妳。」對於不熟識的人,他向來冷淡少言,幾乎可以說是——根本不想多說半句。

  哇哩咧,現在是怎樣?張倩妮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你沒約?那你來幹嘛?那我又來幹嘛?」本世紀第一大笑話,如果這個「約」根本不存在,那他們倆何必在這吃這麼一頓消化不良的「冷」飯!?

  氣氛冷、空氣冷、他的臉更冷……這飯,誰咽得下啊?

  「我不介意現在就散會。」還是很冷的一句話,他甚至作勢想起身。

  「你給我坐下!」嬌聲一斥,張倩妮又想笑又想氣的瞪著眼前的冷臉人。

  可惜,真是可惜!他那張冷臉長得其實還不賴,或許比不賴還要好上幾百倍,不過他那死德性只會讓她想捉狂!

  沒再動作,辛明磔坐回原位。他之所以不動,不是因為他怕了她,而是因為——他還有基本的禮儀跟教養存在,所以沒丟下她走人。

  「你這人很可笑耶,約了人還不承認,現在又想先走人?」是怎樣,當她吃飽撐著沒事幹,可以讓他辛大少耍著玩?

  撇了撇薄薄的唇,他再度冷沉道——

  「約不是我訂的。」事實上,他還為這件事氣惱,而罪魁禍首還在外頭等他。

  「笑話!不是你約的,那難不成是我約你?」見鬼了不成,她跟他現在就坐在這裏,不是他約也不是她約,那不就是鬼約的?

  「不是我約妳、也不是妳約我,這事就這麼簡單。」冷睇著滿嘴諷言刺語的女人,他只覺很吵、很煩!

  張倩妮頓了下,然後仔細的思索著他的語意……

  「該不會——是你父親逼你來的吧?」嗯,這樣子有失她的顏面耶,竟然有人是被逼著來跟她吃飯的?

  沒否認也沒承認,因為他根本不想再作任何回應。

  「不是這樣子吧?我也沒差到讓人連見都不想見的地步,你犯不著連這一點面子都不給我啊!」

  見他沒應話,只是張著一雙深黑的眼盯住她,她就愈想愈氣,愈氣就說得愈多愈快!

  「喂喂,本大小姐可是有很多人追的耶,你以為自己是辛家大少就很了不起哦?要不是你爸仗著財大勢大,硬逼著我爸叫我嫁給你,你以為我還真愛跟你應酬喲……」

  聽著她的話、看著她的神情,他的眉峰忍不住的挑高了些許。

  「不想應酬就別來,省得大家麻煩。」她如果可以拒絕的很徹底,他反倒會覺得很感激!

  喲——現在是怎樣?他大少爺真當自己很紅、很行、很惹人愛啊?一向也是被寵著的張倩妮這下可真的被惹火了。

  「辛先生、辛大少爺,請你搞清楚一件事,要不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我也不會來吃這頓氣死人的飯!你當你真的很帥、很棒、很優秀?沒啦你,我張倩妮根本沒放在眼底,你跩個什麼勁……」

  就這樣,他坐在原位靜靜的聽她罵了足足有十分鐘之久,得到的結論跟重點只有一個——她不喜歡他!就跟他也不會喜歡上她一樣。

  良久,見他完全沒有半絲反應,而一旁的侍者已然嚇呆的情況之下,張倩妮選擇休兵,因為她覺得自己根本是在對頭牛講話。

  「累了?」辛明磔單手一勾,一旁呆然的侍者隨即反應過來,往前一站。

  「加水,這位小姐的口一定很渴了。」罵了那麼久,她要是不嘴幹可就稀奇了。

  侍者匆匆應聲、匆匆點頭、匆匆加水,然後也匆匆閃人。他剛剛真的是呆了才會杵在那好半晌。好不容易清醒了,當然是趕緊遠離戰火 。

  「謝謝!」端起剛注滿的水杯,要喝之前不忘先對他道聲謝。就算她對這位看不起人的大少爺很不爽,但是該有的禮貌她絕對是一點也不會少。

  還是沒應話,他只是頷首點頭,繼而沉思。

  咕嚕咕嚕兩大口灌完整杯水,她的確是口很渴了,她承認。好,喝完水了,可以繼續開演講大會。眼一調,欲開口之際,這才發現一雙黑黝黝的瞳眸正對她的——

  「這樣盯著我幹嘛?」嘖,不要說她都拿出真性子,沒裝淑女樣了,他才相上她,那她會吐血!

  「妳不喜歡我?」沒應她的話,他徑自開了另一道問答題。

  「呃……」要這麼直接哦?「沒錯,我是不喜歡!」要坦白?那很簡單,正好合她的性子。

  頭一點再一偏,他為今晚的飯局作了結論,那就是——起身、拿帳單。然後丟下一句話——

  「很好,因為我也不會喜歡妳!」不理會對方的目瞪口呆,她率先離去。

  他的心早八百年前就掛在外頭的人兒身上,在這坐了一個多小時,這已經是極限了。

  張倩妮愕然的瞪著那道離去的昂揚背影……現在是什麼情形啊?

  「哈!搞什麼啊?」她還是頭一次被人這樣對待!那位辛家大少還真是勾起了她的興趣,她實在是被他那陰沉沉的個性給搞得又想氣又覺好笑。

  「行,你了不起、你有個性,我欣賞你!」拎起背包,她快步跟上,然後腦子裏考慮的是——

  她該送他兩巴掌,還是踹他兩腳?又或者是——跟他稱兄道弟,順便稱讚他夠酷夠帥、夠讓人想扁?

  Anyway,她就是不想這樣散場,因為她真的覺得他很鮮!


  第四章

  十二月的天——是冷的,十二月的雨——是冰的,而她只能兀自站在冷風冰雨中,茫然的不知該何去何從。

  唉,能怨得了誰呢?是她自己招來這種情境的,她根本不能怨也不能怪。她很努力的說服自己——這樣子,對大家都好,對他好,對她也好……

  她也只能這樣告訴自己了,只是較為悲慘的是——她沒辦法忽視掉心口上的一陣陣抽痛。

  沒什麼、沒什麼的!他遲早也要娶進張家小姐,現在不過是吃頓飯而已,沒什麼、真的沒什麼的……

  如果,她連這樣一丁點的事都承受不住,那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所以,她很用力的告訴自己——沒事、真的沒事!

  心頭上的痛是微不足道、是不需要理會的……她早就準備好面對這樣的事實了不是?她早就準備好了的……

  仰頭,她看著黑黑的夜飄下冷冷的雨,十二月的雨真的是冰冷的足以凍人,只是她的心早已冷到了底,再也感受不到它的侵擾。

  真是可笑,這種時候她竟然還想唱歌呢,是誰的歌符合此情此景……有了,是「冰雨」吧!那首歌是怎麼唱的呢?應該是——

  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的拍

  暖暖的眼淚跟寒兩混成一塊

  眼前的色彩 忽然被掩蓋……

  一直很喜歡聽歌、哼歌、唱歌,也許正因為有許多話,當她說不出口時,很多歌的意境卻幫她帶到了吧!

  所以,她總是會在不同的情景憶起不同的歌,而現在……大概就是那首最合襯她哀傷的心了吧?

  唉——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真的苦,但她卻是傻的不願放手,即使痛,她也想守在他身旁一生一世吶……直到,他再也不需要她了為止……

  「妳在發什麼瘋!?」

  一聲怒罵鑽進了她飄遠的思緒中,猛然回頭,她瞧見了氣惱的他。

  「你……」想說什麼?她想說的是什麼呢?

  好不容易找著人的辛明磔又是生氣又是不舍,瞪著她溼透的身子,他急忙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而後緊緊的包覆在她身上。

  「為什麼沒在裏頭等我?」他以為她會在餐廳外或者是大廳裏等他的,沒想到卻是在外頭找著了她,而她竟該死的還在冷天裏淋雨!

  「你在生氣……」低下頭,她的聲音裏有著濃濃的哀愁。

  「我在生氣!?」哈,她的話顯得有些可笑,「這些天,我有哪一天是沒在生氣的?」打從她要他娶別人開始。

  「你沒叫我等,我以為你是要我自己回去……」淡淡的委屈、深深的嘆息,她以為他惱火到暫時不想見她,所以只好自己識相的走開。

  「那妳為什麼不回去?」不悅的應話,他氣她的不愛惜自己。

  「我……」鼻音漸濃,她直想落淚。他沒有否認要她先走,也就是說他真的、真的很生氣,那她該怎麼辦?她不是存心想惹惱他的,只是不得不這麼做啊!

  見她頭垂得低低、音調怪怪,他知道她又要哭了,眉頭一斂、心頭猛抽,他知道——就算自己再怎麼生她的氣,還是舍不得她。

  一抹苦笑自嘴角泛開,他無聲嘆息著。

  他跟她,究竟是誰牽制住了誰?他生氣、她難過,她傷心、他心疼……兩個為愛癡傻的人,想求的不過是完整的一個圈,為什麼卻也難成全?

  探手撫上她冰涼的頰側,他深深嘆息。

  「傻瓜!把自己搞成這樣凄慘,苦的卻是我……」擁她進懷,他的惱怒中總是夾帶著萬般深情。

  「對不起、對不起……」在他溫暖的懷中,她只能一再的訴說著幽幽歉意。這個男人吶,即使再怎麼氣她,卻依舊對她如此溫柔,她如何能不愛他?

  聽著她成串的抱歉,他只能無奈嘆息。明明還在氣惱她的,但他就是舍不下她,問他何以對她如此癡狂,答案卻是模糊一片,只因——愛是說不出理由的!

  「回去吧。」摟住她身,他帶著她遠離冷風冷雨。

  「嗯……」倚在他懷中,她順從的跟著他的步伐……一如以往。

  ***

  一道纖影突地竄出,霸道的擋住兩人的去路。

  「喲——原來是這個原因吶!」擋路的不是別人,正是尾隨辛明磔而來的張倩妮。

  辛明磔一看清對方的模樣後,一張俊顏在轉瞬間降到冰點。而康閔諠則是一陣傻愣,一時作不出反應。

  「妳跟著我做什麼?」他以為他已經把意思說的夠清楚明白了。

  「跟著你做什麼啊?」做作的偏頭沉思三秒,而後笑的更虛假,「因為我想知道自己為什麼被三振啊!」

  哎喲,其實她才不在意自己為什麼沒被辛大少給相中,因為她也不喜歡他啊!只不過……人嘛,就是會有好奇心,總會想知道原因何在 !

  「妳——無聊!」卒明磔帶著懷中人往旁一個跨步,直想繞過礙事的人。

  「對!我就是無聊。」修長的腿跟著跨出,她很堅決要做個不識時務的擋路人。

  張倩妮睜著一雙美眸往他懷裏的人直瞧去……嗯,個兒比她小、樣貌清麗脫俗、溫婉的氣質很典雅……結論——辛家大少的眼光很不賴!

  「妳好,我是張倩妮,敢問貴姓大名?」美麗的人總會讓人忍不住想結識,尤其是她這種對「美」毫無抵抗能力的,自是更想認識一下那位美麗女子 !

  揮開張倩妮伸出的手,辛明磔戒慎的瞪著她。

  「妳到底想怎樣?」這女人,簡直莫名其妙!他的拒絕還不夠明白、不夠清楚?

  「怪了,我又不是跟你打招呼,你兇什麼?」白了惡狠狠的人一眼,她繼續笑望著怔愣中的人。

  「嗨……哈 ……」纖手在呆住的人面前猛揮,她期待能得到對方的一絲回應。

  「呃,您是張小姐?」終於,康閔諠回過了種。

  「哎喲,不用對我用那麼高檔的尊貴稱呼啦,不過我的確是姓張,名倩妮。」一個眨眼,她表現出的是絕對的熱情。

  呃,基本上,她是不喜歡辛大少的跩沒錯,但是那不代表辛大少身邊的人都很惹人厭,至少……眼前這位美人看起來就很討人喜歡。

  憑她的女性直覺——這位美麗的小姐性子很好、很溫和,哈哈,所以才會配上脾氣不好的辛大少咩!

  康閔諠面對著對方的熱情,她覺得自己好羞愧。突地,她慌慌張張的自辛明磔懷中掙脫。

  「我……張小姐請不要誤會,我跟他……跟少爺沒、沒什麼的……」天吶,她沒料到會被張小姐看見這等情景,現下該如何解釋?

  「沒什麼!?」她的話才一出口,就惹得身旁的人動肝火,也讓另一人覺得啼笑皆非。

  「我、我……」抬眼,那張狂怒的臉讓她不敢面對,正面對上的卻是另一張詭異的笑臉……天,誰來教她如何應對?

  「我跟妳沒什麼!?」他就快要氣死了!辛明磔氣惱的怒瞪著那不敢看向自己的人,至於多出的那位旁人,早被他遺忘到世界的某一角去了。

  「我……」現在到底該怎麼說話?否認不是、不否認也不是,她真是左右都為難。

  「容我插一下話,」揚了揚柳眉,張倩妮笑說,「妳說跟他沒關係——是想說服自己,還是說服我,或者是說服他?」

  基本上,眼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倆是什麼樣的「關係」,要說真沒什麼,誰會信?

  「我……」被這麼一問,康閔諠根本應不出話來。這位張小姐怎麼……好象有些古怪?

  「妳什麼妳!?現在這種時候才跟我撇清,不覺得太晚了些?」火大的怒吼自是出自於氣到最高點的辛明磔口中。

  「就是說嘛,剛剛還那麼小鳥依人、柔情蜜意,我可都是看在眼底,現在才想說沒關係,是真的太晚了啦!」火上加油的本事,她張倩妮向來有一套。

  「妳閉嘴!沒人說妳很吵嗎?這是我跟她的事,誰要妳多嘴的?」炮火一轉,辛明磔對著挑起戰端的人狂吼。

  有沒搞錯,竟然敢對著她吠!?張倩妮這回真的是被惹毛了,於是她很快的下了個決定,那就是——氣質丟一邊、形象甩後面、悍婦擺中間!

  「喂,姓辛的,我警告你——我可是忍你那臭脾氣很久了,你再敢隨便亂吠就給我試試!」哼!她向來不是好惹的,什麼禮啊教的都嘛是硬披上來的假象,為的是她家那兩老的面子。

  「我才真的忍妳很久了,沒有妳,就什麼事都沒有。」氣惱中的人也老早就把所有的教養給拋得老遠去,他只知道——他現在心情非常糟!

  「笑死人了!什麼叫作『沒有我,就什麼事都沒有 !?我才要把那句話送給你咧!」拷,這位大少爺真的讓人手忍不住發癢!

  康閔諠的眼在吵得正熱的兩人身上轉來望去,最後終於暈頭轉向……

  「你們不要再吵了!」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他們不是才第一次見面,怎麼卻像是有深仇大恨般?

  四只眼突地往她身上一掃,然後又惡狠狠的瞪住彼此,那場面就活像是兩頭狂獅,急欲咬碎對方好分出個勝負般。

  「誰要跟他吵?是他自己莫名其妙的踩高蹺,一副以為自己姓辛就很了不得似的,哼!」笑死人了,要不是她家老爸老媽求她來,她還不屑來咧!

  「妳如果不想來就別出現,大家都會樂得輕松且自在。」至少不用浪費大家的時間,耗在那撐一個多小時的無聊飯局!

  「喂,約是你訂的,卻要我做個失約的人?那你一開始就別訂下這個約不就好了!」簡直有病嘛,約人的還叫被約的不要來,那何必要訂下這個約?

  「我說過了,約不是我訂的!」到底要他說幾次,她才聽的懂?

  「約不是你訂的,你人出現幹嘛?」他大少要真不想來,那不會不要答應不就成了?

  「妳……」想再回話,身旁人卻用哀求的眼盯住他。

  「能不能別再吵了?」康閔諠真的被他們吵的很頭痛,不懂他們怎麼會有這麼深的仇。

  「妳還說!要不是妳自作主張的安排了這場飯局,那不就什麼事都沒了。」不悅的撇了撇唇,他一口氣還提在心上,但語氣終於緩和了些。

  喲——這位辛大少真的很不會做人哦!好歹她也是個女人、是個長得還不錯的女人,他就不能對女性同胞一視同仁嗎?

  對她就那麼兇巴巴,對他身旁那個弱質美女就溫柔和許多。嘖,真是起愛明顯的差別待遇!不過,這樣聽來……

  「原來這個約是妳訂的!?」嗯,有點復雜的劇情喲,好象……感覺愈來愈好玩了說。

  「我……」唉,真是怎麼說話都不對,她到底要怎麼做?康閔諠一雙大眼無助的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

  「妳不是他的情人?幹嘛要做這種無聊事?」哪有女人會幫自己的男人訂約會的?那位弱質美人很鮮哦!

  康閔諠被那直接的問話給狠狠刺中心坎,她直覺自己很委屈。

  「因為老爺選中妳做辛家媳婦……」如果她有選擇權的話,那她也不會這麼做了啊!

  「啊!?」張倩妮訝然的瞪住說話的人,「就因為辛老挑中我,妳就幫自己的男人約我!?」

  嘖嘖嘖,看來……有病的不只是跩到欠扁的辛家大少,連這位弱質美人都有問題,難怪、難怪兩人能配成對,哈!

  「喂,那你就讓她這樣亂搞哦?」明明不想到場卻還是聽話的前來,那也就是說——他辛大少很愛很愛人家弱質美女 ?

  「……」瞪住多嘴的礙眼人,他發現自己愈來愈討厭她了!

  「瞪我幹嘛?你們兩簡直是有病的徹底!既然是兩情相悅,幹嘛不去跟辛老說個明白,那大家就不用這麼累啦!」他們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而她也不用被逼著來相他啦!多好,大家都快活。

  「妳說的這麼簡單,那就由妳去拒絕這件婚事。」辛明磔很冷的把話丟回她臉上,他就是愈看她那張笑臉愈不爽!

  「喂!是你們家逼著我們家耶,我哪能拒絕啊?」要是行的話,她還會來赴這場約嗎?

  「如果,事情是說明白就能結尾的,我又何須如此做?」康閔諠無奈嘆道。

  其實,她該覺得高興的,因為從張小姐的字裏行間,她聽的出一道訊息——張小姐也不想完成這樁婚事!

  真的,她該感到高興的,但她卻開心不起來,因為她很明白——沒有人能違抗老爺的命令,他要做的事向來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就連一些些的失誤都不允許。

  所以,他們三個人都沒有說「不」的權利,這就是現實!一道結,卡死他們三個人,而那道結就是老爺本身,只要老爺不肯放手,他們就沒有選擇的權利。

  「什麼意思?」張倩妮只覺一片茫然。怪哉,人世間的事,有哪一樁不是說開了就可以解決的,有必要搞得那麼復雜嗎?

  「意思就是——只要妳抵死不願意、我拚死不接受,這件婚事就此告結!」辛明磔突地下了結論,只因為他實在不想再多說廢話——

  對他而言,跟那女人說再多的話都是白搭,他沒那個耐心也沒那個興致再在這裏陪她耗。

  「不是這樣……」康閔諠被他突來的宣言給嚇了好大一跳,直想解釋些什麼,但他卻是霸道的抬手直接摀住她唇,不願讓她多說話。

  「一定要搞得這麼麻煩?」張倩妮真是愈來愈搞不懂他們到底是在演哪一出了。

  「有更簡單的,妳隨便拉個人先嫁了,我肯定會送上大禮以茲感謝!」他的想法很單純——沒有父親中意的張家小姐,他跟閔諠之間就不會再有問題!當然,雖然這只是解決了現下的問題,但以後也都能如法炮制。

  哇咧!忍不住的想送上00XX,張倩妮氣惱的瞪著提出爛建議的人。

  「你真是有病!幹嘛不是你直接拉著她去公證,這樣事情不都解決了?」無聊!叫她去隨便找個人嫁了?她幹嘛要這麼不值啊!

  「唔、唔唔……」康閔諠想拉開他的手,制止他再胡言亂語,偏偏她的力氣根本就比不過他,只能無奈的任他說下去。

  「隨便妳怎麼想,反正我不會娶妳,妳也絕不嫁我,這樣的說法對大家都好。」

  結論既然下了,就表示這件事已經告一段落,就見辛明磔拉著人走了,還是丟下了張倩妮一個人……

  哇拷!那家夥真的是酷斃了、酷到最高點、酷到讓人……很、想、扁!第二次把她丟了就走,真是沒禮貌到極點的混蛋!

  嘖——他就這麼明擺著不想娶她是吧?

  哼,雖然她也不想嫁他,不過看在這件事挺好玩的份上,她決定——繼續湊熱鬧下去!才不要如他的意咧!


  第五章

  「咳、咳咳……」在冬夜裏淋雨的下場,就是染上感冒。

  辛明磔很努力的告訴自己——別理她、不管她!他是被惹惱的人,而她則是惹惱他的人,除非她答應再也不自作主張,否則他不想跟她說話……

  「咳咳、咳……」沒注意到那頭的內心掙扎,她只知道自己渾身難受。

  天,怎麼會這樣?她覺得頭暈想吐,而且還時冷時熱。照這情形看來,這回的感冒可不是輕微的症狀而已,唉……真糟糕!

  不理她!誰讓她昨兒個自己要跑出去淋雨的,惹他生氣的罪狀己經夠大了,她還不珍惜自己的身子,他才不想理她……

  「咳咳咳……」

  「吵死了,喉嚨不舒服就去倒熱開水喝,這種常識還要我教嗎?」是不想理她的,可……他就是忍不住會心疼。

  「對不起……」聽他罵人的音調就知道——他氣還未消!

  撇了撇唇,他不高興的瞪住她蒼白的臉。真是可惡,一切都怪她!把自己搞得這樣凄慘,然後讓他的心跟著遭殃、跟著泛疼。

  「我讓人送熱開水進來。」算了!他根本沒辦法對她生太久的氣,誰教他愛她?

  「不、不用了……咳咳……」她趕忙揮手,怎麼好意思麻煩別人?

  「嗯?」更加不開心的皺起眉心,他最討厭聽見她的拒絕,尤其是拒絕他!

  「大、大家都在忙……咳……我自己、自己去倒就……咳咳……就好……」邊說邊咳邊站起身,她一溜煙的閃出他的辦公室,怕又吵到他。

  瞪著她倉皇離去的身影,他更加惱怒。明明是她惹他生氣、明明是她的不對、明明是她……可惡,怎麼說都是她有錯,怎麼卻像是她在逃他似的?

  呼——深深吐了口不平的怒氣,他只好把自己的心思再擺回繁雜的公事上頭……至於她,他們的帳可真是有得算了!

  ***

  進了茶水間,康閔諠站在飲水機前,按下熱水鍵。

  他這次真的很生氣吶!昨晚回去後,他一句話都不肯跟她說,不管她再怎麼道歉,他就是不肯理她一下。

  她真的只是覺得早些安排他跟張小姐見面,那樣對大家都好啊!

  至少,老爺知道他已經跟張小姐有了第一次的接觸,那就不會再三天兩頭的打電話罵人了啊!

  「小心!」一道身影伴隨著急切的聲音出現,她這才回過神來。

  「嗯?」望住搶過她水杯的人,她一臉的茫然。

  「我要是晚一點進來,妳的手恐怕就會變成燙人肉了。」進來的是辛明磔的特助——符毅宏。

  「呃……謝謝!」看著那即將滿出的水杯,她笑的很勉強。真是糟糕,她竟然就這樣呆住了,唉!

  「妳臉色不大對,身體不舒服?」她的蒼白任誰都看得出來,不過……不曉得是不是又跟老板有關了?

  「咳……嗯,沒事……咳……」即使真的不舒服,她也不習慣在外人面前顯露,所以她努力的佯裝沒事般。

  「妳感冒啦!」這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因為太好猜了嘛!

  「咳……一點點……咳咳,沒事的……」笑的虛弱,她還是裝作沒事。

  「不舒服就該留在家休息啊,妳沒跟老板說?」怪了,明明是朝夕相處的兩個人,老板怎麼可能沒注意到她的不對勁?

  「沒……咳咳,我沒事……咳……」取回自己的水杯,她倒掉了些許熱燙的水,然後加入冷水,調成溫熱的水後,她才低頭輕啜。

  「都咳成這樣了還叫沒事?妳就跟老板請個假去看個醫生吧,感冒拖久了也是會出問題的。」他是真的在關心她,絕不是摻有曖昧的動機喲!

  「符先生,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事的……咳……」喝掉了大半的溫開水,她的喉嚨舒服多了。

  「妳還是去看個醫生吧。」符毅宏見她那明明病了卻又要裝沒事的模樣,真是愈看愈難過。

  「我……」開了口,她依舊想說自己是沒事的,但卻有人的聲音比她早出現。

  「看來,是我派給你的工作太少了是嗎?」辛明磔不知何時出現的,只知當他們注意到他時,他正臉色凝重的倚在茶水間的門邊上。

  「少爺……」在人前,她對他的尊稱從未變過,這是她的堅持,卻常是惹他不悅的主因之一。

  冷瞪了她一眼,辛明磔這才兇惡的盯住自家特助。

  「你這麼閒的話,何不幹脆幫我去各家分公司巡視一下?」眉一挑、眼一橫,他的炮火全開。

  「呃,老、老板,那、那不好吧?」符毅宏一臉想哭的模樣。左思右想,他實在想不到盡責又能幹的自己,有哪一點讓老板不滿意的說。

  「怎麼會不好?你都有閒工夫調戲我的『專屬 女傭,那就代表你的工作量不夠,我自是得派些重責大任給你。」薄唇上的笑意很冷、很淡,眼底的怒火卻是很明顯。

  「少爺……」她想叫他別生氣,結果是——

  「閉嘴!回我辦公室去,沒事不準再出來!」火大的朝她吼去,只見她一個癟嘴,一臉委屈的端著水杯走開。

  哎喲,老板怎麼對人家小姐這麼兇?就算人家是他的專屬女傭,好歹也是個人,老板犯得著這樣吼人家嗎?

  嘖,瞧康小姐那小媳婦的模樣,他看了就覺得她好可憐。嘖,真是怪了,就算她是做女傭,也是有自己的人權啊!怎麼每回都被老板兇得死死、管得死死?

  「你是看夠了沒?」一個挺身,辛明磔惱火的擋住符毅宏的視線。

  該死!竟敢這樣明目張膽的看著他的女人!?瞧他眼底還有憐惜、愛慕跟……管他對她有的是什麼樣的感覺,他都不準!

  「……」無言的指控對著自家老板,他當然知道做人家下屬是沒說話的份,可……沒說他一定得認同老板所有的行為吧!

  「你那是什麼眼神?」好象對他這個做老板的很不滿似的。

  「沒有啊!」自己看得懂就好,何必要問?

  老實說,他平時對老板是蠻尊崇的,因為老板的辦事能力又強又快又不出差錯,有個這樣的上司,他覺得與有榮焉。

  但——只要一看到老板對康小姐那種兇巴巴的態度,他就會忍不住想要倒扣老板的分數。

  「不管你是怎麼想,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準再接近她,你聽清楚了沒有!?」她是他的,永遠都是!

  喲——老板的用字好過分,他哪有搭訕?

  「我只是跟康小姐聊聊天……」他的抗議詞說到一半又被截掉。

  「也不準!」他討厭看到有人接近她、跟她說話……他不喜歡!

  說他佔有欲太強都沒關係,反正他不要她跟別人說話就是,不管對方是男是女……當然,對象是男的,他就會更火大,如此而已!

  丫嘛幫幫忙,他只是跟康小姐說個幾句話、關心一下她的病況,這樣也不行?嘖,老板未免也太惡質了吧,康小姐又不是他……耶?嗯……他好象知道哪裏不對勁了!

  「呃,老板,您會不會管自己的傭人管太多了?」硬著頭皮,他故意挑釁。

  「……」這回,換他無言,只能怒眼相對。

  「康小姐雖然是您的專屬女傭,但她終究是個人啊!她也該有自己的生活空間、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戳戳戳,他不怕死的繼續戳!

  「……」還是無言以對,但胸腔裏的怒氣卻已然沸騰。

  「而且,她生病了耶!您沒讓她休息還硬要她『隨侍在側 ,您真是……」話還沒落底,有人終於發飆——

  「誰要你管那麼多?誰準你關心她的?她是我的,你沒事就給我閃邊去,敢再多看她一眼,我保證立刻把你調到美國還加拿大去!」可惡、可惡!竟然敢在他面前表現出這麼關心她的樣子,他看了就氣惱!

  嘩——果然如他所想!老板跟康小姐……唉,他果然是注定要失戀……沒關係,只要他們幸福就好!

  「既然是您的人,您就該照顧好,她再這樣咳下去,遲早會咳出問題來。」原來,老板表達情感的能力就像個智障一樣!

  「要你多事!」冷眼一瞪,他真的討厭別人對她的過度關心。

  「好好好,不多事、不多事。」點頭點頭、用力點頭,他發現老板這時候就像是個鬧脾氣的小孩似的。

  發現對方似乎看透了自己,辛明磔覺得有絲難堪。轉過身,他端出了老板的架子,依舊是兇狠的命令式語氣——

  「總之,別再讓我看見你找她說話就是!」他自始至終在意的都只有這一項。

  「是是是!」盡量……當然,這兩個字是放在心底說的,他不會傻到真去惹火老闔,要不可能明天就被踢出國 !

  看著老板匆匆離去的身影,他愈看愈是覺得好笑。原來冷冷又酷酷的老板也有這樣可愛又任性的一面啊,他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

  一直以為處事果斷又準確的老板是個很聰明的人,結果事實證明——再聰明的人,在面對愛情這檔事的時候,都會表現的像個白癡……就像剛剛那個人一樣!

  明明在意的要死、愛到只想一個人獨佔,卻是甜言蜜語說不出個半句,兇狠的話跟嘴臉倒是擺得很順,這種人真是糟糕吶!

  ***

  符、符毅宏……啊——找到了!

  「嘿,你就是辛大少的特助吧!」雙手往桌上一拍,說話的人滿面笑容。

  「呃,小姐是?」不消說,辦公中的人當然是被嚇到了一些些,但是他可以為她的美而原諒她……這是符毅宏的想法啦!

  「哦,我啊?」細長的食指點著自己鼻尖,她笑的更燦爛了。「我是你的頂頭上司——辛大少的未婚妻,也就是你未來的上司夫人。」俏皮的一個眨眼,她真的是存心來逗人的。

  「啊!?」符毅宏的驚叫聲傳遍了整層樓,只見這層樓其他單位的人員們,全數朝他這頭投以注目禮。

  「別懷疑,不信的話你去問問你家上司,看他認不認得我張倩妮。」呵呵,她是純粹來鬧場兼看戲的,所以格外開心。

  揮揮手,意思是——沒事、沒事!眾人一看他這舉動,很快的就轉開了視線。

  「請別亂開玩笑,好嗎?」雖然眼前這位也是美人,但他可不喜歡有人亂亂自抬身價。

  「開玩笑?沒啊!我是跟你說真的。」喲,辛大少的把關人守的可真緊,看來又要搬出辛老的名諱了。

  「小姐,我不知道樓下是怎麼放妳上來的,但是妳的玩笑真的一點都不好笑,請妳說明真正的來意。」笑容還卡在臉上,他號稱「永遠不敗的笑臉」,所以笑容才沒掉下來。

  「我都說了沒跟你開玩笑了,你怎麼就是聽不懂?算了!」眼一瞟,她瞄到了一間大大的辦公室,而門板上的牌子則寫著——總經理辦公室!

  「啊哈!就是這間了吧?」幾個踏步,她繞過了符毅宏的座位,直往門前站去,然後——重捶兩下,她讓符毅宏連阻止的時間都沒便推門而入……

  ***

  「嗨!」

  熱情的招呼,門內人卻是看的傻眼,闖入者則是一派的輕松自若。

  「妳這人怎麼這麼沒禮貌!?」難得地,符毅宏的笑臉終於垮下,大手一探,他伸手捉人。

  「老板,抱歉,我馬上把人送走!」嘴上歉意連連,他手上也沒閒著,直想把人給拽出去。

  「喂喂喂,你敢拽我出去?當心我讓你做不下去!」就是要來鬧場的,張倩妮才不肯被人趕呢!

  「咳……符先生……咳咳……請等一下……」康閔諠見前頭一陣拉扯,她率先反應過來的出聲制止符毅宏的驅離動作。

  「不用等,直接把她扔出去!」一見康閔諠有上前阻止的舉動,他也跟著上前……不過,他阻止的是她、不是那個瘋婆子。

  「呃!?」一時之間,符毅宏有點難以行動。到底是要不要拉人出去啊?

  「不行……咳咳咳……」太過急著想制止,所以喊得太過用力。

  「妳看看妳,咳成這樣還想說什麼?」雖然在罵人,可他卻是溫柔的拍撫著她。

  「咳咳……張小姐……是來找你的……咳……你不可以這樣……咳……這樣趕走人……」糟糕,她怎麼覺得自己有愈來愈難過的趨勢?

  就在符毅宏還猶豫著該不該動手丟人時,張倩妮卻率先有了舉動,一股作氣的衝到了他們跟前,纖手一揚——

  「妳想做什麼!?」兩個大男人見她的手抬起,不免同時驚聲大喝。

  張倩妮根本不理會那兩個男人的鬼吼鬼叫,小手直接探向掛著一臉病號的人的額上。

  「她在發燒耶!你都沒注意到嗎?」難怪一進來就看見她的臉色很怪,又白又紅。

  在聽見張倩妮的驚叫後,辛明磔這才探手撫上康閔諠的額。

  「該死!妳為什麼沒告訴我?」他竟然現在才知道她病得這麼厲害!

  「我……」她想回話,可惜力不從心,而且一波波的暈眩不斷侵襲而來,她根本說不出話來了。

  「你是豬丫!看她的臉就知道她很不舒服了好嗎?這還要人家跟你說?」張倩妮惱火的開罵。

  呃!?現在是什麼情形?符毅宏有絲怔然的看著眼前那一幕。照這情況看來,老板他們的確認得那位張小姐,不過……那位張小姐也太、太特別了吧!她竟然敢這麼大聲的罵老板!?

  「咳、咳咳……別、別吵……」她想叫他們別再吵了,可話只說到一半,她人已往後倒去……

  「啊!」張倩妮眼見她快要撞到地面,忍不住的失聲尖叫。

  「閔諠!」探手,辛明磔接住了康閔諠虛軟的身子,「閔諠……」喚著她,她卻是怎麼也不回,他急的臉色發白,抱住虛軟的病人兒,焦急的往外走。

  「喂……」張倩妮亦步亦趨的跟上,這回她是真的在擔心那病美人,早就沒了看戲的好心情。

  「等一下!」眼看著所有人都要走光了,符毅宏趕忙追上、擋路。

  「讓開!」辛明磔的臉色很難看,他現在沒空理會任何人,一心只記掛著懷中人。

  「老板,你還有一場很重要的會議要開……」被老板那雙要吃人的眼一瞪,他真的很想直接讓開,可是……不行啊,等下那個會議是由老板主持、董事長旁聽啊!

  「取消!」二話不說,繞過符毅宏,他繼續往外走。

  「對啊,救人要緊,你別再擋路啦!」她不是在幫辛大少講話,只是覺得這位特助很白目,難道他看不出來他家老板有多重視那位病美人嗎?

  「不行啊!董事長會來耶!」董事長幾乎是已經不管公司的事務了,能讓董事長親臨的會議,自然是很重要的大事啊!

  頓住了步伐,辛明磔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回頭,惡狠狠的瞪住讓他走不成的人。

  「我先送人去醫院再趕回來,這總成了吧!?」撂下話,他急匆匆的離去,再也不理後頭的兩個人。

  見他衝得飛快,張倩妮踏步跟上,臨走前,她不忘回頭送上一句——

  「白目!」

  耶!?那、那個女人罵他什麼!?

  「白目?我?」會不會太過分了些?當他愛做擋路狗哦?他也是為了老板著想啊,想想看董事長可不是好惹的耶!

  再說,要是讓董事長知道取消會議的原因是因為康小姐暈倒了,那他老人家不開火才怪,到時倒楣的可是全公司的人,他也只是為大家好嘛!

  他又不是不擔心康小姐,只是事有輕重緩急……呃,當然不是說康小姐的事就不重要,只是解決這事的方法有很多啊!

  例如,可以派別人送康小姐就醫啊,再不然也可以讓醫生出外診啊……怎麼樣都可以解決的不是?是他們自己沒耐心聽人家的建議就跑的,幹嘛還罵他白目!?

  嘖,感覺真糟!鬱卒的一步步晃出老板的辦公室,他出去接受大家的恥笑了,嗚,都是那個姓張的女人啦,沒事罵那麼大聲幹嘛!


  第六章

  幹凈整齊的單人病房,大大的白色床鋪上躺臥著的,是看來極為虛弱的康閔諠,而病床邊佇立的則是一臉憂心忡忡的辛明磔。

  「你不是還要趕回去開會?」開口說話的足倚在門墻邊的張倩妮。

  回頭,他的眉心糾結成團。

  「妳跟來做什麼?」這女人真是詭異,怎麼總是喜歡跟在人家後頭?

  「我愛跟就跟 !」笑話,她張倩妮想到哪就到哪,想跟自然也就跟 !

  「妳簡直莫名其妙!」不改初衷,他還是不喜歡她!

  「你才無理取鬧咧!?」果然,她真的很討厭他這位沒禮沒貌、沒格調的大少爺!

  「妳!」要不是因為這裏是醫院,病床上躺著的是他深愛的人,他肯定會給那女人一頓好罵,而且還會直接把她給丟出這間房!

  「別我了啦!再遲,你可就要被你家老頭削了,要滾就快滾,我會在這幫你看人。」她啊,可是超討厭醫院的,不過看在她對他們倆很有興趣的份上,她是可以犧牲一點沒關係。

  「妳?」疑惑寫滿黑瞳,他不相信她會這麼好心。

  「先說好,我可不是在幫你的忙,只不過是湊巧還蠻喜歡那位嬌滴滴的病美人罷了。」對他們,除了好奇加感興趣之外,她真的就沒其他的感覺了。

  呃,好啦!她可以承認的是——她其實是有點想惡整那位跩到讓人想扁的辛太少,不過前提是以不傷人為主。

  她這人做事向來是很知分寸的,可以整、可以玩、可以瘋,但是絕對不傷人、不害人、不暗算人。怎樣,她是很讚的女中豪傑吧?呵呵!

  「我不相信妳!」撇過頭,他還是專注的看著自己的珍愛。

  哇咧——張倩妮忍不住的握緊拳頭,很想朝他那顆硬硬的豬腦捶過去!

  「這裏是醫院、是公共場所,我能對她怎樣?」講得好象她是十惡不赦約大壞人似的,她像嗎?

  拜托,當然是不像啦!瞧——她長得這麼美、這麼有氣質……呃,氣質跳過!總之,她這個人怎麼看也像是個正人君子,而他這瞎了眼的跩大少,竟敢懷疑她的品性!?

  考半晌,他才偏過頭用斜眼瞄她,眼底當然還是帶有那麼點不信任的光採。

  「喂喂喂,我警告你,別再用那種懷疑的眼神看我哦!小心我扁人!」轉了轉有點僵硬的脖子,她不悅的直起身。

  側過身,他瞪著她看了許久,然後才緩緩起身。

  「妳要是敢對她做什麼的話,我會殺了妳!」不是虛言、不是恫嚇,他是認真的!

  喲——以為擺張兇臉、瞪上兇眼,她張倩妮就怕了?笑死人了,要不是為了爸媽,她老早就端出以前在外頭混的狠樣跟他廝殺了,還會讓他有大聲說話的機會?

  「知啦、知啦!知她是你心頭上的一塊肉,碰不得、摔不得,這樣行了吧?你大少可以滾了吧?」嘖,這男人真是煩!

  又冷瞪了她數秒,再回頭不舍的看著心上人一會,辛明磔才不甘不願的離去。

  看著闔上的門,張倩妮這才定向床邊,看著那張蒼白卻依舊美麗的臉蛋,她搖了搖頭。

  「妳是怎麼看上那只跩男、無禮男的?真虧有妳肯接收他,不然我可就得倒大楣了。」

  說真的,是佩服也是感激。佩服她這麼小一個身子,卻肯忍受那跩男的爛脾性!但,同時也感激,感激她佔去了那無禮男的全心全意!

  要不,他要是真一個點頭,這場聯姻可就是完全成立,那到時可憐的就是她了!去,她才不要,要她面對那種人一輩子,她可是會瘋掉的!

  ***

  冗長的會議終於結束,然而辛明磔的苦難卻才剛開始——

  「今天張家小姐有來過了吧?」辛家老爺穩坐在兒子的辦公室裏。

  「嗯。」虛應了聲,他的心思早飄向了八千裏外的某人身上。

  辛家老爺自是瞧見了兒子的漫不經心,一個掃眼,他這才發現兒子身旁少了個如影隨形的小小身影。

  「哼,難怪你的心思都不在這兒,原來是那丫頭不見了人影。」冷哼出聲,辛老的老眼裏已寫滿了不屑。

  「既然知道我的心眼都不在這兒,你何不早早退場、回家休息去,好讓大家不用再做無謂的交談?」他知道父親留下來的目的是什麼,他也知道父親想說的話是什麼,但,他根本就不想聽也不想理!

  「你!你竟敢趕我!?」一道冷眼射去,辛老惱怒的瞪著臉上寫滿不耐的兒子。

  「我只是請你回家休息,沒有用到『趕 這個字。」冷冷的回應著父親,他不覺得自己的態度有何不對。

  「哼!要我走也成,你只要同意了張家的婚事,我馬上就走!」是的,難得來公司一趟,他自是有所目的而來,而他的目的僅止於此。

  「不、可、能!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會娶一個我不愛的女人,而你很明白我心裏頭早就有人!」冷沉下一張臉,他不在乎跟父親扯破臉。

  更何況,把事實說得難聽些、明白些,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能耐他何?

  沒錯,事業、資產的確都還在父親手下,但那又如何?他從來就不看重這些!

  錢或許能買到許多東西,但絕不包括幸福也不包含愛!在許多人眼裏,錢或許萬能,但在他眼裏卻非如此。

  因為父親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他擁有了所有的名與利,也享有了榮華與富貴,但卻沒有了家、沒有了親情、更加不可能有愛……說穿了,父親僅是個沒有靈魂的空殼,而他絕不願成為第二個父親!

  聽著兒子義正詞嚴的宣言,辛老惱火的把手中的拐杖往地上狠狠一蹬。

  「你現在是要反抗我!?」老眼裏冒著火花,往兒子瞪去。

  沒有立刻接話,辛明磔只是冷靜的看著父親的怒顏好半晌,然後才緩緩道:

  「我只是在告訴你,我不願意娶一個不愛的女人,如果你硬要將那視為反抗,我無話可說。」辛明磔一臉的堅決,擺明了不在乎父親所言。

  「你!」真是被兒子給惹惱了,辛老火大的咆哮:「我立即發布這樁婚事,就偏讓這事成真!」站起身,他欲離去。

  「隨你,你高興發就發吧,頂多我接下商業志,讓人做做專訪再行澄清便可。」父親有招數,難道他就沒法子應對?他不會是那種只能乖乖任憑擺布的無用者!

  走到門邊的辛老聽完話後,猛地一個回身,怒氣更形磅礡。

  「你!?咳——」一口氣倒抽上來,他根本說不出後文了,已經被氣到快暴斃。

  「我只是依你的方式去做罷了,你走什麼招、我就下哪步棋,當然,如果可以相安無事,那對大家都好。」不是存心把話說絕,是做父親的總要逼人太甚,他才不得不攻。

  「你!姦,你好樣的!我就不信會沒有辦法讓你低頭,哼!」回過身,辛老忿忿的離去。

  望著父親離去的身影,他並沒有覺得自己是贏家,只是覺得很累很累……他只是想專心一意的愛一個人,為什麼父親卻總是看不明白、也不願接受?

  這樣的抗爭真的一點意義也沒有,他不會妥協、永遠不會,為什麼父親跟她都要這麼逼他?他只是想要一個人真心愛他,也只想守著一個人,如此而已啊!

  「嘟……」西裝內袋中的手機突地震動,接著音樂便傳了出來,探手取出,他接下了電話。

  「有事?」事實上,這支電話是絕對具有隱密性的,因為使用者名字不是他,所以即使有人想追查也查不到。

  之所以會這麼做,原因很簡單——他不希望被父親知道他有在外頭自行營生。事實上,就連閔諠他也沒讓她知道這些事,因為他並不想讓她過於擔心。

  「想向您報告個好消息,GIM的訂單已經順利接下……」電話那頭傳來的是沉穩的報告聲,把情形全數交代的一清二楚。

  「嗯,那很好。還有事?」蹙眉凝思,他等待著下文。他知道若非有絕對必要的事,這支電話根本沒有響的必要。

  「事實上,美國這邊的廠出了點小問題……」電話裏的聲音開始有些不安。

  眉一挑,他沉著聲問:「多小的問題?」若真只是個小問題,恐怕也毋須知會他了。

  那頭開始進行詳細報告,他則是仔仔細細的聽著。

  良久,一番討論後,他作出了明確的決策,那頭才安心的收了線,匆忙的辦事去。

  收起精巧的手機,他靠回厚實椅背上。其實,不可否認,他之所以可以完全不在乎父親的脅迫,是因為他本身已有底。

  他是真的不在乎一切,任何名利、地位……他的確都可以不要!但,牠之所以會創造自己的事業,那是因為他不要她跟著他吃苦!

  以往,沒有了「辛」這個姓做為靠山,他的確就什麼也沒有,而她也會跟著受累,所以他必須茁壯、必須有一方自己的天下、一處可以供她棲息的場所……在即使沒有了辛家後。

  現在,他的確已經做到了!在歷經了多年的私下奮鬥後,他在他國已有了自己的天下、自己的公司、自己的廠房……他不再是那個沒有了「辛」這個姓,就一無所有的公子哥兒了。

  現下,他只等著她與他一同飛……

  ***

  「咳、咳咳……咳……」張開眼,看到的卻是陌生的環境,康閔諠不免有些慌的想起身。

  「醒啦?要不要喝水?」

  隨著話語的結尾,一杯溫熱的水已在她眼前。

  抬眼,她想看清楚對方的模樣,一看卻不禁怔傻了住。

  「張……咳……張小姐!?」

  「哎,先喝杯熱水吧,喉嚨會舒服些。」笑笑的捧上水杯,她等著她接過手。

  康閔諠聽話的接過水杯、喝了幾口,還是不能理解現在的情況。

  「怎麼……咳……怎麼您會在這?」這實在太奇怪了,她怎麼會在這裏?而,更奇怪的是——張小姐怎麼也在這?

  她記得……呃,對了,她記得張小姐來公司找磔,然後,然後呢?後來的事,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了?

  「拜托,不都跟妳說過了,不要對我用那種高貴的敬稱啦!我姓張叫倩妮,妳就喊我的名就好。對了,妳叫什麼名字?」張倩妮一臉的熱絡,目的是——想揮開她那張苦哈哈的臉!

  「呃……咳……我?」感覺真的好怪,這個張小姐……人好象蠻好的,她對人都是這麼熱情的嗎?

  「對啊,我還不曉得妳叫什麼咧,總不能一直妳啊喂的叫人吧?那多不好聽。」笑開了臉,她這個人其實很愛交朋友的,看她那麼愛說話就知道了吧?

  「我……咳咳……我叫康閔諠……咳……」雖然頭不再那麼暈了,可是喉嚨還是有些癢、有些刺,怪不好受的。

  「那我就叫妳閔諠好嗎?」伸出手,她直接捉著人家的手來握,根本也不管別人的意願。

  「嗯,哦,好。」她——好象沒有說不的權利吧?

  不過,依張小姐這種落落大方的性子看來,她應該是個很好很好的人,那她跟磔應該是很相配的一對才是……一想到這,心口忍不住的一抽。

  「那妳也叫我倩妮吧!我們現在開始是朋友 。」捉握住的手沒有放開,反倒開心的上下搖晃。

  「呃?」是她聽錯了嗎?「咳咳……朋友!?」張小姐要跟她交朋友?

  「是啊!」看見了康閔諠眼底的迷惑,她這才發現自己好象太自以為是了些,趕忙把興奮壓下,她這才記起要問人家的意願。

  「還是妳並不想跟我做朋友?是我太不要臉了嗎?」哎呀,真討厭,她這個人就是這樣,做事常常只顧到自己卻沒想到別人,這真是個糟糕的缺點!

  「不、不……咳,我不是這個意思……咳咳……」怎麼辦?張小姐好象誤會她的意思了。

  「哎呀,沒那個意思,那也就是說——妳願意跟我做朋友 ?呵呵,太好了,我很喜歡妳呢!」開懷的笑顏渲染在她漂亮的臉上,看起來很耀眼逼人。

  張小姐的美麗看在閔諠眼裏,使得她自慚形穢。垂首,她有些哀然。

  「以我的身分……咳……恐怕不適合……咳咳……」她怎麼能跟那樣大方又高貴的人交朋友呢?她根本沒資格啊!

  「什麼?妳在說什麼鬼話?做朋友跟身分有什麼關係?」張倩妮柳眉一蹙,完全聽不懂康閔諠的語意。

  「咳、咳咳……我、我只是辛家的下人,是個沒有身分地位的傭人,這樣子……」身分,一直是她最在意的事!

  因為她低下的身分,所以不能跟最愛的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因為她沒有高貴的身世,所以注定了得看著心愛的男人迎娶另一個女人……她如何能不去在意「身分」兩字?

  「拜托!現在是什麼年代了,下人就不是人哦?是哪只該死的豬還有這種八股腦袋的?」愈說愈氣憤的人已經憤慨的手握拳頭。

  呃?她言下之意是——她覺得身分地位都是不重要的事?真好,張小姐真的是個心地善良又大方的好女人……她真的很好!

  磔跟她……很相配、真的相配!她是個很好、很好的女人,有著跟磔相匹配的好身世,又有著跟磔相匹配的美麗外貌……她才是有資格站在磔身邊的那個女人……

  怎麼辦?明明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為什麼心還是那麼痛?她該為磔感到高興、感到開心的,即將成為他妻子的人是多麼的美麗且大方,她真的該為磔感到高興的!

  但,為何她卻笑出不出來?她的心頭上只有明顯的痛楚啊……這樣是不行的,她真是個貪婪的人,怎能奢望不要有光、只有影就好?她不可以這樣想的……

  「說啊!是誰還有那種可笑的尊卑之分,告訴我,讓我去痛扁他一頓!」遲遲沒等到答案的人,不甘心的再次追問。

  哼,可別讓她逮到身邊有人還有這等可笑的愚蠢想法,那她肯定會先大笑三聲,然後馬上動手扁人加踹人!

  聽見她可怕又可笑的用詞,康閔諠不得不從自我哀思中抽回心神。她——真是個很特別的女人,從沒見過哪家的千金是用這種聲調在說話的。

  「幹嘛這樣看我?」沒等到答案,等到的卻是一道專注的眼神,張倩妮不懂其意為何?

  「妳、咳咳……真是個好人!」她的個性很陽光、很大方,如果是她做辛家少夫人一定很適合。

  「喔呵呵,大家都嘛這麼說。」除了自我意識高漲之外,她還有個很糟的缺點,那就是——一被稱讚,她就會忍不住很得意的笑!

  「告訴妳!下回要是有人再敢說什麼身分、地位的,通知我——我一定幫妳教訓那不長眼的家夥!」一個伸手,搭上了她小小的肩頭,張倩妮很海派的拍胸脯保證。

  康閔諠被她說話的方式跟語氣給弄得哭笑不得,正當她想回些什麼的時候,闔上的那道門卻被突然開啟,進來的是她深愛的那個人……

  ***

  「誰準妳的手搭在她身上的!?」一進門,辛明磔看見張倩妮正親昵的攬著康閔諠,氣惱的往前衝去,惡狠狠的掃開張倩妮的手。

  「咳咳……」康閔諠根本不解他的怒氣從何而來。

  「借搭一下都犯法哦?」被掃開手又被推到一旁的張倩妮可不高興了。

  「妳可以走了!」不想回應任何的無聊話,辛明磔冷冷的下著驅逐令。

  「嘿,你這個人真的是很糟糕耶,這樣就想趕我走?」連聲謝都沒有,就叫她滾!嘖,難怪她會這麼討厭他了,他真的沒有讓人喜歡的本錢!

  「這就是我,不喜歡就別再接近我們!」誰知道她這女人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

  「咳咳……」康閔諠拉著辛明磔的衣角,不明白為什麼他對張小姐總是不給好臉色。

  「嘖,他這人一向這麼沒禮貌?」視線越過惱火中的人,她直問向康閔諠。

  「咳、呃……」康閔諠一臉為難的看著張倩妮,彷似在告訴她——怎麼會問得這麼直接?

  「妳!」那無聊的女人當他是死的嗎?竟然敢當著他的面就說起他的壞話!

  「我怎樣?懶得跟你這種人講話,哼!」無視於他的存在,張情妮衝著康閔諠笑道:「我再來看妳,改天見!」眼一眨,她還順帶拋了個媚眼,看得辛明磔更加火大。

  「不需要!妳不準再來。」怒聲狂喝,他雙眼的火都快噴出來了。

  「笑話,我又不是跟你說話,才懶得理你咧!」撈起自己的東西,她就像是存心氣死他似的,還送了康閔諠一個大大的飛吻,「拜,保重哦,再來看妳!」

  「呃,好……咳咳……拜……」目送著張小姐快樂離去的身影,她心裏卻愈覺沉重。

  「好什麼好?妳竟然還回應她?」想罵的人走了,他只好把氣出在另一個人身上。

  抬眼,她張著一雙寫滿復雜情緒的眼盯望住他,良久後,深深一嘆。

  「張小姐是個好女人。」她從沒見過這麼熱情又大方的人,而且還有著一副好心腸。

  「哈!」嗤笑了聲,他的火還是沒滅,「這就是妳要說的?」

  那怪家夥是個好女人!?閔諠是病昏頭了,還是眼力不夠好?那種聽不懂人家的拒絕,又厚著臉皮自己找上門來的女人,會是個好女人!?

  「嗯,我覺得她人真的很好,或許你會……」點著頭,她企圖想說服的只有那麼一件事——希望他能接受張小姐。

  先前,她並不知道張小姐是個怎樣的人,但現在,她知道且認識了她,而且可以確定的是——她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像她那樣的好女人,很適合跟磔站在一塊的……

  「我會?」一聽她的語氣跟聲音,他就知道她想說什麼,然而那只會讓他更加生氣!

  「我會怎樣?會看上她、喜歡上她,最後甚至同意娶她!?這就是妳想說的?這就是妳所希望的完美結果!?」

  該死到了極點!在他滿心牽掛著她的時候,她竟然還敢跟他說這些史上最無聊的笑話!

  「Shit!妳到底還想要氣我到什麼時候?我已經不想再花時間爭吵同樣的問題了,我只想要安靜的過生活……」

  氣急敗壞的人在病房中走過來又晃過去,口中所說的凈是惱怒又無奈的話語。這些天,他們的生活並不好過,總是為了同一件事爭執,這樣真的很累。

  「我也希望可以安靜的過生活……」誰不想生活的簡單而幸福,問題是——沒有他的妥協,平靜就很難降臨,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嗎?

  停住步伐,他看向她哀戚的臉。

  「那就什麼都不要再提、什麼都別再說!」他要的生活很簡單,只要有她就好!

  「我不提也不說,終究會有其他人來提來說,你該比我清楚老爺……」她想跟他說道理,但他卻堅決不聽。

  「不要再拿我父親來做文章!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我都不會順從!而妳——」往她面前一站,他輕柔的撫上她蒼白的臉。

  「妳才是那個最該站在我身邊,並且陪著我抗拒這一切不合理的人,為什麼妳卻反倒給我最深最重的壓力?」他需要的是她的支持,而不是她的倒戈相向!

  「我……咳咳……」聽著又沉又重的指責,她也無奈啊!她也不想這麼做,可是憑她的力量又能做些什麼?

  盯住她的眼開始迷蒙,斂下了怒氣,他只剩滿滿的傷感。

  「妳知道嗎?我對妳已經愈來愈不確定,也愈來愈不了解。」深嘆一口氣,吐出的是他幽深的無奈。

  「妳說——妳愛我、很愛!可我卻看不見妳的真心,我看見的只是妳拚命的想把我往外推。」長長的指滑過她柔嫩的頰側,他的語氣凄楚且迷惘。

  「不、不是……咳咳……」她很著急的想為自己辯解些什麼,但愈是急就愈是說不出話來,

  「不是?不是什麼?」苦苦的笑揚上唇側,他討厭自己像是個在求她愛的小孩,可是……在她面前,他永遠都沒法子掩藏自己。

  或者該說——自從對她敞開心之後,他就再也不能像對待外人似的對待她,因為她已經住進了他心裏,住進了那個沒有防護墻的真實心裏。

  「咳咳……別懷疑我……」捉住他暖暖的手,她忍不住落淚。

  她是這麼愛他,為什麼他卻懷疑她?只因為她要他接受張小姐,他就不信任她的愛了嗎?

  「我也不想懷疑妳,我也想相信妳真的愛我,可是妳的所做所為卻讓我不得不懷疑——妳根本不在意我!」見著她的淚,他的心也痛!

  但是,當她親口說要他去娶別人時,他的心更痛!而她甚至還為他安排那樣的飯局,他如何再去相信她的愛是真的?

  「不要懷疑我……咳……不要……咳咳……」她是這樣用盡全、心全力的愛他,她什麼都不求也不貪,只想留在他身邊就覺滿足,他怎麼還能夠懷疑她呢?

  伸手,他將她緊緊抱入懷中,低聲嘆息著。

  「那就別再把我往外推!我不要其他女人,我只要有妳就好、有妳就夠了……」沒有人像她一樣懂他,也沒有人會像她一樣總是守在他身邊……他要她就好!

  回抱住他,她的淚落得更兇。他好不公平,總是一再的訴說著深愛的話語,卻只是讓她愈陷愈深、愈來愈痛苦!

  他要她愛他,卻不準她為他、為他們的未來設想!他要她愛他,卻不願意為了他們的愛向老爺妥協……這樣子下去,事情怎麼解決得了?

  他的愛很自私!真的很自私,但卻又讓她不得不沉淪……只要她、他只要她吶……她該因此而感動、而喜悅、而快樂、而瘋狂……但她卻不能!

  因為,她很明白這樣的愛只會毀了他、毀了他們啊!她該怎麼做才好?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他把事實看清楚?

  是不是……到了她非得離開的時候了呢?

  淚一串串的滴落,她用力的搖著頭……不,暫時不要讓她想到這個問題,拜托……

  伸手,她用力的抱住他。

  「磔,我想回去……咳咳……帶我回家……」回那個屬於他們的家,只有他跟她的家,她也想自私……只自私這麼一回就好,至少讓她現在不要再去煩惱。

  垂首,他望住她的淚眼,點點頭。

  ***

  張家——

  「倩妮,妳今天上哪去了?」這是張家父親在終於等到夜歸的女兒時,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我?」呃,真是糟糕,她最怕這種陣丈了說。老爸,老媽兼老哥全坐在客廳裏等她,她看了就覺得毛骨悚然。

  「妳跟辛家少爺……後來怎麼樣了?」張家母親有些緊張。

  「呃,他啊?嘿嘿……」裝傻、幹笑,她的目的就是想蒙混過關。

  「別用這種不正經的笑臉來應對。結果呢?」張家大哥也開口了,一說話就是只有一個「衝」字可言。

  嘖,真是受不了!張倩妮拂過及肩長發,然後再聳聳肩。

  「沒結果啊!哪來的什麼結果?」拜托,人家眼裏只有弱美人的存在,她跟他——怎麼可能有結果?

  「這是什麼意思?」張母不解的蹙眉。

  還是聳肩,她沒有話好應答,因為她覺得家人的問題都很無聊!

  「辛老挑上妳做他家的媳婦是妳的福氣,妳不……」張父又開始念經了。

  「就是說啊!總之,妳得好好的取悅妳未來的夫婿……」張家大哥也加入敲木魚的行列。

  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她真是受不了這一家子的「唯利是圖」!

  「我看吶,那不叫福氣,應該叫『穢氣 才對!」叫她去取悅那個目中無他人的無禮男?再等八百年看看!

  「倩妮!」張母對女兒的用詞遣字感到不滿。

  「對對對,我的名字取得真好!倩妮——欠你、欠你們一大家子!嘖,真是倒楣!」懶得再跟家人抬杠下去,她扭頭就往樓上走去。

  至於後頭那一聲聲的不悅叫罵聲呢?哎,她早習慣了,當沒聽見就好。反正,她那家子的人就是很會吠、很會吼,她早就見怪不怪了。

  不過呢,她還是會乖乖的聽他們的話去找那討人厭的辛大少啦,嘿嘿,不是她真對他有意思……呃,要這麼說也成啦!

  其實,她是對他們很有意思!總覺得這件事可以搞得很好玩,那她沒道理不去插一腳,是不?


  第七章

  辛氏大樓的總經理室——

  「妳到底想做什麼?」辛明磔額上的清筋暴凸,已經有想殺人的衝動。

  「老板,我擋不住她……」帶著歉意的是符毅宏,他正為自己的再度失職感到丟臉。

  「哎呀,原來妳已經出院啦,難怪我去醫院找不到妳。」這位講話大刺刺的不是別人,正是張倩妮。

  而她,對於這間辦公室主人的問話一丁點也不感興趣,倒是眉開眼笑的徑自朝一臉病容的康閔諠走去。

  「咳,嗯……找我……咳咳……有事?」尚未康復的康閔諠對於張倩妮的再度造訪感到有絲訝異,但同時她又覺得並不是那麼的驚訝……

  嗯,很矛盾,是吧,她也明白自己的想法很怪異,但她就是知道張小姐一定會再來找她,只是……來得太快點了。

  「妳到底是來做什麼的?」一個擋身,辛明磔怎麼也不敢讓張倩妮接近心上人。

  「喂,人家還病著,你就押著人家來陪你辦公,是不是人啊你?」真是吵死人的家夥,人家她是來交朋友的,又不是來找他的!

  呃?那位自稱是老板的未婚妻的張小姐,怎麼對老板說話這麼不客氣?而更奇怪的是——她好象反倒對康小姐很有好感耶!?真是奇怪的……三角關係。

  「幹妳什麼事?這裏是我的地盤,她是我的人,不管哪一件事都沒有妳插手的餘地,妳憑什麼到這來質詢我?」那女人簡直莫名其妙的過分!

  站起身,她伸手輕扯著滿身怒火的辛明磔,「咳咳……別生氣……」唉,怎麼他跟張小姐這麼能吵?明明是認識不久的人,卻像是世仇似的。

  「笑死人了!她不過是你辛家請的傭人,又不代表整個人就過戶給你了,她生病了就不能好好的休息嗎?你是這麼沒天沒良沒心沒肺的主子喲!」要吵架?行,她最愛了!

  「妳!」血氣直往腦門衝,他想動手扁人了!「給我滾!這裏是我的地方,不歡迎妳這種瘋婆子來鬧!」可惡,她憑什麼來這跟他說教?

  「哎呀!好,要我滾可以,把人給我,我立刻就走!」張倩妮頭抬得高高,一雙眼朝他猛瞪去。

  「妳神經病!人是我的,憑什麼要給妳?」她以為她是誰啊,想跟他搶人?她作夢!

  「你才有病的徹底。」不甘示弱,張倩妮胸一挺,繼續吵!

  「妳這瘋婆子!」辛明磔被氣到眼都紅了,兩手早已握成拳,巴不得往她那囂張的臉上招呼去。

  「你才是瘋狗一只。」反正他罵什麼,張倩妮就有辦法回什麼。吵架可是她的專長之一,她怎麼可能會輸?

  「咳、咳咳……別吵了……」拉住捉狂到極點的辛明磔,康閔諠試著想安撫他過度激動的情緒。唉,她的頭更痛了,這兩個人可不可以別這麼會吵?

  是啊!真的不要再吵了,他這個「三角」外的人,都聽他們的對話聽到頭很痛。現在的情形真的是很復雜難懂,還好他有先見之明的把門給密密實實的掩上,不然外頭的人又有八卦題可申論了。

  頭一低,他怒火連連——

  「我才不想跟她一般見識,是她自己太無聊!」

  「我才不是不想跟妳一般見識咧,是妳自己神經有問題!」不曉得什麼時候,張倩妮已經衝到了康閔諠的身側,現正穩穩的挽住她的手。

  「妳、妳給我放開!」一見張倩妮的手竟掛在心上人的手上,他一個火大,伸手就拍,也不管力道有沒控制住。

  啪地一聲,清楚的聽見那重重的拍擊聲,所有人一呆,沒料到他下手會那麼重。

  「哎喲,你很差勁耶!」被打疼的手在半空中揮啊揮,她氣憤的瞪著「兇手」。拜托,好歹她也是個女的,下手不用這麼狠吧?嘖,果然,她就說那男人很差吧!

  「我沒說我很好!」哼,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碰他的閔諠!?是她自己不對,沒經過他的允許,竟然也敢亂碰!

  「磔……咳咳……你怎麼可以……咳……」康閔諠從沒見過這樣失禮的他。對方終究是個女人啊!

  「老、老板,這樣子不大好吧?」打女人耶!這是很糟糕的行為哦!符毅宏也不讚同的出了小小的聲。

  「就是說嘛!我是女人、你是男人耶,怎麼可以動手……」嘖,雖然痛一下就過去了,不過有人要幫她伸張正義,她當然是會用力配合 !

  「在我眼底,男人女人沒什麼不一樣,我為什麼不能動手打妳?」辛明磔沒有半絲愧意,反倒還說的理直氣壯。

  嘩——真的假的!?此話一出,其他三人聽的目瞪口呆。

  「你、你說的還是不是人話啊!?拜托,自古就有明訓……」張倩妮簡直快氣瘋了。

  「哈,古有明訓?古有什麼明訓?我只知道論語裏頭有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就是古時候的明訓。」訕笑回應,他樂得看討人厭的家夥氣死。

  哇——這句話應得更是讓人絕倒!康閔諠從沒想過會從他口中聽見這樣張狂的話,詫異更是滿滿塞在心中。

  至於符毅宏的反應呢?也沒多特別,不過是很佩服老板敢於「直言」的勇氣,他鼻子摸一摸,已經有落跑的打算。開玩笑,不消說康小姐會生氣與否,光是那兇悍的張小姐就夠嚇人的了。

  最後,張倩妮的反應就讓人比較難以理解了,因為——她笑了,而且笑得很開心!

  「你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呵、呵呵……幹笑掛在唇邊,她想到要怎麼整那討人厭的家夥了,就是——離間他們倆的感情,喔呵呵呵,叫她壞人吧!

  「是我說的又怎樣?」沒注意到張倩妮眼底的壞心,他只知道自己很討厭她、非常討厭,尤其是當她想接近閔諠時,他就更加厭惡她!

  「咳……咳咳……」康閔諠眼底有著些微的指責,然而他卻沒空注意。因為他正忙著想趕人走。他不要有任何人、任何事佔去了閔諠的心思,她是他的!

  「閔諠吶,人家說妳是難養的其中一只耶,妳還站在他旁邊做什麼?過來,我們女人就要自成一國,這樣才不會教臭男人給欺負到死!」哼,看她怎麼整那討人厭的家夥!

  「喂,妳……我是針對妳,妳扯到閔諠身上去做什麼?」頭一低,他瞧見了康閔諠眼底的不讚同,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說的話的確是有欠思量。

  「咳、咳咳……我也……咳咳……是女人……」是真的從沒聽他說過這樣不合理的話,她還是不明白他的疾言厲色因何而來。

  她知道他的脾氣不好,但他未曾對她說過重或惡毒的話,更遑論會出手了。

  唉,他對張小姐是不是太過惡意了些?難道他真這麼不喜歡張小姐?為什麼呢?她覺得張小姐是個好人啊。

  難得地,人前總是酷冷著一張俊顏的人竟有絲慌亂了起來,只見他兩手牢牢的捉住康閔諠纖瘦的上臂,有些急又有些慌的說著:

  「不是!妳別聽那瘋婆子隨便亂說,我的意思是——除了妳之外,其他人對我而言根本沒有男女之分……」

  那頭努力的解釋,這頭則是用力的看戲,然後反應是——訝異、驚詫,但更多的是想要狂笑!

  天!人前老冷著一張臉也沒客氣過的人,竟然也會做「解釋」?

  「但,咳咳……你不該動手的,她……咳……終究是女人……咳咳……」咳聲依舊,她還是覺得他的行為不對。即使他說的話讓人甜在心頭,她還是覺得他不該動手。

  「我就說了,我根本沒當她是女的。」該死,誰教那女人沒事跑出來攪什麼局?他討厭她、非常討厭!

  沒當她是女的!?她忍不住的上下看了自己好幾回……啊她哪一點不像女人了?可惡!她跟辛大少的仇真的結大了!

  「但她……咳咳……就是女的。」嘆口氣,康閔諠對他的解釋愈來愈感無力。

  「我……不然現在是想怎樣啦!?」孩子氣的脾性一上來,辛明磔也不管身旁有沒有其他人在,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嚇到了看戲的人。

  「呼——」深深的吐了口氣,她知道他的脾氣又上來了。唉,這種時候是該安撫還是再跟他爭吵下去?

  調眼往一旁被嚇到的兩人身上望去,她無奈的搖搖頭。

  「咳、咳咳……我不舒服……咳……所以,我們別吵了好嗎?」選擇停戰的原因是——她並不想讓其他人看見他這模樣。

  他的任性、他的壞脾性、他的孩子氣……那些是屬於她的!只有她才能見到的另一面——這是她對他的自私佔有。

  「我沒有要吵!是妳、是她……是妳們自己要跟我吵的!」脾氣一上來,一時很難下的去,他仍然說著可笑的孩子話。

  呃——感覺好象有點怪怪的哦!怎麼有人會一下子1就變了個樣?不了解內情的張倩妮跟符毅宏傻在一旁。

  「好……咳咳……你等下還有事要做……咳……別生氣了……讓我去跟張小姐……咳咳……溝通一下……要她別再讓你生氣……咳……好不好?」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旁人雖聽的痛苦,倒也明白她的意思。

  「……」辛明磔無言的皺起眉頭,一臉的不願意,那模樣看來就像是孩子般的可愛。

  「只是……咳……聊一會……咳咳……很快就回來……」小手習慣性的撫上他眉心,為他撫平那層層不安。

  「很快?」來自辛明磔的疑問。

  「嗯。」點頭,康閔諠的保證。

  眼一瞥,他非常不高興的瞪著那讓他討厭的人。

  「不要對她亂來,不然我真的會殺了妳!」威脅中的話語仍有淡淡的孩子氣在,聽得張倩妮一愣一愣的。

  「咳……好了,你……咳咳……做事……我先出去……咳咳……」推著還在氣惱中的人回到座位上,然後她才拉走兩名已然呆住的人。

  她懂他們為什麼會傻住,因為磔向來不會在外人面前表現出這樣的情緒,今天……算是破了例吧?

  把人給帶離了辦公室,正當她要關上門時,又聽見了他不安的問話——

  「很快就回來?」

  「嗯,咳……很快。」頭一點,她關上了門,不願他人再看見這樣的他。

  ***

  門外的人終於收掉了呆然,開始納悶。

  「我有沒有看錯?那真的是老板!?」符毅宏騷著頭還是一臉的難以相信。

  「你也幫幫忙,那是不是你家老板還用問人?」斜瞪了符毅宏一眼,張倩妮突地伸手搭住康閔諠的肩,然後低聲說:

  「妳真是厲害!竟然拿那個跩到不行的辛大少這麼有辦法!喂,教我幾招吧,省得我老是被他氣到。」

  「呃,咳……我……」

  她的話還來不及說完,符毅宏就先上前插了嘴,一雙眼則是瞪住掛在康閔諠肩上的那只手。嘖,康小姐這麼瘦小,她還敢這樣壓她!?

  「喂喂喂,我家老板叫妳不要對康小姐隨便亂來的,妳沒聽見哦?」嗯,他了解老板為什麼那麼討厭這位姓張的了,因為他也沒辦法喜歡她,她那個性真是……有夠欠教訓!

  「嘖,你吵死了!」勾住人,她不悅的瞪著礙事的家夥,「我們去外頭的咖啡廳坐,省得被無聊人吵到。」說完,人就拉著走啦,可不管別人的意願為何。

  「咳……不行……我答應一下子就……咳咳……回去……」張倩妮雖然不是有壯到嚇人的體格,但跟嬌小的康閔諠比起來,那可就勝算很大了,所以自然是輕輕松松的拉著人走。

  「張小姐,妳不可以把康小姐帶出去。」符毅宏亦步亦趨的跟著,一方面是表達對老板的忠心,一方面也是他擔心柔弱的康小姐會被母老虎給吃了。

  「你少煩了,我們就去隔壁的Coffe Shop,歡迎你三不五時下來點名,OK?」剛巧電梯來了,於是她拉著無力反抗的康閔諠下樓喝咖啡、聊是非去。

  「咳……張……」康閔諠的抗議來不及生效,她已經被人拉進了電梯裏。

  「喂——」符毅宏伸腳想擋住即將闔上的電梯門,沒想到張倩妮卻是用高跟鞋一踢。

  「啊——」痛死人了!

  要命!他總算明白老板為什麼對她這麼不客氣了,因為他也覺得她很討人厭!哦——好痛痛痛……可惡,他記住那女人了!

  ***

  Coffee Shop——

  「咳……找我……咳咳……有事?」點完了熱飲,康閔諠這才輕聲問話。其實心裏頭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因為她不知道張小姐究竟為了何事而來。

  「哦,當然是有事啊!」沒事,她來幹嘛?

  「咳咳,那?」睜著大眼,她等著張小姐的下文。

  「妳咳的那麼厲害,怎麼不多休息幾天?」低下頭,張倩妮在自己的隨身包裏翻找著,不一會兒,手上已多了一大罐的東西。

  「喏,先喝一些這個吧,對喉嚨很好的。」開了瓶蓋,張倩妮在溫熱的開水中倒了些許,「這很顧喉嚨哦!」

  「呃?」康閔諠猶疑的望著那黑黑的液體,一時之間不曉得該不該喝下。

  「喝啦!又不是毒藥,怕什麼?這是我每天必喝的『聖品 耶!」就是因為她每天喝,所以才能保持這麼好的聲調咩。而且,跟人家吵架也不怕沒聲音,多有用啊!

  聽見了張小姐的熱情推薦,她不喝好象不行了。遲疑的拿起杯子,她輕啜了下。嗯,味道甜甜的……在確定並不難喝之後,她這才安心的喝完。

  「咳……謝謝!」的確是舒服多了。

  「不用客氣啦!老實講,我還要跟妳道謝呢……」見康閔諠喝完了一杯,她再倒了些許到自己的熱水杯裏,然後又推給她。

  「跟我道謝?」接過杯子,她又低頭喝了幾口。溫溫熱熱又甘甘甜甜的……喉嚨的不適感漸漸平復。

  「謝謝妳幫我接收了辛大少啊!老實講,妳怎麼受得了他那怪異的脾氣跟性子?我覺得他那個人真的是又差勁又惹人厭又……」一連串的批評全是衝著辛明磔。

  「咳,張小姐,妳是不是……嗯咳……誤會了?」聽見自己的心上人被人如此攻訐,她怎麼可能不扞衛?

  「誤會?我誤會了什麼?」張倩妮一臉的茫然,她不覺得自己有誤會啊!

  「磔……咳,我是說少爺他……咳……不是妳所想的那樣。」呃,喉頭上的不適的確是退了許多,但心頭上的不適卻益加沉重。

  「哎喲,妳別故意叫的那麼生疏啦,任誰也看得出來辛大少眼裏只有妳。」她發誓——說這句話的同時,絕對沒有包含著尖酸刻薄之意!

  「咳咳,嗯……不是、不是那樣子的……」這話聽來又開心又叫人憂心,張小姐終究是老爺替磔挑的對象啊!

  「噯,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呢——根本不喜歡那跩男,正巧他呢——眼底心裏只有妳一個,妳不覺得這樣很好嗎?」

  「……」無言相對。就算她覺得好、磔覺得好、張小姐也覺得好,那都沒有用,重要的是——老爺怎麼想。

  沒等到康閔諠的回音,她只好再繼續說下去——

  「妳想,只要他去跟辛老說要娶妳、我這邊不嫁,那不就大家都開心了?」事情很簡單嘛,只要大家照實說就好啦!

  「不、咳、不行的!」張倩妮的提議嚇壞了她,她猛地搖頭。

  「為什麼不行?」張倩妮怪聲叫著,沒辦法理解一件簡單的事,為什麼不能用相同簡單的手法解決掉?

  「老爺、咳咳、老爺很重視門第……不行的……咳!」如果事情可以這麼簡單就解決,那何必拖住三個人?

  「啊!?」康閔諠的話教張倩妮一時呆住,然後她終於明白——

  「原來妳上次說什麼尊卑不尊卑的,是在說辛老!?」哇咧,原來難搞的是最大尊的那一個哦?

  「……」還是無言,因為她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這樣的問題教人很難回答吶。畢竟有老爺的收留,她才能夠遇見磔……唉,總之,一切不如旁人以為的簡單就是。

  「嘖!這下可不好玩了。」辛家大老的詭異性子是大家耳熟能詳的,恐怕比起辛家大少還讓人倒彈三百尺,這下可慘了!

  「嗯?」康閔諠不解的微蹙起秀眉。這事有什麼好玩的,她只覺得頭疼欲裂,哪來的好玩可言?

  「喂,真的不能由你們去跟辛老說說看嗎?」終究是父子嘛,有什麼事不能好好溝通的?呃,這麼說好象也不對,她跟她家的人也是問題一大堆,哎喲——真是麻煩事!

  「唉——」幽幽一口長氣吐來,聽得張倩妮背直發涼。

  「咳、妳以為……說了就真的有用嗎?」不可能的!辛老的警告還言猶在耳,她根本沒忘,說了——又有什麼用?

  「那不然這事要怎麼辦?難道真的叫我嫁給他哦?」哭喪著一張臉,張倩妮的千百個不願絕對不是造假,她是真的不要啊!

  聽著她的鬼哭神號,康閔諠不知該哭還笑。

  「其實,磔很好的。」所以,她才會這麼愛他啊!

  「他好?哈、哈哈!」幹笑加冷笑一並傳來,張倩妮壓根不信,「他的好——肯定只有妳看得到!」只有愛瘋了、愛傻了的人,才會看不見事實的真相!

  那位辛大少哪點好了?脾氣差、個性怪、嘴巴壞……反正就是不順她張倩妮的眼到極點就是,哪還看得見他的「好」?

  她該為張小姐這樣的反應感到開心才是,因為那代表她不會跟自己爭磔……不、不行!她不能這麼貪心,她說過絕不能成為他的負擔的!

  甩開不該有的貪念,她努力的告訴自己要笑,她必須笑著說眼張小姐嫁給磔。

  「也許,咳咳……花點時間,妳會發現磔是個不錯的對象……」不可以心痛,不能夠感到心痛!她得笑著說才行……

  聽著康閔諠的話、看著她臉上強裝的笑意,張倩妮直覺看得刺眼且心酸。

  「妳不會是在跟我推銷他吧?」這世上有女人這麼偉大?能把自己心愛的人往別的女人身上推?

  唉——又是一記長聲嘆息,聽得張倩妮愈覺冷意。

  「如果、咳……如果我是呢?」磔跟她……他們會是很合適站在人前接受祝福的一對佳人。

  後——拜托!那是打哪出土的偉大女性?張倩妮直覺自己的手有點癢,忍不住想從那顆豬腦上巴下去。

  「好,我要是真的嫁給了他,那妳怎麼辦?」那豬腦裏該不會是裝著好笑的想法吧?例如——二女共侍一夫!?

  「我?咳……」哀怨的眼盯在張倩妮臉上,她很委屈的說著:「能讓我留下來嗎?」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點過分,但她真的不想離開他!

  聽著她可憐兮兮的問話聲調,張倩妮直覺想去撞壁了!


  第八章

  「妳、妳是打哪來的怪胎啊?」本來想罵白癡的,可是又覺得對著這樣的氣質美人,她實在舍不得罵得太重,所以才改成比較好聽一點的說詞。

  「呃?」不解自己為何被冠上怪胎之名,康閔諠只能迷惑的望住張倩妮。

  瞪著康閔諠一臉的莫名,這回換人嘆氣了。

  「借問一下——妳跟那個跩男不是情人?」皺著眉,她試圖搞清楚整件事。

  「……」沒有聲音,但是康閔諠臉上的紅暈跟羞赧,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就對啦!他是妳的情人耶,妳要做的應該是在我面前講他的不好,讓我更加討厭他,這樣才像是『情人 該有的行為啊!」

  「我……」她想說話,可是張倩妮卻沒空聽她回。

  「人家都是拚了命的想鏟除異己,妳怎麼就跟別人特別不一樣?不但沒想盡辦法搞破壞,還勸我嫁給他!?」這女人鐵定腦子有問題!張倩妮無法相信的猛搖頭。

  張倩妮的話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可是她還是只能笑著搖頭,只是笑容裏添加了許多的莫可奈何跟悶悶的痛!

  「喂,不要笑得那麼凄涼好不好?」張倩妮覺得這事真是愈來愈像團謎。

  怪了!這本來是件很簡單也很好解決的事,怎麼現在卻變成一道難解的習題?這中間到底是那裏出了差錯?

  「咳、唉……」輕聲嘆息,她還是非常無奈,「解決的方法有一個……咳咳……就是大家的妥協……」她相信——這是個最好的解決辦法。

  「什麼!?」張倩妮傻眼的徹底。

  「妥協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了……咳咳……」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出更好的解決方式。

  因為,即使避得了這一回,還有下一回、下下一回……那不如妥協了,就可以換來永久的平靜,這樣對大家都好,不是嗎?

  哇哩咧!她是遇到了什麼怪物了?張倩妮無力的把頭K上木桌,虛軟的嘆道:

  「真同情辛大少,原來妳根本不愛他嘛!」枉那跩男這麼在乎她、心疼她,結果她卻是硬要把他往別人那兒推……唉,可憐的辛大少!

  「咳咳……妳……妳胡說……」被指控的莫名,康閔諠心急的想為自己辯駁,結果這麼一急只是讓自己更說不出話來。

  頭一抬,張倩妮盯著她瞧。

  「我哪兒胡說了?」她倒覺得自己沒說錯啊!

  「我……咳……」漲紅了臉,羞澀的話教人很難說得出口。

  她不習慣跟磔之外的人說話,所以要她說出什麼愛啊情的字眼,著實是為難了她,但她又不甘願被如此誤會,只得紅著臉左右為難的回望住張倩妮。

  「沒見過哪個女人會像妳這樣的,除了不愛之外,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解釋妳這種令人費解的行為了。」她遇過的情形都嘛是搶男人搶的兇,還沒見過像康閔諠這樣的咧!

  「妳不懂!咳咳……妳根本不懂……」她覺得自己的心正被狠狠刺著,難過的想掉淚。

  她並不了解她跟磔之間的事,又怎麼能夠輕易的下斷言呢?她愛磔,真的很愛!就是愛的太過、太多才會什麼都為他想。她也想自私,可是她不能啊!

  「是啊,我是不懂,我想很少人能懂吧?」

  本來啦,她所設想的結局是——她不想嫁,康閔諠應該要很高興才對,結果卻是相反過來,這叫她怎麼懂?啊——搔搔頭,她真的是不懂了啦!

  「……」無聲嘆笑著,她突然覺得張倩妮說的很對。是啊,很多人都不能懂,包括磔也不懂她的用心,唉!

  「不要光是嘆氣或是皺眉給我看,我只想知道妳到底在想什麼。」事情可是牽扯到三個人的終身耶,她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為什麼妳不能退掉老爺的婚約?」經過了張倩妮的特效藥,她的喉嚨的確是好了很多,咳聲愈來愈少。

  呆怔了下,張倩妮才答:「因為我家的人不肯退啊!他們想巴著辛老耶。」

  據說辛家的事業做得很大,不單在商場能呼風喚雨,聽說黑白兩道也吃得挺開的,至於是不是真的——老實講,她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所以,妳應該知道老爺是惹不起的。」她跟在磔的身邊,對於辛家的事業、辛家的歷史,她自是比任何人都來的清楚,所以她才更加明白——不能惹火老爺!

  「拜托,辛大少是他兒子,沒聽過虎毒不食子嗎?」

  搖著頭,康閔諠又是一聲重重嘆息。老爺會不會對磔怎麼樣,她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這件婚事沒成功,那她將會永遠的被放逐,到時她就再也見不到磔……不,她不願意……

  「那,難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簡直莫名其妙嘛!她怎麼這麼倒楣,突然間就被欽點,也不管她有沒有意願,然後就變成待宰的羔羊 ?嗚嗚,她不要啦!

  「其他辦法?或許有吧……」眼神越過對座的人,她遙望著遠方,然後笑了……

  「什麼辦法?」一聽見可能還有他法,張倩妮立刻振奮起精神。

  「什麼辦法啊……」調回眼,她望進張倩妮的眼中,「死吧?我想……」如果她死了,這件事或許就可以告個終結,磔也不用再為了她而堅守這份愛。

  眼神再度飄遠,她沉入了自己的冥想世界中……

  「啊!?」康閔諠爆發性的宣言,簡直嚇壞了張倩妮,「那算了、那算了!這個辦法算了,妳當我沒問過、沒問過。」端起已涼的咖啡,她猛地灌下肚。

  老天,她真的覺得自己蹚錯了渾水,本來是抱著想整人的心態來的,結果她發現自己根本是犯了個大錯,想抽身卻來不及了,嗚……真衰!

  ***

  在商談不出任何結果的情況下,張倩妮無奈的離去,而她也回到了她該存在的地方——他的身邊。

  「妳跟她去了哪兒?為什麼出去那麼久?」這是見面時的第一句問話——當然,還是飽含著衝天的怒氣。

  「我……」她試著想回答他的問題,不過他倒是喜歡自問自答。

  「妳答應過一下子就回來的,卻跑去跟她喝咖啡!?」他真的很不喜歡那個女人,竟然敢把她帶離他的身邊!

  又要吵了?天,她真的受夠了那永無止盡的爭吵了。

  「我們能不能不要再為了這種事而吵?」她的感冒還沒好,頭很痛、身體也很不舒服,而且問題也還沒解決,可是他卻是無時不刻的想挑起戰火——她真的好累!

  聽著她淡淡的語調,他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只是專注的看著她。

  走近他,她哀愁的望著他,伸出手輕撫著他的臉。

  「我好累,我不想跟你吵,也不想聽見你總是氣急敗壞的對著我吼,我不喜歡這個樣子,真的不喜歡……」她想念不久前的平靜生活,真的想念。

  閉上眼,他沒有說話,只是感受著她暖暖的手在他頰上細撫。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每天,你都有發不完的脾氣,然後我就開始無所適從,我不要這個樣子的生活,不要……」看著他發脾氣,她自己也不好過啊!

  聽著她柔柔的音調、哀哀的語氣,他先是深深的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似乎正在努力的克制著心裏的衝動,良久後——

  「妳以為,是我自己想要發脾氣的?」再次出聲,已沒了初始的怒意,只剩下滿滿的無奈。

  睜開眼,他盯望住她,眼底有著痛苦、有著掙扎、有著許多不同的情緒

  「我也不想這樣,妳以為我發火、我狂吼……這樣的日子就很好過?」

  無奈的笑在唇邊泛開,他無力的搖著頭。

  「不——我該死的一點也不好過!從妳要我娶別人的那一天開始,我每天都在擔心、在害怕……」

  「磔!?」看見他臉上寫滿痛苦,她急切的探手想抱住他,卻讓他給推開。

  「妳知道我在怕什麼嗎?」退開她一步又一步,他不在乎自己的膽怯讓她看見。

  「我怕妳根本就不愛我、我怕妳隨時都會離開我、我更怕妳要我接受別人,只是因為妳巴不得想要逃開我!」

  他的話讓她震驚也讓她難過,「不、不!你怎麼可以這麼想?」走上前,她一步又一步的往他走過去。

  終於,她站在他身前,伸出手,她牢牢的捧住他的臉,眼底已然泛著熱燙的淚。

  「我愛你!你知道我愛你的,不是嗎?」他不可以懷疑她的愛,在她愛的這麼用心、這麼一心一意的時候,他怎麼能夠不相信她?

  「不——」搖著頭,他的眼也開始蒙上了水氣,「我已經不能再確定了……」這些天,他的精神一直處於緊繃狀態,他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她是否會就此消失不見,他受夠了這些、真的受夠了!

  她說不想再繼續爭吵了,他又何嘗願意?

  可是,只要一睜開眼,她就不停的想勸服他去娶別人、去遵從父親的「指令」,他怎麼受得了?

  「你說什麼!?」他絕望的語氣讓她難以置信,「你是在跟我說——你不能確定我給你的愛!?」

  望著她、聽著她的聲音,他的腦子漸漸一片空白。

  「對對對!我該死的根本對什麼都沒辦法確定。」他突然覺得好累,好累,為什麼他祈求的只是一段真心誠意的愛,可是卻只是愈來愈捉不到?

  「你怎麼能夠這樣說!?」難得地,她竟也會有吼叫的一刻,只是他真的傷得她很重。

  為了他,她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都不在乎,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只要能守在他身邊,她就覺得滿足,然而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她——他懷疑她的愛!?

  「我愛你,我一直都是愛你的!打從我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愛上你了,你怎麼可以說我不愛你、怎麼可以!?」淚順著頰邊滑落,她的眼底裝滿了傷痛。

  「妳愛我!?」捉住她細瘦的兩臂,他深黑的眸底映照著她的淚眼,「那就告訴我,妳不要我去娶別人!告訴我,妳想獨佔我就像我想獨佔妳一樣!告訴我啊!」

  在他痛苦的嘶叫中,她怔住了好半晌,但等她回過神時,她還是只能無奈的搖頭。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說不出那樣的話,就算她很想也不能說出口啊!他為什麼要逼她、為什麼?

  「為什麼不可能?妳如果真的愛我就說得出口,妳說、妳說啊!說妳要我就像我要妳一樣、說妳不要讓別人介入我們兩個人的世界,說!」捉住她的大手愈來愈用力,但她卻感受不到半絲疼痛,因為——她的心更痛!

  「你清醒一下好不好?」甩開他的手,她哭喊著,「我們是活在現實的生活中,你必須看清事實。」

  「我不管!我不想管什麼現實還事實,我只知道我要妳,只要妳陪在我的身邊就好,只要妳……」伸手,他把她牢牢的抱在懷中,口中喃喃重復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只要妳」。

  滾燙的淚成串滴落,她再也無法言語。天,她到底該怎麼做?為什麼他就是這麼頑固、這麼堅持、這麼……不顧一切呢?

  她所做一切都是為他好,他為什麼就是不肯明白?難道他不懂違抗了老爺,對他、對她都只有壞處、沒有好處嗎?

  她的委屈只為求全,可他卻是執意要毀了一切!她不懂他為什麼就是不肯為她妥協,她都肯一輩子當他的影子了,他為什麼就不能為了她妥協?

  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得想辦法……一定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妥協的,一定有的……她要想想……

  ***

  入夜時分——

  趁著辛明磔不注意,康閔諠偷偷的打了電話回辛家主宅。

  「情況如何?」冷漠的聲音聽來完全沒有溫度。

  「老爺,那個……」很難回話,因為情況一直都很糟糕。

  「不需要多說廢話,那小子還是不肯低頭是嗎?」那頭像是早已猜到答案般。

  「我會再勸勸少爺的……」

  「勸?哼,得了吧,他的不合作多半也是因為妳,妳真當我老糊涂了,什麼都看不見?」冷哼聲從那頭傳進她耳裏,她忍不住頭皮陣陣發麻。

  「老、老爺,我不懂您說什麼?」努力的想要佯裝不懂,只是對方卻不是傻子。

  「管妳是真不懂還假不懂都無所謂,告訴妳,我已經開始沒耐心了!妳應該懂我的意思吧?」冷冷的聲音傳過來,她的身體就快要被凍僵了。

  「是的,我明白您的意思。」終於下最後通碟了嗎?

  「明白就好!我希望下次的電話會是好消息。」沒等她的回音,那頭便徑自切斷了通話。

  瞪著只剩嘟嘟聲的話筒,她只能苦澀的笑著。

  好消息?她當然懂所謂的「好消息」是什麼,只是……那個「好」是只針對老爺而言吧?

  對磔、對她、對張小姐,無疑是個絕對的「壞」消息,但她能不照做嗎?

  不,她不能!

  她不能反抗老爺,因為他對她有恩。在她十多歲那年,險些淪落街頭成遊民的時候,是他給了她三餐溫飽、是他給了她新的生活……雖然簽下的是一張一輩子的賣身契,但她依舊感激他。

  沒有他的收留,她也不會有機會遇上磔,進而彼此相愛;雖然這份愛經營的很辛苦,但至少——她愛過了。

  掛上了話筒,她呆立了許久。

  該怎麼做呢?要怎麼才能讓磔願意妥協、要怎麼才能讓老爺得到所謂的「好消息」?

  眉心深深的打了個結,她陷入了沉思中……


  第九章

  辛明磔在客廳找到了她,看見的卻是她怔忡坐在沙發椅上,他不禁納悶的走到她身後,然後開口問著:

  「怎麼了?」在這個他們兩人的家,她很少有閒下來的一刻。她總是盡心的做著每一件事,為的就是把它布置成一個舒適又溫暖的地方。

  「嗯?」回過神,她趕忙掩去自己慌亂的心思,「哦,沒事!我去廚房收拾一下,你要不要先去休息?」站起身,她急著想逃。

  現在,她還太慌太亂,思緒也還沒整理好,所以她沒辦法跟他談任何事。而且,今天他們吵的也夠兇了,她沒辦法也沒力氣再應付第二場爭執了。

  她的表情不對勁,她的行為也不對勁……伸出手,在她逃走的前一刻,他捉住了她。

  「妳有事瞞著我?」說真的,他受夠了這樣猜忌的日子,可是他就是無法停止這樣的行為。

  是誰說過,一旦開始在意,便會一直在意下去?相對地,一旦開始有了猜忌跟懷疑,那份害怕的心也很難停止!

  而他,正站在這當口上,所以他開始變得多疑、善猜忌、忐忑不安……終至難以控制自身的脾氣。

  「沒、沒有,我能有什麼事好瞞著你?」勉強扯出的笑容,連自己都覺得敷衍。

  瞪著她剛剛坐過的位子,銳利的眼往下一掃,然後落在話機上。

  上前,他按下了紀錄鍵,看見的數字卻教他震怒。

  「為什麼?」他不敢相信的瞪著她。

  老天,這場戰爭又免不了了嗎?

  她真的好累了。閉上眼,她深深的吸了口氣,而後緩緩睜開。既然躲不掉,那只好面對了,唉!

  「沒有為什麼。」撇過眼,她給的答案很簡短,卻只是惹得他的怒火燒得更猛、更熾。

  「妳一直都跟我父親有聯絡?」他不敢相信這件事,真的不敢也不想相信!

  「……」低頭、垂眼,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但看在他眼裏答案卻是只有一樣——她承認了!

  「妳為什麼跟他通電話?他跟妳說了什麼?妳又跟他說了什麼?」上前一大步,他狂怒的捉握住她的手。

  「你希望聽見我說什麼?」抬眼,她眸底布上了深深的哀愁。其實,他的心底早就有了答案不是?那又何必再問?問了,她的回答也是一樣,何必問呢?

  瞪著她,他的心突然變的姦冷、好冷。

  「妳又覺得自己該告訴我什麼?」苦澀的話問出口,他才知道自己的心很痛。

  看著他深黑的眸底,她見不到往日的深情,映在她眼底的是一片深深寒意,凍得她險些說不出話來。

  深深吸了口氣,她逼自己面對他。

  「我該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爺說他已經沒有耐心了,所以你必須盡快同意娶張小姐。」這是她唯一能說的話。

  聽完了她的宣言,他沒有回話,只是佇立在原地,一雙眼緊緊的盯住她。

  時間彷佛就這樣僵住,沒有人開口也沒有人移動半分,只有二雙眼彼此望著、盯住,誰也沒有打破這片沉寂。

  良久——

  他放開她,然後一步步的往後退去,退得離她好遠好遠。

  「然後呢?妳要我怎麼做?」他的聲音很冷、眸子很冰,他自己甚至都感受得到那陣陣冰寒吹拂上身。

  看著他離自己愈來愈遠,她好難過、好難過,很想踏上前去擁住他,可是她不敢!

  「你知道我的答案……」話再難說出口,她依舊得說,即使心在痛。

  「哈、哈哈、哈哈哈……」突地,他開始了陣陣狂笑,只是笑裏有著滿滿的悲戚跟絕望。

  「磔……」往前一步,她想靠近他、想碰他,可是她不敢,所以她只能在距離之外看著他笑得瘋狂。

  「哈……」笑聲未曾停歇,他狠狠的跌入沙發椅上,任心慢慢被一種叫「疼痛」的蟲給吞噬掉。

  「磔,你不要這樣,我求求你……」終於,她再受不了聽見他那樣令人傷痛的笑聲,衝上前,她跪坐在他跟前,伸出手想抱住他——

  「這就是妳給我的愛?」揮開她的手,他拒絕了她的碰觸,一雙眼盯在她美麗的臉上。

  「磔,你不要這個樣子……」他永遠不會明白,她比他的痛更痛上千倍萬倍啊!

  「原來……背叛也算是一種愛?我懂了、我終於懂了。」失去了笑聲,但卻多了抹自嘲的笑容掛在他唇畔。

  「背叛!?我沒有……」他的指控太過沉重,她承擔不起啊!

  「妳沒有?」伸手,他捉握住她細尖的下顎,冰冷的眸子對上她的,「妳還敢跟我說沒有!?」

  這次,她想他是真的氣到了極點,因為他沒有對她手下留情,在她下顎的那只手掌捉握的如此用力,她很痛、真的很痛,可是她會忍住!

  「我沒有,你不可以誣賴我!」不顧臉上的痛楚,她仍舊死命否認。她不會承認他指控的罪名,她是如此深愛著他,怎麼可能會背叛他?

  「不,妳閉嘴!」突地,他狂聲一喝,手一使力,他狠狠的把她往一旁推去,再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會傷到她。

  「這次,我不會再聽妳說了!」直起身,他俯視著被自己推倒在地的人兒,「妳這麼想要我娶那女人?好!我答應妳,這樣妳滿意了?開心了?」瞪著她的眼裏死氣沉沉,沒有半絲的溫暖。

  沒有應話,她只是含著淚看他。

  「去啊,去打電話告訴妳家老爺,就說我答應了、我要娶了啊!」捉起電話,他往地上狠狠摔去。

  被他突然的舉動給嚇了一大跳,她一個彈身才躲過了遭話機狼K的命運。他竟然這麼對她!?康閔諠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打啊!怎麼不打了?他不是很急?妳不是也很急?」蹲下身,他把話筒拿到她面前。

  「磔,你別這樣,你嚇到我了……」他這樣子好可怕,比她剛見到他的那時候還可怕……那時的他雖然脾氣也很壞,但至少沒有這麼粗暴!他真的嚇壞她了。

  「那這樣好了,婚期就訂在明天?還是後天?大後天如何?妳覺得哪天好?」沒理會她的懼怕,他徑自把話機扔下。

  「我看這樣好了,日子就隨妳挑,不過可要盡快,打鐵要趁熱,可別等到我反悔,那可就來不及了,妳說是不是?」語落,他豁地起身然後離去,留下滿腹驚駭的康閔諠。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她絕望的哭了。

  他怎麼能夠這樣對她?他為什麼一點都不肯體諒她的處境?她總是時時刻刻為他著想,為什麼他卻是連一點點的諒解都不肯給她?

  她愛錯了人,一直都知道自己愛錯了人,可是她仍舊無怨無侮、仍是用盡全心全力的愛他,可是他呢……他又真的愛她嗎?

  他說——她逼他娶一個不愛的女人,所以開始不確定她對他的愛……那她呢?她也會因為他的不肯妥協、不肯為她設想,而質疑他的愛啊!

  不、不是的,她不是想要傷害他、不是不愛他,她更不是想要背叛他啊!她只是因為太過愛他,不願意離開他,所以才會希望他能娶張小姐,為什麼他不明白?為什麼……

  哭出了聲,她把滿腹的心酸跟委屈都哭了出來,只是就算是哭也沒有用,他不理她了、再也不會理她了……

  ***

  聽著她的哭聲,他的眼也跟著一陣灼熱。

  其實,他沒有真正的走開,只是在樓梯轉角呆然的站立著,跟著她一同傷心。她難過,他也並不好受,但她卻執意要這麼做,他又能如何?

  是她!是她怎麼也不肯照他的方式讓大家好好過,他還能怎麼辦?

  他不懂、真的不懂,如果她真的愛他,不是應該為他想盡辦法來阻止那不合理的婚約?

  但她沒有,她只是火上加油,努力的幫著父親卻不顧及他的感受!這教他怎麼能夠忍受?她在乎父親的命令甚過愛他……

  天!認清現實多教人傷痛,可是她卻非要他痛到心底深處,她是何其殘忍!再一次,他不得不懷疑……她給的是愛嗎?真的是愛嗎?

  呵……苦澀的笑溢滿心中,他真的再也沒有辦法確定她是不是真的愛他了。

  為了父親的命令,她可以不在乎他的感受、他的痛苦、他的一切……她什麼都不在乎,只在乎他同不同意娶那個女人,這還算什麼愛!?

  他已經完完全全看不見她的愛在哪裏了,如何相信她是真的愛他?

  溼熱的眼往下飄去,他看不見她的身影,但仍舊聽得見她的哭泣……

  這回,他再也沒辦法如同以往一般,給她個溫暖的擁抱了,因為……他比她更需要!

  轉過身,他命令自己的腳走開、命令自己的大腦停歇、命令……要是能命令自己的生命即刻走到終點,那會不會比較好?

  回到房裏,他走到了落地窗前。抬頭一看,窗外的黑夜吞噬了所有,他的心也沒入了一片漆黑的世界中。

  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嗎?又沒有人肯陪在他的身邊了嗎?當年送來的那個小女孩、後來那個他愛上的女孩、最後回應了他的愛的那個女孩……她也要離開了嗎?

  想哭又想笑,他已經不曉得自己到底想怎麼樣了……要笑還哭呢?真是奇怪,這麼簡單的情緒,為什麼他卻沒有辦法直接表達出來?

  到底該哭還笑、該喜或悲?隨便了、隨便了吧……如果已經沒有人要陪著他、愛著他了,什麼樣的反應都無所謂了、無所謂了……

  ***

  對於突然被架上了禮堂,張倩妮有超過八百句以上的臟話想罵出口,但是在要罵人之前,她得先搞清楚事情的原委。

  「能不能請問一下,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趕走了一群閒雜人等,內室裏現在只剩兩個人——一個就是穿著可笑新娘服的她,另一個就是被她叫來回答問題的康閔諠。

  「……」大眼盯著張倩妮身上的白色禮服,她的答案很明白。

  看著康閔諠,「明示」。她當然懂自己現在扮演的身分是什麼,但重點是——

  「妳應該知道我要問的是什麼,不要裝傻了好嗎?」她好累,心理上很累。哪有人這樣子的,突然被家裏的人架來,原因是辛老說今天是好日子!

  好日子個鬼啦!日子再好也沒用,男方、女方的心都不在,這樣會「好」才真見鬼了咧!

  「這樣……」撇過頭,她想把難過藏起來,「這樣很好……」真的好嗎?這是她心底的疑問,沒料到張倩妮問出的話卻跟她所想的相同——

  「這樣真的叫『好 !?」她的眼睛還沒瞎,怎麼可能沒瞧見康閔諠那張要死不活的臉?

  「拜托,別再自欺欺人了成不成?妳這張苦瓜臉看起來就不是真心祝福,想必今天的準新郎也不是滿心喜悅吧?」嗯,她想那跩男臉上露出的恐怕是肅殺之氣吧!

  「我……我不知道……」事情都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還能怎麼樣?

  「什麼叫妳不知道?妳也差不多一點,等一下出現的那位仁兄、要跟我結婚的那一個,他是妳的愛人、妳的心上人耶,妳怎麼可以說不知道!?」

  「不要再逼我了,說再多都是沒有用的,這場婚事已經確定,任何人都不能改變什麼,為什麼你們就是不肯認命呢?」

  她好累、真的好累,為了勸服他,她得忍受他的不理不睬!而現在,連張家小姐也要為難她嗎?

  「認、命!?」她有沒有聽錯?現在這個意思是——要她張倩妮向命運妥協哦?哇咧……無數個難聽的字眼在她心底竄過,她實在很想巴那個豬腦。

  哼哼哼,要她認命,然後看著這個難過、那個傷心?拜托,她的心又不是鐵做的,就算她不喜歡辛大少,可是她還是看得出來辛大少很愛她啊!

  誰舍得看見兩個有情人搞成這般凄苦?好吧!她決定了,反正已經這個樣子了,那就只能玩大的了,為了他們,她豁出去了!大不了被逐出家門,那她正好可以投奔自由,也沒什麼損失。

  ***

  辛家所布置的結婚會場就是跟一般人不同——奢華非常,宴請的賓客們全是上流社會的人士。

  辛明磔冷冷的笑看著每個前來跟他道恭喜的人。真的很好笑,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有什麼好恭喜的?

  不過,隨便了啦!他今天之所以會出現,為的不是這場可笑的婚事,那麼……他為的是什麼呢?自嘲的笑容揚上唇際,他只是來表達他的抗拒,如此而已。

  預訂開席的時間已經到了,主持的司儀也已經站上了臺面,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廢話跟介紹詞……

  接著,他看見了父親過來找他,要他跟他一同上臺,他照做了。

  站在臺上,他看著下頭滿滿的人群、滿滿的道賀聲,他真的覺得一切都很可笑。

  一個轉頭,他看見司儀退下,說話的人已經變成父親。

  好奇怪,他就站在離父親這麼近的地方,他竟然聽不見父親在說些什麼?或許,是他下意識的不想去聽吧?

  呆立在臺上沒有多久,接著加入這場鬧劇的便是那名穿著白紗禮服的張家小姐,父親屬意的兒媳婦、他的準新娘。

  然而,他的眼注視的並不是被刻意粧扮的很美的新娘,而是跟在新娘身後出現的……她!

  難怪、難怪他一直沒尋著她的身影,原來她是跑去服侍未來的「女主人」……這就是她給他的愛?多麼可笑且可悲,那就是愛吶!

  他的眼一直盯住她的,但她卻始終不敢抬頭。怎麼,是害怕還是心虛?

  欺騙了他的愛、負了他的真心真意,她真的罪該萬死,只是在這當頭,他卻仍舊舍不得她,所以他決定……她不用死,該死的是自己!

  「明磔……該你說幾句話了!」他不曉得父親喚了他多久,只知道等他回過神時,所有人的眼全是對住他的,包含已經站在他身邊的新娘。

  低下頭、接過麥克風,他怔了一會兒,片刻後才緩緩抬眼,但他不是對著底下的賓客們,而是對著他的父親。

  「你一定很得意吧?沒有一件事可以逃得出你的掌控,也沒有人能逃得過你所控制的命運……你一定很得意吧?我親愛的父親!」

  「你在胡說什麼!?」辛老很顯然沒料到自家兒子會在這種時候發表高見。

  當然,全場的人也都沒想到會有額外的劇碼演出。

  至於新娘的反應呢?她當然是非常開心 ,因為這表示她不用第一個演反派。那麼,康閔諠呢?她因為過於驚訝,於是只能傻傻的盯著臺上的他。

  「胡說?我胡說什麼了?你不是應該要很得意?很得意我今天會站在這兒,很得意我擺脫不了你的控制、很得意我最後還是得娶一個我不想要女人……你不是應該很得意!?」

  「你!你到底在亂講些什麼!?」辛老的臉色在轉瞬間已漲成惱怒的紅色。他竟然敢在這麼多人面前讓他這做父親的難堪?底下一片嘩然聲激得他更加氣惱!

  辛明磔淡淡一笑,沒有回應父親的話。撇過頭,他看著在臺下的她,而她終於看他了。他不在意其他人是怎麼看他的,他在意的一直只有她。

  「我之所以站在這裏,並不是代表我妥協了,我只是來告訴你——這一輩子,你再也沒有機會掌控我了,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最後的話,他是對著她說的,不論她懂或不懂都無所謂了。撇過頭、轉開身,他毅然決然的下臺,離去。

  沒把眾人的驚呼聲放進心裏,他在走過她面前時投下了意味深長的一眼,然後……走開。

  他為什麼這麼看她?他的眼神好冰好冷……又好象有什麼她看不懂的訊息……究竟,他為什麼要這麼看她?

  「你給我站住!」辛老想要越過新娘,沒料到卻被阻撓,「妳讓開!」看著兒子愈走愈遠,他氣急敗壞的朝張倩妮吼去。

  「不讓!」張倩妮的聲音可沒輸人,怎麼就是不肯退開半步,「他說的沒錯,你沒資格掌控任何人的命運!」扯掉了頭紗,她轉頭看著還呆在下頭的人。

  「康閔諠,妳是白癡啊!還不去追人?」後——她真是被那蠢女人給打敗,辛大少都說的這麼明、做的這麼白了,她還不懂人家愛她的心有多堅決嗎?

  回過神,康閔諠看著臺上那對她又吼又叫的人……追?她能嗎?

  「不準去!」辛老的吼聲侵入她耳裏,她的腦子開始一片混亂。

  「快去啊!難道妳真的想失去他?」

  張倩妮的叫聲又鑽進了她腦裏,她突地震注了身子。

  失去!?她會失去他?心跳愈來愈急,她開始覺得呼吸困難……他剛剛說了什麼?他是不是說、是不是說了——

  「這一輩子,你再也沒有機會掌控我了,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一輩子!?他說的是一輩子?為什麼心底的不安愈來愈深、愈來愈濃?瞪著臺上正糾纏在一塊的人影,她突地抽身往外奔去。

  這次,她沒辦法再理會老爺的任何命令、任何言詞,她只知道她很不安、非常不安,他剛才說的話讓她感到很害怕……

  她要去找他、她必須要去找他……瘋狂的奔了出去,她佇立在大街上,倉皇的眼四處張望,但卻是怎麼也找不著熟悉的身影。

  他在哪裏?他會去哪裏?啊,他一定是回家了、一定是的……她要回去陪他……他一定也是在等她吧?

  會的、會的,他一定會等她的……她回家去找他、回家去……


  第十章

  離開了那可笑的喜宴,辛明磔就像瘋了般的開著車在街上橫衝直撞,事實上,瘋了還不足以形容他的行為,比較貼切的說詞該是——不要命!

  沒錯!他就是不要命了,反正生無可戀,不如早些歸去,或許來世不再為人,那麼便不會有如此的苦痛跟傷心。

  問他這麼做是想懲罰誰嗎?不,他沒那心思,他只是單純的累了,既然連唯一所求的愛都得不到,他還留戀什麼?

  累了,是真的累了,他只想閉上眼、然後永遠的睡著,再也沒有傷心、沒有難過、沒有痛苦,他想要的就這麼多了。

  多可悲吶!他本該是人人稱羨的天之驕子,任何人都以為他要什麼便能有什麼,但真實是——他根本什麼也沒有!

  父親給他的只不過是個空殼,他給了他住的地方、給了他吃的食物、給了任何大戶人家的少爺都有的每一項高級待遇……但卻從來沒給過他父愛!

  母親也沒給過他溫暖的關懷和母愛,只因為她也想被人愛,所以她拋棄了年幼的他。

  他一直都很孤獨、很寂寞,於是造就了他的冷僻、孤傲還有壞脾氣,他甚至排拒任何人的接近。

  於是他不斷的告訴自己,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好……直到她的出現,一切才漸漸有所改變。

  笑容因回憶而緩緩展開,他記起了她初來乍到的那個時候——

  那年,他十五歲、她十四歲;他討厭人群、她則是害怕人群。

  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麼,父親便把她排給了他,說是因為她年紀與他相倣,所以就讓她跟在身邊服侍。

  一開始,他沒有拒絕,也許是因為他看見了她眼底的寂寞吧?那種跟他一樣的孤獨及不確定。

  於是,他對她有了些許的同情心,總覺得他們是同病相憐的兩個靈魂,所以她跟在他身邊的時候,他也不會刻意為難她。

  然後呢?是在什麼時候開始愛上她的?又是什麼原因讓他愛上她的?他其實已經不大記得了,最深的記憶只剩下——他愛她愛得很用心。

  呼——想那麼多又如何?這份愛是如何開始的已經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已經不再愛他了,至少不再是全心全意……

  是啊!就是因為不再是全心全意,所以她才會要他娶另一個女人,所以才會逼得他不得不崩潰。

  他累了,真的已經累了,如果她已經不再一心一意只想著他、只愛著他,那麼他還能有什麼得眷戀的?

  沒了、都沒了,他什麼都沒了……浮華的名利與財勢,向來都不是他所在意的,他想要的只是一份完整的愛,僅僅只是如此而已。

  但,現在看來,他是什麼也得不到了……

  他已經決定放棄一切了……如果她不能給他完整的愛,他還有什麼好眷戀的?

  不清楚自己究竟開到了哪裏,只知道觸目所見是彎彎曲曲的道路,而車子正往上坡而去,他想他是開進了山裏吧?

  無所謂了,開到哪都一樣,反正他已經什麼也不在乎了。

  腳下一個猛踩,他任車子在彎曲道路上奔馳……

  ***

  從白天等到黑夜,康閔諠已漸漸的由心焦、慌張、不安……終至沒有知覺。

  她不知道他去哪了,她也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回來,她已經在這裏等了他很久、很久,可是他就是沒有出現。

  紅腫的眼望向大大的時鐘——夜半十二點,他到底在哪裏?她想見他、好想見他……

  鈴——鈴鈴——

  什麼聲音?是電話……她快速的衝到電話旁,而後一把捉起話筒——

  「喂喂?磔、磔……是你嗎?磔……」她的呼聲很急,但是話筒裏卻只有嘟嘟的回聲,而鈴聲卻依舊響著,

  「不、不是電話,是門鈴……他回來了、一定是他回來了……」沒有多想,她又是一個勁的衝到了門邊,倏地拉開厚重的大門。

  「磔,你終於回來了?你……」她的話說到一半硬生生的卡住,因為來人不是這個家的主人,而是主人的父親——辛老。

  「叫他出來!」辛老的臉上有著焦急,他沒有等她的回應,便衝進了屋子裏,「你這不肖子給我出來!」

  康閔諠看著辛老在屋子裏又吼又叫,她有絲怔然,一雙寫滿疑惑的眼望向跟著老爺而來的辛家總管。

  「少爺沒有回來?」辛家總管的眼裏布滿了憂愁。

  「妳!妳把我兒子看到哪裏去了?」康閔諠還沒來得及回總管的問話,辛老就一把捉住了她。

  「他一定在屋子裏,只是不想見我對不對?妳說!他是不是在家?」辛老一雙老眼布滿紅紅的血絲,看起來有些嚇人。

  「我……少爺不在……」掙扎著,她對著有些半瘋狂的老人使勁的搖頭。她也在等他回來啊!

  「老爺,您別激動,我想那通電話是真的,我們先到醫院去看看情形再說。」辛家總管扶住辛老,試著把他們分開。

  「不可能,我兒子沒事,他一定沒事……」辛老任總管扶著,平時的意氣風發此時已不復見,有的只是蒼老的倦容。

  醫院?他們剛剛說了什麼?她一定是聽錯了,不,她一定是聽錯了……搖著頭,她緩緩的退了幾步,口中喃喃說著:

  「他等一下就會回來了,等一下就會回來了……」他好端端的去醫院做什麼?不可能的,一定是她聽錯了。

  辛家總管無奈的看著她,心裏不停的嘆息著。難道又有一個要跟著崩潰了?唉……

  「好,妳留在這等少爺,如果少爺回來了,記得通知我們一聲,嗯?」唯今之計,只能先安撫住一個。

  「好,我在這等他……我等他回來……」她失神的喃喃說著相同的話。就連他們離去,她也沒有發覺。

  她會等他回來……她一定會等他回來……

  ***

  各大報的頭條每天都有變化,但始終不變的是——對於辛家少爺的報導。

  從喜事到出事,從慘烈撞車卻僥幸活命的慶幸,再到遲遲沒有甦醒而導致可能成為植物人……總之,每天都有新的報導。

  當然,跟著這件事而被媒體爭相追逐的還有一人,那就是婚禮當天被丟下的新娘——張倩妮。

  好不容易擠進了醫院,來到了辛明磔的病房,她原以為會見到哭紅了眼的康閔諠,沒想到卻不是。

  「怎麼是你?」美眸四處流轉,她這才發現真的沒看到該出現在這的人,「她呢?」

  「她?」應話的是辛明磔的特助——符毅宏,他也沒料到會遇到她,「妳是說康小姐?」

  「對,就是她,她怎麼沒在這?」她原以為一切都該雨過天青的,畢竟她跟辛大少都很賣力的演出反抗計啦,怎麼現在會變成這樣?

  「事實上,康小姐一直沒出現過,而我也不曉得她究竟在哪。」他每天都會來看老板,但卻從來沒碰見康小姐。

  「不可能吧?辛大少都昏迷不醒了,她怎麼可能都沒來看過他?」不對勁,這真的太不對勁了!

  「我也覺得奇怪啊!可是就真的沒見過她來。」他也問過看護了,但看護都說沒見過這樣的一個小姐來探視老板啊!

  張倩妮怎麼想都覺得不對,於是就見她突地一把捉住符毅宏,然後拉著人就往外走去。

  「妳要幹嘛?」符毅宏莫名其妙的被拖著走。

  「去找她!」太不對勁了,要不是她也出了什麼事,怎麼可能會不陪著辛大少?

  「去哪找?」他怪聲叫著。

  「你總該知道自己老板的家在哪吧?」回過頭,她惡狠狠的瞪住他。

  「哦、哦!」不敢再廢話,他連連點頭,帶著人前往目的地。

  ***

  「你怎麼還不回來?你還在生我的氣嗎?為什麼還不回來……」幽幽的聲音在屋子內環繞著,康閔諠一臉憔悴的蹲在地上。

  鈴——鈴鈴——

  聽見了聲音,她這才有所反應,欣喜的站起身,她急急的拉開門——

  「你回來了?我等……」再一次的,她的話又停住了,然後滿滿的失望寫在臉上。

  不是他,又不是他,他沒有回來……為什麼他不回來?

  門內的人是滿臉傷心,門外的兩人卻是滿心訝異。

  「我的天!妳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張倩妮走進屋裏,簡直不敢相信現在站在她眼前的人就是康閔諠。

  「康小姐,妳怎麼把自己瘦成這個樣子?」符毅宏也嚇呆了,他以為自己見到了來自衣索匹亞的難民哩。

  沒有理會他們的問題,事實上她根本當作沒見到他們,然後轉回身,她又蹲回了先前的位子上,雙眼空洞的盯住前方。

  見她這種反應,張倩妮跟符毅宏同時傻住。

  跟著蹲下身,張倩妮伸手在她眼前猛揮,試圖拉回她的注意力。

  「喂,妳到底在幹嘛?」手揮了老半天,就是沒人要理她一下,她開始有些火了。

  「康小姐?」好奇怪,康小姐的臉色不大對,整個人好象已經有點……該怎麼說,要講不大正常嗎?

  「妳有沒有覺得康小姐不大對勁?」蹲在張倩妮的身邊,他很小聲的問著。

  「還用你問?看也知道出大事了!」這下真是糟糕,那兩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非得搞到這種地步嗎?真是愈看就愈不爽!

  被吐槽的人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說廢話,只能無奈的看著憔悴的康小姐。唉,好好的人怎麼會搞成這樣的?老板也是……

  「我要等他……他會回來……我等他……」

  突地,斷斷續續的聲音飄進了他們耳裏,頓時忍不住的由腳底麻了起來。

  「哦,拜托,原來她根本不曉得辛大少出事了?」後,就說不對勁嘛!

  「那現在呢?」符毅宏不曉得下一步要怎麼做。

  「當然是把人帶去啦!看看兩個人碰在一塊會不會就都沒事了。」不都說真愛的力量很偉大?那這兩個愛瘋了的人的威力肯定更大吧!

  「喂,走,我帶妳去找辛大少!」站起身,她試著把瘦小的人拉起,沒想到卻是怎麼也扯不動。

  「我要等他……等他回來……」空洞的眼沒有焦距,她還是低聲呢喃。

  「等個屁啦!妳的辛大少就快掛了,妳再不去就等著替他送終啦!」真是被氣死,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嚷嚷著要在這等人,等誰?等辛大少的魂哦!

  「我要等他……」還是同樣的話重復著,她動也不動。

  「喂,動手啊!」抬腳踹踹還蹲在一旁的符毅宏,她大聲喝令著,「快點把人給扛走,不然等久了,兩個肯定一起掛!」

  「喔!」想想,她說的好象也對,於是符毅宏便聽話的扛著人就跑。

  ***

  回到了辛明磔的病房內,只見病床上的人依舊是毫無起色,而被他們帶來的康閔諠也恍恍惚惚。

  唉——真不懂這兩個人到底想幹嘛?把自己搞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這樣就叫「愛」了嗎?

  符毅宏把人抱到了病床邊,讓她坐在床沿。

  「康閔諠……」張倩妮伸手輕拍她臉頰,扶著她的臉要她看清楚床上的人,「辛大少在這,妳看見了沒有?」

  「我要等他……為什麼還不回來……」

  後——她真的受不了了啦!一個巴掌,她狠狠的打下去,要的是康閔諠的清醒。

  「妳做什麼!?」符毅宏生怕她會再巴第二次,連忙把她拖離床邊。

  「妳醒醒好不好?看看床上那個沒有知覺的呆子!他就是妳的辛明磔,妳到底看見了沒?」看見他們這樣一個昏迷、一個失魂,她看了就覺得心頭好酸。

  「妳他媽的還有空搞白癡啊?看看那個已經快變成植物人的家夥,他就是妳愛的那個辛明磔啊,妳看見了沒、看清楚了沒……」張倩妮不理會符毅宏的箝制,她努力的罵著、用力吼著,只希望他們能快快醒來。

  不曉得是不是真的張倩妮的一個巴掌打醒了失神中的人,抑或是她的怒罵真起了作用,只見康閔諠一個轉頭,一雙眼直盯住床上的人,然後哭了……

  「磔……」

  太好了!張情妮為這一幕感到心酸又欣慰,眼淚道然也忍不住的掉了下來。

  「我們走吧!」拉著她,他們退出了這個房間,把該有的兩人世界還給他們。

  立在門外,符毅宏低頭笑看她又是笑又是哭的,然後忍不住的說了句

  「真難想象妳是個千金大小姐。」說臟話呢!真是好有個性的大小姐。

  「你什麼意思?」抬眼、瞪人。

  「沒、沒什麼特別的意思。」聳聳肩,他率先邁開步伐。

  「喂——」跟上前,她不死心的追問。

  就這樣,他們的身影愈來愈遠、愈來愈遠……

  ***

  康閔諠對於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沒有印象!

  她只知道,她見到他了,終於見到了……俯下身,她把臉貼在他胸前,感受著跟以往相同的溫暖,然後滿足的嘆息著。

  他在這、就在她的身旁,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一切一切……他就在她身邊,這樣就夠了,她只要這樣就很滿足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沒有注意也不想注意,直到一道蒼老的聲音鑽進了她耳裏,終於喚醒了她。

  「原來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愛 ?可以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在乎,就連命、連家人、連世俗的一切都可以拋掉,是嗎?」

  踏進了病房,落入他老眼裏的是一個沒有生命力的半活人、跟早已失了魂的丫頭。

  嘆著氣,他是真的老了,老到不懂年輕人竟然可以為愛這麼瘋狂,忍不住的,他低聲自問自己真做錯了嗎?

  「原來,我所有的地位跟一切,都是你們看不進眼裏的,我終於懂了。」是懂了,可是懂得太遲。

  他這一輩子沒有為任何人動過心,也只懂得爭名逐利,他一直認為有財有勢才是幸福的基準,可惜他到老了才讓兒子上了這麼一課。

  無聲的嘆息著,他將視線自病床上相倚偎的兩道人影移開,抬眼,他注視著天邊的彩霞。

  如果,他承認自己做錯了,老天會不會還給他一個兒子?他什麼親人都沒有,只剩這麼一個至親,能不能不要從他手上奪走他?

  「老爺?」那聲聲的痛苦低喃她聽見了,可是她卻聽不大明白。

  一個轉頭,他看見了康閔諠的面黃肌瘦,詫異於她的轉變之大……為什麼?她不過是個外人、是辛家無關緊要的下人,但她卻比他這個做父親的付出還多,他……真的錯了、錯的太多……兩個孩子就這麼毀在他手中,他現在後悔還來不來得及?

  「老爺,你找少爺?等等,他在睡覺,我叫他起來……」伸手,她輕輕的撫觸著床上人的頰,然後柔聲喚著:「老爺來找你了,別睡了,快點起來啊……」

  看著康閔諠這樣的舉動,辛老忍不住一陣鼻酸,走到床前,他捉住她的手,哽聲道:

  「不用叫了,他不會醒的……」連醫生都要宣告放棄了,怎麼可能喚得醒?

  「他只是貪睡,您不知道,他有時會賴床的,尤其是天冷的時候。」唇邊有笑,她好溫柔、好溫柔的看著沉睡中的人。

  「他不是貪睡!他不會醒了,醫生說他是……」辛老忍不住的紅了眼眶,他只不過是做錯了件事,兒子給他的懲罰卻是讓他這個老人失去唯一的至親!

  「對了,老爺,為什麼要讓少爺睡在這?我帶他回家好不好?他有認床的習慣,睡別的地方他會不舒服的。」他的好多小毛病,她都知道、都清楚。

  「夠了!不要再說了,他不會醒過來了,妳也別再折騰自己了……」他現在真的後悔、真的知道錯了,老天爺可不可以好心些把兒子還給他?

  「……」康閔諠沒有說話,只是望著眼前那個她不認識的老爺。老爺為什麼哭呢?又為什麼一直說磔醒不過來了?還說什麼醫生……

  頭好痛!她的頭好痛……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磔明明好好的在這睡覺不是?他只是在睡覺而已,怎麼會醒不過來呢?

  「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們,妳就別再折磨自己了。」看見她這樣,他就愈是苛責,是他的不肯讓步造成這種局面,該怎麼做才能彌補這一切的過錯?

  老爺為什麼要跟她道歉?為什麼老爺會對她這麼客氣?她不懂?

  「他只是睡著了。」回過眸,她盯著那張熟睡的容顏。

  「不是!醫生說他已經是植物人了。」他也不想接受,可是這是事實,他不得不接受,「明磔他……出了車禍!」

  「車禍!?」茫然的重復了這兩個字,她抬眼看著一臉痛苦的辛老。

  「車速過猛,大彎道上來不及轉,於是便一路衝撞到了山下,被人發現的時候,他奇跡似的沒有在身上留下太嚴重的傷口,但就是沒有醒過來……」

  「騙人的……一定是騙人的對不對?他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在睡覺而已,他一定等會就醒過來了。」搖著頭,她拒絕把辛老的話聽進耳裏。

  「就是因為他看起來只是像在睡覺,所以醫生才判定他是植物人……」他也很難過,但是錯是他造成的,他沒有責怪任何人的權利,唯一能怪的只有自己!

  突然間,她摀住了雙耳,然後用力的晃著小小的腦袋,口中喃喃說著:

  「我不信!我才不信!騙人的,都是騙人的,他一會兒就會醒過來了,會醒的、他會醒的……」

  「我也不希望他從此以後變成只能躺在床上的廢人,可是那是事實,不管妳接不接受都是事實。」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她哭著、叫著,怎麼也不願相信!

  辛老百般無奈的看著昏迷的兒子和幾近崩潰的康閔諠,他難過的再也待不下去。轉身,他選擇逃避自己所犯下的錯誤。

  「不可能的,他說你醒不過來了,這怎麼可能呢?你不會丟下我的,是不是?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不在意辛老的離去,她現在只求他睜開眼看著自己。

  「醒來,求求你醒過來,我在這、就在你身邊啊!你醒來、醒過來嘛……」她拍著、叫著、喊著、求著,可他就是沒有半點反應。

  「求求你醒過來!你不可以這樣對我,我還在這裏,你怎麼能夠丟下我?怎麼可以……」她不相信他會這麼對她,絕不相信!

  她是真的不想相信他真會這樣對她,可是不論她怎麼叫他,喚他,他就是不理她、不回應她。

  最後,她由不相信到不得不相信,她的心已經傷透……離開他,她退了一步又一步,一雙布滿溼意的眼盯著他。

  「這就是你給我的懲罰?因為我要你娶別人,所以你就這樣對我?」原來,他的一輩子再也不被控制就是這個意思……她懂了,終於懂了。

  「你好自私!說要愛的是你、現在不愛了也是你,那我算什麼?我到底算什麼?」淚一滴滴的落,她的心很痛很痛。

  「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我包容了你所有的一切,好的、不好的我全部都接受,可是你怎能這樣對我?怎麼能……」只手撫上額際,她覺得呼吸困難,覺得頭好痛。

  「不原諒你,絕對不原諒……你竟然把我丟下……我說過不要懷疑我的愛的,我說過的……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

  突地,抹去眼淚,她笑了。

  「這就是你的決定了,是嗎?」慢慢地,她一步一步的走近,然後低頭看著他依舊沉睡的容顏。

  「你要走?好,我既然留不住,也絕不讓你一個人走。」探手取向未被收走的水果刀,她笑的哀戚卻也美麗。

  第一刀,她劃在細瘦的左手腕上,帶著淚的笑著,她沒有痛的知覺。

  「我說過……愛你的心至死方休,既然你要畫下句點,那我就陪你走完這一程。」

  第二刀,就刻在第一道血痕旁,她依舊笑著。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走,我知道你怕寂寞、怕一個人,我都知道,所以我會陪著你走。」

  第三刀,她刻在同一只手腕上,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眨去熱燙的淚,她的眼沒離開過他的臉。

  「等我,記得等我,我會去找你,這次……再也沒有分離……」她會守在他身邊!即使他懷疑她的愛,她也沒辦法恨他、沒辦法不愛他,所以她去陪他,生生世世!

  一刀又一刀刻在她手上,似乎覺得夠了,她松手,任由刀子落地,而後傾身倚在他身旁。伸出右手握住他的,十指相纏,她終於滿足的笑了開來。

  意識已經愈來愈模糊,她沒有辦法再思考,也不再有任何知覺了……


  尾聲

  同樣的一間病房,相熟的面孔,只是這回病人換了人當。

  「妳知不知道那時候,真的是被妳嚇死了!」

  「就是說,一進來就看見滿地的血,嚇都嚇傻了,要不是案發現場就在醫院,還怕妳失血過多,直接就掛點了說。」

  病床上的人淺淺一笑,不曉得該回應些什麼才好。

  「妳說話就不能好聽點嗎?人家康小姐已經沒事了,妳做什麼咒人家會掛點?」不曉得是不是愈來愈熟的關係,符毅宏對張倩妮倒是愈來愈不客氣。

  「拜托,說好聽話是裝給別人看,對你就不用了啦!浪費我的時間。」高高一抬頭,張倩妮打鼻孔裏哼著氣。

  看著他們倆這樣你一來、我一往的,康閔諠只能無奈的搖頭。

  「你們兩個真的很吵,大老遠就聽見你們的吵鬧聲。」剛進門的人沒好氣的教訓了鬥嘴的兩人,而後才走向病床。

  「好些了嗎?」探手,他溫柔的撫著日益康復的心上人,他的眼底盛滿著濃濃的愛意。

  「嗯。」輕輕一個點頭,她滿足的感受著他手的溫度。

  在他這樣的細心呵護下,她怎麼可能不好?

  「噫——又要來惡心肉麻的戀愛大戲了,我要趕緊閃人去了。」張倩妮作勢用力搓揉著自己的手臂。

  「我想也是,省得等下又被人轟出去,自己閃是比較識相。」符毅宏用力的點點頭,然後跟著起身。

  「自己知道該滾了就好。」一如以往,他對他人向來沒有好言好語,這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辛明磔。

  「磔!」嗔聲嬌斥著心上人,她對著已成為好友的兩人頷首致歉。

  「是是是,我們這就滾、立刻滾、馬上滾!老板、老板娘,拜拜!」一個點頭,符毅宏已經閃身而出。

  「對對對,不打擾你們的綿綿情意上演,我跟他一塊滾,拜!」一個閃身,張倩妮也跟著消失不見。

  「你怎麼老是這樣?」想說他的不是,偏偏他卻是一臉的「我沒錯」樣,教她真是莫可奈何。

  沒應她的話,他只是低下頭,細撫著她仍被層層白紗包住的手。

  「我有沒有說過,妳是個傻瓜?」為了跟隨他,她竟然這樣對待自己!

  「有,你每天都說!從我醒來的那一刻起,你沒有一天停止過。」伸出右手,她輕輕的撫上他的臉頰。

  「笨蛋!把自己弄成這樣,是存心讓我難過嗎?」坐上床沿,他的額輕靠在她肩上。

  「已經過去了,我們說好不再提的。」她現在很幸福、很快樂,這樣就夠了。

  抬眼,他望進她的眸底,清楚那裏也寫著跟他一樣的深情。是啊,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他在最後的一刻聽見了她的呼喚而醒來,而她也在危險的邊緣被搶救了回來,老天爺注定了他們的情緣,不讓他們分離,所以他們現在都好好的活著……這樣就夠了、真的夠了!

  「對了,老爺要我們回去一趟,你……」突地,她打破了沉默。

  「又要說什麼了?」他渾身戒備。

  「不要這樣子,老爺是你的父親不是仇人,你何必反應過度?」其實,最讓她開心的莫過於——老爺接納了她,不會再要磔另娶他人。

  「舊傷未褪。」差點失去她的那種痛還在,他很難不去介懷。

  「我知道,可是老爺已經接受我們了,你就不要再介意了好嗎?他也只是個孤單的父親、寂寞的老人吶。」

  她愛他,所以願意愛屋及烏,更何況是老爺的收留,所以她才能夠與磔相識相愛,她是感激老爺的,真的!

  點點頭,他不再多說什麼。只要她覺得好、認為對,他都會去做,因為她再也不會離開他了,只要這樣……他就滿足了。

  輕輕的相依偎著,他們再也不用為情傷心、為愛所困,此生已注定相伴至老、至死,還求什麼?

  不,再無所求。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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