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路——
這是一條非常平凡的路。
平凡到近乎無奇的大街。
但是在夜幕低垂,華燈初升之際……
它不再是平凡的代名詞,而是墮落城市的開端。
閃爍炫目的五彩霓虹燈,綻放亮眼光彩的各式看板和喧嚷人聲,將人群帶向靡爛的黑暗世界。
路——邪惡的氣息正在蔓延,它令人變得沉陷,忘了理智和道德,只有放縱的情欲和貪婪。
在這裏,一切都是無法可管的放肆地帶,隨你心之所欲而擺動。
長約三公里的一條寬敞大路,寫滿了性與暴力,林立的酒店、理容院、PUB、土耳其浴及俱樂部,皆以淫穢招徠客人。
惟獨一間外形特異的“貓女會客居”特別突冗,它不標榜華麗或炫爛,純粹是一間很普通的店面,吧台、咖啡座、舞池一應俱全,並提供食物和臨時慰藉所。
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任意進入,必須經由店主審核通過,交由客人一張磁卡,才可刷卡進入,一般人是跨不進那道黑色關卡。
在這裏的人都有貓的特性,時而情懶時而敏銳,不好奇卻擁有過人的靈敏度,個個都是如家貓般的睡豹,危險、優雅,帶著一絲令人迷惑的神秘。
貓女會客居自成一格,從無道上兄弟敢來收取保護費,亦無人敢在此滋事發酒瘋,只因它的四個女主人。
藍中妮——花店的老闆,外貌雖甜美,可自幼因家庭關係,個性潑辣無比,與外表完全不符。
通常人們易迷戀她絕美的容貌,不知不覺被她牽著走,陷入她鋪陷好的陷阱之中,人稱天使容貌惡魔心,是撒旦手底下最得意的作品。
她沒有所謂的道德是非觀,一味的只依循本能而任性為之,高興的時候巧笑倩兮,不悅時反手捅你一刀,是只可怕的笑面虎,養了不少巴西黑巨腹蛇。
白紫若——現職是一名護士,但是她可不是一位和善可親的白衣天使,反之,她是為了“寵物”而甘於困在醫療室中。
她是名苗女後裔,從小跟著外祖母養些奇形怪狀的小蟲,人稱之為蠱。
蠱蟲除了餵食毒蜘蛛,蜈蚣之類的有毒昆蟲,最不能缺少的是人鮮紅的血液,而她養了上百隻功能各異的蠱蟲,當然需要很多新鮮的人血。
血液取得最易的自然是醫院,所以她自願擔任急診室及手術病房的專任護士,因為這類的工作血液最豐盛,她可以乘機拿幾西西的血袋中“剩殘”——由她自行決定拿取血液而不為人知。
如果有人指出,那不如待在血液室,一庫血液隨你取用,但長時間下來,總會被人發現血液短缺,那時豈不哀哉。
所以急診病人及外科開刀房的病人是最佳提供者,何況車禍送來的病患早已血流成河,應該不介意她“節儉”的美德,奉獻一些少少血液以養無數生靈才是。
她雖有些古怪,但人緣奇佳,對付頑強病患自有一套辦法,許多病思家屬都指名她看護,而她的一貫原則是只接受需大量輸血的病人,其餘免談,大牌到近乎醫院是她開的似的。
唐彌彌——身份是占星師、白魔法傳人,自幼習西洋秘咒術,偶爾也習些為惡的黑魔術——專為整人用。
一身神秘的黑紫紗令人生畏,眼神深邃而沉靜,似能看透人最深層的黑暗面,教人無所遁形自暴其短,赤裸裸地展現令人難以啟齒的隱私。
旁人皆懼於她的魔法及祟敬,故而不敢靠近她,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以免被看透,甚至淪為她一時不快的犧牲品。
風天亞——一名冷傲自恃的秘書,外形給人不寒而慄的感覺,眼神之淩厲常教人退避三舍,是老闆最得意的助手,但也是最頭疼的人物。
她的背景十分神秘,聽說出自黑道世家,擁有一身超凡人世的好功夫,冷眼傲視一切卑瑣嘴臉,任由人們在她眼前死去而不加以援手。
她是四人之首,走在這條充滿罪惡與暴力的路,再邪佞之徒都會自動讓路而避開,不敢上前與之交談,生怕一個失言惹來皮肉之痛。
四人因共同租賃一間公寓而熟稔,繼而成為好友。
這幢位於路尾的四樓公寓看似透天厝,內部並無一般公寓分門別戶的架構,屋主是退了休的國術大師,因晚年寂寞而將房子出租。
或許是五人磁場相近吧!彼此相容互生好感,如同一家人般生活在這幢前有庭後有院的公寓裏,外人則因他們的怪異行事而不敢領教。
住了四名正值花樣年華的古怪房客,屋主石奇是否就不再寂寞呢?
理由是當然的,因為他的亡妻會不時回來探望老伴,樓屋形成一種很奇特的光景,白影驟起,鬼聲陰寒……
不過,住在屋內的五位活人不以為意,反倒是這條惡人之街的居民給了他們個封號。
那就是——惡人公寓!
故事,就由白紫若開始吧!
第一章
“小惡,你這個非貓非犬的小畜生,還我小白——”白紫若如雷吼聲直透天厝而出。
這是一幢很平凡的四樓透天厝,兩株種植多年的紫藤蔓爬上白色的牆壁,綠意中開滿粉橘帶嫣紫的小花,一串串隨風招搖。
一般家庭前院不外種植些可觀賞的花草,而這幢灰白色的公寓則植滿有毒植物,花朵鮮豔碩大,葉片色彩多姿,令人不禁迷醉而呆滯。
不過,住在這條街的居民只敢遠觀而不敢褻玩,因為這幢平凡無奇的公寓,正是近幾年來相當聞名的惡人公寓。
閻王開路,生人回避。
公寓內或躺或臥三名各具特色的美女,有人朝牆上的鏢靶射小刀,有人戲玩著撲克牌,另一名則淺笑地看著不知死活的小圓球往她懷中一縮。
披散著一頭亂髮,白紫若赤紅著雙眼手拿拖鞋,惡狠狠地指著狀似清閒的女人怒吼。
“瘋子亞,把你的小惡交出來,我要做道紅燒獅子頭。”而且是名副其實的“獅子頭”。
帶著金毛的小白獅才四個月大,體型大約一隻成年的波斯貓,“年幼”、“無知”的在惡人地耍潑,它的主人昵稱它為小惡。
小惡的父母原是美洲叢林的主宰者,可惜盜獵者倡狂,甫初生的兩頭小獅子慘遭獵人不仁,隨同獅王獅後而掉落陷阱傷亡。
小小的小惡在陷阱中奄奄一息,四肢身軀皆遭尖木所傷,正嗚咽地用哀戚的眼光告別世界之際,被心有不忍的風天亞救起。
自此它的小生命起了新變化,不但以“特權”身份直扣海關,還大搖大擺地以稀有野生動物之名,隨同主人返回保育聲高漲的臺灣。
而未引起爭議的原因,是它有個神通廣大的主人。
“吵死了,蟲女若,你不去玩你的小蟲,跑來追殺可憐的小東西。”藍中妮把玩著睜著一雙圓眼的腹蛇。
白紫若目不斜視地回道:“暴女妮,你少開尊口,不然拿你的黑巨腹蛇喂我的寶貝。”她已經覬覦許久了。
脾氣向來不好的藍中妮倒沒生氣,只是瞅著兩道好笑的目光調侃她,不在乎她的“惡意中傷”。
“說吧!小惡又玩死哪個……小乖乖。”
“哼!這個小畜生。”白紫若一屁股往大沙發坐下。“它居然用爪子扯裂我的小白。”可惡的小畜生。
“咦!那只你養了快一年的白娛蚣?”她還頭一回見著體形如小蛇般的白色長足蜈蚣。
“沒錯。”白紫若朝小惡狠瞪了一眼,咬牙切齒地用眼神淩遲它。
前年她才從表姊手中硬拗過來的小白,她每天不忘餵食毒蠍人血的,沒想到就快練成蛇蠱之際,竟然被獅爪一抓而嗚呼哀哉,魂歸不知哪重天。
沒錯,養蠱是白紫若的興趣,但僅於樂趣而已,她可從來沒拿人當實驗。
看著上百隻蟲子互相蠶吞,三、五天後碩果僅存的蟲王咬食同伴的屍體,這讓她有種變態的快感。
強肉強食本是生存之道,她並不覺得有何不妥,人類的世界才更殘忍呢!要命事小,活活地折磨其精神力才是邪魔行為。
小惡在風天亞懷中猶自張牙舞爪,絲毫不把白紫若的威脅放在獅眼中,惹得它的主人有些後悔救了這只張狂的小白獅子。
“紫若,你今天‘也’放假呀!”風天亞小心翼冀地陪著笑,生怕晚餐上多了一道“紅燒獅子頭”。
也?!白紫若突然跳了起來。“哎呀!我快遲到了,都是這個小畜生害的。”
唐彌彌有點同情地收起手中的撲克牌。“何必那麼命苦,今天是周休二日的假期耶!”
“病人沒有休假。”她白了唐彌彌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也許我下一個病人就是你。”
說得真好聽,病人沒有休假。其他三人心知肚明,她這麼拼命為了哪樁,只因家中庫存的血液快見底了,為了她的蠱蟲們,她死也要去上班。
“你等中妮比較快,她的火爆脾氣喔……”唐彌彌沒有生氣地反指向正準備去花店的藍中妮。
腳才跨出一步便被點名,藍中妮沒啥好口氣,“邪算咪咪,你皮癢呀!要不要我替你刮一刮?”
“彌彌不是咪咪。”唉!唐彌彌有些不是味道地想用撲克牌砸人。
“說得也對,你的‘咪咪’也不見得有多成熟。”
白紫若邪惡的眼眯向她不太高聳的胸部。
其實她們四人的身材比例都算不錯,高度相差無幾,一字排開是四個活色生香的大美女,但就是乏人間津。
說到底是沒有一個男人敢惹四美女,再加上她們對“男色”無感,沒人想自討無趣地送上門當玩具。
唐彌彌笑得有些邪惡。“想試試我的新魔法嗎?保證你們成為‘巨無霸’。”她哪小了,兩個不識貨的女人。
她那叫穠纖合度,大小適中,又不是木瓜樹或想種椰子,挺著兩顆大肉球可是很辛苦的。
白紫若和藍中妮臉色一變,紛紛藉詞遁逃,她們太清楚唐彌彌的本事,白魔法的傳人可不是虛有其名,絕對教人生死兩難。
“你們沒上班呀?”
一位“仙風道骨”的中年漢子,身著藏青色的功夫裝,微微泛銀絲的鬍子長到胸前,他困惑地看著兩名懶女。
風天亞把小惡趕下懷,微笑著提醒。“石老大,今天是假日,你不會比我們老闆還苛刻吧?”
“哦——”石奇往額頭一拍,頗為忘性。“日子過得太優閑,都忘了你們是正常人。”
聽聽,正常人!
難不成她們是山頂洞人?
“房東先生,月初還沒到,急著來收房租呀!”
唐彌彌故意打趣地消遣他。
“小丫頭片子就愛捉弄老人家,我‘回家’不成?”他可是住在同一片屋簷下。
四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一位看似中年的老國術家,住在惡地自得其樂,因為他們是惡中之惡嘛!
※※※
黑色墨鏡下,藏了一對冷冽難測的綠眸,他冰寒至極地環顧著機場四周,身後站立了兩位高大剽悍的壯漢,深色的西裝下有著微突物,不難猜測是何種危險物品。
斐冷鷹如傲世獨立的蒼鷹,以王者風姿睥睨著出境口,凍人的寒霜止不住女人的愛慕眼光,一波波湧上這倔傲孤寂的冷冷身影。
“大老的飛機到點了,那騷娘兒們也跟著回來了。”丁介鴻傾身在黑衣男子耳邊低語。
鏡片下的眼神閃過一道深沉的痛楚,但他很快地恢復原先的冷靜,教人察覺不出一絲波動。
“左堂主,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嗎?”
“是的,幫主。我們極力封鎖消息外泄,不會有人得知大老今日回國。”
這位在幫中地位甚高的大老,正是裴冷鷹的爺爺,薩天幫第二代的幫主,而他是第三代繼任幫主——用拳頭和鮮血打出來的天下。
由於當年斐冷鷹的父親愛上一名英國女爵,因此放棄了繼承權而移民英國,大老對此深感痛恨,三番兩次欲以暴力挾持兒子回國但都無功而返。
在他十三歲生日前,大老派了一名美豔不可方物的東方美女引誘他父親,他父親在一時把持不住而與之發生關係繼而使她受孕。
此舉在保守的英國家中引起軒然大波,他溫雅的母親憤而跳樓自殺,而父親在母親自殺後卻和那名女子同居,甚至將她迎回家中同住。
而那名女子僅大他五歲且不安於室,故意趁父親不在時勾引他,他不屑地推了她一把,她竟假意地流了產,將過錯推給他。
實際上,她早已將腹中不知孩子是誰的胎兒拿掉,嫁禍給他,以挑起父子的反目,這也是大老的目的。
父親雖然生氣,但終歸是自己的獨子,僅以口頭訓示一番了事,畢竟他有愧在先。
女子見一計不成另生一計,趁父親外出未歸,在下人端來的點心中下了春藥,然後穿著透明煽情的紅紗內衣勾引他。
明明心生厭惡,他的身體卻不受控制地性致勃發,年少的軀殼在她純熟的撩撥下失去控制,做出不可饒恕的錯事。
父親推開房門看見的畫面,正是他赤身裸體的騎在未著寸褸的女體上,身體下原本呻吟不已的滿足女子立刻淚盈滿面地控訴他的獸行。
在兒子與情婦的抉擇下,他選擇了年輕妖媚的情婦而將兒子趕出去,並在情婦的煽動下回到臺灣,準備接任下一任幫主之位。
可惜天有不測之風雲,在繼任典禮上有人叛變,斐冷鷹的父親被一槍貫穿腦部而亡,毀了大老精心策劃的大好陰謀。
“幫主,大老出來了。”一聲提點,斐冷鷹專注地盯著坐在輪椅上的老人。
老人老了,也瘸了,早在他奪取幫主之位之日就失敗了——被老人口中的綠眸雜種打敗了。
出境口一行人尚未靠近,濃郁而嗆鼻的香水味先至,令人不自覺地鼻翼一擰。放電,似要將眼前高挑冷峻的男子剝光衣物銷魂一番。
“幾年不見,你的男人味教人難以忽視。”她嗲著教人發酥的嗓音想挽住他的手。
斐冷鷹微一側身,避開那塗滿紫黑色指甲油的長指。“看來日本的男人沒滿足你蕩婦的需求。。
“日本的男人哪有臺灣男人強。”王媚如一雙欲求的瞳孔,輕佻地朝他褲檔瞄去。
淫賤!他使了使手勢,左、右護法趨前一步,擋住王媚如極欲傾偎的豐滿上身,自己則面無表情走向枯樓的老人面前。
“人老了就該乖乖的待在日本養老,何必拖著快入土的皮肉‘操勞’?”他語意含諷。
輪椅生涯未削減老人的淩厲,炯炯如炬的目光嵌在被眼皮垂蓋下的深窪裏,暗藏著未知的心機。
驀地,粗嘎的破鑼嗓音不耐的說道:“年輕人要懂得收斂,鋒芒太盛吃虧的是自己。”
“這是你過來人的經驗談嗎?我們這些小輩一定謹記在心,絕不會重蹈覆轍。”
斐冷鷹掏出內袋中的煙,輕輕地叼出一根斜含著,隨後手下立即奉上火苗點燃,燒紅的煙頭是老人眼底顏色的反光。
突兀的一行人在機場自動門口前,形成一種相當奇特的景觀,相當引人注意,機場內的警衛不時以防備眼神緊盯著,一手放在裝備上以應緊急事件發生。
“你是來接機還是來挑釁?我可不興年輕人愛作秀那一套。”老人意有所指地眄眄旁人側目觀望的舉止。
斐冷鷹彈彈煙灰吐了一口濃煙,無視聚集的人眾略帶疑問的凝望。“如果你能原機返回日本,少給我惹些麻煩,我會更樂意送機。”
所謂祖孫之倩,父子之愛,早已隨母親墜樓而去,此刻他的心是經霜寒冬,容不下半絲溫情,而這都源自上兩代冷血的教導。
他不殺惟一的血親,只要老人毫無尊嚴地活著,眼看著自己的江山被綠眸雜種給掠奪、操控,而使不上半絲力。
老人在臺灣尚有殘存的勢力在,他不想剛平息一場幫內紛爭,接著又要迎戰一堆老人家的口水大餐,浪費他整頓幫務的時機。
被冷落在一旁的王媚如嬌嗔的一跺腳,擺脫左、右護法的阻攔,挨到斐冷鷹一臂之距,自以為是地展露她的成熟體態,忘卻眼角明顯的兩條魚尾紋——縱欲的下場。
“小鷹——你怎麼可以趕我們離開臺灣,我們可是你最‘親愛’的人。”她不忘提起當年事。
自從十七年前嘗過這沒名份的“繼子”,她一直難忘至今,挺埋怨那無緣的“老公”太早回家,讓她在享受高潮中打住,沒能充分地啟發他潛在的爆發力,著實可惜了點。
不過十七年後的他更令人垂涎,當年青澀不堪的少年已長成偉岸的大男人,渾身散發著屬於成熟男人的氣味,引得她心癢難耐。
眉頭微微一顰,斐冷鷹準確地將煙霧嫋繞的煙蒂彈落垃堆桶。“你還想要你的舌頭就停止這可笑的稱呼吧!”
“我……”王媚如雖看不見墨鏡下的利光,身子仍因他的冷酷威脅而顫了一下。“好歹我們也好過一回。”
原本不打算追究這件事,經她口一出,昔日種種屈辱浮現眼前,他不再是那個失去自製的小男孩,而是握有他人生殺大權的黑道大哥。
斐冷鷹斜睇了她一眼,美麗是會消褪的,她就是最佳的範本。
“我對老女人沒興趣,你下垂的胸部動了幾次手術?”他語氣中含著如北極的冰風。
他……王媚如氣得咬緊牙根,臉上的肉橫抖著,她是動過幾次豐胸手術又怎樣,男人可愛得緊,一再用唇、舌、身體膜拜它呢!
她扭扭三寸鞋跟,臉色鐵青地走到老人身側。
“乾爹,你要替我做主呀!瞧他說什麼渾話。”
他微勾著冷笑拍拍“幹女兒”的肩膀。“小孩子不懂事,哪懂得欣賞女人的肉體美,誰不知道他向來不近女色。”
“搞不好他偏好男人,你看他身邊不時跟著左、右護法,說不定是專插屁洞。”老人惡毒的抹煞他心腹忠心護主的態度。
左、右護法丁介鴻、孟子忻滿臉難看,衣服下的肌肉緊繃著,有隨時要將衣服撐破的跡象,但幫主未作任何表示,他們只好將怒氣隱忍不張。
幫主不是不近女色,而是不屑女人貪婪的嘴臉,為錢為欲而輕賤身體,不願讓污穢的女體親近。
而處女他更不沾,以免徒生甩不掉的包袱,處在他們目前的情況下,似乎沒一個女人可以招惹的。
倒是斐冷鷹展出一個令人生寒的笑容。“若真如你所言,斐家就此絕後了,你可別指望我為你送終。”
“你……你好樣的,的確符合斐家的冷血、無情,難怪能接替我的位置。”老人眼底中藏著不易察覺的驕傲,只是無人看出。
“我憑的是實力可不是斐家的血緣。”他可是付出慘痛代價才換來今日的地位。
“乾爹,咱們回家再聊,不要落人口實嘛!”王媚如站得有些腳酸,想早點休息。
老人瞧瞧四周的異樣眼光,吩咐手下推著他往外走,正要招呼前來接應他的專車,一位看似忠厚老實的運將先生突然掏出一把火力強勁的黑星手槍。
並非斐冷鷹有意要以身護住老頭子,實則是他靠得最近,下意識往左側一推身子一懂,一顆子彈穿胸而過,鮮血如泉湧般噴染整件西裝。
丁介鴻立即開槍還擊,孟子忻手握槍把靠近幫主,一方面小心地警戒,以防有狙擊手再出現。
“右護法,幫主中槍了。”隨行的兄弟發現地面上不止的血花在擴散。
“什麼?”孟子忻趕緊以身體掩護斐冷鷹。“介鴻,快扶幫主上車。”
丁介鴻在解決那名槍手後,迅速地回到原點,不等機場內荷槍的警衛奔出,飛快地和孟子忻上車,急駛向醫院的急診室。
臨行孟子忻不忘命令仍留在現場的手下,快速地將雙腳不便的老人送往安全地帶,免得遭受員警盤詢追問,進而扯出不必要的麻煩。
警車嗚咽的嗚叫著,老人深沉的眼中閃過一絲憂心,但很快就讓精銳掩蓋,發出令人不解的冷笑,和警車錯身而過。
※※※
血、血、血!美麗又鮮豔的紅血,她可愛的寶寶又可飽食一頓。
這個嗜血如命的白衣天使不是吸血鬼,而是和吸血鬼一樣缺乏人性的惡女白紫若。
四下無人,白色的床單下覆蓋一具因車禍剛斷氣的年輕學生,扭曲殘破的身軀尚存一絲溫熱,一根尖細的針趁學生家屬未到時,偷偷地抽取死者殘存的血液。
反正人都升天了,總要留點東西遺愛人間嘛!她算是替他積下輩子的功德。
“你怎麼惡習不改,盡做些缺德事。”同事七美趕緊掩上門,很無奈地看著她將針筒中的人血注入血袋。
白紫若倒是大方地拍拍她驚恐的胸口。“神愛世人,不要浪費一滴可用之物,阿彌陀佛。”神本一家。
“唉!遲早這些過往之靈會來找你聊天。”見她一點都不心虛,理所當然的取用,七美實在很受不了她的怪癖。
“好呀!反正晚上守夜挺無聊的,多個朋友串門子也不錯。”況且房東的老婆常“回家”找她們話家常呢!
“你喔!真是天生膽子大,我算是服了你。”若不是停屍間的屍體早已僵硬,她一定死守死人到天明。
七美想得絕對不假,白紫若還曾和停屍間的老王換過班,只為冰庫“貨源”不夠多,而大火災從現場不斷送來嗆死的溫屍,她樂得無人打擾大抽死人血,整整三個月不工作休假去,因為她囤積了好幾百袋的鮮血。
最後還是在院長的拜託下,才勉為其難的回醫院上班,主因是某政界大老指名她看護患有白血症的兒子。
“這無關膽大膽小,我是無神論者,是非黑白自在我心,何必瞎操心呢!”嗯!不錯,五百西西的血。
她愉悅地拎著兩隻血袋。
在這個醫院中,上至院長下至倒垃圾的歐巴桑,每個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她這個……“嗜好”,在諸多規勸無效後,只好任其妄為,誰教她是全醫院人緣最好的護士。
有時醫生和其他護士發現她在“偷血”,還會極盡一切努力地替她掩飾,不讓病患家屬有一絲微言,因此養成她更加無法無天地橫行。
何況她盜血有分寸,不會傷及病人本身的安危,故而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縱容她此等缺德行為。
不過說也奇怪,像她這般惡劣又無醫德的護士,居然是病人家屬的最愛,任何頑強固執的病人到了她的手中,不消數日就乖得可以得模範生獎章,實在教人匪夷所思。
也許是祖師爺賞飯吃吧!她天生就是一位令人信服的南丁格爾,所以才深受眾人愛戴。
但——
老天是不是瞎了眼,竟看不見她的種種惡行!難怪老聽人歎蒼天無眼。
七美沒好氣的啐道:“拜託,你不要笑得那麼噁心好嗎?不過是兩袋死人血。”值得高興成那樣?真是有病。
白紫若連忙收斂嘴角的得意。“捐血一次,救人一命。請不要當著‘善心人士’面前污辱他。”
善心……人士?七美望著蓋上白布的屍體,很想仰天長嘯一番,看來是自己得吃幾顆鎮靜劑才是,回頭得記得找醫生開藥。
“你可以自創公益廣告上的新解,可惜你那兩袋血救的不是人。”拿血喂蠱?她是醫學史上第一人。
甚至連醫院中某些頗負盛名的醫生,還情商加賄賂地拜託她出借已死蠱蟲的“遺體”,好讓他們做為科學上的研究。
所以,她的人緣豈會不好,她簡直被這些人寵過頭了,這更加劇她任性無理性的惡舉。
“人命只有一條,蠱命自當如是,你不可以輕視任何一條小生命。”它們都是她的寶貝。
生命誠可貴,無關人或蠱。
“好啦,好啦!你那張利嘴誰辯得過你?快把血袋藏好,不要惹人非議。”她真的無藥可救。
如果她將那堆噁心小蟲子的熱忱轉移到病患身上,會有多少人受益無窮,可惜她非常人。七美十分扼腕這項事實。
聽她一言,白紫若將血袋封好,放在兩邊的小口袋中,大小剛好適中,沒露出餡兒。“放心,這事我老練得很。”她早就駕輕就熟了。
“老練?!”七美輕歎,這倒是。
“急診室護士白紫若立刻前往急診室,有病患急需救治,請立刻前往急診室……”
甜美可人的廣播聲在各樓層響起,一聽到這聲音,幾乎所有醫護人員都知道此女又溜班了,而答案揭然可知,她一定在血的四周。
但當事人似無所覺,聽而未聞,打算蹺班回家餵食蠱寶寶們,七美見狀連忙拉住她意欲離去的手。
“想去哪?你給我回來。”她用力地將白紫若拉往急診室方向。
“哎呀!醫院又不是只有我一個護士,誰去都一樣。”要不是怕血袋被擠掉,她才不任其拉扯呢!
“別不情不原的模樣,近來醫院鬧護士荒,哪有那麼多人手支援急診室,你就認命吧!”
她沒好氣地反唇道:“你不是人呀?”
“我待會還要去五樓巡房,七樓的病人快換點滴了,然後回到三樓接手密斯李的工作,再來……”
“停——”白紫若手一舉,用“哀怨”的眼神瞪她。“不要想加深我的罪惡感,本人正好缺少這一項。”
“你……”
七美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迎面而來的新護士打斷話。
“學姊,你怎麼還在這裏?那個中槍的患者流了好多血,止都止不住。”她差點嚇暈了。
血?!白紫若眼神驟然一亮。“那你還留在這裏做什麼,快去血庫取血袋應急。”這次不用七美催促,她的腳步比誰都快。
七美朝她的背影歎息,緩緩地轉身走向電梯,按下五的數字。
而新護士還搞不清狀況,以為她救人心切,正要聽從她的指示去血庫取血,但腳一踏出就楞住了。
醫生沒說要取何種血型呀!這……
※※※
“快、快、快!把本院最好的外科醫生給我請出來。”心急如焚的丁介鴻猛敲急診室的櫃檯。
剛處理完火災事件的傷患,醫護人員還來不及喘口氣,心中頗為不悅地看著眼前這位“大哥”,故意磨磨蹭蹭地刁難他一下。
若不是見傷者失血過多已呈半昏迷狀況,值班的護士才不願撥內線電話通知外科醫生到開刀房呢!
孟子忻脫下襯衫綁緊斐冷鷹的傷處,仍止不住冒出的血染紅他扶持的手臂。“介鴻,你去把醫生捉出來。”
非常時刻,他也顧不得其他,眼看幫主的生命力在一點一滴的流失,而他毫無辦法的在一旁乾著急,著實教人痛心。
“好。”丁介鴻一看到穿白袍的男人就一把捉,也不管他是內科、外科或是送披薩的小弟。
白紫若眨了眨眼,不太能理解這位肌肉發達的大哥幹麼一口氣拖了五、六個實習醫生和男護士,她有些疑惑地開口問:“這位先生,你要把這幾位實習生帶到哪兒。”她不好奇,只是一票人擋了路。
“實習生?!”他葛然膛大眼的問:“小護士,外科醫生在哪?”
小護士?白紫若瞧瞧四周。“你在指我?”
“對。”他x的,丁介鴻急得想殺人。
“真好笑,急診室就有一位外科醫生,你幹麼捨近求遠?”這人腦袋壞了。
她還當真不客氣地在他面前嗤笑,一點都不畏懼他如山的高壯身軀。
“什麼——”丁介鴻的吼聲讓一干實習生縮了一下脖子。
白紫若拍招轟隆隆的耳朵,不太有誠意地瞅了他一眼。“醫療設備是很昂貴的,請節制你的音量。”
“你在教訓我?”他的一股怒氣油然而生。
“錯,我在罵你笨,沒吃過豬肉也該看過豬走路,難怪人家說四肢發達的人不長腦。”
嗄?!丁介鴻真的傻眼,頭一回有人指著他鼻頭罵他笨,而且是位不長個兒的小護士。
“還發呆?救人去啦!”話一說完,她推開他逕自往急診室去。
被她一推,丁介鴻這才想起幫主的傷勢,他連忙慌亂地跟隨盛氣淩人的小護士。
第二章
麻醉藥的效力漸漸褪去,傷口隱隱發疼,痛醒了正躺在白色病床上的斐冷鷹,他慢慢地恢復意識。
在道上混了些年,他的警戒心比一般人靈敏,雖然尚未完全清醒,但依頭頂光線的明暗度可以得知一件事,有人在他房間。
而且還是個不怕死的女人,因為她居然在哼曲子!
他試圖撐開有些沉重的眼皮,眯成一條小眼縫,入目是一片無雜質的白衣在晃動,順著不太明顯的腰隙往上瞄,那對彈動的兩團肉倒有些分量。
再往上瞧,雪白皓頸令他不自覺的吞了一口唾液,這女人很適合當情婦,即使她的臉被高舉的手臂擋住。
但這個念頭很快被她的動作打敗,她……她到底在做什麼?
如果有加害之意,應該是往血袋裏注入毒劑,而不是抽……抽血?
“咳!”
他以輕咳提醒這位怪怪的護士,可她似乎太專心她的動作而未有回應,所以斐冷鷹又重重的咳了好幾聲才引起她不痛不癢的一句話。
“喔!你醒得真快。”
一轉頭,一張清麗娟秀的臉孔躍入視線內。
兩道不算淡的彎眉,活靈靈的杏仁鑲在白玉珍珠上,小巧的鼻側有兩、三顆可愛的小豆……小雀斑,薄而有型的紅唇未染半點人工色素,顯現出自然的光澤。
整體來說,她不算是個令人驚豔的大美女,但渾身上下散發一種清新,亮眼的味道別有一種吸引人目光的純淨美。
但有一點他深感懷疑,就是她的眼中沒有迸發一絲屬於女人對他該有的傾慕或好奇,反倒是他頭頂上的那袋血更能獲得她的青睞。
至此,他有些不是味道地盯著血袋,幾時他被女人簇擁的魅力,竟輸給一個不起眼的小東西?
畢竟他早已習慣女人愛慕的眼光,很少有人不傾倒在他冷冷的氣質下,惟獨她,似乎感受不到他與生俱來的魔力。
“你為何抽我血袋裏的血?”
白紫若不疾不徐地把針筒收回。“我只是奉醫生指示,檢查血袋中的血紅素是否達到標準。”
這一套說法,她已經用過好幾回,病患家屬鮮有疑問的接受她說詞,傻傻地付血袋的錢。
再者,她的表情不慌不忙,找不出半點破綻,也不像是為惡之人,故而令人相信這是醫院的例行檢查,未曾深究血袋內短缺的血液。
“小姐,你當我是無知的鄉下村夫村婦嗎?請找好一點的藉口。”他壓根不相信她這番解釋。
喝!好精的男人,白紫若不由得對他另眼相待。
“你可以問問主治大夫,我只是奉命行事的小護士。”
推卸責任的功夫她可是一流,何況這一招用多了,醫院中寵溺她惡行的醫生們早已習慣,自然會順應她的說詞欺瞞病人。
反正沒啥損失嘛!
“最好不要讓我逮住你在騙我,否則……後果不是你承擔得起的。”他冷言警告著。
哈!威脅她?真是出門沒燒香。“哎喲,我好怕呀!大哥。”她非常惡劣地玩弄他插在手臂上的針管。
喔——這個惡護士。
斐冷鷹有些無力地想去制止她的惡行,可是失血過多的虛弱身體硬是和他唱反調,剛縫合的傷口發出嚴重的抗議,疼得他臉色發白的說不出話。
“可憐哦!瞧你額頭的大汗小汗直淌,嘖嘖嘖!要不要先交代遺言,我不介意你將我列入遺產受益人。”
“你……你……”他氣得找不到字眼暢言。
“什麼你呀我的,節省點氣力可以多活三分鐘,需不需要我介紹幾家好的葬儀社,可以打八折附贈一小口棺。”
牙根咬得喀滋喀滋響,斐冷鷹是鷹落平地遭蝦戲,而且是一隻沒殼的小蝦米,他一股怒氣無處泄,只能用慣常的冷例眼光剮她的肉。
人是不能太自大的,偏偏白紫若不當他是一回事,家中那三頭母老虎……三隻小貓的爪子可比他利多了,她早就百毒不侵,誰甩他要死不活的冷調目光。
“你叫什麼名字?”他從牙縫擠出幾個單音。
“幹麼,想找人砍我呀?”她才不怕呢!瘋子亞的人脈和功夫會罩她。
沒錯。他在心裏暗自承認想教訓她,免得她目中無人,一再挑起他自詡冷靜的脾氣。
他再一次問道:“名字?”
沒禮貌的傢伙。“我姓小名護士,可別找錯報復對象。”
“蕭扈氏?”嗯!小護士的名字叫……“該死!你敢耍我。”他眼一瞪,兩把怒焰在眼底燃燒。
斐冷鷹第一次發現他有殺人的衝動,他非常渴望用雙手扭斷她雪白的皓頸,生飲她體內流動的紅色甘液,啃食她細嫩的粉紅肉。
他那群該死的手下混到哪去了,居然沒有半個人留守在病房,是存心要把他送上祭台任人宰割嗎?
“安心休養是病人的責任,你要當個乖寶寶聽護士姊姊的話,待會我買根棒棒糖犒賞你。”
他眉一挑,怒氣被壓抑在最深處。“這裏應該不是小兒科吧!”
“哎呀!原來我走錯病房了。”白紫若故作驚訝的一呼,“抱歉了,我以為你是患了巨人症的小貝比。”
目的得逞了,她當然腳底抹油要溜,可不會愚蠢地等門外那兩尊山神發覺不對勁闖入,那時她就沒搞頭了。
身隨意念而行,修長的雙腿自動往門口邁去,她沒多想地準備開門離開。
“把我的血留下。”
嗄?陰惻惻的冷風一至,她下意識地抱緊針筒。
“你……你不要那麼恐怖嘛!我哪有拿你的血。”
這是別人的血,只是血型相同罷了。她不認為不妥。
撐著快倒下的身子,斐冷鷹十分佩服自己的行動力,在這麼虛弱的情況下還能拎著血袋下床,並在她奪門而出的瞬間“走”到她身側。
“這是我的血。”他舉起她手中抽取的針筒。“放回去。”
其實他並非在意那兒西西……好吧!至少五十西西的鮮血,但不知怎麼搞的,他就是不想讓她太痛快,有些孩子氣地要她“還血”。
他幼稚的舉動很像吵了架的小朋友,討回自己分送出的禮物。
“這是醫生的囑咐,我無權答應。”小氣鬼,這又不是他的血,白紫若在心底暗罵。
“我再說一次,放回去。”雖然很可笑,他依然堅持己見。
哼!老虎不發威,他當她剛剪了爪子不成。“請求駁回,拒絕上訴。”
“你這……小女人。”他憤而用僅存的氣力捉緊她的手腕。“信不信我有折斷它的力量。”
白紫若微微的呼痛,趁他一個失神住他胸口一按。
報復可是兩面刃,她絕不是束手待斃的蠢女人。
“啊——”
斐冷鷹因她的碰觸而松了手,沒料到這女人心比蛇蠍毒,反而趁他不備時出手“攻擊”他的傷口。
霎時冷汗直流,痛得他跪地抱胸,無法阻止她得意地揚長而去。
※※※
“兩位大哥,你們的朋友已無大礙,快進去看看他吧!”白紫若很有“良心”地告訴他們。
在門外久候的丁介鴻、孟子忻一聽,倏地從倚牆焦慮的神色回神,猛然沖進病房,連聲謝字都沒有。
“嘖!沒有教養的小孩。”她喟然一慨,瀟灑地甩甩頭走向長廊的另一頭。
兩人一進門,因為太過急切,差點踩到正欲起身的斐冷鷹,幸好平日鍛煉敏捷的身手才未撞在一起。
“幫主,你怎麼了?”
兩人一人攙扶一邊,將臉上佈滿汗滴的幫主抬回病床上,眼中有著深深的迷惑地掛好他手上的血袋。
提著氣猛喘氣,斐冷鷹在痛楚稍逝後,寒著聲音問道:“那個小護士呢?”
“幫主是指剛替你淨身的護士?”看她小小的個子,應該沒膽惹幫主發怒。這是孟子忻錯誤的判斷力。
“淨身?!”他大約掃瞄了自己兩眼,發現身上的衣物已換過,乾淨得找不到半滴血跡。
“是呀!從手術房轉到病房,你昏迷了快兩個小時。”所以他們等得心焦。
他們殊不知她幫他淨身只是順便,最主要是要他頭頂上那袋鮮血,根據麻醉師的“幫忙”,他應該要再睡上一個小時,好方便她自由行動。
誰知他意志力驚人,提早一個小時清醒,才會碰巧撞見她在盜取他的血。
“小護士叫什麼名字?”他非把她揪出來不成。
“呃……”兩名茫然一視,答案明白寫在他們臉上。
“子忻,查出那個護士的名字,把她帶到我面前。”他反常的要為難一名護士令兩人不解。
身在黑道,他們之所以願意矢志追隨幫主左右,是因為他的作風不像時下的黑道大哥,為了私利而渦滅天良,禍及無辜。
做人請求公道,不偏袒或任意傷及他人,一切以義為出發點,如今卻為了一名護士……
“幫主,她是否得罪了你?”看那護士神情自若,不像闖了大禍的模樣。
孟子忻的猶豫令斐冷鷹冷火直冒。“你認為呢!我像是那種自找罪受的笨蛋,好好的病床不待去吻冰冷的地面……”
“不會吧!幫主,她拉你下床?”丁介鴻十分懷疑她有那種力道。
不只他有此想法,連孟子忻都用不可能的眼神回視斐冷鷹。
有些事教人羞於啟齒,斐冷鷹以懊惱的口吻命令。“找出她——”
於是孟子忻不太起勁地在醫院找尋小護士的蹤影,好在他始終沒找著人。
不過,躺在病床上的斐冷鷹足足生了好幾天的悶氣,以不合作的態度找所有醫護人員的麻煩,連手底下的兄弟也受到無妄之災的波及。
※※※
“匡啷——”
又一名驚惶失措的小護士從三O五病房哭著跑出來,滿身濺滿藥水味和飯菜的殘渣。來往的同事不禁搖頭同情她的悲慘,但已見怪不怪了,自從三O五的病人住進來以後,沒人得以全身而退。
“學……學姊,是不是該請紫若學姊回來上班?”
轉角處有個打哆嗦的身影。
七美跟著抖了一下肩膀。“嗯!我待會向院長請求,縮短紫若的休假期。”希望她不會遷怒才好。
好可怕的病人,剛住院的第一天就威脅院長不得以他的槍傷報警,病房門口老是有幾個“兄弟”模樣的男人站崗。
他脾氣古怪倒也罷了,還三不五時用一雙殺人似的眼光射人,再膽大的護士都會受不住地拿不穩器具,怎能不教人戰戰兢兢地如履薄冰。
他一下子嫌換藥護士笨手笨腳,一下子嫌醫院的伙食不好,打個針吃個藥都懷疑別人的動機,更過分的還是嘲笑醫生的技術不佳,氣得他的主治大夫大喊不幹了。
“喂!你,進來把地掃一掃。”一名小嘍囉手一指,點到年輕的小學妹。
“我?”她驚惶的往後退一步。
她不下地獄,誰下地獄?七美非常沒有道德心地往她背後一推。“去,要有南丁格爾的精神。”
“學姊……”她發出貓般的嗚咽聲求救。
七美視而不見地朝院長大呼。“院長,我有事找你商量。”
就這樣,可憐的小學妹被學姊拋棄,成為下一位被“同情”的受害者。
※※※
四樓的頂樓有座小型的空中花園,中間有個類似烤肉區的圓型空間,屋頂是透明天窗,正向東的一面是完全落地式可活動的玻璃門。
玻璃門外是三坪大的陽臺,有大理石的圓椅,以檜木不規則橫切的桌面,和幾株南洋風味的盆栽綠木。
白紫若躺臥在一側的涼椅上,小腿擱在檜木桌上,半閉眼享受徐徐的南風吹拂,一杯冰鎮梅子汁停放在指腕間,在她腳邊蠕動的是泛著金光的金蠶蠱王。
它剛吃完四分當歸,乖乖地陪同主人曬太陽,只是它是待在方型甕中,照不到真正的陽光。
“紫若,電話接不接?”
一張敷著面膜的恐怖青臉出現在她眼前,嚇得她吞掉梅子的核。
“咳……咳咳!彌彌,你嫌我命太長嗎?非要考驗我的膽囊夠不夠健康。”白紫若猛敲自己的胸口想咳出果核。
“你知道我不愛用化妝品,但工作上需要嘛!只好學廣告那一套,弄些海底鹽泥試試看。”
除了那件千年不變的蒙面及膝紫袍,惟一要見客的是自己那雙充滿魔性的眸子,總要好好伺候它。
“惡!好難聞的味道,你不要靠我太近。”捂著鼻子,白紫若儘量遠離惡臭的根源。
“是是是,大小姐,電話要不要接?”無奈地搖搖手中的無線電話,唐彌彌也很不喜歡這味道。
電話?!白紫若看看墨綠的電話,再看看她臉上那堆爛泥,天人交戰了一番,決定犧牲比酥餅還脆弱的友誼。
“你幫我聽吧!”
懶人。“喂,我是紫若的室友……”
唐彌彌小心地不扯動臉部肌肉,連嘴皮都輕輕地一開一闔,避免皺了青褐色的泥膏。
一會兒,她才關機。
“陳院長要你明天上班,有個頑固病人要你看護。”唐彌彌一個字一個字緩慢地念出。
“不去,我還沒休夠假。”意思是她不缺血。
說起白紫若的家世,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她是臺灣白氏企業的第一繼承人,可是承襲外祖母的怪癖,喜養易傷人於無形的蠱。
在父親親屬一再阻攔無效後,只好放手讓她吃草去,為她成立一筆用之不竭的信託基金,讓她領幹股,坐享其成的花用股利,所以她這一生最不缺的就是金錢。
醫院的工作算是兼差,可有可無。
“院長承諾你接下這個工作,一天可抵兩個血袋,五百CC的血液免費供應。”這個誘因該合她胃口吧!
院長真可愛,太瞭解她的需要,白紫若眉開眼笑,“既然病人這麼乏人照料,我該秉持護士的職業道德去……”
“求求你不要逗我發笑,海泥容易剝落。”天呀!她臉皮可真厚,自捧自擂胡吹一通。
她那所醫院不似一般正常醫院,每位醫護人員或多或少都有些瘋狂基因存在,所謂物以類聚。
全院最值得立碑表揚的,大概是和工友差不多辛苦的院長,他不僅要擺平一群愛造反的資深醫生,還要安撫不時鬧罷工的拿喬護士,其偉大不可言傳。
醫院到現在仍未宣佈倒閉,而且“業務”有蒸蒸日上的趨勢,唐彌彌覺得很不可思議,直道是世界末日來臨前的亂象。
“對了,你今天不用去星象館拐錢嗎?”白紫若記得今天不是假日。
唐彌彌扶著下巴,口齒不清晰的解釋,“三日是新月……十五……月圓……十三號星……星期五……我……”
喔!她聽懂了,除了大週末外,黑色星期五不上工,每月初三是新月之夜和十五的月圓之夜,唐彌彌都不想工作,今日正好是初三的新月之夜。
白紫若看她說得那麼辛苦,取笑地說道:“弄掉吧!你已經是名副其實的魔女,不用改搭萬聖節的列車。
被好友一調侃,唐彌彌有些心灰意念地放棄海泥敷臉,不太甘願地動手剝掉半幹的泥屑,留下坑坑洞洞的青黃顏色交接。
由於海泥未幹,一些濕泥難以隨之掉落,東一塊西一塊地黏在臉上,所以她心一橫,用水果刀的刀背來刮,刮得皮膚紅紅紫紫的。
“喏!用熱毛巾比較快。”背後一隻玉手遞來冒著熱氣的毛巾。
唐彌彌把熱毛巾往臉上一抹,頓時覺得臉皮輕鬆多了。“天亞,你早退了哦!”
風天亞淡淡地聳聳肩。“老闆不在家,工作太努力又沒獎金可領。”
說穿了沒什麼大不了,總裁的獨子今天載譽歸國,預期在近日接手父親的事業,一些高層主管趕著去接機、拍馬屁,大部分的人都提早回家準備。
而她是小小的秘書,何必守著一個空蕩蕩的辦公室,於是隨便找了個人代班接電話,藉口要軋票就溜了。
“喲!認真的秘書也懂得及時行樂呀!瘋子亞,臺灣的天要變了。”白紫若誇張地仰天一望。
不能怪她驚訝,因為風天亞的工作態度一向嚴謹,從無不良的紀錄,優秀到她們要起立鼓掌,為自己的懶惰汗顏。
“彌彌,你的魔法書中可有記錄人暫時失音的方法嗎?啞巴護士似乎很不錯。”她反唇相抗衡,逗得中間人發噱。
唐彌彌笑,“你們哦!”真是閒不住。
“今天的風不大,咱們來烤肉好不好?”白紫若突然如此提議。
“好嗎?你明天要上班耶!何況中妮不在家。”
四缺一,總是少了一個角。
風天亞淡雅的附議,“放心啦!彌彌。紫若打通電話到花店給中妮,我負責去買材料,你就當升火僮吧!”
“好吧!我順便邀一下房東大人。”還能怎麼樣,她一向是弱勢族群。
一達成共識,打電話的打電話,買材料的買材料,烤肉架也架好了,大家各司其職地各盡本份,為忙碌的夜晚點燃熱鬧的火把。
※※※
病房內的空氣十分沉悶,每個人神情凝重,呼吸聲都顯得有些輕忽,沒人敢大聲呼吸。
床上的斐冷鷹沈著一張冷臉,用譴責的眼神數落他們的無能,令他們慚愧不已,久久不敢和幫主的目光對上。
“要你們找出狙殺大老的幕後主使者是困難了些,但是一個小護士……你們太令我失望了。”
他不懂自己在執著什麼,非要找出那個盜血的小惡女。
真要為她的惡行教訓一番,或是不甘被戲耍的?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她的出現,還是想狠狠吻她一頓?
吻?!
他怎麼會出現這個念頭?一定被那一槍傷到了神經,腦筋有點不清楚了。
不過回頭想想,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教她以後不敢再動邪念,乖乖地當她的小護士,不至於惹到比他更兇殘的人物。
到時,他可保不住她。
咦!她的死活關他何事,怎麼盡為她操心?斐冷鷹十分氣惱自己怪異的心態。
“舌頭被烏鴉給叼了嗎?我可不記得養了一群聾啞手下。”他將不快的怒氣轉嫁給一干手下。
丁介鴻硬著頭皮進言,“幫主,這間醫院似乎不懼惡勢力,全力在包庇小護士。”
“喔——是這樣嗎?”他懷疑的口吻中飽含譏諷。
“是的,幫主。我還逐一查過醫院每個護士,但未能找出你要的那位。”孟子忻由原先的慶倖轉成沮喪。
也許她知道惹到了黑道大哥,所以聰明地跑去躲起來,等到鋒頭過去再回到工作崗位。
可奇就奇在這間醫院的醫護人員,不但不怕他們的威脅利誘,而且只要幫主耍脾氣把護士氣哭,晚上一定沒醫生巡房,甚至一整天都不派人來換藥。
還有些大牌的住院醫生,乾脆連搭理一聲都嫌浪費時間,直接用鼻音一哼了事,更別提那些糟到狗都不吃的三餐。
因此他下了一個注解,這是一間奇怪的醫院。
“幫主,你要不要辦理轉院,或是直接回薩天幫療養?這裏的醫護人員不太友善。”
丁介鴻還言輕了,正確的說法是沒有醫德,醫生、護士都當三O五房是瘟疫區,非不得已絕不靠近三尺以內。
大多人寧可繞路而行,生怕被他們沾染上什麼黴氣怪症,汙了白色袍衣。
“介鴻的提議正是兄弟們的心聲,他們怕醫院不安全。”孟子忻真正的意思是他們想拆了醫院。
頓了一下,斐冷鷹審視室內兄弟,專制的下了令人詫異的決定。“不出院。”
“嗄?!”眾人傻了眼。
“你們在喊什麼?”一隻色彩斑斕的花瑚蝶,闖進不受歡迎的禁地。
王媚如的出現讓不少兄弟眼睛一亮,呆呆地將視線停在她快蹦出的豐胸上,喉嚨上下滾動,似在吞口水。
大概只有左、右護法和幫主不為所動,心中在嘲笑她的放浪和母狗天性。
“你又來幹什麼?”不給她好臉色看的斐冷鷹,十分不悅她的打擾。“你們出去吧!”他揮退呆滯的手下,僅留下丁介鴻和孟子忻。
色不迷人人自迷,無用的傢伙,怎麼學不會左、右護法的定力,瞭解爛瓜和腐泥是種不了一片好田。
不擇手段誘取男人上床是王媚如的一貫作風,只要她想要的男人,一定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對於這點她有絕對的信心,因為至今還沒有男人能拒絕她高超的床第技巧。
而斐冷鷹,她更是志在必得。
“醫院的伙食不如自家煮得有味道,我可是為你親自下廚煮了好幾道好菜,你嘗嘗看。”
頭一偏,斐冷鷹明顯拒絕她的殷勤。“你確定沒下毒?死在醫院是個脫罪的好地方。”
“死相。”她一屁股就想往他床頭坐,卻被丁介鴻以高大身軀擋住。“左護法不必防我吧!”
“幫主傷勢未愈,醫生特別叮囑非醫護人員不得靠近,以免快結痂的傷口又裂開。”
王媚如用怨恨的眼神狠瞪礙事的傢伙,偏偏他把醫生抬出來當擋箭牌。“我一向心細手巧,絕不會傷了你的幫主。”
“是嗎?”子忻警戒地幫斐冷鷹拉高被單,遮住她饑渴的眼光攻擊幫主的裸胸。
若不是他們在場,她恐伯會剝光衣服爬上幫主的床,不會考慮他傷口未愈或在醫院裏。丁介鴻不屑地謹守“忠犬”信念,固執地不移半步。
“丁介鴻、孟子忻,我王媚如哪里惹了你們,何必當我是毒蛇猛獸?”她心癢地想手刃這兩人。
“人心隔肚皮,我們不怕明槍,只防有人霸王硬上弓,非要暗箭直射幽谷。”
丁介鴻暖昧的口吻令她氣得癢癢。“小鷹……呢,冷鷹,你看我是那種蕩婦嗎?”雖然她是想跟他上床。
自以為是的王媚如呢喃著噥語,認為斐冷鷹和她一樣難忘昔年未竟的床技,殊不知這是他人生的污點,他巴不得一刀了結她淫蕩的一生。
“那不是事實嗎?”他諷刺的冷言著。
她頓時顏面全失,但什麼叫羞恥她可不懂。“蕩婦本該配黑道大哥,難不成你想要個小處女。”
“我的需求不勞你費心,也許大老沒說錯,我比較喜歡插屁股的洞!”
王媚如還來不及開口,一道驚訝的女聲先行響起。
“天呀!原來你是同性戀者。”
眾人一致將視線移到門口嬌小的護士身上。
第三章
今天是院慶嗎?
這是白紫若剛跨進醫院時的感受,每個人都揚著松了一口氣的笑容歡迎她,只除了少了拉炮和灑金箔慶祝。
院長率著眾家醫護人員站在兩側,臉上的笑顏比太陽還亮,烈得教人以為是誰家在辦喜事。
她有些局促地走向本院最偉大的耶誕老公公。
“院長,發生什麼事?今日是你老的生日?”糟了,忘了帶“丹露”——禮物。
院長呵呵的笑著拍拍她的手背。“沒啦!是太高興見到你歸隊。”生日?早過了。
“喔!”太詭異了,她的心裏發毛。“我不過‘才’放了五天假。”
上次一口氣放了三個月長假,也沒見院長列隊恭迎,這回……自己該不會被一臉慈善的院長給賣了吧!
趕緊找個妥當的人問一下比較安心,她在人群中梭巡,終於找到一位不善掩飾的“好人”,對於其他“知交”是避而遠之。
“七美,大夥兒到底在高興什麼?我沒那麼尊貴吧!”她好心虛。
七美比中了彩券還興奮。“就是三O五的病人嘛!全醫院上下都沒人願意接下這工作。”
原來又是一個死硬派的病患,害她心臟血液差點停頓運行,還好只是個小驚嚇。
不是她太緊張,實在這等陣式著實駭人,她很謙虛,不會當自己是本醫院最重要的人——儘管事實如此。
“不過是個病人,不需要搞這種噱頭,人家會以為我是來剪采的大明星。”他們也真誇張。
“學姊,三O五的病人可不是普通的病人,他眼睛一瞪我就想昏倒算了。”好……好恐怖哦!
病人再難纏終歸得躺在病床上。白紫若輕哼,“笨學妹,你的眼睛比他小嗎?還怕瞪輸人。”不會以眼還眼啊!
嚇!開……開什麼玩笑。他的眼神好冷,每次從三O五出來,我就有一種重回人世的感覺。”
咦!有這麼嚴重嗎?三O五是地獄不成?白紫若不信神明,地獄若有門,惟她勇進乎!
“紫若,你不要不信邪,這次的病人是撤旦轉世,你好自為之。”七美在心中為好友默禱。
鐵齒的人多半有顆固執的心。“撒旦怕十字架和聖水,就讓我為民除害。”
白紫若的豪氣宣言引起大家的熱烈歡呼,一致擊掌互祝脫離苦海,她不由得苦笑不已,這群長不大的皮蛋同事。
“白肖姐,這素三O五病房的早餐,麻煩你哦!”
廚房送便當的大嬸很認真地拜託。
惡人人人怕,除了惡人本身。
“我……好。”她很無奈地接過餐盒。
早餐?在九點多快十點的時候?何不乾脆餓他一、兩小時,早、午餐一併解決。白紫若很想壞心地建議。
護理台突然跑來一位氣喘吁吁的護士。“還有內服藥及外敷藥也勞你費心了。”
這……這太過分了!她看向左手的餐盒,右手的藥盤和開水,真想大歎人道不倫,早知道她就多休兩天再來上班,以免淪為奴工。
此刻的她像是正規護士嗎?說不定打雜的歐巴桑都比她稱頭。
唉!全是三O五病人的錯。
“你們……”
她才一開口,眾人沒等她說完就成鳥獸散,生怕被她點召入受難地。
※※※
三O五號病房
白紫若抬抬慵懶的眼皮往上瞧,確定這裏是生靈回避之所後,用臀部撞開一條縫,誰教她“頓失”雙手。
房內的交談聲傳入耳內,她聽得正在興頭,本來不好意思打擾人家閒話家常,卻不知誰從背後推了她一把,她正好聽見最後一句男聲,順口驚呼——
“天呀!你是同性戀者。”
真可憐,他八成得了二十世紀最可怕的黑死病——AIDS,所以鮮少人敢靠近他半步,大概快到末期了吧!
異性戀、同性戀,不就是兩人愛得死去活來,得到這種病非人力所能控制,難免脾氣不好,但——哪個是他的性伴侶?
由於白紫若有色的眼光在丁介鴻和孟子忻身上繞,斐冷鷹真想下床打她一頓屁股,他像是同性戀者嗎?
也許該讓她親身試試,“同性戀”的床上功夫。
“小護士,你還敢來露臉呀!”
小護士?誰曾經如此喚過她?“每個人都有一張臉,又不是回教國家的婦女要蒙面。”
她雖不美但也很清秀,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為什麼不敢露臉?這個病人真的病入膏盲。
“嘴巴還是那麼利,這五天你躲在哪個老鼠窩避難?”她夠膽,還敢出現在他面前。
惡人公寓。“你認識我嗎?我不記得看護過你。”
白紫若眼中只有鮮血。
聞言,斐冷鷹臉色變得鐵青。“你、忘、了、我——”不可饒恕。
“我們很熟嗎?”看他氣得咬牙切齒,她心中卻沒一絲印象。“我以前沒照顧過AIDS的患者,你一定記錯人了。”
三道猛吸氣的聲音在房內回蕩,王媚如有意地倒退三步拉開距離。
“你說我得了什麼病?”斐冷鷹是惟一沒抽氣的人,因為氣全跑到肚子裏。
“AIDS,就是先天免疫……呃!我說錯了嗎?”看到他抱胸斜睨的目光,她趕緊低頭往床層的病歷表一瞧。
啊——槍……槍傷?這有點尷尬,她以粉飾太平的笑容帶過。
“AIDS,你不怕我傳染給你嗎?”知道慚愧了吧!還不快向他道歉。他驕傲地挺直背脊。
可惜事不盡如人意。“不會啦!你是同性戀者,不會有興趣和我做那檔事,除非我身上的傷口沾到你的血或共用針頭、輸血等,你不用替我擔心。”
聽到此,王媚如直接退到門口,正打算奪門而出時,耳邊響起斐冷鷹的大吼而止步。
“誰告訴你我是同性戀者?我喜歡女人,專上女人,我下一個就奸你。”
他最後一句怒氣下的錯言,令左、右護法雙眼一膛,肌肉僵化三秒鐘,而王媚如心口一松的走近。
“你呀!”本來就是還瞪人,白紫若輕啐,“同性戀沒什麼可恥的,上帝造人時將女性靈魂裝入男性軀殼中,這不是你的錯。”
“我、不、是、同、性、戀——”斐冷鷹雙手握緊,太陽穴旁的青筋隱隱跳動。
“我知道有些人怕旁人恥笑而不敢承認,你說不是同性戀者就能改變自己體內的女性特質嗎?這種自欺欺人的鴕鳥心態最要不得。”
孟子忻一口笑氣梗在咽喉口,他怕幫主把小護士給拆了,連忙出聲把話題挑白。
“你誤會了,護士小姐,我們幫主不是同性戀,他是有正常需求的男人。”
“是嗎?”白紫若不太相信。“你們不是性伴侶嗎?要不要順便做一下檢驗?”
“嗄?!”怎麼連他也被扯上,他清清喉嚨。“我是他的屬下,不是……性伴侶。”天呀!和幫主?他不如一刀了結痛快些。
有時固執也是很惱人的。
“我是有醫德的護士,你們不用擔心我會洩露你們的秘密,你們絕對不是……同、性、戀、者。”
白布被染成黑布大概是指現在的情況,三個大男人啞口無言,白紫若那欲蓋彌彰的口氣,分明是在向世人昭告他們是同性戀伴侶,而且是複雜的三人行。
三個人心中五味雜陳,尤其是斐冷鷹,更是恨不得時間可以倒帶,他要收回先所令人誤解的字句。
“我有辦法可以證明他不是同性戀。”王媚如乘機提供方法。
三個大男人可不相信她的腦袋管用,不過還是開口一問:“什麼辦法?”
她挑逗地用食指畫過唇瓣,撫媚地伸出舌尖輕舔唇角,柔柔地朝斐冷鷹拋個橫波。“吻我。”
他厭惡的眼光一閃。“吻你我不如去吻一條狗。”
他不會為了證明自己的性向而親吻一條毒蛇。
“你說我不如一條狗?!”慍火在王媚如的眼底聚集。
“請不要把自己和狗相提並論,你在侮辱它。”
她的確比不上一條狗。
狗在發春期間才交配,而她一年四季天天發浪,床上從沒缺過男人,一張床不知睡過多少男人,包括她口中行動不便的“乾爹”。
“斐冷鷹,你不要欺人太甚,當年那個趴在我身上抽動的小男孩不就是你,少自命清高裝聖人,你早就和我一樣髒。”
昔日的傷口被狠狠刨出,斐冷鷹不自覺地將視線轉向不知名的小護士,流露出的傷痛和空洞教人不忍。
幹麼……看她?“呃,你們的……恩怨請暫放一邊,病人該用餐了,用完餐還要吃藥、換藥。”
她除了有錢什麼都沒有,不要指望她突生憐憫之心。夾在兩道電光中,明哲保身才是重點,白紫若才不在乎他們會不會廝殺到死。
只要記著別死在她的工作崗位上,不然她就沒血袋可換了。
“子忻,幫她把藥盤移開。”忍著巨大的壓力,斐冷鷹的傷痛未顯露於外,如平常的冷漠。
“是。”
除去了一手的負擔,白紫若覺得輕鬆多了。
“喂,你的餐具。”
“我叫斐冷鷹,以後喚我鷹。”他沒有接過餐具,兀自等著她自我介紹。
鷹?“聽到了,你不吃飯嗎?”
“你不是該做些回應?”少一根神經的女人。
“回應?要我陪你一起吃嗎?”是該吃點心的時刻,他大概是這個意思。
他簡潔道:“名字。”
“名字?”誰的名字,他在打什麼謎語?白紫若有些不解。
斐冷鷹難得有耐性不發火。“不要像九官鳥學話,我問的是你的名字。”
哦,早說嘛!拐了七個彎才搞懂。她將放在口袋裏的名牌取出別在左胸上。
“白紫若?”好美的名字,人如其名。“若若,以後這就是我的專屬名字,不准別人盜用。”
哇!他比瘋子亞還霸道。“隨便啦!你要不要吃飯?”
“什麼隨便,你要謹記在心,一刻都不可忘記。”
他不接受模棱兩可的敷衍。
囉唆!她在心裏罵他上百回。“是,親親愛愛的鷹,我一定把你的吩咐刻在牆壁上,這下你可以用餐了吧!”
親親……愛愛的鷹?一道溫溫的暖流畫過他冰寒的心,斐冷鷹固若金湯的城堡出現裂痕,嘴角竟出現一絲……幸福的笑意!
這不僅嚇壞了兩位護法,連決心要恨他的王媚如都深受益惑,她收回先前的恨意,反而更加迷戀他,並嫉妒地朝白紫若射出怨恨的視線。
“不要你多事,我早就幫我心愛的鷹煮好一頓愛的午餐。”她連忙惶惶作態地拿起一旁快冷掉的食物。
“你……你高興就好。”嘔!好想吐,她未免嗲得太假了一點,白紫若有些看不下去。
她這句話可惹得斐冷鷹不高興。“若若,喂我吃飯。”他用眼神指著她手中的餐盒。
“你以為你是誰呀!手又沒斷,你自己動手。”
別人求都求不到的機會,白紫若輕易讓賢。
“我傷口痛。”
王媚如立刻一臉心疼的趨近。“可憐的鷹,你的痛我願替你承擔。”她眼神一轉為高傲。“左護法,還不請醫生來看一下傷口。”
丁介鴻不甩她,她算老幾敢命令他,大老都沒使喚他的權利,何況這個人盡可夫的婊子。
“王媚如,你沒有資格喚我鷹,以你的身份要稱呼我幫主,還有,介鴻是我的手下,輪不到你張狂。”
“我……”她佯裝失落地抹抹淚。“人家是因為太愛你了嘛!”
白紫若聽到她的話驟然一顫,室溫似乎陡地降了十度,有點寒得起雞皮疙瘩。
從不注意女人小動作的斐冷鷹發現她的異狀,立即關心地詢問:“若若,你冷嗎?”
這下兩大護法又變了一次臉,驚訝得下巴差點掉了。
“嘿嘿!你趕快把午餐解決了,我好換藥,免得胃袋的酸液翻上來。”她冷,是因為那女人的噁心話教人反胃。
“你喂我就吃。”他有些無賴。
為了不讓自己冷死,白紫若非常委屈地做餵養工作,而且還要遭受善妒女人的白眼,實在欲哭無淚。
察覺到她不自然的表情,斐冷鷹隨著她有些不甘的視線,來到充滿妒恨的雙眸,頓時眼一沉,相當排斥王媚如的存在。
“介鴻、子忻,‘送’王大嬸出去。”他有意醜化她的年歲。
王大嬸——兩人暗笑在心,非常樂意將騷蹄子“送”出去。
王媚如聞言,生氣的掙扎怒駡後,才由兩人押著丟出門口,還他們一個平靜的空間。
※※※
“返璞歸真”的感覺不算太壞,至少享受被餵食的斐冷鷹是帶著微笑視之。
“虧你是名專業護士,喂個飯像災難現場。”他有些縱容的看著落在胸前的飯粒、菜梗和油漬。
她動氣地塞了半顆鹵蛋在他嘴巴裏。“好命的大爺,我一向都是用這種方式養豬。”
還敢挑剔!
想她白紫若從十七歲起在醫院“打工”’一直到護校畢業成為正式護士,從未親身服侍過一個病患到如此地步,甚至餵食。
通常她有的是辦法讓病人乖乖聽話,可遇上這個厚顏無恥的大無賴,讓她多年的“修養”付之一炬,她真想拿他來試蠱。
嗯,沒錯,他要是再這麼囂張,她就在他的飯菜中下蠱,讓他知道勿得罪女人,免得下場淒涼。
“若若,我發覺你生氣的時候很漂亮。”兩腮紅撲撲的,煞是迷人。
她笑得很假,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你想吃肉肉呀?下輩子吧!”她當著他面,吃掉僅剩的一塊排骨。
漂亮?!白紫若認為他在嘲諷她,因為她自認擠不上美女的列車,頂多就是所謂的中等美女。
若若是她的小名,她故意扭曲成肉,實在是……可愛。“我是很想吃若若,但我可不想等到下輩子。”
斐冷鷹倏地伸手,拭去她嘴角一抹油漬,用著眼神傳達心底的欲望,淡淡的柔情浮上他冷峻如冰的臉,軟化凜冽的寒氣。
指腹下的唇令他心頭一顫,桃蕊細微地觸覺挑動他靈魂深處,那朵小小的情花偷綻。
這種突來的心情是喜悅中帶著困惑,來得如此猛烈無措,讓從不起波濤的心暗潮的洶湧,教他幾乎無力招架地想擁有她。
只是,他身處的環境中,允許一段純淨的情事嗎?
他為她憂心,也為自己悲哀。
“喂!還沒斷奶呀,一邊吃飯一邊打盹是很不尊重人的行為。”她用筷子戳了他一下,打斷他的沉思。
一回神,斐冷鷹直盯著豔得令人垂涎的薄唇。
“我要偷香。”而他也真的付諸行動。
猛然被人啄了一吻,白紫若先是楞了一下,還沒將他輕薄的舉止傳到大腦,直到看著他得意滿足的賊笑,表情像是偷吃魚腥的貓。
“你……你混蛋。”沒有多想,她反手將餐盒往他臉上一抹。“香個夠吧!”
這個卑鄙、無恥、下流、噁心到極點的爛痞子,竟然敢用他那帶菌的唇碰她,簡直惡劣到人神共憤,其心可誅。
這是她的初吻耶!呃,不對,是……第幾個吻?
哎!管他的,總之是親友之外第一個被偷襲的吻都稱之初吻,而且他是個陌生男子。
“若若……”斐冷鷹有些狼狽地低喚著。
不過是個吻嘛!他淺嘗而已。
“幫……幫主,你打翻……餐盒了嗎?”丁介鴻小心翼冀的問著。
他和孟子忻已經故意拖延時間,在病房外和其他兄弟閒聊以造成他們獨處,心想吃個飯、換個藥應該很快,沒想到推門一見卻是這種光景。
他們已經拖延很久了,平常這點時間已夠幫主用餐、淋浴兼抽根煙去去飽意,可是今天幫主似乎變遲鈍了,連飯都可以吃到臉上去。
“你們進來幹什麼?”他溫煦的臉色在見到兩人驟冷,仿佛他們是牆角寒草。
“我們來幫你……洗臉。”孟子忻緊閉的嘴角洩露強忍的笑意。
“子忻,你的幽默感用錯地方了。”被手下看到自己的窘狀,是頗失顏面。
丁介鴻忙找著毛巾。“幫主,不是小護士在喂你吃飯嗎?怎麼會……呃,我閉嘴。”
天呀!他說錯什麼?怎麼這兩人都用冰箭般的眼神射他?而且小護士的紅頰,一看就知道是氣到漲紅。
“什麼主子養什麼狗,不分場合見人就吠。”她是遷怒。
幫主?不就是一群無賴的頭嘛!難怪囂張得很。
然而白紫若可不畏懼什麼流氓、卒仔,她也是有靠山的人——風天亞是某某組織的聖女。
有時朋友也是很好利用的,這種“益友”多交無害。
她的大無畏精神就是靠“朋友”堆積而成,所以才敢有恃無恐地專挑大虎撚須挑筋。
“你找死呀!小護士,敢罵我是狗。”火氣一升,丁介鴻凶臉一擺。
“你對我吼?”她惡女封號可不是白取的。“沒神經的畜生,想當狗還不回狗籠去,嗓門大去喊山呀!本姑娘不養癩痢狗。”
哼!裝凶,她又不是被嚇大的。
“你……”他的雙手直逼她的脆弱點——脖子。
“介鴻——不許傷了她。”斐冷鷹陡下的命令叫他收回手。
聽聞幫主略帶嚴厲的出口阻止,丁介鴻有些不甘。“幫主,是她先出言不馴!”
“大男人跟小女人鬧什麼脾氣,何必自承是犬類。”斐冷鷹私心地偏袒她。
嗄?幫主偏心得太明顯了,丁介鴻只好吃暗虧,現在他終於體會什麼叫有異性沒人性,連冷酷無情的幫主都不能免俗。
涼涼看笑話的孟子忻無限同情地搭上他的肩。“大腦不用會生銹,人要懂得看眼色。”
“怎麼,你也拐著彎損我呀!”打架靠拳頭,哪管他腦袋靈不靈光。
“豈敢豈敢,你沒覺得現在的氣氛有點春意。”
孟子忻裝得很嚴肅的暗示。
春意?丁介鴻先是發楞,繼而瞭解他的含意。
“哎——女人的身子抱起來是比男人溫暖。”
“皮下脂肪多嘛!”孟子忻隨口一應。
該死,這兩個同性戀者在說什麼外星語,別以為她聽不出兩人的諷刺。
白紫若涼涼地嘲諷,“想變性嗎?本院有一流的整型大夫,你們兩人……喔!不,三位姊姊團體掛號可以打八折,附送三劑女性荷爾蒙激素。”
“我才不……”丁介鴻來不及澄清就被攔腰而斬。
“我很瞭解三位的性向,畢竟在臺灣很少有同性戀者變性的案例,本院絕對將各位列入機密,絕無外泄之虞,你們盡可放心接受手術。”
三個大男人的臉色頓時變得很怪異,用古怪的眼神盯著白紫若很真誠的臉,最後丁介鴻捺不住性子。
“幫主,你還沒向小護士解釋清楚我們的關係嗎?”變性?他那個樣子變性穿女裝能看嗎?
解釋?!斐冷鷹認為他剛才的表現已經很明顯,難不成她當那個吻是同性之間的問候?
冷冽的面具一再因她而崩裂,藏在眼底的藍火轉為赤紅的烈焰,他二話不說地將一臂之遙的她拉入懷中,懲罰性質的唇蠻橫的覆上。
四唇瓣相貼,他使勁地伸出舌尖想撬開她緊閉的齒縫未果,於是他用力地往她腰腹縮緊手臂,白紫若輕呼一聲,他順利攻佔她頑固的妙曼天堂。
好甜、好柔、好美。這是斐冷鷹此刻腦中所能接受到的字眼,他渾身如浴在早春的溫泉中,遍體通暢不已。
他一隻手不安分地爬上她抖動的酥乳,隔著白色護士袍揉搓,若不是旁邊有人發生“重”咳,他決計不顧她的掙扎強佔了她的清白。
斐冷鷹不舍地離開她微腫的桃唇,略帶沙啞的說道:“你還懷疑我不是男人嗎?”
白紫若的回答讓三個男人措手不已。
“啪啪!”
兩個大火鍋蓋得又重又響,力道絲毫不遜大男人手勁,瞬間兩道血掌印浮在斐冷鷹雙頰,削瘦有型的方型臉被“整”成圓雞蛋臉。
“你太沒品了,以為強吻女人就能改變你同性戀的事實,還好我嘴巴沒傷口。”她賣力地擦抹唇瓣。
這樣的男人是不是同性戀她心知肚明,口頭上死不承認並不表示心裏贊同,她只是愛逞口舌之勇,殺殺這幾位大哥的威風。
不過這不代表她可以任人吃豆腐。
“若若——如果你存心想惹惱我,恭喜你成功了。”他的吻有那麼難受嗎?她居然敢抹掉他的印記,斐冷鷹有些不是滋味的想。
“那有沒有獎品可領?盡職的護士不好當。”她說得雲淡風清,和他暴烈的陰鷙正好相反。
不怕死的女人值得列入稀有動物。孟子忻咳了一聲,“小護士,不要挑戰幫主的怒氣。”
“子忻說得對,我不想將小護士棄屍荒野,如果你再挑釁……”丁介鴻有些佩服她愚蠢的勇氣。
表面上,幫主尚未動怒,故而能容忍她的放肆行為,但若是真發起狠來,十個小護士都得回去排隊,準備投胎重生。
小護士、小護士,小護士不是人呀?白紫若氣極了,“我有名有姓,不要一直叫我小護士,你怎麼不乾脆叫我面速力達姆。”
“面速力達姆?”兩人愕然。
※※※
薩天幫總部一角。
“斐老,你可真幸運能逃過一劫。”該死的小雜種,沒事幹麼救他。江文誠在心中暗罵。
斐再馭擠出虛偽的笑。“托你的福,虛驚一場。”
老狐狸,想要他死沒那麼簡單。
“你回來就好,咱們可以合力扳倒那個小畜生。”
最好祖孫能一起上路。
你才是畜生。“是呀!薩天幫是咱們打下的天下,怎能交給一個半洋鬼子打理。”
“對對對,言之有禮。”哼!若不是要挑起幫裏內訌,自己還懂得派人殺他呢!
“祝咱們合作愉快。”
“哈哈哈……”
兩個人各懷鬼胎坐在一角算計著,鹿死誰手未見真章,黑影漸漸籠罩薩天幫。
第四章
氣氛鬧得很僵,三個大男人無語,小護士一手叉腰怒視著,如同三國鼎立時期,曹操和孫權爭奪天下,劉備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使計引起兩雄相殘,好坐收漁翁之利。
霸氣的曹操是斐冷鷹,怒火憤張的孫權正是小護士白紫若,而涼涼地看兩虎相爭的劉備和諸葛孔明則是左、右兩護法。
他們很自動地晾在一旁作壁上觀,冷眼看這場男人與女人的戰爭。
“我是薩天幫的幫主,他們是我的手下,左護法丁介鴻,右護法孟子忻,而我,絕、不、是、同、性、戀。”
女子難養也。
斐冷鷹放下身段不與她爭,很冷靜地介紹自己身份,在他懂事以來,第一次對女人和顏悅色,只是口氣難免有些生硬。
“喔!我明白了。”幹麼,相親呀!她才沒功夫管他祖宗八代。
眼神一定,他不太滿意地說道:“就這樣?口吻太敷衍了吧!”
“不然你想怎樣?要我寫千言悔過書,還是負荊任你鞭罰,難不成要綁十字架遊街示眾?”腦袋有毛病。
她沒繼續落井下石他就該偷笑了,還一副被她倒了會的鳥屎樣,有沒有搞錯,他是不是同性戀關她屁事。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你很沒誠意。”斐冷鷹很悶的說道。
“你煩不煩呀!婆婆媽媽的哪像個大男人。啊!對了,你該把藥丸給吞了。”
盡顧著應付他的刁難,差點忘了護士的正職。
白紫若從紙杯倒出五、六顆色彩鮮豔的藥丸,另外將礦泉水注入紙杯內,大約八分滿左右。
“快吃,不要耽誤我的時間。”
藥……丸?斐冷鷹面有難色地望著她強塞過來的藥,在眾人注視下,勉為其難地混水吞服,藥丸還差點卡在咽喉。
從小他最怕打針吃藥,所以儘量不讓自己有生病、受傷的機會,因此鮮少人知道他這個弱點。
而這次住院,在偷血事件之後,他就抵死不讓針頭、藥丸之類的東西近身,因此每每以惡劣的態度趕走醫護人員,所以這間病房才有恐怖的三O五之稱。
另一方面也因為她遲遲未出現,他順勢將怒氣發洩在他人身上,導致傷口至今未愈,留下一個難看的爛痂。
“等一下,你要去哪兒?”一見她要離開,斐冷鷹連忙喚道。
白紫若沒好氣回過頭。“飯也吃了,藥都吞服,應該沒有我的事了。”
“小護……護士小姐,你還沒替幫主換藥呢!”
話趕緊一收,丁介鴻呐呐地指指有些零散的帶血繃帶。
“喔!”真麻煩。
這時她才記起藥盤上的繃帶和瓶瓶藥罐原來是為他準備的,原先她當是護理站的同事在匆忙中放錯呢!
“你好像很不耐煩,換藥可是你的工作之一。”
斐冷鷹雙臂攤直,狀似輕鬆地等她走過來。
瞧他那副拽樣,待會非教他拽換成泄。“當然,希望小鷹別變成小鳥。”她借用先前那位大奶媽的“昵稱”。
他眉頭微微一蹙,對這個稱呼很不認同,食指朝她一勾,“來吧!我的若若。”
讓她死了吧!白紫若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他在叫小狗呀!不過是換個藥罷了。
她不是回應他的“召喚”,而是執行護士的職務,她手指靈巧地剪開他胸口的繃帶,對他復原情況頗為不解,怎麼結痂的傷口還會沁血。
“你好香喔!用什麼牌子的香水,迪奧還是香奈兒?”他貪婪地將頭埋在她頸側細聞。
“麗仕香皂啦!笨蛋。”照顧蟲寶寶們哪能擦太冶豔的香味,他的嗅覺神經退化了。
此時,白紫若閃過一絲壞心,嘴角揚起四十五度角的邪笑,笑得令人失去防備,讓斐冷鷹的眼睛幾乎移不開她發亮的巧笑中。
刹那間,哀號聲起——
“噢!你……你想謀殺……好狠的女人。”
他的五官全皺在一起,斐冷鷹不敢相信她會用這一招整他,她竟硬生生地將繃帶連著皮肉用力撕扯,縫合的線頭跟著皮肉黏在繃帶下。
沒有警告的劇痛襲來,他咬牙忍著疼入骨骸的椎心傷痛,齜牙咧嘴地不敢去碰觸已發炎的傷口。
一旁的兩護法見狀張大嘴巴,眼睛瞠得圓睜睜,最後隨著白紫若的笑聲轉身,背著幫主偷笑。
“聽過這幾句話吧!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機未到,我現在是替天行道。”白紫若賊笑著,所以老天該頒張善行獎給她。
“你在……指你自己嗎?”斐冷鷹不認為她算是善人。
善人會有她那等邪惡舉動,他是病人耶!她真是一位不像護士的頑劣護士。
她揚起手中的鑷夾,示威地晃動。“先生,你的命運堪虞,需不需要布棒來咬?”
看了一眼“兇器”,為了不在屬下和她面前丟臉,他硬是將懼意壓抑住,表現出冷到極點的陰沈蓋住心中真意,扯出有點難看的清冷笑容。
黑道大哥伯一根小小鑷夾,傳出去他還用在道上混嗎?刀裏來子彈裏鑽,滿地屍紅殘肢他都能冷眼視之,何畏沾滿碘酒的……碘酒?!
她……她……她一定在報復。
“我想先擦雙氧水或紫藥水,碘酒似乎就……啊——魔……魔女呀——”
就在斐冷鷹吞吞吐吐、拖拖拉拉地猛眨睫毛時,狠心的白紫若已毫不猶豫地將未稀釋的碘酒倒在棉球上,直接往他靠近心臟旁醜陋的蜈蚣疤抹去。普通傷口碰到稀釋過的碘酒就已經很痛了,更何況發炎的槍傷用濃縮碘酒“淋”,那種痛不可用言語以形容。
“殺豬呀!虧你還是人家的大哥,別笑破黑道大哥的肚皮,叫得真難聽。”
哼!在醫院還敢吆喝人,也不擦亮蒙灰的黑……咦,他眸子是綠色的?剛才鬧了老半天她怎麼沒注意到。
哎——不管了,去他的黑眸、綠瞳,在醫院有權利給人臉色看的,只有高高在上的醫生和主宰死活的護士大人,其他人識相點閃邊。
幫主、大哥還不如一根小針頭管用,馬上讓人溫馴地卷起袖口,自動被擺平。
所以醫院是護士的地盤,大哥到此也得低頭。
丁介鴻看了很不忍。“護士小姐,你不能……輕一點嗎?”光聽那聲哀吼,他的胸口跟著一痛。
白紫若用“權威”的眼神瞪了一下。“你行就來接手,不要妨礙專業的工作人員。”
丁介鴻小聲咕噥著。“擦藥嘛!誰不會。”
“你說什麼?”在上繃帶時,白紫若眼角瞄到他唇片在動。
“沒有沒有,你是我見過最有愛心的護士。”惹熊惹虎,就是不能惹到手拿利剪的女人。
孟子忻一聽,猛地噗哧一笑,接著趕緊閉上關不住的嘴巴,免得下回不幸受傷碰到這位有“愛心”的惡女護士,然後像幫主一樣慘遭“橫禍”。
碘酒!她真敢下手,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反正受害者是躺在病床上怒目以對的可憐幫主。
他覺得自己很沒良心,竟如此幸災樂禍,好歹受苦的是自己最尊重的幫主。
“好了,藥換了,待會你們挪個人手幫他擦澡,我怕由我動手他會因窒息而亡,死因是溺斃。”
換個藥,他那雙毛手就不安分地東摸西摸,一會兒故意在她耳後呼氣,一下子用濕熱的唇碰她耳垂,簡直在調戲盡責的護士。
白紫若一面隱忍怒氣避開他的騷擾,一面在他傷處施加壓力,讓他痛得不敢再作怪。
若是替他淨身,誰知他蠢動的男性荷爾蒙會不會過剩,那時她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若若寶貝,你在恐嚇我嗎?”不錯嘛!有先見之明,知道他不會錯放過每一次親近她的機會。
“不。我在陳述事實,甜心鷹。”她甜甜一笑,把他迷得有些把持不住。
“若若……”斐冷鷹露出前所未所的溫柔,只為她那句甜心鷹。
人之所以惡,是謂心惡。
住在號稱惡人公寓的惡人白紫若,當然不放過任何一次為惡的機會,就在斐冷鷹忘神地握住她的手時,她順勢掠過他的手,一把將他往後推送,他的後腦勺準確無比地吻上鋁制床柱,“匡”的一聲。
“大哥是吧!三O五是我的‘管區’,所以少拿你黑道作風耍人,再見。”
她一甩頭,非常灑脫地將藥盤夾在腋下,大大方方地走出房門,不在乎病人的腦袋會不會因此開花,這是他唇、手犯賤的代價。
※※※
“想笑就笑吧!我這個幫主不至於對兄弟這般‘冷血’。”斐冷鷹在譏諷兩位護法沒道義的竊笑。
話一說完,兩人隨即毫不客氣地放聲大笑,絲毫不顧及病人青白的臉色直瞪著他們。
一直到他們笑到嗆氣才發覺幫主身上散發出的陰森寒氣,好似恨不得將所有不快轉嫁在他們身上,一雙冰綠色瞳眸冷絕地進發戾色。
憂患意識立刻襲上他們心頭,收斂起放肆輕狂,表情瞬然變得沈著,不帶半點詼諧戲謔。
“幫主要我們去教訓一下那個膽大妄為的護士嗎?”只要一聲令下,他丁介鴻絕不會推諉。
“自作聰明。”斐冷鷹腦後的腫塊仍提醒著她的無情。“我要你去調查若若的一切。”
“嗄?你是想從她的家人下手,警告她以後不可違逆幫主是吧!”這是他們貫用的手法。
難怪若若說他長個兒不長腦,斐冷鷹在心中歎息。
“傻介鴻,幫主的意思是摸清護士小姐的底,以後追起來才不會困難重重。”不會看場面亂開口,孟子忻歎了一口氣。
“誰會去追那悍婦。”斐冷鷹矢口否認。“我只是想……瞭解一下,什麼環境造就她與眾不同的個性。”
堂堂一個薩天幫的幫主去追一個女人?這……
像話嗎?
雖然他心癢難耐,欲將她置在羽翼下,但誰聽過黑道大哥追女?哪個女人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自動投懷送抱。
況且經過早年王媚如那件事,他對女人的評價極端負面,若非必要絕不親近女性,有過的女人少之又少,純粹是肉體發洩,不過性伴侶較固定就是了。
反正他自製力一向很強,對性的需求不大,所以那些戀上他西方面孔的癡迷女子雖不少,可沒一個蒙他寵倖。
而她,是他近三十年來,惟一撼動他心房的女人,教他很難放手。
“是,幫主想瞭解一下,屬下明白。”孟子忻心裏暗笑幫主口是心非。
斐冷鷹故作無謂地斜睨他一眼。“子忻,你近來話多了一點。”
他心一凜。“屬下一定改進”。底下人不可插手上位者之事的警示他明瞭。
明眼對人家小護士瞧上了眼,幫主仍作困獸之鬥的自我掩飾,明白人早已看透他昭然若揭的心事。
哎!斐冷鷹歎了口氣,“你們兩人的個性若能相調和,我……算了,不提這檔事。”
左護法丁介鴻為人豪爽直率,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武將,沒什麼心機,跟著他用雙手打下天下,標準的江湖漢子。
右護法孟子忻則心思細密,擅從小處觀察起,是他最得意的助手,也是一個軍師型的好手,常在無形中為他排解繁瑣之事。
一文一武跟隨他多年,從剛竄起到立下深厚根基,他們是他不可或缺的好夥伴、好兄弟。
“子忻,狙擊的事查得如何?”
孟子忻清朗地跨上前一頷首。“是江文誠那老傢伙,但我懷疑他幕後另有主使者。”
“喔,說來聽聽。”他猜也是如此。
“是。首先江文誠是幫內反對聲浪最大的人,常常帶頭質疑幫主的作法,以他在幫中的地位若無人撐腰是不可能。再則他一直和大老維持表面和平,沒有理由派人狙殺大老,除非有人給了他更豐渥的代價以挑起內部兄弟自殘。”
“嗯,言之有理。”殺了大老,他等於少了一座靠山,沒人會傻得自斷財路。
孟子忻繼續分析目前局面。“大老的死對薩天幫弊多於利,除非有人存心要搞垮薩天幫,不然不需利用江文誠。”
斐冷鷹沉吟了片刻,仔細考慮孟子忻言中的嚴重性,對於流著相同血脈的老人,也就是他不承認的爺爺斐再馭,他是沒有半點溫情。
當初以身相護只是不想再造事端,沒想到反而中了槍,這是相當意外之事。
“幕後主使者藏得太深。子忻,你就踩著江文誠這條線查下去,一定要揪出這個見不得光的傢伙。”
“不用幫主吩咐,屬下已經挑選數名親信,日夜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斐冷鷹欣慰地朝他投以讚賞目光。“做得好,不愧是我帶出來的人。”
“多謝幫主誇獎。”孟子忻頭一偏,望見丁介鴻那張疑問的臉,“介鴻,有事嗎?
丁介鴻將他拉到一側小聲的問道:“幫主是不是對小護士有意思?”
“你說呢!”不簡單,這頭蠻牛也能看得出這點。
“是這樣嗎?”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皮。“要不要查一查小護士的男朋友?”
“男朋友?”耳尖的斐冷鷹陡地沉下嗓音。“你說若若有男朋友?”
這個消息像針一樣穿透心窩,他很不是滋味地想找人練拳,最好對方是敢碰他若若的混帳小子。
丁介鴻趕忙解釋。“不是啦!幫主,我是說要不要查一下小護士有沒有男朋友。”嚇,幫主的表情真駭人,害他冷汗直流。
由此可見,幫主真的很中意小護士。
“會被你嚇死。介鴻,話要說明白,不要含糊帶過。”還說不追人家,孟子忻沒好氣地思付,幫主一聽說人家有男朋友,那張臉……和被雷劈到一樣悲慘。
心情大大不佳的斐冷鷹氣悶的說道:“去給我查,如果有人敢追我的若若,立刻殺無赦。”
“你的若若?”
“殺無赦?”
兩道怪呼同聲揚起。
斐冷鷹嘴然勾起冷笑。“怎麼了,你們有意見?”
對於敵人,他絕對殘忍。
“沒……沒有。”兩人氣虛的回答。
他們豈敢有意見,幫主要的女人,他們當然會傾全力支持,哪有失手讓人的道理。
“還不去辦。”他雷聲一吼。
丁介鴻摸摸鼻子,不太有把握地走出病房,準備挖出小護士的所有秘密。
但——
他行嗎?孟子忻深深懷疑。
※※※
是夜——
詭魅的夜晚降臨在這條森寒大道,沒有蟲鳴鳥叫,沒有旁街側路,一條筆直的大道在霓虹招牌中顯得十分糜爛。
三條高大的人影站在這條大道盡頭,仰望眼前半敞的縷花大門,內心疑惑與之遽增,這裏真是他們要找的地方?一條位於名聞北都的風化街。
但,這棟公寓也太無奇了,平凡到如一般住家卻又處於如此龍蛇雜處之是非地。
“確定是這裏?”斐冷鷹語氣中摻著些許疑惑。
“是的,她給的住址的確是這裏。”丁介鴻不肯定的再一次取出小紙片看了一眼。
三人猶豫了一下,決定闖一闖。
“按門鈴吧!”既來之,則安之。
“是。”
孟子忻一得令,大步跨向縷花銅門的兩側,他確定很用心的尋找,而他的視力即使在黑夜中,也能保持貓眼般的清亮。
可他真的有點氣餒,不管他左找右找,上瞄下瞟,始終不見那小小的門鈴,連個對講機都不見蹤影。
平滑的石牆沒有一絲突冗或凹陷處,比初生的嬰兒還要“無瑕”。
實在詭異到讓人心裏有毛毛感。
“幫主,我找不到門鈴。”不是他不盡責,而是被這幢詭譎的住家打敗,不得不放棄。
沒有門鈴?斐冷鷹原本已經不太高興她住在風化區內,現在又罪加一條,居然敢給他連門鈴都不裝而門楣大敞,存心要引狼入室。
雖然坐在豪華賓士未下車,但一路行來,他在這條小小的街道已看盡人性最黑暗面,他不敢相信她能安然無恙地度過這許多年。
難怪她一點都不畏懼自己的冷然、兇狠,因為她一直就生活在這種環境中。
“咱們直接進去。”誰曉得那個笨女人有沒有被砍死在裏面。
丁介鴻和孟子忻為防萬一,謹慎地推開半閉的門,先察看四周有無異樣,然後立在幫主左右保護著。
三人走過一道平板路,來到正門前,一隻像黑豹的大貓正仰起身子,用神秘莫測的黑眸鎖定三人,令三人頓時呼吸一窒。
也許是它覺得這三人不太有趣,很驕傲地揚起下巴,不屑地走向黑夜深處。
“天哪!好大的貓,我以為它要攻擊我們。”一手放在槍把上,丁介鴻著實松了一口氣。
孟子忻則略帶緊張的語氣說道:“這只貓看起來有點邪惡,很像電影中女巫的寵物。”
“它太神氣了。”斐冷鷹幾乎要說服自己,貓絕對不會有輕蔑的笑。
三人平息身體內短暫的“驚奇”,打開未曾上鎖的玻璃門,才走進一步——
“我的老天,那……那是毒蛇吧!”好多哦!至少二、三十條,丁介鴻眨了眨眼,懷疑自己眼花。
“我看比我手臂還粗。”孟子忻下意識的摸摸胸口,生怕巨蛇纏上來。
三個人就這樣卡在門口和一群蛇相對望,突然一隻體型像貓的狗……噢!不是,是一隻咬著布娃娃的小……小獅子?!
這……這裏是非洲叢林嗎?疑惑加錯愕困擾著不得前行的三人。
大概小獅子玩膩了布娃娃,靈敏的鼻子發覺陌生的氣味,它蹦蹦跳跳地爬過碗大的蛇身,似很熟悉地舔舔蛇頭,來到他們眼前。
小獅子在三人腳下聞了又聞,決定哪個人是它的新玩具,然後咬住斐冷鷹的褲管,使勁地往蛇群裏拉扯。
“小心呀!幫主。”可別被蛇咬到。丁介鴻在心裏這麼提醒著。
看到小獅子的舉止,孟子忻升起怪異念頭,莫非這些蛇是被人蓄意放出,有意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於是他做了一個實驗,大膽的邁向蛇群。
斐冷鷹驚道:“子忻,你在於麼?”
丁介鴻也跟著喊:“子忻,你瘋了。”
然而如孟子忻所料,蛇群乖得連翻身都沒有,只是蛇身滑過他的足踝,繼續它們的“散步”。
“幫主、介鴻,這些蛇是人飼養的,若沒主人指令不會隨便攻擊人的。”籲!好險。
就在三人放鬆緊繃心情時,美妙而悅耳的女聲揚起。
“有點智慧嘛!在黑社會混的人是比較不怕死。”
藍中妮口哨一吹,群蛇即往她身上蔓爬。
循著美麗嗓音望去,入目的美麗女子教人心口一震,活脫脫是從古畫中走下來的絕色佳人,纖弱的腰肢風吹即斷,鵝蛋般的小臉有著花一般容顏,長如黑瀑的發絲令人神往不已。
只是迷思很快被打破——
“他媽的,去你的狗養龜孫子,沒看過大美女呀!把你的口水給我收回褲檔裏,小心我放蛇咬爛你的子孫根。”
仙女下凡霎時成夜叉轉世。
“來者是客,你文雅些。”披著紫袍的唐彌彌,抱著黑貓巧笑著。
三人垮下的臉倏地轉向一名……女巫?!而且是相當迷人撫媚的女巫。
小獅子突然放棄咬褲管的遊戲,跳向另一名看起來較正常的美女懷中。
“小惡,你不乖喔!”
小獅子像聽懂似的,低頭在風天亞懷中嗚咽一聲撒嬌。
三個同樣出色的美女,身上散發著各自的魅力美感,但在無形中卻給人一股懾人氣質,壓得人有抹氣悶的感覺想逃離她們的視線。
即使在吃人不吐骨頭的道上混了不少年,三個大男人仍感到一股陰森森的寒意襲來,不太敢造次。
“我找……若若。”她應該是住這裏吧!斐冷鷹終於瞭解她們何以不用鎖門。
“若若——”
三個女人互視了一眼,推派最“正常”的風天亞來招呼客人。
“先生貴姓?要抽煙嗎?茶還是咖啡?冷飲?熱飲?若……若若還在忙,你們請稍歇一會,她馬上下樓。”
一連串客套有禮的問候,搞得斐冷鷹有些應接不暇,他簡單而快速的介紹自己,盼能早點逃離看似關注的逼供。
“喔!原來你是被紫……若若看護過的病人呀!”
難怪不怕死,原來已死過一次。風天亞向他致上深深的敬意。
能逃過紫若魔掌的倖存者,想必有過人之處,譬如強壯的心臟和耐磨不損的健康體魄。
“你們是若若的……室友。”當真是物以類聚,斐冷鷹皺著眉斜睇被蛇纏滿身的怪美女。
她不怕嗎?光那些蛇的重量就足以壓垮她弱不禁風的薄柳身軀。
藍中妮直視他的斜睨,一點也不扭怩。“看什麼看,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喂蛇。”
“中妮……”風天亞抱歉的朝他一笑。“家教不嚴請見諒,我們是若若的家人,我叫風天亞,抱貓的女巫是唐彌彌,嘴巴不乾淨的是蛇女藍中妮。”
“瘋子亞——”兩個女人坐在沙發上發出不平的抗辯聲。
風天亞不理會兩人的怪叫,一手輕撫小獅子的肚皮。“你一定懷疑我們為何不同姓,因為我們都是來自各地的逃客。”
“逃客?!”他眉一揚,有些訝異她能看透他內心想法。
“有人逃避家人,有人逃避壓力,有人逃避自己,所以成為一家人。”
多怪異的說法。斐冷鷹十分不能理解,四位耀眼發光的女子甘於平凡,窩在這條素有地獄天堂之稱風化區,該說她們標新立異,還是偏激到反其道而行?
叛逆似乎冠不到她們頭上,因為她們給人的第一印象太沉靜了,如同深潭中的暗流,讓人一不小心便會淪為波中之臣。
神秘、詭魅,是他為這些女人下的注腳。
“呃!若若什麼時候下樓?”他心裏有股不安,急於擺脫“三娘會審”的目光。
“她應該……”
正要開口時,樓上傳來咆哮聲——
“風、天、亞,這次不准你再包庇那只小畜生,快把小惡交出來,我要把它剁成肉屑。”
不瞭解狀況的三個大男人,面面相覷地抬頭望向手拿菜刀的女人。
第五章
天底下有比此刻更慘絕人寰的事嗎?
破碎的石甕、奄奄一息的生命、滿地肚腸撕裂的屍體、哀戚地想爬回碎甕的小寶寶們,還有死不瞑目的眾家冤魂。
這次白紫若真的氣瘋了,她絕對不原諒那個喪心病狂的可惡兇手,隨手抄起準備剁肉餵養孩子們的菜刀,她發狂似的往樓下奔去。
邊跑還邊吼著,誓要將兇手千刀萬剮再油炸火烤,然後一塊一塊吞下肚。
她沒發覺家裏多了三根大柱,也沒注意此時應該待在貓女會客居的三位“老闆”,居然同時出現在家裏——至少在貓女會客居開張以來的夜晚時光中,這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事情。
“瘋子亞,把你懷中的小畜生交出來,我要砍它千百段。”一把銀亮菜刀直指著風天亞懷中的小獅子。
風天亞不以為意地撥開刀面鋒利的危險物品。
“生理期不順記得要吃藥,反正你在醫院裏工作。”
意思就是她拿藥不用花錢。
“你才生理不順要調經,快把兇手給我交出來,不然你連坐處罰。”白紫若又把刀口轉回來。
女人在男人面前談論生理問題,一點都不顧忌在座三人尷尬得有些坐立難安,猶自爭論不休。
看著白紫若小手握緊致命武器,斐冷鷹想站起來搶下她的菜刀以免傷及自己,陡地一個黑影撲了過來。
轉眼一瞧是那只大如豹的黑貓,他不由得往它的主人一睨,意思是問:你在搞什麼鬼?
唐彌彌冷靜地用眼神回答,不要緊張,這是我們之間最常上演的好戲,你耐心看下去。
果不其然,斐冷鷹眼前一花,風天亞的手腕輕輕一扣一壓,動作優雅如花叢中彩蝶覓取花蜜般,“凶刀”很平順地飄到靠近廚房邊的櫃架上。
一場喋血戰因此化解。
“小白癡,稱稱自己的分量好嗎?我從來沒看過那麼不自量力的人,妄想以蝦米之身吞大象。”
白紫若臉一陣青一陣白,氣得頭頂快冒煙。“閉嘴,暴女妮。”可恨的藍中妮,竟然嘲笑她。
“忠言逆耳,事實是殘酷些,你要有面對的勇氣。”不是唐彌彌要幫腔,實在是……人要知恥。
“邪算大咪咪,你這個騙死人不償命的神棍,我今……咦!你們……”三人都在家?
怒到最高點,腦中驀然閃進的畫面比閃電還亮,此時白紫若才發現不尋常的異相,她們怎麼同時在家?這是破天荒不可能發生的大事。
被當實驗品的恐怖心情油然而生,驚懼的眼神取代熔岩,她顫抖的手指不住地晃動。
“休……休想設計我,你們這群沒心、沒肝、沒肺、沒大腸的邪惡女人。”白紫若將手交叉置在身前避災。
摸撫小獅子的風天亞朝唐彌彌一側首。“你認為她是聖人嗎?”她該檢討己身。
“剩下的女人。”她很“權威”地點點下頷。“紫……若若,請將頭偏三度左右,你會發現奇跡。”
偏三度有……奇跡?這兩個腦袋裝詭計的女人在耍什麼把戲?白紫若自然地左右掃描一下。
左邊是花盆,右邊是三個男人……咦……男人?是錯覺吧!應該沒有男人敢踏入惡人公寓,不過幻想也太清晰了,他們和她認識的男人一模一樣。
她不太認真地想再確認眼睛沒問題,所以又瞄了一眼,乍然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一隻手捂著胸口。
“你……你們打哪冒出來的?剛才我怎麼沒看到。”該不會是魔女彌彌練成隔空轉移術了吧。
被佳人忽視至此,斐冷鷹是有氣難吐,他一直在這裏沒移動半步,是她太目中無人了。
“我們在此等候已久,是你急著殺人沒注意。”
他的話提醒她十分鐘前的記憶力。
愛“兒”被殺的慘狀勾起白紫若滿腹恨火,“瘋子亞,你要自理門戶還是要大義滅親?我給你兩條路走。”
瞧她說得認真,這兩條路有何分別?
風天亞不疾不徐地問:“小惡又做了什麼事?”
既然名喚小惡,絕不能要求行善事。
白紫若馬上咬牙切齒地控訴它的惡舉,活靈活現地描述“凶案”現場,極盡血腥地將它的惡狀公諸於世。
“此等頑劣到不知悔改的畜生,猶自一犯再犯,你要將它處以極刑,以慰亡魂在天之靈。”
“嗯!它是頑皮些。”風天亞用責備的眼神告誡懷中小獅子,下次要做得乾淨俐落,不要被人逮住小辮子。
主人如此,小惡哪知悔意,惹得“受害者家屬”一再投以怨恨眼光。
“你在偏袒它,我不服氣。”白紫若不平地大喊。
什麼嘛!一隻不滿四個月大的小畜生想享不殺的豁免權?
“誰教你不關好門,明擺著邀請它入內大肆殺戳,罪在於你。”唐彌彌以“法官”身份為小惡脫罪。
“不公平,為什麼死的是我的寶貝們?二十幾條生命難道就此作罷?”一狼一狽,其心可昭。
斐冷鷹、丁介鴻、孟子忻三人聽得一楞一楞的,什麼凶案現場、血腥屠殺,光聽白紫若的描述,一場血淋淋的幫派械鬥情形浮在眼前。
但兇手是一隻……小獅子?太匪夷所思。
還有另外三個女人氣定神閑地任由她發飆,仿若死亡是件小事,早已司空見慣了。她們逗貓的逗貓,弄蛇的弄蛇,玩獅毛的悠閒地挑毛根。
是她們太鎮靜了,還是他們太大驚小怪?
“幫主,她們是哪一幫哪一派的人,怎麼殺了人還一副無辜的模樣,比我們冷靜多了。”
丁介鴻覺得這幾個女人很可怕,生死盡在談笑中,人命在她們眼中薄如水,絲毫不帶殺氣即取人性命。
翻白眼的孟子忻歎了一口氣。“你太瞧得起那頭小獅子,它連那頭黑貓都傷不了。”
雖然不知她們在說啥,但他可以肯定不是他們所想的那一回事。
與其說它是頭獅子,不如說是一隻剛斷乳的無害初生犬。
唐彌彌瞧他們一頭霧水插不進半句話,非常好心地解惑。“她們口中的受害者是幾隻一年生的小蟲。”
“小蟲?!”三人驚呼。
白紫若可不能接受這種稱呼,“什麼小蟲,一隻小蟲就能叫你欲哭無淚。”居然敢這樣形容她快養成蠱的寶寶們。
枉費她細心地照料,每隔三天餵食一隻溫老鼠,一個星期丟只大蜘蛛,每個月扔條巴西黑巨腹蛇——還是偷暴女妮養的毒蛇。
眼看著就差那麼一步,就可以養成幼蠱,然後再將幼蠱置於一甕,不用多日就能互相咬食剩下蠱王,到時便可和她養了兩年多的金蠶蠱配成一對。
結果差那一步,它們就升了天。
通常養蠱之人三年內未放蠱害人,養蠱人反而會中蠱而亡,但她就是有辦法避免被自己的蠱兒們所害,仍汲汲於養蠱之樂。
金蠶蠱、蛇蠱、植物蠱和拍花放蠱之類是蠱中最常見,其中以金蠶蠱最毒,因為它和蟑螂一樣打不死,而且顏色最漂亮,最得她歡心。
所以在她的蠱寶寶中除了情蠱,金蠶蠱是她的最愛。
“若若,你的興趣未免太奇怪,你喜歡養蟲?”
斐冷鷹當她養的是蛾的幼蠱——蠶,那種小學生的遊戲。
“好親密哦!若苦,你幾時在外面偷養男人,好歹也通知我們鑒賞一下。”藍中妮語帶暖昧地朝白紫若眨眼。
“中妮,不要羡慕她,是福是禍還不知呢!”語含禪意的唐彌彌打著啞語。
只有風天亞還算中肯的說道:“比起咱們的惡名遠播,有人敢追就是一種福氣。”
這左一句調侃、右一句消遣,白紫若當下得知是怎麼回事,八成是那個魔女閑來無事亂占卜,蔔到他這號人物會來,所以三人今日才未去貓女會客居“坐台”,特別等在家裏看她笑話,以防她把她們的新玩具趕出公寓,下次想有個笨男人走錯門闖入惡人地,大概得等到她們都化成白骨。但她所不知道的另一個理由,她們當然不會突發善心地預告,日後自會知曉,她們只要等著看戲喝茶。
“你們不要造口業,我和他比礦泉水還要清白,請將油和水分開置放,因為它們永遠不相溶。”
藍中妮反應極快的冒出一句話,“那餿水油呢?”
客廳裏寂靜了半晌,繼而爆發哄堂大笑,有些難堪的白紫若將矛頭射向很無辜、不知情的斐冷鷹。
男人,一切禍害之首。
“你、你、你,你們沒事到我家幹什麼?我可沒有售後服務。”她一個個用指頭點名。
她記得他還沒辦出院嘛,竟然無假外出,實在是個不安份又逞強的病人,活該他花大錢住醫院住到長痣瘡。
售後服務?當他是電器用品呀!斐冷鷹有些不是滋味,“我是來和你談一項交易。”
“交易——”白紫若發出尖銳的長音。“你當我是妓女呀!想要女人很簡單,走出這個大門俯拾皆是。”
只要是色字帶頭的男子都清楚,這是一條相當出名的風化街,各國佳麗排隊任君挑選,口袋有銀兩就是皇帝大老爺,包管把你伺候得服服帖帖還想再來。
家裏的黃臉婆哪拴得住丈夫的心,這裏可多得是軟言嬌語的熱情女郎,男人一夜銷魂金盡財枯才甘願回家抱老婆。
“我不想再待在充滿消毒水的醫院,所以想聘你為特別護士,隨我回家照料我的傷勢。”他說得好聽,其實是怕吃藥打針。
白紫若一口回絕。“不要。”特別護士沒“血”賺,“你找別人吧!我可以幫你介紹績優護士。”
“不,我只要你。”這是他的心頭話。
這句“只要你”讓聽者很曖昧,三個女人在她背後竊笑,直道惡人公寓喜事罩頭,房間可以多空出兩間塞雜物——一間是白紫若閨房,一間是蠱房。
她們但笑不語,觀戲才是重點。
“喂!說話要懂藝術,什麼只要你,太文藝對白了,人家很容易誤解這個意思。”白紫若覺得好像肥皂劇裏的告白。
他是真的只要她。斐冷鷹說不出如此文謅謅的話,只能暗藏在心中。
“我的交易很簡單,你來看護我的傷勢直到完全康復,我一天負責供應你十袋血漿。”
“十……十袋血漿?她馬上笑得有點傻氣。“真的?”
“真的。”
“那就……”她正要答應,理智突然閃了一下。
“等等,你怎麼知道我缺血……呃!要什麼呢?”
他牽強地扯唇角。“你偷血,我是目擊證人。”
這個秘密是他無意間從兩位護士口中得知,他一直不懂一個女孩子要血做什麼,只明白了一件事,為了血她會拼命。
“目擊證人?”白紫若努力攪盡腦汁的想,自己幾時被發覺……“啊——你是想折斷我手的大爛人。”
斐冷鷹有些挫敗地輕捂傷處。“你的意見如何?”
敢情她忘了當日一事。
偷血事件過後,他一直對她念念不忘,不追究傷人之惡舉,可她卻將他忘得徹底,這真教人無法平衡。
他自問五官端正,俊帥的外表每每引起女人的注目,怎她卻不為所動地輕易忘卻。
咦!好像她身邊的女人也是同類型,對他出色外表沒有一絲在意。
“我要考慮一下。”心在點頭,理智在搖頭,白紫若好生為難。
朋友有什麼用?就是必要時仗義直言。
誰?誰要第一個跳出來兩肋插刀。
不拘小節的藍中妮粗魯地拍了她一下。“考慮個屁,有人要你就該偷笑了,裝什麼貞節烈女。”
這話……不像是要她去工作吧!倒像是老鴇在出賣清倌的初夜。
“看護不一定要去醫院,水往低處流,你往血多的地方爬,社會是很現實的。”
語重心長的唐彌彌動搖了白紫若的天秤,她的心已經明顯地偏了一邊,只差臨門一腳就舉白旗投降。
風天亞眼中有算計之光。“薩天幫幫眾過萬,只要你的‘病人’傷勢一直未愈,你要多少血都沒問題。”
“想想一個月一個人抽兩百五十西西的血,一萬名就有一萬袋血漿,而且是終身享用,只要他好不了。”
一萬袋?噢?太幸福了。白紫若當場允諾,但是她太興奮了,沒考慮到人家為什麼願意“捐”出兄弟血。
更甚之,聽不出風天亞話中含意,她已被賣斷終身。
倒是一旁的斐冷鷹很不是味道的瞪了風天亞一眼,什麼叫一輩子好不了,他有那麼倒楣得受一輩子傷嗎?
不過轉念一想,若若該不會被她洗了腦,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好不了,以便繼續光明正大的吆喝眾兄弟來捐血吧!
※※※
隔天,斐冷鷹命令手下砸了醫療室,他才在滿臉豆花的醫生許可下,准許出院。
由於那一槍正擦過心脈,傷勢較一般槍傷嚴重,起先醫生都以為救不活,誰知他命太硬,閻王不敢收,所以又回來為害人間。
命是撿回了,但需要長期住院治療,以免有後遺症。
而他在清醒後拒絕醫護人員治療,以至於傷口有發炎腐爛的跡象,再經過白紫若惡意的撕扯,原先縫合的傷口裂開,加劇了傷口的嚴重性。
勉強出院只會造成他自己的不便,醫生十分不願辛苦救回的病患死於傷口處理不當,遲遲不簽出院證明。
若不是他執意以行動強調出院的決心,醫生是不會放行的。
“幫主,你還是躺下休息,我想小護士應該是快來了。”丁介鴻擔心幫主太常走動會傷及傷口。
“我不礙事。”一揮手,斐冷鷹走到二樓陽臺往遠處眺望。
一出院,他立即被一堆幫務纏身,拖著虛弱的身子在書房處理緊急要事而無暇去接白紫若,所以命孟子忻代他走一趟。
可人已去了大半天,就算繞行大臺北一圈也早該露臉,這種等待令人心慌,他才不時地從躺椅起身,無措地直往屋外瞄。
期待的心如十五、六歲初戀少男,渴望相聚的那一分一秒都不錯失。
“額頭都冒汗了,幫主,你應該信任子忻的能力。”接個人而已,又不是幹掉一幫人,丁介鴻覺得幫主反應過度。
接過一條乾淨方巾抹去汗水,斐冷鷹顯得有些急躁地猛吸氣。“我當然信得過子忻,我是怕苦若反悔。”
女人是善變的,尤其是如雲的若若,遠看潔白柔軟,可伸手一捉卻是空。
斐冷鷹乾脆要手下抬了一張躺椅放在陽臺上,他一邊可以處理幫務,一邊注意外邊的動靜,順便讓身體負擔輕鬆些。
“幫主,你愛上小護士了嗎?”
愛,好沉重的字眼。“她很特別。”提到若若,他的表情變柔和。
“她會成為幫主夫人嗎?”原則上丁介鴻是不排斥,至少她比王媚如好太多了。
“我希望。”幫主夫人,這個頭銜很適合她。
若若的個性十分適合生存在他所處的環境中,聰明、機智、心眼多,在他的保護下,只有她整人的份,旁人絕騎不到她頭上。
而且她並不是省油的燈,想玩她的人可得有心理準備,蛇牙不僅利且有毒,反噬的快速令人措手不及。
現在他唯一牽掛的事,是如何讓感情遲鈍的她愛上他,如同他對她的愛。
“回來了,幫主,你看是子忻的車,不過,他車開得有點顛簸。”還搖搖晃晃。
聽到丁介鴻的描述,斐冷鷹第一個躍入腦海中的念頭是——他們被襲擊了。因此顧不得身上的傷,他飛快地奔下樓,沒細察遠遠駛來的車有何異樣。
※※※
孟子忻暗自叫苦,方向盤握在手中特別沉重,異常蒼白的臉有些死灰色,踩著踏板的腳顯得無力而微顫,他恨不得棄車而逃。
他已經不敢看後照鏡,眼睛直視前方不斜瞄,生怕看見一車類似骨灰罎子的石甕,以及傳來難聞氣味的密封竹簍。
好好的一輛賓士淪為載貨大卡車,教他怎能不捶心悲春秋,堂堂薩天幫令人害怕喪膽的右護法,搖身一降格變成搬運小工,這實在是……很沮喪。
女人出門是五大箱衣物、三大箱配飾,她硬是別出心裁弄來六、七十個大小不一的竹簍、石甕當身家,一古腦地往車內塞,裝衣物的行李倒挺小的——一隻小帆布袋。
“孟右護法子忻兄,你在和兔子賽跑嗎?你看腳踏車都比你快。”白紫若輕斥,有夠龜速。
嫌慢。“小姐,你行行好吧!車上這麼多……東西,負荷量已超過車子本身的重量了,再快就出事。”更別提後車廂找不到一絲空隙。
味道惡臭倒也罷,不整齊排列的物品搖搖晃晃,遇到坑洞不平之路還得小心握緊方向盤,以免一個不慎被抵在後座的東西砸到頭。
能把賓士當拼湊車開已屬不易,始作俑者不知悔改還擠命嫌棄。
“別為自己的無能找藉口,這是高級進口車耶!性能才沒你說得那麼差。”當她沒開過好車?
白紫若在沒搬出白家時,車庫裏一排七、八輛都是高級跑車,是她覺得累贅沒開輛出來炫,不然哪輪得到他抱怨。
“我無能?!”再冷靜的性子遇到她都變得沸騰。
“如果不把那些東西搬上車……”
“你說什麼?”她聽到含糊的一句嘀咕聲。
“我是說你教訓得是,我以後一定勤練技術,絕不委屈小姐你的尊臀。”下次打死他也不載她。
“孺子可教也。”一看也知道他在敷衍她。“薩天幫還有多遠?”
孟子忻神色古怪的一問:“你對薩天幫的瞭解有多少,不怕嗎?”
道上的人一聽聞薩天幫名號皆自動棄械投降,大男人頓時嚇成中風的老人直顫抖,連警方都不太願意插手管事,省得惹一身腥。
七尺男兒尚且如此,何況是一名弱質女流。
不,更正,是一名惡質女流。
怕?好奇怪的一個字。“不就是一大群男人窩的地方,無聊時打打架練身體。”還有走動的血庫,她想到就覺得幸福。
誰規定蠱一定得食養蠱者的血,經她“改良”後,它們可以包容各種血型。
“咳!咳!”孟子忻猛然被口水嗆到,握方向盤的手抖了一下。“這是你印象中的薩天幫?”
“難道不是嗎?”電影裏面都是這麼演的。
天哪?誰來救救他。“男人之外還有女人,你見過大哥身邊沒帶情婦的嗎?”當然,幫主除外。
爭地盤搶生意的兇殘面目豈是無聊時所為,她當是小朋友爭籃球架那般簡單。
白紫若打了不太文雅的哈欠說道:“薩天幫非一般烏合之眾,有家庭的自然另有居所,不會讓家小置於危險當中。沒老婆的單身漢子更不可能把外面女人帶回去,畢竟他們來往的大都是金錢交易的煙花女人,不是嗎?”
這一番話讓孟子忻嚇一跳,不由對她另眼相待,看來她不似外表般單純,條理分析到精准命中。
“你覺得幫主怎麼樣?”他先替幫主探探口風。
“什麼怎麼樣?”莫名其妙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鬼才聽得懂。
“我是問,你對幫主的印象。”
“印象?”白紫若眉頭一下子打了個蝴蝶結。“他那個人呀!有點悶騷的冷然感,看起來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
悶騷,有嗎?“你不覺得他有種陰冷的吸引力?”
“陰冷。啥……你在說笑話,我怎麼沒感覺到你說的那種特質。”太好笑,他會比房東的“老婆”還冰冷嗎?
房東死去多年的妻子,常常會回來走動走動,她們那一窩子惡女早已習慣來自陰曹地府的寒栗,比起來他還尚存人性的溫度不夠凍人。
試問一個常年住在北極圈的人,哪會嫌南極雪厚。
是她神經線太粗,還是低溫動物?孟子忻已經可以預料幫主前景堪慮,除非老天開了眼。
在走走停停、搖搖晃晃的艱險過程中,車行至一座高聳圍牆環伺的私人住宅,經過三座電眼掃描後才予以通行,進入黑道兄弟妄想入主的薩天幫。
※※※
車尚未停妥,門便被一股蠻力強行拉開,探進一張神色慌亂的臉,讓白紫若有些錯愕地楞了三秒鐘,接著毫不客氣地破口大駡。
“你想找死呀!人身肉體禁不起鐵皮一撞,不要一再質疑醫生的縫合技術,你想三度去躺冷冰冰的手術臺嗎?”
她就說嘛!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延長他傷勢復原的時間,這頭牛自我破壞的本事驚人,能好才是奇跡。
“你沒事。”看她中氣十足,斐冷鷹才松了一口氣。
氣衝衝的白紫若車門一甩走下車,指著他微微泛濕的繃帶。“我沒事,你有事。”敢咒她!
“這是藥粉被汗水浸濕沁出來的顏色,不是傷口裂開。”頂多有些抽痛。
“哈,誰才是受過護理訓練的專家,不好好躺著休息是存心要砸我的招牌是不是?”她是得理不饒人。
薩天幫不少兄弟在一旁聽得傻住,有些則是氣憤難當,但沒有幫主的指示,他們不敢擅自行動,卻為她的膽大妄為而感到不可思議。
更讓他們詫異的是,對於她的無禮吼罵,幫主竟然一反常態任其宣洩,一點也不像他們所敬畏的冷面幫主。
“你遲到了,路上發生什麼事?”斐冷鷹故作虛弱不堪狀,一隻手措在她的肩上。
基於護士職責,白紫若本能的一手環繞他的背脊,一手撐在他腋下,絲毫沒有所謂男女有別的羞赧之色。
“喂!你很重耶,不要把重量全倚在我身上,有問題去問你的慢郎中怎麼個慢法。”沒骨頭的男人。
斐冷鷹好笑在心頭,其實他沒讓多少重量靠在她身上,一股暗香由她頸窩傳來,讓他忍不住將頭偎近細聞而已。
“子忻,你幾時多了個慢郎中封號?”軟玉溫香在懷,斐冷鷹的語氣輕快多了。
有點無奈的孟子忻苦笑著揉揉僵硬住的脖子。
“試著將賓士當貨車用,相信誰也快不了。”
“賓士當貨車?”他用眼角餘光一瞟,霎時眼睛半眯。“你打算開泡菜專賣店嗎?”
“幫主,你看仔細,那不是我的東西。”孟子忻有冤難申,有苦難言。
斐冷鷹將臉貼近白紫若的桃腮輕問:“你要改行嗎?我可以入股。”
“入你的大頭股啦!臉別靠那麼近。”她一推,拉開兩人相貼的肌膚,臉上有股熱氣蔓延開來。
她不承認自己臉紅了,是他的溫度太高,呼出的熱氣刺激敏感的皮膚才有微燙感。
先前兩次被奪吻都沒啥感覺,怎麼他有意無意的碰觸反而讓她心跳加速?
一種不好的預感爬上心頭,模糊到觸手可及卻一伸手就化個無影無蹤,喝!她該不會在不知不覺把自己陷入無底的泥沼中吧!
“我渾身沒力氣,不靠近一點你哪聽得到我的聲音。”斐冷鷹企圖博取同情地佯裝站立不穩。
只可惜不是人人都有同情心,白紫若的心思轉得比誰都快,他昨晚都能若無其事的出入惡人公寓,今日怎可能病懨懨地成了一堆爛泥?
剛才一時不察受了騙,並不代表她會心善地做個好護士,她手指悄悄地探入腰袋中,取出一根銀針用力一戳,他立刻如活跳蝦一般自行跳脫。
白紫若得意地揚起笑意。“左大呆,右大傻,快把我的寶寶們搬進屋,小心別被笨鷹啄到。”
她一口氣罵了三個男人,但他們能怎麼樣,只有搬嘍!
第六章
“聽說你帶了一個來路不明的野女人回來。”
每月例行大會在攬義廳舉行,來自全台三十六個堂口主事皆不得缺席,需將堂口一月內發生之事上呈,以便幫主裁示。
好事者自然不放過滋事機會,捉住一點雞毛蒜皮的事大做文章,以不敬的口氣質問上位者。
“江老,你是聽誰說的,我帶個女人進來還需要你批示嗎?”斐冷鷹眉一挑,唇角一勾地蔑睨江文誠。
薩天幫創立之初有四大長老,分別是不言長老江文誠,不聞長老斐再馭,不視長老王之義,不聽長老徐老葉。
不言慈善語,血花任自飛。不聞菩薩香,血腥混酒吞。不視人間苦,血灑滿地紅。不聽耳中哀,血盡我獨霸。
不言、不聞、不視、不聽的意思即——天下要用血打出來,所以心要狠、手要辣,絕不能手下留情,而且要做到絕對的冷血無情。
人性只是一則笑話,阿修羅式的修為才是強者。
江文誠奸詐地露出黃板牙。“話不是這麼說,萬一她是警方派來的臥底,咱們兄弟還能混嗎?”
“江老盡可放心,她是羅聖醫院的資深護士,背景比你我乾淨多了。”斐冷鷹嘲諷地道。
人家一年四季全身白如雪,他們是怎麼漂也褪不了色的黑,兩者是名副其實的天使與惡魔。
一個救人,一個殺人。
“喔!原來是可愛的小護士,看不出來你的口味偏愛清粥小菜,難怪不愛辛辣的大菜。”
早知道他喜歡清純型的小百合,自己就不用千方百計地慫恿王媚如那只騷狐狸去接近他,真是失策,江文誠頗為遺憾自己下錯棋子。
不過那只騷狐狸床上功夫倒是不錯,每每令自己銷魂不已到差點腎虧,是他沒福氣消受。
斐冷鷹不想順他意,遂將眼光移到猛抽煙的斐再馭身上。“大老,你沒告訴‘老朋友’我為什麼需要一個護士。”
他不稱之斐老或爺爺而直稱大老,旨在諷刺他當不成老大,平白將幫主之位拱手讓給新人坐。
“好人都不長命,禍害才能遺臭萬年,我很失望那一槍沒要了你的命。”瞧他臉色不錯,應該無礙。
斐再馭佯裝很可惜。
江文誠故作不解地驚呼。“什麼,你中了槍,沒事吧!薩天幫可得依賴一個活的幫主帶領。”為何不死呢?他在心底暗自扼腕。
“真不幸,你們的願望上帝不應允,讓我想把這個肥缺空出來都不成。”斐冷鷹語帶輕蔑。
斐再馭曾經以長老之位兼任幫主,但在獨子被槍殺後頹喪過日子,不視長老以後繼無人為名急流勇退,避居瑞士不問幫務,而不聽長老則在多年前去世。
如果斐冷鷹中槍身亡,最有可能繼任之者,只有一直活躍於薩天幫的江文誠。
“年輕人不要硬撐,我們這群老人的骨頭還未松化,撐不住這片天就由我們來頂吧!”
斐冷鷹豈會聽不出斐再馭語中的別意,反而不屑地上下瞄瞄他半身不遂的身體。等你站得直再說,薩天幫不用‘殘廢’打天下。”
“哈……斐老,你的好心被人當驢肝肺,我看你要請幫主的小護士來檢查一下,說不定你心都碎了。”
說到小護士,斐再馭的眼變得深沉,他到底傷得多重,需要一位元護士隨時照料,那一槍的位置偏於左側,恐傷及心脈。
他撐得住嗎?
“說得也是。你該把小護士介紹給眾人瞧瞧,搞不好她小手一摸,我就可以起來跳探戈。”
哼!想見他的若若,甭想。“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人,值得端出來見人嗎?我可怕丟臉。”
“不會吧!你的眼光可高著,沒點姿色進得了薩天幫?”江文誠壓根不信這番說詞。
這麼明顯地藏私,不正表示他的重視,老江湖隨意一推敲便知分曉。
“護士不就是護士,美醜無關專業知識,我不像江老非美女不要,糟蹋無數小女孩的清白以養顏防老。”
“你……”
被當場揭穿最難堪的心事,江文誠的眼中有著兩簇恨火,他底下有數間酒店和應召站,自然不乏有品嘗新貨色的優先權。
人一旦上了年紀就怕老,他採用滋陰補陽的方式買來十來歲小處女供他狎玩,身體是比同輩中年輕許多,臉上的皺紋更是減少了。
上了癮就很難戒得掉,他不想讓道上兄弟譏他快七十了還玩弄人家孫女,因此不許手下張揚。
“我是很擔心你瞧上我的小護士,畢竟護士的經驗比小女孩熟練,你要是上不了馬就糗了。”
“要不要試試看?我不介意用你的二手貨。”江文誠很得牙癢癢的,聽得出他在嘲笑自己只能玩玩無知小女孩。
斐冷鷹綠眸霎時凝成冰。“我會先確定你老二在不在。”
敢在口頭占她的便宜,這老頭是活得不耐煩了。
一瞬間,寒氣蓋頂,三十六堂主事和兩位長老皆從腳底寒到五臟六腑,牙關直打哆嗦,不住地摩擦手臂以取暖,攬義廳頓時鴉雀無聲,寂靜到如同一座死城。
這下,江文誠是駭到骨子裏去,他為自己的口不擇言畫下死帖,但也肯定了一件事。
“她”在他心目中占了很重要的位置。
沒人敢開口,但室溫冷得令人想加毛毯,三十六位堂口主事你看我,我看你,互相以眼光推卸責任。
就在這一場打不開的僵局中,驀然飄進春天的暖流。
“斐冷鷹——你這個大混蛋,你居然把昨晚和今早的藥埋在花盆裏,你當我死了不成!”
拎著兩隻白色藥包,白紫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扯著喉嚨大吼,粉綠色的身影大膽地出現在閒人莫進的大廳。
好在沒人在意她的擅入,反而慶倖她的適時打擾,免去寒氣入侵。
※※※
在手下面前,斐冷鷹擺著張峻臉。“放肆,誰允許你闖入。”該死,她的眼睛真利。
“放肆的是你,你知道制藥人的辛苦嗎?那一顆小小的藥丸可救活多少人,然而你卻活生生地浪費別人救命的心血結晶,你實在太不應該了。”
“閉嘴。”心中在哀號,他仍強挺胸膛走近她,低聲在她耳畔喃之。“拜託,待會再說好嗎?”
可白紫若哪管得許多,她只在乎他可惡的行徑。
“休想,把藥全給我吞了。”
一惱怒,把藥包拆開,她將兩份藥混在一起全塞在他手掌心,一雙靈美的冒火眸子直瞅著他,誓有他若不乖乖把藥吞下去就跟他拼命的模樣。
百煉鋼成了繞指柔,冷漢也得折腰,他輕輕地摟著她的肩膀走向飲水機前,十分掙扎地倒了一杯水。
“不需要全吃了吧!會有後遺症。”不會吧!一次吃兩包。斐冷鷹小聲地求情。
“吃,少說廢話,這是你不按時吃藥的懲罰。”
多吃一份頂多鬧胃痛。
苦著一張冰屍臉,他像冰遇火溶化般滿頭汗水,一顆一顆慢數,先挑最小顆的胃藥閉眼一吞,那藥在舌床上滾了一下才滑落。
所謂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白紫若瞧他老牛拖車的磨蹭樣,舉起手臂上的表計時,他平均吞一顆藥要花兩分鐘。
“體喉嚨口長骨刺呀!十四顆藥丸你才吃了四顆,你是故意給我難堪呀!”她開始不耐煩的捏了他一下。
“別這樣,有很多人在看。”斐冷鷹揉揉手背,有些無奈。
有人?她往他身後一瞧,驟然驚訝地拉住他的手臂責問:“他們怎麼會在這裏?”
她又犯了視而不見的怪病,將兩排人當成空氣般忽視,到頭來反而將罪怪在別人身上。
“他們本來就在這裏。”他偷偷地想將藥丟進身後垃圾桶,一隻柔荑非常粗魯的攔劫。
“噢!你想幹什麼?”兩隻手指當場拉高犯罪的手。“埋在花盆我都挖得出來,丟進垃圾桶——遜。”
一切實在是意外,一隻肥肥的大老鼠在花盆裏扒呀扒的,她想這麼肥的老鼠拿來喂幼蠱正好,所以拿了老鼠夾和蒼蠅紙來逮它。
結果老鼠尾巴夾著老鼠夾,左腳黏著蠅紙,在她飲恨之下竄逃,她氣得踢花盆洩恨,一截小白紙露出。
註定他賊行該敗,讓她當場找到他毀屍滅跡的“證據”。
“呃!我是先放在背後等水裝滿再吃藥。”他勉為其難地拗出一個令人發噱的藉口。
“是噢!嘴巴張開。”她什麼溫柔,什麼端莊都沒有地命令他。
在白紫若不講理的強迫下,斐冷鷹一口氣被塞入十顆藥丸在口中,她站在椅子上捏著他的鼻子,將他頭往後壓,拿起半滿的小茶壺對著他嘴灌,硬要把藥丸沖下肚。
“咳!咳!”天呀!“你……你一定……一定是巫……巫婆轉……轉世。”好狠。
手放在下顎處,斐冷鷹有點想吐的猛噎口水,肚腹充滿漲氣和水聲,一張臉青到近乎泛黑。
白紫若跳下椅子往他背一拍。“這是告誡你一句千古不變的名言,不要心存僥倖。”
這廂上演護士和病人之戰,那廂三十六堂主事和兩位長老像是被點了穴,呆如木雞地停下一切動作,看著一幕不可能發生的異象。
異象,絕對是異象。
眼前那個“楚楚可憐”的落難男子,絕對不是他們冰冽如霜的陰殘幫主,一定是他傷得太重,缺氧時間過長而讓腦子出了紕漏。
這種呆滯現象一直到左、右護法從側門進入,手中各抱著十餘袋血漿和活老鼠,迷咒才被解除。
什麼叫詭譎,今日終於能體會那含意。
江文誠清清喉嚨,以長老身份問比較單純的丁介鴻。“怎麼回事?”
“奉命行事,無可奉告。”為維持幫主顏面,他照孟子忻演練的字眼順念。
“渾小子,我是幫中長老,有什麼幫中大事我不能知曉,誰下的命令?”這些個嘴上無毛的小混蛋。”
“幫主。”
這……江文誠啞口無語。
一位親幫主的主事小心地詢問孟子忻。“幫內有人受重傷嗎?還是幫主有計劃辟一間實驗室?”
“奉命行事,無可奉告。”他一樣回答八個字,事關幫主的威名,不可外泄。
原來丁介鴻和孟子忻也該出席這場例會,但因斐冷鷹事前曾允諾白紫若一日十袋血漿,所以他們趁堂口主事開會時,將其手下召集來“捐血”。
起先他們滿懷疑慮,不太願意挽起袖子,但憑孟子忻那三寸不爛之巧舌遊說,一共搜集了近百袋血漿。
因數目太多,新增的血庫裏放不下,多出來的十幾袋血他們先拿來給白紫若,而寵物店正巧送來一箱活老鼠,便順手也給帶了進來。
如果他們雙手沾滿血跡倒不會引起爭論,身在江湖那是必經之路,但將人血裝袋外加白老鼠……
太引人猜臆。
“左大呆、右大傻,你們把我要的東西全弄好了。”一見血,她馬上興奮莫名地拋下“病人”。
“左大呆、右大傻……”
席上一陣怪叫聲,惹得兩人倏地臉紅耳赤,大喊生不逢時遇妖孽,堅決否認這可恥的綽號。
“你就是那小子心儀的小護士吧!”儘管斐再馭想板個冷臉,眼底卻洩露一絲笑意。
那小子?白紫若扭個頭瞧見坐在輪椅上的老者。
“我是護士沒錯,但不負責複健科。”誰心儀誰?
“複健科?!”斐再馭愣了幾秒,忍住想大笑的衝動。“我的腿廢了,複健也不能康復。”
“是嗎?”她敢用生命發誓,她剛看見他挪了一下腳。“咦?我覺得你的輪廓好熟悉喔!”
“小護士,你在攀關係嗎?離開那小子來當我的特別護士,價碼隨你開。”說完,斐再馭忽見兩雙如刀的利眼正盯著他。
其實這些話他是說給豎起耳朵偷聽的江文誠,以及有些變臉的斐冷鷹。
“我……”白紫若正要調高價碼,腰肢猛然被一隻手臂扣緊。
“抱歉,大老。她和我訂有契約不外借,你另尋他人吧!”斐冷鷹用力得令她說不出話。
他很瞭解這個見血眼開的小妮子,只要對方開的條件比他好,她一定義無反顧棄他投敵,而且沒有半絲愧色。
“我願意付十倍違約金,護士滿街都是,平凡如她跟在你身邊不太稱頭。”斐再馭用嫌惡目光一掃。
白紫若頗為贊同的直點頭,又引來腰部一緊。
斐冷鷹淡淡瞄了一眼懷中俏佳人。“我習慣她的粗暴,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有她在場,他不想和大老太惡言相見,口氣多保留在一定限度,不冷不熱虛應著。
“我粗暴?”她用唇語發出抗議。
自從上次用銀針偷襲過他一次,爾後的伎倆皆被識破,害她失去有利武器可發揮,懊惱地不再用這一招刺人,所以此刻才受制於他。
再則,她似乎有一點戀上他溫溫的體熱。
“女人是禍水,你能守得她一時守不住一世,還不如放手,我會替你疼疼她。”斐再馭發出姦淫的笑聲。
斐冷鷹只是唇角一掀。“死了下半身的老鬼還硬得起來嗎?”
兩人一來一往互相攻譏著,江文誠冷笑著任由他們相互叫陣,想借斐再馭的刀殺了斐冷鷹,他喜歡坐享其成。
三十年前,他贏不了斐再馭。三十年後,又敗給斐冷鷹,幫主之位始終和他探身而過,這次他非要奪下這個位置不可。
由於斐冷鷹專注在斐再馭身上,對於懷中女子自然少了一分桎梏力量,她來回看看這一老一少,一種很奇怪的想法竄入大腦。
“你們是……父子還是祖孫?”
嗄?!
兩人同時停下針鋒相對,用愕然的表情看著她,很難理解她竟能將一中一西的兩個臉孔相融。
“你們的表情好逗,好像剛被踩了尾巴的貓。”
連怔住的角度都相差無幾。
“若若——我一點都不像他。”在大老眼中,他只是個小雜種。斐冷鷹苦澀的想著。
曾經,他也像一般天真的小孩喜歡有個爺爺。
但是這個老人為了私心毀了他幸福的家,讓他在瞬間失去甜美的母親和慈祥的父親,同時成為無家可歸的孤兒。
他回到母親的娘家,過著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日子,因此他發誓要毀掉老人的夢,奪下老人最驕傲的一切,即使要付出生命做代價亦在所不惜。
“誰說不像,我剛在想,除了眼珠顏色不同,將來你老了,臉皮全皺在一起就和他一模一樣。”
哭笑不得的斐冷鷹再一次重申,“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而且我不會老得像他這般可悲。”
“可悲?!”誰不會老呢!她不曉得他為何會用這個字眼。
江文誠惡意吐出他們之間的關係。“小美女,他們可是血脈相連的祖孫。”
“祖”與“孫”同時以冷眼射向他。
白紫若聽了他的解釋,高興地擊掌。“我就說嘛!他們一定是家人。”
斐冷鷹否認,“我不是。”
“哎呀!我瞭解,像我和我家那群三流家人,我也一向不承認他們和我的關係。”
他有些氣結的說道:“不要拿我們和你那些怪室友相提並論。”
原則上,她們是人,但是是不正常的怪女人。
“你在胡扯什麼?”白紫若捶了他一下,“我指的是我父母、弟妹、堂叔堂嬸、表姨表姨丈……”
她一下子列了一大串親屬名單,丁介鴻馬上背脊發寒,不敢直視幫主責備的眼神,因為她的“生平”由他調查。
結果他只查到一個位址,當時他還向幫主打包票,小護士是個身無恒財的小孤女,但現在卻冒出一大堆家人,教他汗顏至極。
“停!既然你有家人,為何要搬出來租屋?”斐冷鷹不解。
“很簡單呀!我受不了他們愛耍帥的毛病,出門開跑車,衣著一定要巴黎當季限量的名牌,披披掛掛什麼鑽石珠寶。而且你幾乎可以在報章雜誌和媒體看到他們騷包的模樣,所以我打死也不要和他們相認。”
“你到底有什麼樣的家人?”不只他在等著,所有堂口主事及長老和左、右護法一樣掏了耳朵努力聽。
“一些三流歌星、三流商人、三流政客和三流主婦。”她輕啐,那些家人真是頹廢得可以。
主婦也有三流的?斐冷鷹問得自己都很無力。
“舉例說明。”
“我姓白。”白紫若直接點出重點。
“你姓白和……白?”一些與白字有關的事浮上臺面。“白氏企業、名歌星白凡、党國大老白……”
他念一項,她就點一個頭,到了最後他自己都念不下去,大呼她是白家的黑羊。
※※※
午後的清風襲來,帶來一絲絲涼意,剛下過毛毛雨的天空特別清澈乾淨,有些模糊不清的小小彩虹在半空浮現,蔚為美麗。
一道頎長的身影落在敞開的透明玻璃門前,兩道眉毛緊緊鎖在一起,似在沉思,似在煩惱,沉浸在自己的空間裏,不察躡足的足音靠近。
“喂——笨鷹。”
一受驚擾,斐冷鷹反射性地要扣住對方的咽喉,一隻狠厲的手在看見來者後,硬生生地收了起來,差點造成憾事。
“記住,以後不要在我背後無聲地做些小動作,我怕傷了你。”還好他及時收了手。
裝做一臉無邪的白紫若玩笑性地眨眨眼。“如果我告訴你我曾學過幾年功夫,你是不是可以安心點。”
“你?”斐冷鷹用懷疑的眼神瞧她沒啥肉的手臂。
“不要小看女人,我學得是柔性武功,不會傻得和硬邦邦的大男人對招。”她是一招半式闖江湖。
房東石奇本身是退了休的國術大師,閒暇時總會教她幾招防身術,幾年下來小有成績,與一般男人比劃不是問題——他例外。
而且擁有一身怪招式的風天亞,不時要她學一些掙脫逃跑之術,只要對手不強,她都可以輕易擺脫。
對於眼前的男人,白紫若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沒人會傻得拿頭去撞牆。
斐冷鷹臉上一柔,寵溺地揉揉她的頭。“我可不敢看輕你這個小女子。”
“為什麼我覺得你這句話在嘲笑我。”她退了一步,避開他情人似的揉撫。
“會嗎?你太敏感了。”她有搞得男人崩潰的本事。他在心裏說,但他可不敢直接告訴她。
小心駛得萬年船,天下沒有不長毛的狼。“你沒吃藥對吧!”
噢!捉得真緊。“我傷口快好了,藥不吃應該沒關係。”他是能賴且賴。
這幾天介鴻和子忻被她怪異的作息,搞得兩眼浮腫、精神不寧,大喊著罷工、休假,他才要他們下南部去處理一些事。
近日幫內很平靜,不再有人使小詭計扯他後腿,讓他能安心養傷,不過他擔心這是風雨前的寧靜。
“哈!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改用藥膳的方法。”自己果然聰明。
“藥膳?”
“就是在中藥店捉些滋血養肌的草藥煮魚湯,久熬的湯藥少了藥味多了魚的鮮味,你就不再跑給我追。”
斐冷鷹動容地圈住她的細腰。“我哪有跑給你追,是你太會溜了。”害他苦追在後才是真的。
“少動不動就摟摟抱抱的,我可不是填充娃娃。”
白紫若稍一掙扎,他摟得更緊。
“你比填充娃娃可愛多了,而且愛找我麻煩。”
他是樂於承受這種“酷刑”。
麻煩?啊!差點忘了。“你該換藥了。”
“掃興,我再抱一會兒。”斐冷鷹像個賴皮的小孩,在她懷中撒嬌。
惡人自有惡法治。“你再不放手,就吃藥丸。”
“有小人心的女人最難養。”他有點不甘願地鬆手,臨了在她唇上偷得一香這才滿意。
撫著唇瓣,白紫若愈來愈不瞭解自己,她似乎太縱容他在自己身上予取予求,甚至還有一點點喜歡,喜歡唇舌相纏的感覺。
她一定是病了,被他傳染上怪病,所以才不設防地被佔便宜還沾沾自喜。
“大男人論調,你該和孔老頭一起去裹小腳,我不用人養。”她錢多得花不完,正在苦惱著。
“孔老頭?”她說的不會正是至聖先師孔子吧?
“哼!孔丘那小老頭沒事閒話多,盡留些污蔑女人的話,害我念書時得多讀一本論語。”什麼人養什麼爛弟子,七十二門徒,我呸!
什麼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顏回的不貳過?她又不是聖人,能做到“神”的地步。
斐冷鷹陪著笑,注視她手中的剪刀輕言道:“生氣歸生氣,可別拿我當出氣筒。”
上次在醫院“撕”繃帶的餘悸,他大感“痛”在心,不想再重演一次皮肉之苦。
“膽小鬼,虧你是黑道大哥大。”既怕吃藥又畏打針,她早一眼看穿他。
解開他身上纏繞的繃帶,白紫若細心地用鉗子夾取棉布,看到紅色的肉疤呈現應有的健康光澤,她滿意地幫他抹上冰冰涼涼的藥膏。
“傷口處已長出新肉,不需要再纏上繃帶,你要記住不要太用力去拉扯左臂,新肉會拉傷。”
望著她一啟一闔的櫻唇,斐冷鷹耳中聽不見任何聲音,那股強而濃烈的情感湧了上來,綠眸變得火熱,不經意地說出心底話。
“你好美。”
“咦!你……”白紫若一開口唇就被堵住。
這次,她沒反抗,順應自己心底的聲音,放縱自己的唇去接受他近乎饑餓的深吮,一再被動地任由他牽著她的感覺走。
由於她的配合,斐冷鷹吻得更深更急切也更失控,像有自我意識的手探入她的衣物下,激動地搓摸纖細滑嫩的柳腰來來往往。
人的心是無底洞,永不知滿足。
他拉高她的衣服,露出裹在內衣裏的渾圓胸景,他低下頭用舌尖膜拜這塊未經開採的處女地,火在四肢蔓燒,燃及內腑。
但在緊要關頭,總會出現殺風景的人。
眼角掃到的黑影讓斐冷鷹瞬間冷卻了熱情,他喘息著平復奔流的激情,暗自責備自己的疏忽,一再讓人摸到身側而不自知。
是傷讓他的反應變遲鈍,還是他太沉迷於溫柔鄉里?
美人鄉,英雄塚。
“有事嗎?艾管家。”
艾麗一如往常的面無表情。“我送護士小姐吩咐廚房熬的魚湯過來。”
“放下,你可以離去了。”
“是。”她恭敬地一彎腰退了開。
等到她一出去,白紫若略微整整衣服,暈紅著雙頰端起冒著熱氣的魚湯要給他食用,誰知腹下一陣騷動,她不動聲色的把湯放回原位。
“這魚不新鮮,有股腐味。”
第七章
銀線蠱一向寄宿在人體內,嗜愛有毒味的食物,是蠱毒中唯一對人體有益無害的蠱,而且還會幫助清理體內毒素,甚至調經。
它就像細胞一般游離在血液中,只要有一絲絲外在毒物的刺激,馬上在寄居地發出騷動。
白紫若將銀線蠱養在體內並不是要測毒,而是經期一直不太順,時來時停,有時會腹痛如絞,整日不舒服,所以才養了這對夫妻蠱。
只是沒想到,它們會救了斐冷鷹一命。
“若若,在想什麼,難得看到你也有正經八百的時候。”他不太習慣會“思考”的她。
走在林蔭道上,午後的陽光沒那麼灼人,但仍有一絲暑氣,在白紫若的要求下,他這個病人只好陪她到後山散步。
“你有很多敵人嗎?”
斐冷鷹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非常憂心的問道:“你怕嗎?”他不知她為何冒出這話。
他很自信在她住在薩天幫的日子裏,未曾有過爭權奪利,刀刃相對的戲碼,所以對她提出的問題深感不解。
一個從不停下來思考的懶人,一反常態的凝重神情,教他有些忐忑難安,生怕這是她離開的前兆,而他真的無法放開手。
“你在說什麼鳥語,我是在關心你這條鷹命,不想珍禽異獸就此絕跡。”怕?她字典裏沒這個字。
斐冷鷹咧開唇微笑地摟著她。“你喜歡我是不是?”
“鬼……鬼才喜歡你。”白紫若有些心虛的左顧右盼。“你不要亂譭謗我的清譽。”
“承認吧!你是喜歡我的,不然以你見死不救的個性,哪會關心我的死活。”
努力了老半天,她終於有點反應,不枉他日夜的“騷擾”,雖然只有一點小進展,他也覺得雀躍不已,內心的喜悅無法比擬。
但如果能由她親口說出,他會更高興。
“你胡說。我頂多只有一些些不討厭你,一些些喔!你可不能自作聰明地認為我喜歡你。”
“你最後的那四個字說什麼,我剛好沒聽清楚。”
斐冷鷹掏了掏耳朵,表示她口齒不清晰。
白紫若不服氣地重複,“我喜歡你。”一吼完,她就發現自己上當了。
“我就知道你喜歡我,不用故作矜持,我也很喜歡你。”騙來的喜歡令他喜不自勝。
“斐、冷、鷹——”該死的男人,她哪有喜歡他。
好吧!她承認有一點點喜歡,只有一點點喔!應該不算數才是。
不過——
在聽到他說“我也很喜歡你”時,那一點點突然變成很多點,點點灑在她的心窩上,一絲絲甜蜜慢慢散發出來。
“一個不錯的名字,喜歡就掛在嘴上吧!我很樂意品嘗你的滋味。”他一低頭,就是個長而深的熱吻。
擅於把握時機,才能出擊致勝。
快要被他熱情淹沒的白紫若大口的呼吸,真不想將他被人當成實驗老鼠一事知之,可又怕他死得不明不白,到了閻王面前告不了狀。
看來,她真的不只一點點喜歡他,也許是……
愛?
愛?!
好可怕、好可怕,趕快將這個字從腦海中抹去。
只是抹去了腦海中的愛,它卻自行地潛入心房中躲藏,連她都沒注意到。
“你認真點好嗎?有人要殺你耶!”白紫若略帶慍色的瞪他,有些討厭自己對他的在意。
他無所謂地撩撩她被風吹亂的發。“江湖生江湖死,這是不變的定律。”
“規矩是用來打破,定律也有例外,敵人都摸到脖子上,你還在說風涼話。”
斐冷鷹的臉上有一些落寞,他何嘗不知有人日夜在覬覦他的位置,恨不得殺他為快。
以前,他可以坦然笑之,現在,他有了牽掛。
“不要緊張,我想他們還不敢明目張膽地挑釁,我應付得了。”他當她是指那兩位老不死的禍害。
說大話,滿招損的道理都不懂。“是呀!人家是不敢,所以在魚湯加些要命的佐料。”
“魚湯?”斐冷鷹眼中閃過迷惑。
“對啦!就是剛才艾管家端的那碗魚湯有毒,你差點就成明天報紙的一則新聞。”永成歷史。
他的眼神倏地變冰綠,他不是為自己安危擔心,而是她差點就陪他一道受累,因為他本想和她分享那碗魚湯,可有個疑問——
“你怎麼知道那碗魚湯有毒?”
“唔……這個嘛!就是……嗯……那個……我……我就是知道啦!”白紫若支支吾吾地說不出正解。
這麼複雜的道理,說了只會讓人發瘋,為了他好,能省則當省,否則他沒被毒死反而送進瘋人院。
“若若——不許瞞我。”
她有些為難地掀掀眼皮。“做人何必太固執?太鑽牛角尖有違心理健康……”
她真的不想講,是他一直逼她的喔!
白紫若避重就輕地輕描談寫一番,簡單地介紹蠱蟲的好玩處,以及她如何發現魚湯被下了毒,聽得斐冷鷹眉頭愈鎖愈緊,綠眸轉成暗青色。
蠱?!“你把一隻……蠱養在身體裏面?”他覺得很聳然,有點不可思議地起反感。
又不是長了屍蟲的屍體,她竟然用自己的身體養噁心的蟲子還沾沾自喜,實在是要不得的心態。
“你不要想得太多,銀線蠱細得比一根頭髮還小,你就當成是會走動的活細胞。”沒見識。
會走動的活細胞?“你說得很輕鬆,誰的細胞會移位?”他用不能理解、不能接受的眼神瞪她。
他是聽過“整蠱”和“降頭”,但僅限於旁人使用,絕不是他所喜愛的女子。
他原本以為她是個特異獨行的小孤女,沒想到她搖頭一變成了最有身價的女繼承人,現在又是個養蠱的苗女後裔,他不知道還有多少怪事在等著他。
每次他多靠近她一步,她就會蹦出使人心臟一窒的“驚嚇”,也許他該考慮保個險,只是要用何種名目?
“對了,那個艾管家好年輕哦!大概大你沒幾歲吧!”白紫若是故意要扯開話題。
他不太滿意她扯些沒營養的對白。“不要想岔開話題,艾管家快五十了。”
“騙人,她頂多三十來歲,絕不超過四十,我看人是很准的。”好神,連她想岔開話題都看得出。
“你看錯了,她在四十歲那年從風穀分堂調過來的,至今已有七年了。”艾麗是個認真盡責的管家。
七年前他以兇狠的作風奪下薩天幫幫主之位,當年的管家不慎摔斷腿而由其他堂口臨時抽調一名代替,但她不多話、嚴謹的態度令他印象深刻。
後來他在無意中聽聞她被丈夫所棄,曾經輕生過一次被救,情況和他母親類似,所以才留她下來。
而她這些年的表現出人意料的好,獲得各堂口主事一致的讚賞,地位不亞于左、右護法,也是唯一除了幫主之外,擁有薩天幫所有樓居鑰匙的人。
攬義廳、松風居、躍龍閣、綠屋,是薩天幫內最具規模的建築物,連接著他所居住的正屋,形成五角星型。
週邊是十尺高的白牆,他居住的正屋是座落在山腳下,放眼望去山巒青翠,美不勝收,出了屋後.他們都稱之後山—後面的山。
“不,錯的絕對是你,你眼睛有問題。”四十七歲的老女人皮膚比她還光滑?
“你很愛辯,是我認識她久還是你?”
她用“你很驢”的不屑眼光膘他。“我是女人,我比你瞭解女人。”她沒好氣的暗啐,睜眼瞎子。
“就算你比我瞭解女人,我還是看不出艾管家有你說的那麼年輕。”斐冷鷹覺得她看起來就是快五十的女人。
牛牽到北京還是一頭牛,白紫若有些氣憤他的眼拙,明明是三十來歲美麗綽約的成熟女人,他硬是拗成五十歲的婦人。
如果不是他說錯,就是她有意掩飾,其心叵測。
“鷹,你還記得我家那個抱著小獅子的女人嗎?”
她終於遠離小惡的“勢力範圍”。
斐冷鷹想了一下,她那幾個怪室友讓人很前難忘懷,尤其是風天亞單身奪刃的優美姿勢,他自認做不到那般完美。
“風天亞?”
“對啦!就是瘋子亞,你覺得她怎麼樣?”白紫若興致衝衝的發光臉龐像討主人歡心的可卡犬。
“什麼怎麼樣?”一個古怪至極卻表現得很正常的女人。他是這麼認為。
在她三個室友,風天亞給他的感覺是不凡的,即使她有意表示出很普通的平凡感,仍掩不住內在光華四射。
人的眼睛很難說謊,而在風天亞的眼中他竟看不出一絲屬於人的波動,她將自己藏得很深。這人若是敵人,將會是非常可怕的敵人,而他沒有一點勝算,因為他無法和幽靈作戰。
“我是問,她長得漂不漂亮?有沒有讓人眼一亮,心跳加速的感覺。”她純粹以外在條件在談論,不摻雜其他。
陷阱題。斐冷鷹多心的思忖片刻,“我只看得見你的美麗,其他人我沒注意到。”
明知他在睜眼說瞎話,白紫若倒是一陣喜悅,甜滋滋地泛開一朵如花的笑靨,這證明了一件事,女人是愛聽甜言蜜語的,絕無例外。
“討厭啦!人家不是……哎呀!你害人家都忘了說什麼了,我是說瘋子亞在工作以外的一面正如你所見。”
“但是在辦公室裏,她只是變了一個髮型,戴上平光眼鏡遮去水靈大眼,我相信你見到她一樣認不出來。”
她在說笑。“人再怎麼變,外形不會改變太多,除非她去整型。”那個詭異的正常女他一定認得出來。
“嗟!女人容貌可以千變萬化,我看你真的得去上一課。”真頑固的男人。
瘋子亞有一頭令人羡慕的烏黑直發,平常時她討厭去梳理“打掃”——做頭髮,就這樣披散著到腰隙,只要風一大就四下飛揚,活像個瘋婆子。
她有一雙很桃花,不,應該說有魅力的美眸,為了避免辦公室搔擾,她總是戴了一副平光眼鏡讓人猜不透,為方便做事,將直發紮成長辮子再往上卷幾圈夾住。
當然她那太魔鬼的身材絕不能穿緊身衣料,每每見她三件式套裝一穿了事,而且就那幾套在上班時換穿,顏色土灰得教人想吐血。
人家是七分打扮三分美,她是滿分美麗毀一旦。
“好了,若若,你把重點標出來吧!”他可不想和她討論女人的一生。
真是沒誠意。“你的管家想殺你。”怎樣,夠聳動了呢!
斐冷鷹臉上罩上一層薄霧。“不可能。她在我身邊已工作了七年,要下手早就得逞了。”
“不知道她以前為什麼不殺你,但我可以肯定,毒一定是她下的。”她不做沒把握的保證。
苗女養蠱多半懂點毒性,她也一樣,才不會反累自己中毒。白紫若自信以她對毒性的瞭解,足以寫一本毒經。
“你從哪一點肯定?”瞧她說得鏘鏗有力,他的自信在動搖。
她輕咬下唇說道:“我注意她右手小指指縫有紫黑色粉末,那應該是赤沙毒碰到人類皮膚起的化學反應。赤沙毒不像一般毒性,通常要混合著當歸或……啊!這個女人好毒哦,她連我都想害。”
她猛然一叫,斐冷鷹以為她想起自己也差點喝了魚湯一事,很心疼地親親她的面頰。“不怕,我會保護你。”
“保你的大頭啦!”白紫若沒好氣地推他。“你想想看,魚湯是我叫人煮的,而我又在你房中,萬一你突然暴斃,你的兄弟不砍死我才怪。”
“你是說……”她說得極有理,這樣一來她的確是第一嫌犯,而且是現行犯。“真是她?”
“當然。她是管家耶!這種小事一向是傭人的工作,我來這麼多天,也沒見她那麼勤勞過,而且我告訴廚房的人,我會自己下樓端,叫他們溫著。我是護士,薩天幫的人大多知道我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誰會雞婆或是敢叫管家送魚湯?”
風颯颯飄晃,夏季的熱氣吹在斐冷鷹臉上竟覺得冷,他一直沒用心留意周遭的小人物,今日卻被一位外來人輕易點破。
他從來沒考慮過這七年來,大小事件不斷發生的原因是來自內部,一味地只追查江文誠,防他崩裂薩天幫,卻沒料身邊藏著最深沉的危機。
如果真是艾麗,她的心機未免太深沉了。也許該讓子忻查查她的底。
※※※
在斐冷鷹的房中有道黑影,冷冷地注視滿滿的溫魚湯,憤而用力一揮,魚湯濕了地板。
“你又背叛了我,我不想殺你的,是你逼我,是你逼我……你不該愛上別的女人,不應該……”
端莊秀雅的容貌下,有著幾近瘋狂的猙獰,她狂笑地捏碎半裂的碗,碎片刺入掌中亦不覺痛,任由血滴落和湯汁相溶。
過了一會兒,她收起猙獰面孔蹲下身,開始收拾起一地零亂,然後還一室平靜,一臉若無其事地走出去,回到房裏打電話。
“是我,任務失敗了。現在照我的指示去做,那個女孩是他的弱點……”
電話那頭傳來簡單的回應,於是……真正對決的時刻提早來到。
※※※
貓女會客居
燈光幽暗,音樂優美——
吧台右側有個小型舞臺,婀娜千嬌的曼妙女體隨音樂婆婆起舞,如蝶般輕盈挑逗的舞姿,魅惑所有人的目光。
星期五,火熱的銀色小週末。
持有會員卡的熟客都知道一件事,每月第三個小週末是發狂之夜,貓女會客居的老闆之一會上臺表演豔舞,而另一位老闆負責伴奏。
吧巴有附贈現調水果酒,以饗賓客一個月來的照顧,但反而不影響進帳,生意是平日兩倍以上的熱絡,因為他們是為臺上豔女而來。
“老闆,你今天不去彈幾首嗎?”調酒師VIVI送上一杯咖啡。
很特別吧!調酒師兼煮咖啡是這家店的格調,而且從未有應接不暇的情形產生,這也是一項賣點。
“不了,我手痛。”唐彌彌揚揚纖纖十指,表示她柔美無儔的雙手“傷”得很重。
啪!一副撲克牌由天而降,落在她面前。
她揚揚眉,“紅狐狸,你太囂張了。”
紅衣男子神色自若地向VIVI要了一杯藍姆酒,一屁股地往唐彌彌身邊一坐,一副相交甚深的模樣,絲毫不理會變了臉色的美女瞪視。
“生氣容易老,來來來,笑一個給哥哥看。”他輕佻放蕩地朝她下巴一抹。
唐彌彌真想把手中的咖啡往他身上潑,但仔細一想這咖啡泡得如此香醇,浪費在他身上很不值得而作罷。
“死狐狸,你還真不死心,跟你說過多少次,你跟她無緣啦!”唐彌彌將眼神轉到在臺上熱舞的女子。
洪立扈當下收起嘻皮笑臉注視著臺上女子,眼中有著難以忽視的深情,臉色卻明顯黯了許多。
“只要她一天未心有所屬,我就不放棄這份愛。”
洪立扈反過來就是扈立洪,也就是狐狸洪,所以朋友都笑稱他是愛風流的紅狐狸。
“最難是癡兒,強求是沒用的。”唐彌彌手中無物很無聊,隨手拾起撲克牌玩耍一下。
他又一副吊兒郎當的拉著她手哀求,“阿咪,幫我算一下啦!”
“彌彌。”她很無奈地想糾正他的稱呼,可惜狗慣吃屢,改也改不了。
洪立扈笑著搭上她的肩膀。“阿咪,咱都是老朋友,不要計較這小小的稱謂,幫我使個小魔法吧!”
背後突然傳來陰森森的低啞聲——
“嗚——我要打小報告。”
一回首,他故態復萌地想抱住小美女卻抱到大冰柱,嚇得他趕緊手一縮,很怨懟地端起酒杯,在杯緣旁眨動睫毛像在“低泣”。
“小蟲女,你太不夠意思了,哥哥我日思夜盼你這個小親親,你卻……嗚!太傷我心了。”
斐冷鷹眼一挑,用詢問眼神問:這個人妖是誰?
白紫若回道:“瘋子一個,不要理他。”
兩人自顧自的挑在唐彌彌另一側坐定,洪立扈猶在那自歎自悲唱著獨腳戲,不時假意拭淚,活像個小丑。
“暴女妮怎麼沒來?”白紫若左瞄右睇的,就是覺得桌子少了一個角。
唐彌彌在桌面算牌,手中一翻略微蹙眉。“明天是婚慶大日,她趕著出貨。”
藍中妮在中環附近開了間花店,每逢假日和婚喪喜慶,訂鮮花、花盆、花圈的人一大堆,有的還要求花店插上幾盆花應景,所以常忙得沒有時間。
白紫若瞄瞄扣台,“噢!瘋子亞又上去飆舞了。”
光聽呼吸聲,不難猜出今日又爆滿,真是造孽。
風天亞是男人愛女人戀,每到了這日即使身為老闆之一,都得從後門溜進來,實在是……嫌那麼多要死。
“千萬不要在紅狐狸面前叫她瘋子亞,不然他會拼命的。”唐彌彌小聲地提醒著。
她偷覷了洪立扈一眼,瞧他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小舞臺,認真地追隨舞臺上女子的一顰一笑,宛如一位專情阿波羅,不遺漏任何一個動作。
“這傢伙有病,人家早八百年前就說今世無緣,他還不認命地猛當孝子。”她不希罕賺他的錢。
兩人開始閒聊了起來,被撇在一旁的斐冷鷹靜靜地打量四周,他不得不佩服老闆的巧思,將舞池、酒吧和包廂分隔得十分隱密。
看似峰迴路轉,實則近在鄰處,既保有客人的隱私權,而客人又能透過包廂往外看透店的情形。
他從不知道在這條風化街內,還有如此別致雅麗的小歇處,完全不同於店外的世界,自成一格紅塵地。
驀然,他眼尾一掃,舞池上抬高小腿的女子好生面熟,突然“她”朝他拋了個飛吻,引起洪立扈的妒意。
“說,你和小亞是什麼關係?”貪心的傢伙,泡了紫若還想釣他的火焰女神。
小亞?“你是說風天亞?”斐冷鷹指指臺上快舞完一曲的豔女。
“沒錯,我的小亞,你可不許跟我爭。”洪立扈不管對手是何方神聖,先下下馬威。
“她真是怪……風天亞?”天哪!差好多。
先前她給他的印象是氣質典雅、飄逸出眾。怎麼一眨眼間卻成了風情萬種、妍媚妖豔的浪女,短薄而透明的綴絲舞衣,根本遮不住半點春光。
記得若若說她是個秘書,難不成兼差跳豔舞?她應該沒那麼缺錢吧!
洪立扈古怪地審視他。“你不會是第一次來吧!”
他該不會是老土包。
“初次見面,我是斐冷鷹。”斐冷鷹主動和他打招呼,認為他是真性情男子。
“斐冷鷹?”好熟的名字,“我叫洪立扈,這裏的人都叫我紅狐狸。”
斐冷鷹看了空無一人的舞臺。“風天亞是你的女朋友?”
“唉!希望不犯法吧,你沒聽過人因夢想而偉大嗎?”洪立扈誇張地朝上畫了個大圈。
雪中送炭的沒有,落井下石的一大堆,白紫若當場給他吐槽。“人家是夢想,你是肖想。”
“偶爾作作夢是不錯,只要記住一件事,夢是不可能實現的。”第二號丟磚塊的人——唐彌彌。
“喂喂喂!你們這算什麼朋友。”洪立扈改搭著新交朋友的肩。“女人喔!能離多遠就離多遠,她們的嘴巴最毒。”
“抱歉,我不予置評。”斐冷鷹不想得罪女人,而換好裝的風天亞正站在洪立扈背後。
“孬種,你被小蟲女給‘壓落底’,斐冷……斐冷鷹——你……你是薩天幫的……”洪立扈猛然想起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意義。
“幫主。”風天亞代替他說完。
一見心上人來到,洪立扈馬上殷勤地讓位遞茶,好不狗腿,只差沒舔她走過的路。
“小亞,你累不累,要不要馬兩節?小的立刻為你效勞。”
這般光景讓斐冷鷹看傻了眼,怎麼有人如此多變,一下子是小丑,一下子像專情男子,一下子和自己稱兄道弟,現在又成了女人腳底下的弄臣。
他好奇地問:“若若,這個人也是你的朋友嗎?”
同樣的怪到令人無法招架。
啜飲著果汁的白紫若傾向他身側說:“別看他瘋瘋顛顛,他是目前律師界第一把交椅,沒有他擺不平的官司。”
“律師?!的確是看不出來。”這種人是律師?難怪人家說司法已死。
她再用下巴點點調酒師。“她是檢驗科醫生,白天驗尿,晚上調酒,還煮了一手好咖啡。
“呢!真……有興致。”斐冷鷹放下手中的酒杯,他忽然覺得金黃色的液體很像……那東西。
“你看到剛進門那對情侶嗎?女的是開戰鬥機的飛官,男的是她同居男友,今年才十八歲。”白紫若不忘談八卦。
臥虎藏龍這個形容詞用在這裏最貼切,三教九流的人物全在此風雲聚會。
“你是轉播台呀!小心楊雲開飛機撞你。”風天亞往她腦門一叩。
白紫若連忙伸手捂住頭,以免再被偷襲。“我又沒說錯,她老牛吃人家的小嫩苗。”
“不要羡慕,你的他不就在身邊。”賊笑的唐彌彌丟了一張紅心A給她。
白紫若霎時臉熱熱的,因燈光太暗而看不見紅腮。“你……你不要隨便亂配對,小心有報應。”
“我的報應是——他。”唐彌彌指向一心求她扭轉命運的洪立扈。
以她修行的法術要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不難,但必須經當事人同意,只要有一方拒絕則不成立,她無法逆天而行或傷及無辜。
因為心虛,白紫若坐立不安,她怕被好友看穿心事。
斐冷鷹細心地發現她的局促,因此提議早點回家,她當然欣然應允。
“你的卡。”VIVI追擊吧台,遞給斐冷鷹一張特製金卡,上面浮印了四隻愛睡覺的貓。
“卡?”接過的斐冷鷹一臉茫然。
VIVI解釋說:“你是老闆帶來的人,所以擁有一張貴賓卡。”
“老闆?你是說若若。”這是她的店?他側首一問:“你還有多少秘密,最好給我招供。”
白紫若哪理睬他,她忙著逃避好友的取笑。“走啦!回去再說。”
“回家後我絕不放過你。”他撂下狠話。
一出店門,斐冷鷹抬頭一望,為招牌上的店名莞然一笑。
貓女會客居,很符合她們多變的面貌。
※※※
“她會沒事吧!”風天亞剛在臺上注意唐彌彌皺了眉。
“放心,我剛算過了,一點小挫折,不礙事。”患難才見真情。
洪立扈哀求道:“阿咪,你也幫我算一下。”
噢!她們都忘了,這裏還有個煩人精。
第八章
好癢,是誰的寵物又不安分?
在睡夢中,白紫若老覺得有東西在臉上爬,軟軟濕濕的,很像中妮的腹蛇,又像彌彌的那只黑貓,不過她認為應該是那只無法無天的獅子小惡。
可小惡不會來舔她,而且在眼皮上畫……圈?
一定是作夢,太真實的夢是清醒時壓力的反彈,當她說服自己時,一個反身把被單拉高蓋過頭,身子卷成海馬狀,繼續睡她的大頭覺。
淘氣的小妖精!斐冷鷹此刻有趣地想。
這丫頭從昨天就一直鬧,說為了慶祝他康復,他們要去後山看日出,一邊享受晨曦大餐,再三要他別起晚了,早早趕他去睡覺。
結果他清晨四點起床,略做梳洗後等她來敲門。
左等右等等了大約三十分鐘,他才認命地來到她的房中準備和她會合,可是她不僅房門未上鎖,而且還睡得正香甜,惹得他一時把持不住地俯下身。
薄曦下的她,好美。
美得讓他想占為已有,美得他想剝下她的睡衣親吻美麗胴體,美得他想緊緊地進入她的體內偷歡,但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舔吮幾口過過幹癮。
“若若小美女,你快錯過日出了。”他喜歡這樣喚醒沉睡中的她。
好吵,是誰放鳥進來?“咪咪,把鳥趕出去,我要睡覺。”她當在惡人公寓,唐彌彌睡在她對門。
“若若,家裏沒養鳥,你該起床了。”他這樣像不像叫老婆起床的男人?
久違的幸福感再次回到體內,斐冷鷹感謝老天不因他滿手血腥而拒絕開啟天堂大門,讓他遇見足以融化冰心的俏皮天使。
此刻的他不是薩天幫幫主,而是一位為心中漲滿愛的平凡男子,祈求擁有她的今生。
“你不乖喔,若若。再不起床我要吻你嘍!”吻醒她!嗯!好主意。
鳥會說人話?聲音真像冷鷹。“走開,不要吵我,再吵我拔光你的毛火烤小鳥肉。”她嘟嘟噥噥,似醒非醒。
斐冷鷹使詐地拉開她的被單。“是你同意我吻你的。”因為她沒反對。
睡得迷迷糊糊,眼睛都還沒睜開,她突然被人扳正身子,溫熱的氣息襲來,容不得她多想,微啟的嘴被強行進入。
剛開始白紫若略微掙扎了一下,熟悉的味道令她放棄動作改攀上他的脖子,盡情地和他的舌頭嬉戲,直到她喘不過氣來,斐冷鷹才改吮為哺,將空氣渡給她。
呵……呵……兩人猛呵著氣,接著相視一笑。
“你好壞哦!一太早跑來擾人清夢。”她已經習慣賴在他懷中,更愛上他的每日一吻。
這種感覺很微妙,說喜歡,嫌不夠言喻;說愛,太牽強。介於喜歡和愛中間,有一點偏到心。
在他懷中,她有被眷寵、疼惜的幸福感,仿佛她是他這輩子惟一捧在手心上的珍珠,深深迷戀卻又不敢常去拂拭,怕失去珍珠的靈氣和光澤。
其實仔細一瞧,他長得真的很有型,高高的顴骨、直挺傲然的鼻、薄抿溫柔的唇,兩道劍眉橫立在惑人的綠眸上,多麼容易教人動心的男人。
情之所以無形,愛之難以捕捉,只因心不定。
“日出是不等人的,還是你想賴到送夕陽西下?”
斐冷鷹將她拉起,抱在懷中輕搖。
“日出?”她還有點缺氧,過了兩三秒才想起。
“明天還有日出,難不成怕它跑了。”
“跑是跑不了,不過是誰嚷著要慶祝我康復,要在太陽出來那一刻,和晨曦、露珠一起歡呼的?”
他可沒忘了她生動的小臉,洋溢著熠熠光芒,直要蓋過盛夏的陽光,只為一徜朝露之美。
說說就算了,他幹麼認真。“可是人家還好困,不如讓我再睡一回,下午改以烤肉、香檳慶祝。”
“不行。”不能再縱容,她昨夜一定又去玩蠱才爬不起來,人不如蠱蟲是很悲哀的。
不是他要嫉妒那些沒小指大的蟲兒,實在在是她花太多時間在蠱房,忙得比他這個幫主還不得空,讓他常常找不到她來訴訴相思。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整整一個下午就一年未見,教人豈不相思。
“噢——人家就是起不來嘛!”白紫若嚶嚀一聲,往他懷裏頭鑽。
溫香沁入鼻下,斐冷鷹有片刻心旌意搖,心想再縱容她一回吧!
可她在懷中的蠕動輕吟,勾起他體內不安分的欲望,自然的生理反應在呻吟要釋放,熱流不斷湧向他最自信的那部分。
真是要命,不該選擇在欲望最強的清晨喚醒她,結果苦的是被喚醒的自己。
“若若,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馬上起床梳理,一個是準備失去貞操。不過,我建議你選擇後者。”
“嗄?”她突然天靈一清,很不甘願地咬了他一口。“小人,你趁人之危。”
好狠的咬勁,自己八成出血淤青了。“大野狼要吃小紅帽可沒預警哦!我給你考慮三秒鐘,一、二……”
三還沒落,一溜煙地竄進浴室裏,臨了不忘捉了件衣服。
斐冷鷹只能帶著溺寵的苦笑,走到落地窗前一拉,讓早晨的寒露冷卻他體內的火。
就在兩人高高興興地吩咐廚房準備野餐盒和烤肉用具時,一個女人在她的房間向下望,手拿一具無線電話撥著內線。
不一會兒,斐冷鷹和白紫若前腳剛走,一臉精神不濟的孟子忻打著哈欠,驅車離開薩天幫。
陰謀的轉輪開始運行。
※※※
生火是男人的專利,即使斐冷鷹表現得笨拙不堪,黑煙四冒,他仍是掌火者。
至於白紫若,則是悠哉遊哉在啃現烤麵包,手拿柳澄汁猛灌。
“虧你還是薩天幫說話最大聲的頭兒,連做個小事都笨手笨腳,你沒參加過童子軍嗎?”野營第一課:升火。
斐冷鷹猛用衣服搧風,木炭只著一點小紅。“小姐,有本事的人不會坐在那邊乘涼說大話。”
一顆子彈一條命,他可以輕易在股掌之間完成,然面對黑不拉幾的木炭,他只有兩句話要吐——是誰發現可以用木炭烤肉,他要拆了發現者的骨頭燉湯。
“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我教你兩招。”白紫若以非常不齒的眼神傳授秘招——其實人人都會。
經過她一番指教下,火果然順利地生起來,炭火燒得滾紅,陣陣熱氣直撲可憐的斐冷鷹,他嗆得眼眶泛紅絲。
以前在英國上的是貴族學校,他壓根不會烤肉這一套,回到臺灣又汲汲於復仇一事,自然無餘空暇去搞這些“休閒”遊戲。
如今他卻得和一塊牛排肉“拼命”,外焦內帶血,標準的茹毛飲血、野人行徑。
“受不了,我敢打賭那塊牛排肉一定在哭,哭得臉……肉都黑了。”低能。白紫若看不去,自動接手。
不是她善心大發,而是不想吃壞腸胃,拉到必須到醫院掛急診,徒留話柄讓以前的同事當笑話傳頌。
手真巧。斐冷鷹樂得輕鬆,站在一旁看她翻肉片、上醬。“廚房還是女人的天下。”
“得了便宜還賣乖。”她不服氣地扔了一塊木炭過去。“你敢給我閃?”
不閃是呆瓜,被木炭扔到不黑成一片才怪。“我哪有閃,是反射動作。”那麼大的武器攻來,下意識偏了一下是常理。
“歪理。”她又拿起一塊超大木炭。“這次不許閃,否則我翻臉。”
有沒有搞錯,他是個剛康復還待休養的“病人”,遇到這個霸道女,斐冷鷹能怎麼辦,只有引首受刑的份。
“啪!”黑漬在白色襯衫上,留下鮮明的印記。
斐冷鷹被挑起玩興,被中斷的童年記憶迅速回到腦海中,唇角微微勾起一抹邪惡的笑,他將手心放在木炭上摩挲,白紫若見狀有些急促地乾笑。
“你不會……呃,報復吧!你大人有大量,原諒小女子一時錯手,不要跟我計較太多嘛!”
“黑社會的大哥是沒人情講,你不借這個江湖規矩嗎?”他佯裝兇狠的表情。“自首可減刑。”
“我又沒……沒錯。”她小心地勘察可逃之路。
“而且自首是你們這些大哥的權利。”
“冥頑不改,你沒救了。”他倏地跳起,手朝她粉嫩的小臉抹去。
“啊——小氣鷹。”
一躍,白紫若連忙施給他追,兩人在山野間追逐,笑鬧尖聲在風中迴響,兩個小黑人在陽光洗禮下顯得特別耀眼。
追趕了好一會,斐冷鷹笑著將她撲倒在草地上,猶帶著濕意的葉片滴落小露珠,擔心她受寒,他一個反身將她置於上,仰望沾滿炭粉的黑佳人。
“黑色的妝很適合你,一定能在萬聖節拔得頭籌。”他微笑著幫她拭去污漬卻愈抹愈黑。
她喘笑著避開他的“好心”。“不要啦!人家已經沒臉見人了。”這張臉恐怕真會嚇哭膽小的孩子。
不用照鏡子,光看他快恢復“本色”的手,白紫若太瞭解此刻自己頂著一張什麼樣的臉,搞不好連包拯都笑她黑。
“不會呀!你還是那麼美,美得讓我想吻你。”
言出即行。
斐冷鷹拉下她的頭,親吻著惟一沒染上炭粉的唇,將所有柔情以吻告訴她,真心無所藏。
“我愛你,若若。”
從來不知害羞為何物的白紫若赧紅了雙頰,那種感動和喜悅溫熱了她的臉,不知不覺將喜歡變成愛,原來愛是要說出口。
原先她遲疑著,只因她沒親耳聽他說出來。
“我也愛你,鷹。”
這一刻,時間仿佛停住了。
泛著淚光,斐冷鷹激動地擁她入懷,急切的吻瘋狂地襲向他所愛的女子,濃濃的愛意包裹著互吐衷曲的情人,草兒取笑著隨風輕搖。
但黑雲卻漸漸向多情人兒靠近……
遠遠地,一聲聲倉卒的呼聲打破兩人圍起的心圓。
“幫主,幫主……幫……呃,幫主,你在這裏呀!”丁介鴻撇開臉,不好意思直視草地上交纏的一對人兒。
斐冷鷹深情地啄了心上人一下,稍微幫她整理因他而零亂的衣服,摟著她坐直身子,才以粗嘎的嗓音問起。
“什麼事這麼匆匆忙忙地大呼小叫?”他還是魯莽得要命,不懂看時機。
“是子忻啦!”
“子忻怎麼樣?”對於子忻他很放心。
丁介鴻焦急地說道:“子忻帶兄弟去跟人火拼,聽說對方火力比我們強十倍,我怕他出事。”
“你聽誰說的?”
“一個手下慌慌張張的來報,我就趕緊來找幫主搬救兵。”他說得有點氣喘。
眉起皺摺的斐冷鷹低忖一聲。“你確定子忻帶了兄弟出去?”
“是的,我去他房裏看了一下,發現他的槍不在,還有一向跟著他的弟兄也不在幫裏。”
“該死。”斐冷鷹憤而站起身。“知道他往那邊去嗎?”
“傳報的兄弟說是在北投。”
北投?那是豹子劉的地盤。“立刻召集其他兄弟前往支援,一定要保住子忻。”
豹子劉為人陰毒、狡狠,一向專踩子忻的痛腳,若是兩人起衝突,他一定不懷疑,因為他們早晚會幹一場,可是不能在沒有把握之下。
所以,他立刻信了丁介鴻的話。
“是,幫主。”丁介鴻立即覆命去調動人手。
白紫若看他憂心仲仲地直往她瞧,猶豫著要她跟在身邊還是留下,當場替他作了個決定。
“不要擔心我,你先去處理幫上的事,我把炭火和烤具收拾一下再回去。”說穿了,她是怕被人看見糗狀。
“好吧!我去去就來。”他在她唇上輕點一下,滿懷不舍的先行離去。
由於先前的肉片因為他們貪玩而全焦了,她嫌惡地挑開焦成炭的肉片,看看炭火正旺,心想有火有肉就不要浪費,遂蹲下身重新上肉添醬。
“鷹真是沒口福,才一康復就得做馬做牛四處奔波。”大哥不好當喲!
白紫若邊刷著醬料邊看風景,林邊一道閃光引起她的注意力,從不好奇的她突生訝異,好奇地站直身子想看個仔細。
咻!一道白光如電閃過。
頸旁有刺痛感,她伸手一撫,眼前頓然起了一片白霧,在她倒下時,闔上的雙眸只看見兩道黑影。
※※※
百來位高壯黝黑的兄弟集聚在五角星型建築的中央,手握刀、槍或棍,殺氣騰騰的等著出發和人幹一場,只等幫主一聲令下。
急行而來的斐冷鷹見兄弟們都已整裝待發,他大略地看了大夥一眼,使了使手勢,一群人齊向中廊走去,準備到停車場取車,一路殺到北投去。
可走到一半,迎面而來的正是急待他們救援的孟子忻,他們不約而同地緩下腳步,怔忡地望著應該快被砍死的右護法。
“你怎麼在這裏?”
“你們要去哪里?”
一行人列開一條路供斐冷鷹穿越,他先是一楞的問道,而隨即孟子忻更是不解地回問。
不安的緊張感急速上升。
“子忻,你不是到北投去找豹子劉,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斐冷鷹仔細審視孟子忻身上有無傷口。
孟子忻一臉迷惑地擰了一下鼻子。“不是你叫那餐廳的女服務生通知我車壞了,要我去接你?”
一大清早他睡得正熟,一通莫名其妙的電話要他去接幫主回來,因為幫主的車壞在餐廳門口,所以拜託女服務生打電話通知。
本想不予理會,但怕幫主等久了火大,所以惺松著一雙睡眼趕去服務生所說的餐廳,可是一直找不到幫主及車子的蹤影,只好無功而返。
他想著不是有人蓄意戲弄,就是幫主等不到人,已找就近的堂口處理,因此不疑有他地回薩天幫。
但是……沒料到迎接他的是如此龐大的陣容,連幫主都出動,他開始有種落入陷阱的空泛感。
“我一直沒有離開幫內,和若若在後山烤肉呀!”
斐冷鷹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是誰說我去了北投?”
丁介鴻趕緊出聲,“不是你要一名手下來傳話,通知我們去幫你?”
“我沒有。”孟子忻努力在腦海中重整訊息。“是哪一名兄弟?”
“嗄?我……”丁介鴻猛捉自己的頭皮,艱澀地說道:“我不認識。”
“你不認識?!”斐冷鷹冷冷地低吼。“你怎麼會不認識自己幫內的兄弟?”能進到薩天幫內部的兄弟不多。
雖然薩天幫人數眾多,但大部分都待在各堂口,只有少部分人守著總部,所以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張面孔,不可能有生面孔出入。
而他是左護法,幫內進出的兄弟都由他先過濾,說不認識就有些離譜。
“我一聽他說子忻有危險就慌了,顧不得其他,哪有閒工夫去記他是誰的手下,才……”他太糊塗了。
“子忻,你能認出打電話給你的那個女服務生聲音嗎?”斐冷鷹認為內情不簡單,對方為什麼要將他們全引出去呢?
“嗯……好熟,我想一下。”孟子忻一直認為聲音很熟,而且內線電話的燈亮著……內線?“艾管家?”
猛一訊息沖入孟子忻的大腦,他當時睡得有些迷糊,一時沒注意內線燈亮著就急忙外出,難道……這就是幫主要他調查她的原因。
只可惜他忙著應付江文誠不時地破壞幫內和諧,尚撥不出空來調查她。
斐冷鷹臉一沉,命令數百名手下去把艾麗架來,但是手下很快地回報找不到人,他的臉變得十分暗黯,頗有風雨欲來的凝聚。
“子忻,依你的分析,這個女人在搞什麼鬼?”
他的心頭有著說不出的悶壓住胸口。
是呀!她在耍什麼把戲?“把我們引出去不表示幫內無人,占著一個空殼能成什麼大事?”
“還有小護士呀!”丁介鴻看兩人臉色揪然一凜。
“對了,幫主。小護士沒跟你回來嗎?”
她的目標是若若。
斐冷鷹沒多作解釋,一個勁直往後山奔,左、右護法二話不說的跟隨,一干手下見他們兩人都追著去,也傻傻地跟著三人身後跑。
空無一人的後山只剩下一堆尚留余溫的炭末及散落滿地被踩爛的食物,空氣中僅存濃濃的焦味。
當斐冷鷹面對一山空寂,身上攏聚綠色的冷火,朝著山的那一面大吼,“若若——”
回音在對面不斷傳來殘破的聲音。
“幫主,這裏有張小箋。”
一名手下在烤肉醬下發現一張紙條,孟子忻連忙將它遞給幫主。
斐冷鷹心急地接過一看,上面寫著——
小雜種:
你的小護士很合我的脾胃,要她陪陪我這個殘廢的老頭,你不會捨不得吧?
想要回你的寶貝嗎?
一個完好無缺的小護士等著你來討,遲了就等著接收我玩過的二手貨。
等著你拿幫主之位來換幫主
他將紙一揉,陰厲的眼中迸出駭人的殺意。
“斐再馭,你這只老狐狸,你最好別傷了我的若若,否則我要你拿命來抵。”
風,竟也寒成三月雪。
※※※
在天母的別墅中,斐再馭優閑地泡著老人茶,難得沒出去和男人斯混的王媚如,揚起諂的阿諛嘴臉,施展狐媚之術,企圖達到目的。
“乾爹,我又不是外人,你就隨便編一個名目,把我安排到幫內嘛!也可以就近幫你監視……”
端著紫沙壺,斐再馭懶洋洋的口氣,“你骨子裏打的是什麼主意我還會不瞭解嗎?就算我肯,他也會把你扔出來。”
老母狼饞性大發,妄想攀上飛禽之王,一個天一個地的差距,仍然擋不住她體內泛瀾的淫潮,一心要蠶吞鷹王。
她也不瞧瞧自己徐娘半老的姿色,抵得過正值青春年華的年輕女子嗎?忝不知恥,他在心底暗笑。
“你怎能這麼說,只要進得了外人止步的薩天幫,我相信他會明白我的好。”她才不信,可沒貓兒不愛腥。
“是嗎?”婊子天性。“我聽說他和個小護士打得火熱,你,拼得過人家小姑娘嗎?”
那個賊女人敢搶她要的男人,死有餘辜。“這點不用你操心,她礙不了事。”
聽她一言,斐再馭心頭一驚。“怎麼,你打算找人做了她不成?”他不動聲色的問道。
“呵呵……”王媚如笑得可開心哪!“不用我動手,自有人替我料理她。”
“你說的是江文誠吧!”他小心地套著話。
王媚如浪是浪了點,可心思細得很,哪有把“金主”供出來的道理,笑笑地掩飾已知的一切,殊不知斐再馭早已得知兩人關係。
她表面上是他找來誘惑兒子的餌,實際上早已被江文誠收買,竟在監視父子倆的動靜,好從中謀取重利。
而他也已看透,所以才將她留在身邊,藉由她放出假消息牽制江文誠,順便利用她瞭解江文誠的野心。
“乾爹,何必去在意一個小賤人,她不在才方便我們行事,管她死活哩!”最好“她”能一槍解決她。
他順著她的話尾道:“說得也是,江文誠那老小子不中用了,薩天幫才是我們的。”
“你休想。”
一股冷氣從外灌人,冷肅陰鷙的斐冷鷹挾著怨恨之心而來,周圍無人敢抵擋那由內散發的冷厲,自動讓出一條路。
“是你。”斐再馭吸了一口氣,顯然被他冷冽的冰寒駭住。
這孩子怎麼了,反常到令他這個老江湖都害怕,難道真是那娃兒出了事?
斐冷鷹冷冷道:“你不就是在等我來,何必裝出一副驚訝的表情。”想要薩天幫?下輩子投胎也許還來得及。
“不會是你的小護士不見了吧!”斐再馭一說完,就立刻從他臉上得知答案。
“明眼人不說暗話,識相的就把若若交出來,不然,你就等下地獄和你兒子團聚。”
喝!他……他就這麼恨自己嗎?“如果我說人不在這裏,你信嗎?”被自己親人恨得欲殺之而後快的感覺不好受。
他老了,為了只想守住惟一的血脈,即使辦法偏激些,至少他盡了力。
成鷹教幼鷹學飛的手段雖然殘忍,卻是最好最快的途徑,狠心地將幼鷹推下山谷,為了生存它必須鼓勵雙翼飛翔。
他成功了,不是嗎?當年幼鷹已成長,不遜于成鷹的威猛,卻再也找不回那一份純真。
斐冷鷹輕蔑地嗤笑,“你認為我會相信嗎?”
“她人確不在此,你找錯方向了。”為何他會找上自己?斐再馭十分不解。
“你到底把若若藏在哪里?要不要我拆了你這裏一磚一瓦來找人。”斐冷鷹手一舉,意要手下準備聽令。
來的人雖不多,卻是幫內最精良的手下,個個兇殘成性卻很服現任幫主,只要他一個動作,他們必將此地夷為廢墟。
固執的個性和他父親真像。斐再馭歎了一口氣,“是誰告訴你,我把你的小護士捉來?”
“自己做過的事忘得可真快,還需要我提醒你?”
斐冷鷹冰眸一使,手下將現場拾得的紙條交給老人。
斐再馭看了一眼,發出蒼涼悲哀的笑聲。“我以為你很瞭解我的,沒想到你愚昧至此。”
“什麼意思?”他悲涼的笑聲讓斐冷鷹一震,不由得一問。
“單憑一張沒有署名的紙條就找上我,你這個幫主太無能了,中了人家的借刀殺人計。”
“可是只有你會叫我……”他遲疑中有著深深的痛楚——小雜種。
“不只是你知道,全薩天幫的人都知道這件事,這些年來,我除了在口頭上惡劣了些,可曾背地放冷箭?”
“這……”是沒有,可言詞利於箭,更傷人。
“你長大了,是非黑白自會分辨,不要讓個蒼蒼老者教你怎麼生存。”他的孫子終於也到了懂情識愛的年紀。
“你不要混淆我的……判斷力。”斐冷鷹愈說愈迷茫,他的口氣太沉重,不像自己所認識的跋扈老人。
斐再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流露出一絲溫情。
“想找人,問她吧!”
一個鬼祟的身影正準備悄然溜走。
第九章
“王媚如——”
當王媚如發現斐再馭反常態地表現出軟化態度,她直覺地就想離開風暴區,尤其是斐冷鷹一副想殺人的恐怖神色,更教她不敢駐足。
想和他銷魂一番就作罷,可別偷腥不著反而送了命,他知道她和江文誠是一夥的,她不死也剩半條命。
薩天幫對付敵人之兇殘,她可是親眼目睹過,她還不想落個四肢齊斷地苟活著,除了藉機開溜別無他法。
只是,油抹少了,溜不掉,只好厚著臉皮涎著笑,進入暴風圈。
“小鷹……呃,你叫我有什麼事?是不是想和我溫存一下,重溫往日情誼?”王媚如不忘拋拋媚眼。
沒啥耐性的斐冷鷹狠狠一瞪。“收起你的婊子天性,少裝騷樣,若若在哪里?”
“幹……乾爹都不知道的事,我哪知曉。”她心虛地不敢直視他,一雙媚眼飄忽著。
“大老,你們兩個總有一人要吐實,不要逼我動手。”原則上,他兩人都不信任。
雖然斐再馭一再表明未施詭計,但為何他的心腹王媚如能知他所不知的事,這豈不費人猜疑。
斐再馭看出他已忍到極點。“媚如,你應該知道江文誠把人帶到哪里窩藏。”
一聽,她嚇得花容失色。“乾爹,我承認和他有一腿,但真的不知道他把人關在哪里。”就算知道也不能說。
“要我把你這些年和江文誠勾結,出賣薩天幫的證據亮出來嗎?”他早有萬全準備。
“好呀!老傢伙,原來你早就算計我,虧我在床上還把你服侍得像個大老爺,你翻臉就一腳踢我下床。”
本想等他一翻兩瞪眼時,就可以順順利利地繼承他的遺產,所以不管在外面吃了多少“野食”,她還是會回來陪他浪一下。
人老腿又殘,每每搞得她又累又不盡興,只好趁他睡覺時再和小夥子樂和樂和,補充元氣。
沒想到算來算去,她居然栽在這個老頭子手裏。
“咱們是彼此利用,這些年你從我身上撈了不少油水,夠付你妓女費。”
“你這個老不修敢罵我妓女,要不是看在你還有一點利用價值,我何必委屈自己跟著你,早跟江文誠……唔!”一時說溜嘴,王媚如差點將兩人共謀一事脫口說出,她趕緊手一捂,不漏半點口風。
“夠了,你們兩個不要狗咬狗,互推責任,快把若若的下落告訴我。”斐冷鷹是心急如焚。
不見到若若毫髮無傷他就無法安心,他沒心情聽他們互扯後腳,誰知在這段時間,她會受到什麼樣的折磨。
想到這,他就心痛。
斐再馭老臉一垮,語重心長的說道:“孩子,我和你父親用盡心機,就是不想你走這條不歸路,偏你硬是一頭鑽進來。”
“你不要再拖延時間,我不想聽廢話。”斐冷鷹有預感,這番話將會帶給他很大的衝擊。
“本來我就屬意你當接班人,是你父親和我談條件,由他繼承幫主之位,還你一個平靜的生活環境,所以堅決和你斷絕父子關係。”
斐冷鷹沈著臉咆哮,“不要再說了,我不要聽。”
可斐再馭沒停地繼續說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不要自己的兒子走他曾走過的路,惟有斷絕一切才能避免危險,我們選擇用我們的方式愛你。”
“你胡說,那我母親的死呢?”斐冷鷹親眼見母親從高樓墜下,就死在他眼前。
“那是一個遺憾,我們都以為她夠堅強,可以獨力撫養你成人,沒想到……你父親也很痛苦。”
那段日子,背著人後,斐再馭不知陪兒子醉過幾回、哭過幾回,但醉和哭能挽回逝去的生命嗎?
所以他們依照原計劃執行,斷絕和血親的聯繫,假意帶著王媚如回臺灣,然後正式對外宣佈幫主人選。
不過當時兒子的心已隨媳婦離去,因此他故意不避開那顆奪魂子彈,了結失去靈魂的軀殼,不然以他的身手是可以避開那次的暗殺。
然而他放棄了。
“痛苦?應該是痛快吧!他可是美人在懷,哪會想到癡心不已的妻子為他而殉情。”
斐冷鷹永遠記得母親死不瞑目的眼,以及父親冷酷,而殘忍的叛離,他無法原諒,真的無法原諒,然而他的心卻在動搖。
“如果他不愛你母親,他大可在你母親死後娶媚如為妻,但他沒有,因為在他心目中只有一個妻子,那就是你母親。”
是嗎?“你不要再編故事騙我。”
看來不拿出法寶是不成,斐再馭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我給你看一樣東西。”他推著輪椅到酒櫃,從墊子下取出一封信。“你看了便知曉。”
接過有些泛黃卻保持得很完整的信時,斐冷鷹發現他的手居然有一點顫抖,勉強地抽出厚厚信紙閱之。
鷹吾兒:
我很不喜歡你看到這封信,因為那表示你走上我一直不願你走的路。
你是我和你母親心頭的一塊肉,為了讓你能健康平安的長大,就算付出我的一切都在所不惜,我真的希望你能快快樂樂的長大成人。
相信你已從爺爺口中得知所有真相,為了給你一個安全的生存環境,我不得不殘酷地推開你,推開我最疼愛的兒子。
爸爸的內心十分痛苦,我好捨不得你們母子,可我若不接下薩天幫這個重擔,以往我所殺過的人,他們的親友必會報復在你、我身上。
爺爺年紀大了,一旦薩天幫被有心人篡奪,咱們一家三口少了庇蔭,後果堪虞,我不能不為所愛之人留後步。
看到此,斐冷鷹鼻頭一酸,有些激動難耐,原來父親是犧牲了自己在愛他的家人,他誤會了父親的用心良苦。
接著他看下一張完全不同的信紙的信,但字跡潦亂。
天哪!我從沒想到自己的狠心會害死摯愛的妻子,我是多麼愛她,用了我這一生的所有在愛她,可是……
我想保護她卻反而害她喪命,生命還有什麼意義。
但我還有一個兒子,我必須為他堅強地活下去,至少在我離開英國之前。
想到每天必須強顏歡笑和我最厭惡的女人打情罵俏,心中的痛苦不可言喻,真想死了算,這樣就不舍再拖累你。
當你看完這封信當知我的心情並不比你愉悅,爸爸完全是硬撐著,也許就此放手,我可以去找你毋親仟悔,只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
因為她是如此美好,一定在天堂享受天使的照料,而滿手血腥的我必在地獄受難。
孩子,既然已走上江湖路,身為父親只能尊重你的選擇,希望你不要像我一般後悔才是。
記住,孩子。我愛你
父絕字
這兩道濕濕的水是從何而來,抹去眼角的水它又順流而下,原來這就是淚。
父母是最偉大的強者,為了子女,再大的痛苦都可忍受,斐冷鷹為自己的誤解感到痛心,也為父親的犧牲感到可悲,這就是江湖人的下場。
這次,他收起怨恨之心望向輪椅上的老者。
“爺爺,對不起。”
這一句遲來的爺爺令斐再馭很欣慰,一切努力總算沒白費。“沒關係,我瞭解,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出你的小護士。”
“嗯!”斐冷鷹強打起精神,冷眼一掃。“王、媚、如,你打算先廢哪一隻手,左手、右手?”
“我……我可不可以都保留。”王媚如哭喪著臉,說話都不敢大聲。
“可以。”
“真的?”她喜出望外,但他下一句話又將她打回地獄。
“只要你說出若若在哪里。”
她怎麼能說。“我……我真的不知道,只是曾聽他們提起過要綁架小賤……護士。”
“他們是誰?”
為了保命她只好出賣別人。“一個是江文誠,一個是看起來很年輕卻裝得很老的女人。”
很年輕卻裝成很老的女人。“艾管家!”斐冷鷹轉向孟子忻使使眼色。“王媚如,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想想他們會在哪里落腳。”
“我不……哎!不要折斷我的手,我說就是了。”
王媚如一說不知,孟子忻就使勁扭她的手臂。
“說。”
“在內湖有幢三層樓的別墅,他常帶我去那裏偷歡,地址是內湖區……”
王媚如說完,斐冷鷹不再冷靜地想趕著去救人,顧不得要懲戒她,但斐再馭聲喚住他。
“等一下,孩子。讓我也跟著去吧!”
斐冷鷹為難地皺著眉。“爺爺,你行動不便就不要涉險,我怕一開火會傷了你。”
“傻小子,江文誠大概還不知道我和你講和了,說不定一見我到訪會比較沒有戒心,也方便你們救人。”
他還有一個秘密沒講出來,斐再馭十分得意瞞住了大家。
“可是……”
“別可是了,再猶豫下去,你的小護士要是缺手斷腳可別怪我拖延了你的時間。”
一咬牙,斐冷鷹認了。“好吧!子忻,到了江文誠的狐狸窩時,負責保護爺爺。”
“是,幫主。屬下一定用生命護住老太爺。”
誤會一解開,稱謂也變尊重了。
像來時一般,他們很快地離去,帶走雙足殘廢的斐再馭,留下被捆綁的王媚如。
※※※
善佛清香,人間假相。
位於人煙稀少偏僻的一幢歐式建築,一尊關聖帝君的神像受香火供奉,嫋嫋清煙訴說多少人間不平之正義,可惜小閣樓上正控訴著它仙眼未開。
不知過了多久,牆角佈滿灰塵和蜘蛛網處,有位雙手被縛的佳人悠然醒來,幽暗不明的室光令她視線不佳,過了七、八分鐘才得以完全目視全室。
這原本是一間堆放雜物的小閣樓,處處可見陳年的傢俱和裝飾物件,老鼠在地板間遊蕩,傳來陣陣屎味尿騷味。
這裏雖是閣樓,空間卻不小,除去堆放在四周的雜物,這裏大得可以容納一班舞者在此練舞。
不甘受制於人的白紫若清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逃生,她可不願當個閣樓上的公主,等待騎白馬拿寶劍來屠龍的王子。
何況她的他根本不是王子,充其量是來自地獄的撒旦,等待不如自力救濟來得快,誰曉得他騎的是不是老馬,再等就成了送葬行列。
噢!好疼,真要命,這群人真狡猾,居然用尼龍繩綁她而不是用麻繩,至少麻繩比較好磨斷。
“該死的斐冷鷹,沒事亂招惹人,害我成為鏢靶!”少說也得先知會一聲,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沒錯,他是該死。”
從黑暗的角落,傳來陰森的幽女聲,若不是她出聲回應,四周幾乎死寂得令人察覺不到她的存在。
“喝!你是人還是鬼,想嚇人也得挑晚上,大白天對陰氣重的鬼不好。”她絕對是好心。
尚分不出對方是敵或友,不過白紫若肯定她不懷好意,而從閣樓那惟一的小窗戶看出去,大概可以透過灰濛濛的玻璃瞧見陽光。
女音中出現惱怒。“死到臨頭猶不知輕重,該說你愚蠢還是魯鈍?”
“兩者都不對。我是關心你耶!怕你見了陽光就魂飛魄散。”惡人總是見不得光。噢!她們那群惡女例外。
“我倒可以確定你兩者皆備,而且不怕死。”
地板有著極細微的足音,表示有人在走動,一盞小小發黃的老舊燈管在頭頂發亮,倏地照亮一室。
“原來是你呀!艾管家。”難怪聲音有點熟稔,她似在哪聽過。
沒料到恢復本來面目卻被她一眼看透的艾麗怔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是我?”
她自認為偽裝得十分成功,在薩天幫待了七年多,沒人識破她的假相,如此一來,才方便她“監視”他。
可是眼前的小賤婦居然能一開口就喚人,始料所未及地揭穿她偽裝後的身份,實在教人不容小覷。
“人的眼睛是藏不住秘密,還有你的聲音也洩漏了你是誰。”雕蟲小技妄想雕佛。
看慣了風天亞多變的風情,使白紫若在薩天幫見到艾麗第一眼時就看透她了,只是自己一向不管閒事就由著她去。
反正人都有難言的苦衷,何必去揭人隱私呢!
既然薩天幫的男人都瞎了七年,再瞎個七年也無妨,總是他們自家事,她可沒想到自己也被扯進這團爛泥中。
“看來你比我想像中聰明了一點,不過,跟錯對象了。”艾麗的口氣中有明顯的妒意。
“跟錯對象?”有嗎?她可是一向自走自的,從不盲目跟從。“你是不是綁錯了人?”
“不要用這種天真的虛偽口氣對我說話,扮豬吃老虎這一招我比誰都清楚。”艾麗惡狠狠地踢了她一腳。
人肉是很脆弱,沒有不疼的,白紫若很想用手揉揉肚子,奈何手被反綁在後,只好弓起身子盼能減緩疼痛。
“漂亮的女人不合適動手動腳,何必為了小小的我,破壞你美麗的形象。”她自貶以求少受拳腳之痛。
通常女人是需要讚美,但出自她口,艾麗的怨火不減反增,一巴掌掃向她美麗的臉頰,頓時嘴角冒出血絲。
“你敢嘲笑我,你和那個賤女人一樣,你們都自以為長了一張好皮相就想勾引我的男人,休想。”
這女人瘋了,打人不先招呼一下,害她咬到舌頭。白紫若很苦命地猛吐舌頭。
“我哪敢,只要你說出你的男人是誰,我馬上和他一刀兩斷成全你,真的。”她心裏低哼了一聲,年紀都一大把還發春夢。
搖晃的燈火下出現張美麗清雅的臉,雖說艾麗已近四十,但光滑細緻的膚質恍若三十歲,若非因嫉妒而扭曲的怨恨,她可以說是一位出色麗人。
而依年齡判斷,艾麗的心上人至少在三、四十歲以上,所以絕對扯不到她身上,因此白紫若才敢放膽一說。
“成全”這兩字像刀一樣刻在艾麗身上。“我需要你的成全嗎?小賤婦。”
當年“他”就是這麼說的,要她成全,只因他心裏早已有一個“她”。
可她不甘心,為何他寧可和一名蕩婦斯混,卻不肯接受她一片純情少女心,她好恨好恨,恨不得毀去他的所愛,而她辦到了,但也徹底失去他。
同樣的事,她絕不允許重演。
“好,是我不對,是我該死,不該奪人所愛,我是壞女人、小蕩婦、狐狸精、妖女……”
白紫若拉拉雜雜念了一大堆,艾麗原本怨恨的眼出現迷亂,神智有些渙散,仿佛哪里不對勁。
不一樣,和十七年前不一樣。
“她”應該苦苦哀求她放過“她”,不斷地用那一雙蠱惑男人的綠眸哭訴著“她”有多愛“他”,說“她”絕對相信“他”愛“她”。
為什麼變了,“她”變膽小了?還是不再信任“他”的愛?
“不對。你不是這麼說的,你該罵我不知廉恥想搶你的丈夫,你該淚流滿面求我拉你一把,你該……你該早就死了,為什麼又活過來?一切都不對了,為什麼會這樣,你使了什麼妖術,把自己變成一個活中國人?你這個英國妖婦。”
過去的夢屬和現實重疊,艾麗分不清何者是真何者是幻,她使勁地搖著不知情的白紫若,兩手像利爪刺入細白的肌膚內。
雖然被搖得有點頭暈腦脹,但白紫若的護士天性可沒被搖掉,她很清楚艾麗的精神狀況極端不穩,而且似乎把她當成某人在恨。
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倒楣,沒事碰到個真瘋子。
正常人還可以跟她講理,瘋子怎麼講,陪她一起瘋嗎?
突然身子不再搖晃她,正慶倖發作期已過,肩胸卻傳來一陣痛楚,一道不深的刀痕劃過,於是白紫若開始詛咒唐彌彌。
“去你的大邪算咪咪,說什麼近日有小災小劫,挨一挨就過去了,可沒說這麼痛,我要是沒死的話,一定回去拆你的招牌。”
小魔女還一再保證是小劫難,度過這次劫難以後就一帆風順,從此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幸福得像個女王,所以她才一時不察,忘了跟唐彌彌要破解之術。
呸、呸、呸!死女人,居然這樣玩她。
見她不怕死的念念有詞,艾麗的心盲了。“就是你這張臉迷惑了他,我要毀了它,看你拿什麼勾引男人。”
即使白紫若再掙扎,仍抵不住一個已全然瘋狂的失愛女子,她臉上被劃上幾道淺淺的刀痕,染紅了嬌俏的臉龐,疼得她眼都快張不開。
“你在幹什麼?”
一道怒吼聲拉開瘋狂的女人,江文誠可捨不得小美人就這樣香消玉殞,至少得等他嘗過味道再說。
“嘖嘖嘖!好好的小美女被你搞成這般狼狽實在可惜,不如讓我疼上一疼。”他露出淫佞的色相。
江文誠的阻止讓艾麗回復一些理智,她不解地看著手上沾滿血跡的刀子,以及正在調戲女人的同謀。
“江老,我們的目的可不在她,不要為了一個女人破壞計畫。”她就是不許有男人忽視她的美麗。
十七年前“他”不愛她,所以她使計搧動“他”的手下叛變,她得不到就寧可毀掉,絕不便宜其他女人。
沒想到就在她逐漸忘懷這段不倫之戀時,“他”的兒子竟又出現了,除了那對綠色眸子,長相如此肖似“他”,使她一顆沉寂的心又活躍起來。
這次,她打算親自守著他,對於想覬覦他的女人,她總是有辦法除去,所以他一直是她的。
可是,他為什麼不安分地待在她身邊,硬要去迷戀一個小妖精,她不允許父子倆同時背叛她。
因此,他的下場只有一個——死。
江文誠訕訕然地摸了白紫若一把說道:“反正都是要死,死前快活一下又何妨。”
色字當頭,何懼牡丹花下死。
“你玩的女人……不,小女孩還不夠多嗎?昨夜那對十三歲的雙胞胎沒讓你精幹神枯?”
他的臉上閃過短暫淫色。“小女孩沒啥玩頭,哭哭啼啼一下子就搞定了,一點挑戰性都沒有。”
是稚嫩了些,誰教她們的父親好賭,把兩個女兒的清白都賭輸掉,他只是順便收點利息罷了。
不像這女人,雙手被捆還不求饒,血流滿面仍一臉無懼,能讓那小子瞧上眼的女人,在床上必有過人之處,他若不嘗上一嘗,豈不辜負大好機會。
“你去找王媚如那騷蹄子呀!少碰我的獵物,只有我能玩弄她。”艾麗要親手了結白紫若的命。
江文誠涎笑著碰了她一下。“不要吃陳年老醋,媚如也沒得到他的心呀!”他心裏卻想,她美雖美矣,但冷得像條死魚誰敢要?還不如媚如的狐騷味。
王媚如沒得到斐冷鷹的心卻得到他的人,而她什麼都沒有。“你少碰我,我可不是王媚如那婊子。”
她的厭惡表情令江文誠不悅,好歹兩人合作多年,雖無肉體關係,但一直各行其事互通有無,她又何必擺高姿勢,高傲的下手睥睨人。
“你以為我愛碰你呀!冷得像塊冰,難怪他不要你,寧可去抱人盡可夫的媚如。”
“江、文、誠——”艾麗眸子射出厲光。
“我有說錯嗎?美麗的女人都有一顆蠍子心,你以為男人會愛上推他妻子下樓的惡毒女嗎?真可笑。”
艾麗的神情又因他的話開始渙散,那幕硬將“她”推下樓的情景浮在虛實之間。
冷冷地恨意掃向被冷落在一旁的白紫若,殺意再次征服她的理智,她不想輸,不能輸,不可以輸,她只要他。
艾麗手拿刀刃狠狠地揮過去,不意被江文誠一推,以及白紫若伶利一閃,反劃裂繩子。
白紫若發現繩子有鬆動跡象,忍著疼痛揉搓雙手把尼龍繩掙脫掉,艾麗瘋狂地從她背後一刺,但因江文誠的一再阻攔而跌了一跤。
那一跤正巧把白紫若推出閣樓的小窗戶,而手中的刀子因方向一偏,刺入自己的腹胸,她一點都不覺得痛,而耳邊傳來哀厲的悲呼聲。
“不——若若。”
※※※
“砰!”
重物由高空墜落,正巧落在堆滿棉被、抱枕的敞蓬車上,車主一見到落地物,馬上扯開一抹邪邪的笑,將車駛離凶案現場。
“嗨!好久不見,你覺得今天天氣怎樣?”多美的夕陽呀!可惜佳人不領情。
跌得眼冒金星的白紫若還分不清楚東南西北,耳中擾人的鼓噪聲使她頭更痛,當然臉上和身上也痛。
一回過神,她由後座軟不拉幾的“救命恩人”上爬到前座,沒好氣地瞪著一臉揶揄的洪立扈。
要救人得趁早,非要搞死她才來收屍嗎?
“死狐狸,小心閃電打雷劈死你。”噢!不能講話,皮一扯就猛抽痛。
白紫若自行從椅墊下抽出一個急救箱,簡單地做了個止血工作,略微上上消炎粉。
“放心,第一個先劈死阿咪,我排第二。”他完全是奉命行事。
本來他是不理會唐彌彌的請求,可是親愛的小亞一開口,他這英雄馬上氣短地變狗熊,偷、拐、詐、騙,搶到這一堆棉被、抱枕來救人。
男人天生是奴才命,為女人而折五尺之身。洪立扈頗為得意地看著白紫若出糗。
又是她。“該死的咪咪,她就不能先警戒我一下,好讓我做個預防。”
落花猶似墜樓人是綠珠的專利,她可不想做石祟那個短命的紅顏。
“天機不可洩漏,一旦泄了天機你會遭大劫,這是她給你的箴言。”他是照本宣科。
“去她的箴言,她就是希望我大傷小傷地出現在她面前,好做她的實驗品。”白紫若手扶下巴小心地說出憤慨之言。
好准喔!洪立扈不敢說出唐彌彌正搬出她那一堆佈滿灰塵的瓶瓶罐罐,打算試試哪瓶藥的藥性還沒過期,哪罐用完可以丟棄。
好險受傷的不是他,因為他不姓白——正好當老鼠。
“剛才我好像有看到你的他帶著一群人,威風凜凜地闖進去。”應該說是殺氣騰騰才對,他在心裏用立可白更正。
她好像也有看到,在掉下樓的那一瞬間,不過不可能,他哪有那麼神,料到她身處何處,一定是幻影。
不過——
剛才她耳畔似乎聽到他帶著哭聲地咆哮。
哈、哈、哈!她果然在作夢,他怎麼會哭呢!
“你看錯了。”白紫若在說服洪立扈也在說服自己。
“好吧!就算我看錯。”他無所謂地聳聳肩。“接著,我該送你去哪里?”
她回他一個白眼。“廢話,回家。”不然這點小傷上醫院去丟人現眼嗎?
家,人之所在也。
所以洪立扈誤解她的意思,直奔住著四名惡女的公寓,因為,他的小亞在那裏。
第十章
一場暴風雨平息了,大地回復一片寧靜,草木欣欣向榮,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艾麗傷重不治,在送醫急救途中咽了氣,在她用盡最後一口氣前,將謀害斐冷鷹母親的前因後果一一吐出,真相終於大白。
江文誠一把老骨頭被揍個半死,然後開堂口大會開除長老一職,將他踢出薩天幫,隨後被警務人員帶走,罪名是——綁架、傷害、禁錮人身自由以及一級謀殺。
由當事人的律師洪立扈提出控訴,他被判處死刑。
但因顧及年事已高,改判終身囚禁,不過,他因受不了監獄的不自由,在入獄的第二天便上吊身亡,結束他罪惡的一生。
“彌彌,我認為你要去度個假。”風天亞非常好心的建議。
唐彌彌用尼絨布擦拭圓型水晶球。“我不這麼認為,橫豎都是一死。”做善人人嫌,早知就不當雞婆婆。
“豬呀你,人家都要拿刀砍你,你還白癡似地坐在那等人砍。”正在插花的藍中妮揮動著手上的桔梗。
“秀氣些,中妮。遠看是朵幽蘭,近看才知是朵喇叭花,維持一下美感行吧!”
什麼叫氣質,只能看她的臉,千萬不能叫她開口。唐彌彌感歎造物者的錯手。
“拜託,你看好自己吧!自以為是稀世珍寶,原來是頑石一顆。”還敢說她。
秤坨不離,咱們是半斤八兩。藍中妮是這麼嫌惡著。
風天亞失笑地搖搖頭。“爭氣點,先別窩裏反,好戲還沒畫上句點呢!”
兩人一聽,眼睛倏然一亮。
“對喔!那對愛情鳥怎麼還沒下樓,又不是受了什麼要不得的大傷,躲在樓上裝死呀!”
唐彌彌就沒藍中妮惡毒,她只是很委婉的說道:“如果她肯接受我的治療就死不了。”
她說得很清楚,卻可聽出無限的埋怨。
枉費她發揮難得的善心,從貯藏室挖出百年搜集的聖藥,只為治紫若那毛毛蟲般的小傷口,可有人死不領情,誣指她是專吃腐屍的夜叉。
哼!不知好歹的女人,下次就算在她面前被砍上千萬剮,她絕對秉持見死不救的原則。
“臭咪咪、暴女妮,不要以為我沒露臉就當我死了在討論,論人是非最沒品。”還是瘋子亞公道。
其實不是風天亞公道,而是她有一對相當靈敏的雙耳,當足音從上層傳來,她立刻發揮“獨善其身”的偉大精神,陷兩人於不義。
惡人也,不惡難矣!
藍中妮的脾氣最禁不起激。“喲——原來你腳斷了,得坐人肉輪椅。”她有些輕蔑地盯著那個寡廉鮮恥的人。
自從斐冷鷹在江文誠別墅中看見愛人墜樓,整個人像瘋了似地想跟著跳樓,卻被突然站起來的斐再馭拉住,他指著載白紫若離去的敞篷跑車。
在看到愛人無恙後,一顆心才稍微定下來,但接下來他看見應該坐在輪椅上的斐再馭“走”到面前,他訝異得下巴差點掉了。
百味雜陳的內心受了不少衝擊,原來他被騙得這麼慘,他當場丟下幫務賴進惡人窩,專心去談情說愛,一切善後就讓奇跡“康復”的斐再馭去處理。
什麼叫不孝他不懂,因為沒人教過他嘛!
他這樣的“惡”,應該夠資格進駐惡人公寓吧!
“羡慕吧!羡慕的話也去找一個活抱枕來賴。”
白紫若可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抱枕”斐冷鷹好笑地親親她,抱著她在專屬座位坐下。“你喔!做人要謙虛,不要太刺激乏人問津的女人。”
至今敢踏入惡人公寓並習以為常者,只有房東石奇——因為他住這裏嘛!另一名就是薩天幫的幫主斐冷鷹,因此“客人”不多。
所以她們都有自己最愛的位置,各自佔據一角,統稱專屬座位。
至於其他看起來很新卻沒人用過的椅墊,則給走錯路的人暫時歇息,不過到現在為止,除了斐冷鷹外,還沒人敢走錯路。
怎麼消遣斐冷鷹……惡女們的臉上閃過一絲怪異,快得令人捉不住。
惡女自有報復法。
唐彌彌一個轉身,抱出一個比巴掌大的水晶球放在桌面,開始喃喃些深奧難測的語言,雙手不住地來回撫觸水晶球。
幾乎在座的所有人都可以清楚地看見水晶球上的影像,只有一個人例外。
“唉!大好的人生就毀在此地,可憐乎、可哀乎、同情哦!”
“嘖嘖嘖,現世報哦!這個活歷史在警告我們不可貪歡呀!”
“哎喲!要死了,你是豬呀!不懂得保密防諜人人有責嗎?你還防不勝防,護士是當假的呀!”
三個女人幸災樂禍地齊往井中扔石頭,企圖讓溺水者淹死。
惟一臉色難看到極點的白紫若,用著殺蟑的狠絕眼神瞪著毫不知情的斐冷鷹,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你休想。”
被瞪得有些奇怪的他無奈地問道:“到底什麼事?我沒招惹你吧!”他現在是標準好男人。
“你去死啦!”她氣得扭頭就走。
“若若……”咦!他做了什麼?“喂!你們搞什麼鬼?”
答案就在他身後。風天亞很無辜地手一張,“女人嘛!晴時多雲偶陣雨,誰捉得准。”
“蟲玩多了,腦筋也變得像條蟲,你該勸她節制點。”始作湧者唐彌彌涼涼地挑起戰火。
藍中妮更是當著他的面打哈欠。“好困哦!你要幫我鋪床嗎?”
遇著這三名惡女,斐冷鷹有深深的無力感。
想打架,找不到名目;論口舌,一人難敵三舌;耍老大,她們是主人,隨時可以將他掃出門。
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只有認了。
“咪咪小……”
“彌彌。不要學那女人講話,口水吃多了是不是?”沒禮貌。不過唐彌彌有風度原諒他,因為他被蠱女帶壞了。
“好吧!彌彌。你剛才做了什麼?怎麼若若一臉——我是兇手的模樣。”他根本什麼都沒做。
原本好好的,她像只饜足的貓兒乖巧地窩在他懷裏,誰知看了一眼鬼水晶球,馬上風雨變色地伸出爪子,朝他心口上劃上一痕。
而所有的秘密,他敢打包票,就在那只不起眼的小水晶球裏。
唐彌彌眼中散發詭異的眸光,神秘一笑。“不是我做了什麼,而是你。”
“我?”斐冷鷹指著自己鼻頭。
“以後你自會知曉,你還不快去安撫心上人,小心她‘棄夫’。”嘖!她真是……好心。
“你……算了。”他還是追“妻”重要。
等他一走遠,三個女人互相擊掌歡呼。
※※※
唉、唉、唉!
當斐冷鷹在蠱房找到白紫若時,她正對著幾隻蠕動的幼蠱歎息,那份沉重的表情令他好想發噱。
她不適合這種表情,非常不適合。
“怎麼了?若若,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看得他好心疼。
她沒啥力氣地看了他一眼,往甕中丟入切碎的夾竹桃。“唉——”
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
“若若,”他把她身子扳過來,很嚴肅地抵著她的額頭直視那雙無神的眼。“有事我們一起處理,不許一個人悶著不吭氣。”
一起?!這個敏感字眼又讓她想起水晶球裏一幕。“不要一起,不要一起,我不要。”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他也不知道她不要什麼,先順著她。“你打算以後住哪里?”
哪里?白紫若無神的眼中出現困惑。
很無措的斐冷鷹有些喪氣地聽不懂。“我是說婚後。”
“婚後?”誰要結婚?“我當然住在家裏,你……你不會是在……”她倏地眼睛瞠大。
他證實她的揣測,“求婚。”
“求……求婚?”她嚇得有些結結巴巴。“你腦袋壞了,幹麼向我求婚?”她已經老得該嫁人了嗎?
斐冷鷹真想一頭撞死,也許他該剖開她的大腦研究一番,看裏面全裝了什麼,稻草還是漿糊。
他深呼一口氣,免得被她的粗線條氣得掐死她。
“你愛我嗎?”
白紫若很認真的想了一下。“應該愛你吧!”人總要深思熟慮。
“喂——應該?”
“呃,嘿嘿!我說錯了,是很愛你啦,非常非常愛哦!”人還是不能太深思熟慮。
斐冷鷹鐵青的臉在聽見她甜甜的愛語後,稍微舒緩了一下。“既然你愛我、我愛你,那相愛的最終目的呢?”
“目的?!”權?利?他兩樣都有呀!“相愛為什麼要有目的,有目的的愛還是愛嗎?”
一刹那,斐冷鷹楞住了,被她那句“有目的的愛還是愛嗎?”給搞糊塗,害他差點忘了原意而附和她,真是可怕的影響力。
惡女就是惡女,連一句很普通的反問話都差點考倒聖人。
“我問你相愛的人是不是想永遠在一起?”他提著心,生伯她又冒出一句話似是而非的句子逼瘋他。
“是的。”她肯定地點點頭。
正當他松了一口氣,打算切入正題時,她的下一句話卻讓他氣得冒火。
“也有人不在乎是不是終身相守呀!所謂兩情若是長久,又豈在朝朝暮暮。”她微笑,發現自己頗有文學素養嘛!
斐冷鷹氣得橫眉豎眼。“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我有這麼說嗎?”她眨著無辜的清瞳。
鮮少露面的房東大人石奇在蠱房外聽了好半天,終於忍不住要替國人叫屈,遂而做了件“好事”。
“小夥子,你很沒有誠意喔!”
斐冷鷹納悶地問:“你是誰?”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這幢公寓裏惟一的男性。
“笨蛋,他是房東。”白紫若小聲地告訴他,一轉頭,“石老大,散步呀!”
“白丫頭,我可不像這小夥子,傻傻地被耍得團團轉還氣得個半死。”他還不夠……壞。
“石老大——”嘩!慘了,石老大沒事幹麼出來攪局。
“你們談,我去找其他幾個丫頭聊聊。”放了一把火後,石奇拍拍屁股走人。
惡人公寓。唉!既住惡人公寓又怎麼善良得起來。他邊走邊歎氣,眼底有著濃濃笑意。
但挑起的火該由誰熄?
白紫苦心虛地撒著嬌。“鷹——你知道全世界的男人我最最愛你了。”
“全世界的男人?嗯——”再拗呀!斐冷鷹的腹內有一把火在燒著。
“我是說我只愛你一人。”有愧之人總是比較乖。
“為什麼不嫁給我?”他直接不囉唆地問。
她擠命地想藉口。“我們才認識沒多久,不必急著踏入戀愛的墳……結婚禮堂。”
“時間不能阻止相愛的人,我們已夠成熟去面對婚後的一切。”斐冷鷹堅定地說。
他成熟不代表她成熟呀!她在心底暗啐,可就是不敢說出口,“我臉上的傷還沒全好,當新娘子不好看啦!”
其實她的傷早好了,連疤都淡得看不見,她堅持不用唐彌彌的魔法藥,自煉美容聖藥來塗抹。
一隻紅線蠱磨成漿,混上白芷和通陽草,抹上兩次就成了,根本不需要看醫生,可她不會把這個秘密告訴他。
有秘密的女人最漂亮。
斐冷鷹挑起她的下巴,仔細瞄了幾眼。“多擦些粉就蓋過去了。”哪有傷,愛說謊的小妮子。
“啊!嗯——這個……對了,我結婚要經過很多人同意,爸爸、奶奶、外公、外婆、叔叔、嬸嬸、舅舅———”
她一口念了六、七十個親戚名單,只差沒把幼稚園老師也給排上去。
“沒問題,我一一去拜託他們把你嫁給我。”他允諾,看她還能變出什麼花樣。
瞧他一臉篤定,一直低聲下氣的白紫若可火大了。
“喝!給你三分顏色,你倒給我開起染房,本小姐不嫁就是不嫁,你想怎麼樣?”
翻臉了。“我哪敢怎樣,只要你告訴我為什麼看了水晶球之後就臉色大變。”這才是他惹怒她的原因。
嗚……她都忘了這件事,他為何要提起。“那是……”
白紫若皺著一張臉,非常沮喪地說明原因。
斐冷鷹終於知道是誰搞的鬼,他氣得破口大吼,“唐彌彌,你給我死出來。”
※※※
哇!好大的雷聲。
唐彌彌掏掏耳朵,心想天亞的建議不錯,她是該去度個假。
她只不過是在水晶球上灑了與現實相反的魔法嘛,而白紫若看到的是——
一個可憐的黃臉婆帶著十幾個孩子在洗衣服,她的丈夫則輕鬆地蹺著腳,而他身邊圍著一大堆穿著薄紗的年輕美女,正在和她的丈夫調笑。
這些身穿阿拉伯服飾的女子是他的妾,一群人正快樂地花她的嫁妝。
但事實如何呢?
相信不用她說,大家都有腹案,請為她可憐到無自尊的未來老公默哀,阿門。